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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2

妖術師 傑佛瑞.迪佛 5062 2023-02-05
  這件兇殺案的確相當怪異。這是一件雙屍命案,發生在羅斯福島上的荒涼地區。狹長的羅斯福島位於東河,島上布滿公寓、醫院和鬼影幢幢的廢墟。由於這裡離聯合國大樓不遠,電車通車後,許多曼哈頓的居民便搬來這裡,其中有許多人是外交官或在聯合國大樓上班的職員。命案的被害人正是其中的兩位居民來自巴爾幹半島的低層外交官。有人發現他們的屍體,兩人都是被人從後腦開槍射殺,而且雙手都被綁住。   在艾米莉亞.莎克斯勘驗完現場後,發現了幾件奇怪的事。她發現某種香煙的煙灰,但在聯邦調查局的煙草資料庫中卻找不到這種煙葉;她還找到一些植物碎片,但品種不屬於紐約大都會區,另外,屍體旁邊曾擺放過一個沉重的箱子,由現場痕跡判斷,在被害人被射殺後,曾有人在這裡打開過箱子。更奇怪的是,這兩個人右腳的鞋子都不見了,警方在現場附近遍尋不著。

  莎克斯,兩個人不見的都是右腳的鞋子,萊姆看著證物表說。他正坐在證物表前面,而莎克斯則在客廳裡來回踱步。這點該怎麼解釋?   但是,這個問題卻先被擱置一旁,因為莎克斯的行動電話響了。打電話來的人是馬洛隊長的秘書,她請莎克斯到巡警隊隊長的辦公室一趟。妖術師的案子已經結案三天了,而維多.雷莫斯放話說要對她採取行動,到現在也過了三天。然而,關於停職的事,這三天來都一直沒有消息。   什麼時候去?莎克斯問。   呃,現在。女秘書回答。   莎克斯掛斷電話,抿起嘴唇看著萊姆。事情來了,我該走了。   他們凝視了好一會兒,萊姆才默默地點了個頭。莎克斯便往大門走去。   半小時後,莎克斯已出現在巡警隊長吉羅德.馬洛的辦公室裡,在這個中年男人的對面坐下。他的辦公桌上似乎永遠都會有一份文件,而他此刻便在專心閱讀。等我一下,警員。他繼續翻看那份讓他全神貫注的文件,偶爾還在上面加上註記。

  她坐立難安,忍不住摳著皮膚,然後又摳起指甲。漫長的兩分鐘過去了。噢,天啊,她心想,她再也忍不住了。對不起,長官,現在究竟怎麼了?他打退堂鼓了嗎?   馬洛在讀到一半的文件上做了一個記號,然後抬起頭。誰?   雷莫斯,關於那次警佐升等考試。還有那個一心報仇的混蛋評量測驗的那個好色警察。   退堂鼓?馬洛問,似乎因為她的話而覺得驚訝。呃,警員,要他打退堂鼓是不可能的。這麼說來,他們叫她來這裡面談只剩下一個理由了。她登時明白,馬洛要保管她的武器和警徽了,她就要被停職了。可惡可惡可惡她咬緊了嘴唇。   馬洛小心合上公文,以充滿父愛的目光看著她,讓她覺得十分氣餒;顯然他也覺得她受到的懲罰太重,所以才流露出慈愛的目光,好給她一點緩衝的時間。像雷莫斯這樣的人,妳是無法打敗他們的,沒辦法在他們地盤上勝過他們。妳可以打贏一小次戰役,例如說在刑案現場銬住他,但妳贏不了整個戰爭。像他這樣的人總是會贏的。

  你的意思是,贏得勝利的總是那些愚笨的人?心胸狹小的人?貪婪的人?   他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體內屬於警察的基因阻止他附和這個問題。   看看這張桌子,他說,自己的目光也跟著看去。桌上擺滿了文件紙張,好幾疊公文夾和備忘錄。我記得,當我是個巡警時,曾抱怨過紙上工作太多。他在一堆公文夾中翻尋,顯然在找什麼東西。一會兒後,他放棄了這一堆,改找另一疊。他翻出了幾份文件,都不是他想要的,只好花了一點時間整理放回,然後才繼續找尋。   噢,爸爸,我真的從來沒想過會被停職。   此時,悲傷和失望的情緒在她心中形成了堅硬的巨石。她心想:好吧,既然他們真的想玩,那我就奉陪到底。就算我受到打擊,但他們也一定會受傷。雷莫斯和所有像雷莫斯這樣的小人,都必須付出流血代價。

  肉搏時刻   有了,隊長說,總算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一個大型公文封,上面還釘著一張字條。他很快把字條看一遍,又瞄了辦公桌上那個舵輪形的時鐘一眼。該死,看看現在幾點了?我們快開始吧。警員,把妳的警徽交出來。   雖然心痛,但她還是服從命令,把手伸進口袋。多久?   一年,警員。馬洛說:很抱歉。   竟然停職一年,她絕望地想。原本她以為最糟頂多停職三個月。   我已經盡力了,只有一年。警徽,請妳拿出來。馬洛搖搖頭,很抱歉這麼趕,因為待會隨時會有人通知我去開會。會議真是教人瘋狂,而且今天要開的還是和保險有關的會。一般人都認為我們的工作只是逮捕犯人,要不就認為我們不去逮捕犯人。嗯哼,我們的工作有一半以上都是無聊的事務。妳知道我父親怎麼稱呼事務business這個字嗎?他總是說busy︱ness。他在美國標準公司服務了三十九年,當了一輩子業務。Busy︱ness。我們的工作也是這麼回事。他舉起手,伸向莎克斯。她心中滿是沮喪,幾乎快被這種情緒弄到窒息,但還是把身上那個裝有銀製警徽和警察證件的舊皮套交了出來。

  警徽號碼五八八五號   她以後要做什麼?去當大樓警衛嗎?   隊長身後的電話響了,他轉身去接起電話。   我是馬洛是,長官我們已做好安全防護了。他們談論的似乎是和安德魯.康斯特伯開庭有關的事,隊長一邊說話,一邊把那個警局內部使用的公文封放在雙膝上。他用脖子夾住話筒,在回答來電問題的同時,也動手解開纏在公文封口釦子上的紅線。   他以低沉單調的聲音談論開庭的事,談論新添加在康斯特伯和其他愛國同志會成員身上的控訴案件。莎克斯發覺隊長的口氣變得相當不同,充滿了尊敬的語氣,完美地扮演了服從者的角色。說不定,現在電話那端和他說話的人是局長或市長。也許是眾議員雷莫斯。   玩這場遊戲,玩政治手腕這是警察工作的真諦嗎?她明白這和她的本性大相逕庭,也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究竟適不適合當一個警察。

  想到這裡,她難過得快哭出來。噢,萊姆,以後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們會撐過去的,萊姆這麼說過。但是,生命不該只是撐過去,用撐的方式度過生活,就是一種失敗。   馬洛仍把話筒夾在耳朵和肩膀間,口中滔滔不絕地說著官僚式的語言。總算,他的手把公文封打開了,便拿起莎克斯的警徽丟進公文封裡。接著,他又從公文封裡拿出一個包在棉紙中的東西。   沒時間舉行典禮,我們以後再說。馬洛這句話說得很小聲,顯然是偷偷對莎克斯說的。   典禮?   他瞄了她一眼,把手摀住話筒,又悄聲對她說:這些保險的事有誰會懂?我必須弄明白什麼死亡率表、年金、重複補償   馬洛打開棉紙,露出一個金質的紐約市警局警徽。

  他回復正常的聲音,又朝著話筒說:是的,長官,我們會保持最高警戒狀態我們也會派人到貝德福車站,哈里森堡也在路上,我們已完全做好事前預防了。   他又悄聲對她說:妳的舊號碼不變,警員。他從棉紙中拿起一塊閃耀著黃色光芒的警徽,上面的號碼正和她的巡警編號一樣:五八八五。他把這塊新警徽塞進莎克斯的舊皮套裡,接著又從這個黃色公文封中找出另一樣東西一張臨時證件,同樣塞進皮套中,然後才把皮套還給莎克斯。   這張證件上的名字寫著:艾米莉亞.莎克斯,三級警探。   是,長官,我們已經聽說了,根據我們的威脅評估,認為這是可以應付的情況好的,長官。終於掛斷電話後,馬洛連搖了好幾個頭。我寧可審問最難搞的頑固分子,也不要參加什麼保險會議。好了,警員,再來妳必須把自己的相片貼在這張臨時證件上。他想了一下,又小心補充說:這並不是大男人主義,妳別往壞的地方想,不過他們覺得女生的頭髮最好還是梳到後面盤起來比較好。不要全部放下來,妳明白的。我猜,也許這樣看起來比較嚴肅。對這點妳有問題嗎?

  可是我沒有被停職嗎?   停職?不,妳變成警探了。他們沒通知妳嗎?歐康諾應該打電話給妳才對,否則他的助理或誰也會打。   他說的人是丹尼.歐康諾,刑事偵查隊的隊長。   沒有人打電話給我,只有你的秘書。   噢,好吧,他們應該打給妳才對。   這是怎麼回事?   我說過我會盡全力幫忙。說實話,我絕對不可能讓妳被停職,不能讓妳被趕走。他猶豫了一下,低頭看著滿桌的公文檔案。更何況,如果妳因為被停職而找上警員慈善協會申訴或仲裁,那肯定會變成一場夢魘,事情一定鬧得很難看。   莎克斯心想:沒錯,長官,一定會這樣的,絕對會讓大家都難看。可是你剛才不是說一年?   我是說警佐考試,明年四月前妳都不能再參加了。這有條文規定,我完全無能為力。不過,我有權力把妳調去刑事偵探局,這件事雷莫斯可阻止不了。未來妳的直屬長官就是隆恩.塞利托。

  她看著這塊金色的警徽。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妳可以說:真感謝你,馬洛隊長。我很喜歡這幾年和你一起在巡警隊工作的日子,而且非常遺憾沒辦法再持續下去了。   我   開玩笑的,警員,我也是有幽默感的,這和妳聽說的不一樣吧?對了,妳也許注意到了,妳是三級警探。   是的,長官。她說,努力控制不讓笑容浮上臉部。我   也許妳希望有朝一日能當上一級警探和警佐,但是依我看,憑妳在刑案現場逮人的方式,這條路對妳來說恐怕很漫長。無論如何,以後妳應對進退要小心點就是了。這是我的忠告。   我記住了,長官。   現在,請妳原諒,警員我是說,警探。我只剩五分鐘可以研究那些和保險有關的事了。

     莎克斯離開警局,回到中央街上,她走向自己的卡瑪洛跑車,檢查車頭和車身前兩天在哈林區與羅塞的馬自達衝撞後受到的損傷。看來,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把這輛可憐的車子鈑回原來的形狀。   當然,汽車是她的專長,她熟知車子的每個部位,無論是車頭形狀、長度和力矩,甚至是車上的每一根螺絲和螺栓,她都知道甚詳。在她位於布魯克林區的車庫裡,擁有全套的扳手工具、半球形鐵鎚、磨碎機和其他工具,絕大部分車子發生的故障問題,她幾乎都可以憑自己的能力修理。   但莎克斯並不喜歡鈑金。她覺得這很無聊同樣的,當一位時裝模特兒也很無聊,和又帥又傲只會耍酷的警察約會也很無聊。她對車子的外觀並不太注意,但這也許是個性使然,她自己向來就不太重視化妝品,沒把外表看得太重。對艾米莉亞.莎克斯來說,一輛車最重要的是它們的心臟和靈魂:活塞和連桿狂烈的鼓聲、皮帶的嗖嗖聲和完美的齒輪咬合聲。是這些東西結合起來,才能使這重達一噸的鋼鐵、皮革和塑膠的組合物進入速度的世界。   她決定把車子開到皇后區的阿斯多里亞車廠。她以前在那兒修過車,知道那邊的技師都有點天才,也還算老實,而且會對像這種強力跑車充滿敬意。   她鑽進前座,發動引擎,隆隆作響的引擎聲立刻引起附近五、六名警察、律師和前來洽公的民眾注意。在她把車開出警用停車場時,她同時也做了另一個決定。幾年前,她在替這輛車做完除鏽工作後,決定重漆這輛出廠顏色為全黑的跑車。那時她選擇了鮮亮的黃色。這個決定當然是衝動的,但有何不可呢?既然大家都是一時興起而改變指甲的顏色、改變頭髮的顏色,那麼車輛當然也可以。   她心想,既然車廠會換掉這輛雪佛蘭跑車四分之一的鋼板,就一定需要整輛車重新烤漆,因此她可以選擇換一個顏色。她第一個想到的顏色就是消防車的紅。這個顏色對她來說有雙重意義:她父親總說跑車的顏色應該就是紅的,而且,這也符合萊姆那輛暴風箭輪椅的顏色。這樣做是有點濫情,萊姆知道後一定會表現出冷漠的態度,但私底下,他鐵定樂得要死。   沒錯,她心想,紅的最好。   她想馬上就把車子開到車廠去,可是在考慮過後,決定還是暫時延後。車子雖然撞壞了,但她還是可以再開幾天,她在十幾歲的時候就經常這麼做。在現在這個時刻,她只想快點回去,回林肯.萊姆那裡和他分享這個關於煉金術的大消息她的警徽已從銀的變成金的了。此外,她也迫不及待回去繼續工作,挑戰那些擺在他們面前等待解決的謎題:兩個被謀殺的外交人員、來自外地的植物、泥地上的奇怪的印痕以及兩隻失蹤的鞋子。   兩隻鞋子都是右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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