五月八號星期三
格林威治時間二二點○○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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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灣
天津港東南方二浬：H點
美國海軍天霸號
本地時間○四點○○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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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下，天霸號潛航於渤海灣，以一．五節的速率緩緩向北航行，潛艦龍骨距水面六十八呎，頂層上甲板距水面十呎。
天霸號全艦官兵已就靜音部署，所有非值更人員都被限制必須留在自己的鋪位內。一部燃氣渦輪主機以及另一部位於後段的發電機都已關閉，藉以降低本身所發出的噪音。核子反應爐的主循環泵以極低速運轉，各部位通風減到最低量。全艦燈光皆改成紅色，以提醒值更人員保持肅靜；全艦廣播器禁止使用，以確保在艦體外不會聽到全艦廣播器所發出的聲音，所有值更人員彼此間的通訊完全依賴艦內聲力電話。控制室中幾乎關閉所有的燈，使得控制室內一片漆黑，唯一留下的是射控系統操控台螢幕上極微弱的綠色顯示燈及儀表燈。控制室平台環繞著潛望鏡，拉起一張厚厚深色的窗布幔，布幔不單可防止升出海面的潛望鏡不會因反射控制室內的燈光而暴露潛艦位置，同時亦可維持艦長或航行值更官之視覺不受控制室內其他燈光的影響而降低。
馬飛上校正煩悶地站在潛望鏡前，使用第二號潛望鏡在光儀模式操作。他的右眼緊貼著潛望鏡潮溼的軟性膠質護目墊，護目墊因長時間貼著眼睛，已經被汗水與皮脂浸溼。他的手熟練地緊握著潛望鏡手柄，就好像機車賽車手緊握著車頭把手一樣。
由潛望鏡向外看，距離自己最近的碼頭大約在四千碼以外，是天津港內一個充滿燈光的新建碼頭，碼頭上停泊著兩艘生銹的貨櫃輪以及一艘貨船。再往北的碼頭燈光較為暗淡，但受前一個碼頭強烈燈光的餘光照射，仍可看出有六艘人民解放軍的海軍作戰艦艇寂寞冷清地停泊在那裏。首兩艘是旅大級彈道飛彈驅逐艦，第三艘為俄製反潛驅逐艦，再後面幾艘則為P｜四魚雷快艇。如果這些戰艦或快艇官兵都備便並保持機動待機的話，將會對潛艦構成很大的威脅，但目前看起來好像人民解放軍已經放棄了海軍，大概把海軍官兵都派到陸地去防衛白軍了。太好了！馬飛想著。
當天霸號潛艦逐漸向北移動時，天津港內碼頭的景象漸漸向後退去，天霸號的速度非常非常慢，慢到只足夠維持天霸號艏翼與艉翼恰可微微控制艦體保持固定深度，如果再慢的話，天霸號很可能因無法控制深度而上浮，果若不幸上浮，馬飛所接受的命令是：假定自己已遭人民解放軍發現，在保持不被偵測的原則下，立即以最大速度脫離現場。靜音部署的首要目的就是保持不被偵測。
第二號潛望鏡即二○型潛望鏡，不過是一組鏡頭與鏡子的組合，從海面看起來它的外型如同一個鑲有橢圓形鏡片的公用電話亭（譯註：美式公用電話亭甚小，不像台灣公用電話亭甚大），亭子上方有二個大型圓球，一個座落在另一個上方，由於外形的原故，大家都叫它象球。上方的象球為極精密的無線電電子截收儀器，它能截收超高頻、極高頻，以及高頻無線電信號，並可以精確研判所截收信號源的發射方位；下方象球則為高敏度的超高頻天線，設計上除可用來接收通訊衛星所傳送的通訊信號外，亦可接收導航衛星所傳送的船位資料，而且所傳送的船位，其精度與實際船位僅相差數碼。潛望鏡的橢圓形鏡頭則具備電視光儀能力、低視覺紅外線偵測能力，以及雷射測距能力等。雷射測距是以狹窄的雷射光束發射至水面艦，計算反射光傳回所需時間而求得潛艦與水面艦間距離。在沒有雷射測距能力以前，潛艦必須靠潛望鏡中所看到水面艦的船桅高度在潛望鏡鏡頭所繪方格網上的位置，來推算水面艦的概估距離。在那時代，有經驗的潛望鏡觀測者非常自豪自己能準確地推測水面艦距離，但即使現在潛艦具備雷射測距的能力，潛艦仍然很少使用雷射光來測距，因為據海軍非正式的研究報告指出，許多水面艦已配備能夠偵測雷射光信號的儀器，所以有經驗的潛望鏡觀測者對潛艦仍然非常重要，一旦潛艦遭受偵測，就失去潛艦的最大優勢隱蔽性。在天霸號及大多數快速攻擊潛艦上，通常都不使用雷射測距儀，不僅如此，為確保不會因意外而造成雷射測距儀向外發射雷射光，甚至連雷射測距儀開關的保險絲都拔掉了。為了降低雷達偵測到二○型潛望鏡的機率，整個潛望鏡的外殼都採用能吸收電磁波的材質製作，如此就只剩下兩種方法可能偵測到天霸號潛艦，第一種是用目視，也就是經由人類眼睛看到露出海水平面的垂直潛望鏡；另一種方法是使用直角極化雷達，那是一種美國認為中共無法達到的工藝技術。
在控制室後方的電子信號截收室坐著四位國家安全局派來的幽靈一群精通華語與解密技術的專家，他們都戴著耳機仔細截收所有可能偵獲的無線電通訊。記錄機將所有截收到的各式頻率資料記錄在寬大的錄音帶上，連接的電腦系統隨時都有警示信號，表示在各種截收信文中又發現帶有關鍵性字眼的通訊，這些關鍵性字眼都是事先設定輸入電腦記憶的，例如：飛彈、核子、攻擊等等。現在天霸號奉命到H點作業已超過一小時，這一小時截獲許多有用的無線電通訊，第五位幽靈正在綜整前四位的資料，並迅速撰寫如果沒有任何緊急事件發生二個小時以後要傳回的電報。
水面高度四呎的第二號潛望鏡，豎立在渤海灣平靜的海面上，以近乎每秒一碼的速度向北移動。一片淡淡的白浪花追隨在潛望鏡後方，在這麼漆黑的夜晚，幾乎不可能以肉眼看到，岸上沒有任何衛哨，水面也沒有任何巡邏艇或漁船注意到它。
但到當地時間四點三十分時，卻有一部直角極化雷達脈波掃到這一根豎立在水面的潛望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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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軍區天津自治區大勝膽
大勝膽雷達站
本地時間○四點三五分/格林威治時間二○點三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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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士謝富庭坐在人民解放軍大勝膽雷達站的直角極化雷達操作台前，雷達站是依天然岩石所建造。謝富庭為人民解放軍的一員，他是大勝膽雷達站資深的技術人員，但在人民解放軍所提倡人人一律平等，無階級分別的原則下，謝富庭跟所有其他當兵的同志一樣，還是被稱為戰士，不僅如此，就連他所穿著的服裝也沒有任何資深的標誌，列寧裝的每一個橢圓形鈕扣一路扣到領口，領口紅色貼布是除了解放軍帽子上紅色五角星以外，唯一看得到與制服灰色不一樣的顏色。謝富庭為駐防在大勝膽雷達站所有工作人員中最優異的雷達技術員，今晚他躺到床上以後，翻來覆去地想著白軍越來越接近北京市了，大勝膽雷達站可能幾個禮拜以後就落入白軍之手就這樣一直熬到半夜四點接值更，坐到值更椅子後仍久久不能平復。謝富庭想著：像我只是一個技術員，我要如何面對一場真正又殘忍的戰爭呢？肉搏戰絕不是他所期望的，當然讓新國民黨拿步槍對著他，更不是他願意的。
他想把精神集中在美國國際動力公司所生產製造的AN/SPY｜四五操控台螢幕上，這是中國經由中東地區的中間商，輾轉向美國購得的世界第一流雷達系統。由於位居北京的中國領導者擔心未來敵人可能由海路進犯北京，所以在兩年前祕密由中東購得此最先進直角極化雷達系統。哈！沒想到現在白軍卻由陸上進犯吧？謝富庭實在懷疑這麼貴的SPY｜四五雷達系統現在有什麼用呢？接更時前一更交代要特別注意渤海灣海面狀況，例如艦船、快艇、巡邏艇、潛水夫，或任何白軍所可能採取的兩棲行動。怎麼可能呢！他想著，接著喝了一口茶，用手用力地揉了揉沉重的眼皮
螢幕上顯示由大沽岸邊向外兩浬的海面上有一極小的亮點，雷達系統隨即自動對此小目標進行運動解算，好小的接觸呀，謝富庭想著，大概是浮木吧。他將目標記錄並標示後，又去倒了一杯茶，嗯！這個小回跡有可能是一塊垃圾，最多是一艘漂浮中的捕魚竹筏。
二十分鐘以後，謝富庭皺著眉頭看著那小回跡，還是沒有消失！看起來有點像一塊大垃圾或浮木，以穩定的速度持續向北漂，非常非常的慢，幾乎比人在漫步走得還慢，但卻很有規則地保持不變。當它繼續向北漂時，謝富庭猜想：那一定是受海流的影響！
五點的時候，回跡在位於天津港向西兩浬的地方突然停止向北，改變漂流的方向調頭向南。
不可能有任何跟隨海流漂動的浮木或竹筏會以這種路徑改變方向，如果是漁船，那也不可能在這近的距離保持如此穩定的航向。很可能那是一艘白軍的間諜船，或是白軍所派的潛水伕在刺探天津港的動態。謝富庭立即向雷達站當值官員報告，當值官員潘強毫不考慮便同意這是一個可疑接觸，至少應派一艘巡邏艇前往查證。
五點十分時，潘強站立在SPY｜四五雷達螢幕前注視著接觸亮點，那接觸持續保持緩慢地向南爬行。再接下來十分鐘，潘強監視螢幕上的回跡，並調整雷達螢幕顯示距離鈕以放大該接觸回跡。謝富庭把電腦所記憶該接觸的所有路徑顯示在螢幕上，非常明顯地，那目標先是以近乎直線的路徑向北，接著，繞了一個約六十碼直徑的圓，調頭向南，又是近乎一條直線地向南。
潘強猛然站起衝到電話旁，抓起電話播了一個號碼，在等待回答時，回頭看到謝富庭好奇又緊張的眼神。
那是一艘潛艦！潘強低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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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灣
美國海軍天霸號潛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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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控制室潛望鏡平台上方的艦內通訊聲力電話鈴響起，馬飛艦長拿起話筒：這是艦長。
報告艦長，這是電信室，我們已經備便傳送無線電信文，要求使用大嘴天線（譯註：美海軍用來傳送多頻率無線電信文至衛星所使用的天線，大嘴為別名，正式名稱為AN/BRA｜卅四多頻天線）。
這是艦長，稍待。馬飛以手輕拍正在觀看潛望鏡的航行值更戰系長塔柯斯基少校。讓我看。馬飛說。
由於距日出還有十五分鐘，東向水平面已泛著淡淡的曙光，看來必須立即傳送無線電資料，不然待會日出以後，被目視偵測的機率將會大增。馬飛迅速地轉了一圈，看了看四周景象，檢查附近有無任何目標。接著，選擇放大倍率的鏡頭，清楚地看到距離只有幾千碼的岸上，岸上影像清晰得令人感覺自己好像正漂浮在海岸邊的水中。密集的建築物間看不到一個人。馬飛將潛望鏡交還塔柯斯基。
電信室，這是艦長。馬飛彎著腰將頭靠近座落在各種電纜與閥間的聲力電話筒說道：準備傳送。馬飛看著塔柯斯基站起來，靠緊潛望鏡監視水面狀況，升起大嘴天線，準備傳送無線電信文。
塔柯斯基執行命令，艦艉後端高度二十五呎的大嘴天線穩定地直直升起，天線頂端穿出海水平面，繼續向上升到大嘴的頂端高出潛望鏡最上緣十呎。大嘴的寬度也不輸給高度，直徑幾乎超過一呎。
大嘴開始傳送無線電信文，被壓縮的信文集中在十秒內傳送完畢。信文內容包含所有天霸號截收的情報，以及天霸號正在指定地點安全執行任務的報告。
大嘴天線降下收回後，馬飛霎時覺得內心輕鬆很多，但另一方面又感到些許憂慮。感到輕鬆的原因是因為完成截收情報的傳送任務，而且一旦大嘴收回後，被水面敵人偵測的機會也降低；感到憂慮的理由則是方才升起大嘴發射無線電波，可能已經被紅軍岸上無線電監聽站截收，而暴露了自己位置。另一方面，太陽即將升起，日光照射在平靜的海面也會大大增加潛艦遭目視的機會。除此以外，未來四週在五角大廈將他們召回以前，他們都將擔任相同的任務潛伏在渤海灣海域監聽中國人民解放軍無線電信文，這對天霸號而言，是一項充滿危險性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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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軍區天津自治區漢沽
人民解放軍海軍航空隊漢沽基地
本地時間○五點三○分/格林威治時間二一點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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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啟慈中校將笨重的反潛偵察機開到跑道盡頭，把陳舊的燃氣渦輪機加到全速，然後注視著第三號燃氣渦輪機轉速表與滑油壓力指示器。他相信如果保養技師再不仔細維修這架飛機，總有一天，飛機上某一台燃氣渦輪機，會破得在飛行期間就從飛機上砸到地面。雖然有強烈的震動，發動機轉速還是到達每分鐘二千四百轉。這架四發動機的噴射飛機是英國製造的獵人反潛定翼機，此刻正加足全力沿跑道向南，起飛後朝向大勝膽雷達站所報告，可能接觸目標未來位置的攔截點飛去。哼！怎麼可能真給他們發現什麼潛艦，葉啟慈想著，毫無疑問地，一定是假接觸。算了！我也不在乎，總比無聊地等在待機室要好，在那裏不是打瞌睡就是隨時備便預防白軍突襲。
沒多久已飛近天津市東部海域，到達大勝膽雷達站報告不明接觸目標的攔截點。當葉啟慈正沿著可疑間諜潛艦出沒路線偵巡時，美麗的旭日已緩緩爬過水平線。他一如平常訓練所教，飛在攔截點的東邊，使自己位於上陽部位（譯註：即將自己置於太陽與目標中間）。當他距離攔截點一浬將通過之際，他確實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什麼東西？他在想。他調整航向將不明物保持在下陽位置，並直直地朝著它飛去。現在飛機快到不明物的上空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哇！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那鐵定是一個潛望鏡！淡淡黑色橢圓形陰影潛伏在海水下方，潛望鏡划過海水平面所產生的白色浪花像一條細細的白線拖在後方。葉啟慈壓下操控手柄上無線電通話按鈕，迅速地向海軍航空隊基地報告目視潛艦接觸，隨後又飛回目標上空，同時通知機艙後方的副機長備便投擲聲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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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海軍天霸號潛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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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納接觸！馬飛旁邊的聲力電話急促響起聲納室傳來的報告，近距離接觸，飛機發動機聲。
立即搜索空中目標！馬飛要求航行值更官塔柯斯基，塔柯斯基將左手腕輕輕地往下壓，迅速將鏡頭轉向空中，朝上搜索空中目標。
他媽的！塔柯斯基叫道，有一架看起來像P｜三的飛機就在我們正上方，趕快將潛望鏡降下。
塔柯斯基合上潛望鏡把手，轉動液壓系統操控鈕，潛望鏡隨著液壓系統的控制徐徐降下。
報告艦長，這是聲納，飛機仍然在近距離接觸，接觸方位變化非常快，它在繞著我們飛。
向東趕快脫離，航向○九○。馬飛命令，速率十節。
舵手，雙俥進二。塔柯斯基命令位於操控台的舵手，左舵十五度，穩舵航向○九○。
值更官，航行班追蹤小組就位，重新啟動左舷發電機，啟動左舷主機，推進系統改用兩部主機。
是，艦長，追蹤小組就部位，重新啟動左舷發電機及主機。塔柯斯基到達聲力電話筒旁對著它大叫。
艦長，這是聲納，馬飛耳機嗡嗡響起，聲納接觸，左舷有落水聲，報告艦長，落水物應是聲標肯定為聲標，方位○四○。
反潛機將聲標丟入海中，每一個聲標都包含一個水中聽音器，外加一組無線電發射機，由聽音器截收潛艦的方位，再經由無線電傳回飛機。投擲聲標是投擲魚雷的前奏曲，對付聲標唯一的方法就是不斷地改變航向、航速（譯註：海軍稱為之航），迴避聲標接觸，讓頭頂飛機無法預判潛艦下一個位置。馬飛確定，如果下一次飛機所投下的聲標無法發現他們，他就可以順利擺脫反潛機的偵察。
我接俥舵指揮，馬飛下令，雙俥進三，值更官，在描跡圖上落水方位距離一千五百碼的地方，標示聲標落水點。
艦長，這是聲納，我們獲得另一個聲標接觸，這一次在右舷！他們想用聲標把我們圍起來！
主動式聲標（譯註：即聲標本身可發射聲波，再接收聲波打到潛艦反射的回波來偵測潛艦位置）所發出的聲波打到船殼時，產生陣陣聲響，聲音大得比通風和羅經所產生的背景噪音還高。馬飛全身毛骨悚然，胃一陣翻滾，剎那間一股不祥的恐懼感充滿腦海。
我們被他們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