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四九、槍在我們的肩膀

　　自民國二十年九一八事變，到民國廿六年大戰爆發，是中國人在強敵虎視，步步進逼之下，積極趕工，建設國家的壯麗歲月。 　　我們很難找到另外一個國家是如此鎮定地在砲火威脅之下建設發展毫不遲疑的。中國人，一面建設，一面備戰；一面備戰，一面建設。熱血沸騰而又堅強冷靜所形成的三十年代，成績輝煌，史無前例。 　　民國二十年到民國廿六年，九一八到七七事變，是我在河北女師的六年，親沐那年代的奮發有為，親見那環境在我們周圍的各種成績，高視闊步，一日千里。 　　我在河北女師的六年，久大精鹽和永利純碱兩廠業務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一九三六年，我讀後師二年級，相當高中二，久大精鹽在沿海有鹽田十萬畝，年產鹽四百萬擔，當時全國人口以四億來算，平均每人每年可吃到一斤多的久大鹽。

　　一九三六年，民國廿五年，在中國現代史上是一個蓬勃進步的高峰。在北方，應以久大、永利兩廠為代表。當時兩廠的工人每月工資，最高可達九十八元，職員工資最高為四百元。年終加發一個月薪水，舊曆年還另發獎金紅利；最高可發三個月工資，最少也有半個月。化學工業也積極向全國推展，和久大、永利一家的、設於南京的硫酸婭廠是東亞規模最大的化肥廠，於一九三七年二月開工出貨。久大、永利附設的黃海化學工業社吸納許多一流人才，各項研究工作迅速展開，開發出自己本國的產品，抵制外貨，保護國家的利權，不使外溢。 　　永利純碱在一九三七年，產量高達五萬五千四百一十噸，燒碱四千四百四十六噸。 　　文化界也從五四以後的意見分歧與空喊口號，發展到百家爭鳴的成熟階段。優秀的作家人才輩出，深受全國讀者的歡迎與重視。而且在思想上極少受到限制，左傾作家的作品擁有廣大的市場，自由而蓬勃。

　　九一八之後，許多音樂家自海外學成歸國，新的作品從上海開始，向各主要城市迅速推展，正式來到北方的時候，也恰好是這同一年民國二十五年。他們帶來了新的、國人創作的音樂；更帶來了抗敵救國的許多歌曲，連同早期聶耳與冼星海的歌曲，壯大了新音樂和愛國歌曲的聲勢。河北女師學院齊院長慧眼識英才，也連帶出現了英雄造時勢。他禮聘南方的音樂名家到天津來任教，為北方展開了劃時代的音樂風氣，也形成了全中國南方與北方在音樂上的同聲相應。這澎湃的浪潮和自民國二十年以來，日本對華北毫不放鬆的節節進逼，一邊是壯烈，一邊是兇殘；雙方暗中較勁，逐漸集中到了一個短兵相接的爆發點。而人們很少發現，敵人所累積的實力是槍砲彈藥；而我們所累積的卻是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壯烈的士氣與民心，我們的文學與音樂在無形之中做了這場聖戰另一戰場上的尖兵。

　　在一九三六年的前一年，民國廿四年十一月，日本嗾使附日的殷汝耕，在河北省通縣成立了冀東防共自治政府。塘沽與蘆台老家都屬於冀東範圍。民國廿五年這一年之間，塘沽的日本洋行、日本酒館、煙館，以及形形色色的日本人不斷增加。每天有許多日本兵車，由東北開往天津，車尾架著高射槍砲，日本軍艦也明目張膽，開來塘沽停泊。而中國人不觀望，不鬆懈，環境艱難之下，該努力的就那樣積極努力。 　　時局在久大、永利兩廠業務顛峰時期，在全國民心士氣團結旺盛的頂點上，急遽惡化，日本的野心侵略步調迫不及待地積極加速。這邊正在奮發圖強的中國，愛國備戰的情緒也日益高漲。學校裡迅速地排出了軍事看護課，每班都要參加。 　　我們對這項可以實用的課程反應熱烈。從人工呼吸急救法、抬擔架、扶傷患、各種綳帶的使用包紮法等等，大家熱心學會，時局正在嚴酷地考驗著我們。和校園中那明朗振奮的新歌，形成了極為罕見的交響。把一九三六年一年，渲染得絢爛如醉。沒有親身經歷過那時代的人們，或許難以想像那樣一種戰火一觸即發的局勢之下，全民隨時準備慷慨赴義的勇壯動人的場面。

　　平時，年輕的我們輕鬆快樂，即使經常盤繞心頭的是戰爭與國難，年輕人的歲月也還是充滿著笑鬧與強說愁的個人感情，浪漫又清新，理所當然的那麼輕盈。 　　轟動一時的華北運動會，就是在這年春天，在天津舉行的，那潮潤潤的土地與灌滿了歌聲笑語的旺盛的朝氣，一定使虎視眈眈的日本人嫉恨欲死，加速了行動的決心。 　　炮火對準了我們！我們清楚地知道。但是又怎樣？我們是那樣的堅定又樂觀，熱情又勇敢。勞景賢老師寫的歌早就替我們說了？ 　　　槍在我們的肩膀，血在我們的胸膛， 　　　我們要捍衛祖國，我們齊赴沙場。 　　面對日本的欺凌，全國學生們是早就想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