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闇夜回聲

第15章 15

闇夜回聲 李查德 16276 2023-02-05
  李奇在往南的路上自顧自想著事情,前面一個半小時內他不發一語。天黑得很快,他一直開著福斯的車內燈,看著置物箱裡拿出的地圖。重點放在一張大範圍地形圖上,上面顯示的是回聲郡南部地區,郡界是條完全筆直的線,東西走向。最接近格蘭德河之處要五十英里,找不出合理解釋。   我不懂她為什麼連鑽戒都要說謊。他說。   愛麗絲聳聳肩,她正努力壓榨出這輛小車的最大性能。   她對每件事都撒謊。   戒指的事不一樣。他說。   怎麼會不一樣?   是另一種層次的謊話,就像蘋果跟橘子不一樣。   我不懂。   戒指是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唯一?   其他的都通了,可是戒指卻搞不懂。   她繼續往南開,車子又走了一英里路,電線桿來了又去,每一根都在大燈照耀下閃過一瞬光亮。

  你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嗎?她說。   妳有做過電腦輔助設計嗎?他問。   沒有。她說。   我也沒有。   所以?   妳知道它的內容嗎?   她又聳聳肩。大概只有模糊的概念。   他們可以直接在螢幕上畫出一整間房子,一輛車,或任何東西,也可以上色、裝潢、觀賞。如果是房子,甚至還可以走進去,或是繞一圈,讓房子旋轉,看看前面,看看後面。如果是車子,可以看看白天看起來如何、晚上看起來如何。可以上下移動、旋轉,從每個角度檢查。也可以把車子拿去撞,測試撞擊安全性。一切都跟真的一樣,只差它不是實物而已,我想這大概是虛擬之類的東西。   所以?她又說了一次。   我可以在腦中看到整件事的全貌,就像電腦設計一樣。裡面、外面、上面、下面、每個角度。只差那個戒指,這個戒指把所有東西都搞砸了。

  你要不要說清楚點?   沒必要。他說。除非我能想出來。   愛莉會沒事嗎?   希望如此,所以我們才會再來一次。   你覺得她奶奶會幫我們嗎?   他聳聳肩。我很懷疑。   那這一趟為什麼會對愛莉有幫助?   他沒說話,只是打開置物箱把地圖放回去。他拿出手槍,退出彈匣,檢視裡面的子彈數目。沒開過火,依然十發子彈滿膛。他把彈匣裝回去,第一發上膛,然後扳起擊鐵,上保險。他身體稍微往椅子前面挪動,把槍放進口袋。   你覺得我們會要用到那玩意兒?她問。   遲早。他說。妳的皮包裡還有子彈嗎? 她搖搖頭。我從來沒想過真的會用到。   他沒說話。   你還好嗎?她問。   感覺還不錯。他說。大概就像妳上次贏了那場官司的感覺,不過是指他拒絕付錢之前。

  她對著方向盤點點頭。那種感覺真的很不賴。   那是妳的看家本領,對吧?   我想應該是。   這個就是我的看家本領。他說。我的專長,追逐的快感。我是個調查員,愛麗絲,以前是,將來也會是。我是個獵人,沃克給我那枚徽章時,我的腦袋又再次開始運作了。   你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對吧?她又問一次。   就差那個鑽戒。   告訴我。   他沒說話。   告訴我。她又說一次。   妳騎過馬嗎?   沒有。她說。我是個都市小孩,我看過最大的空地就是公園大道的中央分隔島。   我不久前跟卡門一起騎過,這輩子第一次。   所以?   馬很高,感覺就像人在半空中。   所以?她又說一次。

  那妳騎過腳踏車嗎?   在紐約市?   直排輪?   一點點,天氣好的時候。   摔過嗎?   一次,滿慘的。   他點點頭。跟我說說妳做給我吃的那餐。   有什麼問題嗎?   自己做的,對嗎?   當然。   材料都要秤重嗎?   一定的。   所以妳的廚房裡有個磅秤?   當然。她說。   正義之秤。他說。   李奇,你到底在講什麼?   他往左邊看了一眼,紅色籬笆快速後退,消失在頭燈的光芒外。   到了。他說。待會再跟妳講。   車子慢了下來,轉進大門,搖搖晃晃駛進院子裡。   車頭對著停車庫。他說。大燈別關,我要看看那輛老貨車。   好。她說。

  她慢慢滑行一、兩碼,轉動方向盤,讓頭燈光束照亮車庫右邊。光線照亮半台新貨車,半台新吉普車,還有停在中間的整輛舊貨車。   緊緊跟著我。他說。   兩人下了車,夜晚的空氣突然變得又熱又濕。跟先前不同,今晚天空有雲,不安的昆蟲四處亂飛。院子裡靜悄悄地,四下無聲。他們一起向前走,好看清這輛棄置的貨車。這是輛雪佛蘭,大概有二十年了,不過看得出是隔壁新貨車的前代車款。它有個肥大的擋泥板,暗沉的油漆,後車斗上有個防撞桿。車子里程數想必超過一百萬英里,可能十年沒再發動過了,懸吊已經塌陷,輪胎也是扁的,橡膠更因為無盡的高熱而完全腐爛。   所以?愛麗絲說。   我想這應該是照片裡的那輛貨車,李奇說,沃克辦公室裡那張照片。他跟史路普和尤金靠在擋泥板上那張,妳覺得呢?

  對我來說卡車都一個樣。她說。   史路普也有張同樣的照片。   這重要嗎?   他聳聳肩。他們是好朋友。   兩人轉身離開,愛麗絲回到車上,把大燈關掉。李奇帶著她走向門廊階梯,來到大門口。他敲敲門,等著,巴比.古瑞爾把門打開,很驚訝地站在那裡。   所以你回家了。李奇說。   巴比垮著臉,好像他已經聽說了。我朋友帶我出去,他說,處理喪葬事宜。   李奇張開手,把鍍鉻星形徽章拿出來炫耀。徽章快感,感覺很棒,雖然比不上美國陸軍犯罪調查部的證件爽快,不過對還是對巴比產生了效果,讓他沒有把門關上。   警察。李奇說。我們要找你媽。   警察?你?   海克.沃克剛才指定我們為代理警長,整個回聲郡內都有效,你媽在哪裡?

  巴比愣了一下,然後靠上前看著夜晚的天空,聞聞空氣。   暴風雨要來了。他說。已經在路上,從南邊過來。   你媽在哪裡,巴比?   巴比又頓了一下。裡面。他說。   李奇帶著愛麗絲繞過巴比,走進有來福槍跟鏡子的紅色大廳,室溫大概比屋外降了一、兩度,老舊的冷氣機拚命運轉,在樓上某處耐心地轟轟作響。兩人穿過大廳,進入後廳,看見羅斯緹.古瑞爾正坐在桌邊,跟李奇第一次看到她時一樣坐在同一張椅子上。她的衣服樣式沒變,緊身牛仔褲,流蘇襯衫,頭髮往上梳成一圈,弄得跟安全帽一樣硬挺。   我們來這裡辦公務,古瑞爾太太。李奇邊說,邊拿出手裡的徽章給她看。我們需要一些答案。   不然呢?大人。羅斯緹說。你要逮捕我嗎? 李奇拉了張椅子坐在她對面,瞪著她。

  我沒犯法。她說。   李奇搖搖頭。事實上,妳做的每一件事都犯了法。   比方說?   比方說,我奶奶寧死也不會讓別人把自己的孫子帶走。她會說除非踏過她的屍體,否則別想,而且這一字一句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片刻沉默,只有風扇不停運轉。   這也是為了那孩子好。羅斯緹說。而且我也沒得選,他們手上有文件。   妳以前有送走孫子過嗎?   沒有。   那妳怎麼知道那些文件是真的?   羅斯緹聳聳肩,沒說話。   妳有核對嗎?   我怎麼核對?羅斯緹說。而且人看起來沒問題,滿口行話,上述提及、以下稱為、德州州政府。   他們是冒牌的,李奇說,目的是為了綁架小孩,古瑞爾太太。他們綁架妳孫女是為了威脅妳媳婦。

  他看著她的臉,恍然大悟,罪惡感與羞恥、恐懼與悔恨,統統都有。李奇也不確定到底是什麼。   所以我們需要妳的詳細描述。他說。有幾個人?   她沒說話。   有幾個人,古瑞爾太太?   兩個,一男一女。   白人?   沒錯。   什麼樣子?   羅斯緹又聳聳肩。很普通。她說。沒什麼特別,就像你預期中的樣子,就像社工人員。城裡來的,開輛大車。   頭髮?眼睛?衣服?   頭髮很漂亮,我想,兩個都一樣。便宜的西裝,女人穿裙子,眼睛應該是藍色,而男的那個很高。   車子呢?   我不懂車,是輛大型轎車,不過很普通,不是凱迪拉克。   顏色?   灰色或藍色,應該,不是黑的。

  妳廚房裡有內臟做的派嗎?   做什麼?   我應該把它塞進妳喉嚨噎死你,那些頭髮漂亮、藍眼睛的白人就是殺死艾爾.尤金的人,而妳竟然把自己的孫女交給她們。   她瞪著李奇。殺了?艾爾死了?   那些人把他拖出車子之後,兩分鐘內就了結了他的性命。   她臉色慘白,想要張嘴。她說那麼,然後停下再說那麼,後面的愛莉兩個字卻接不下去。   還沒。李奇說。這是我的推測,也是我的希望,應該也要是妳的希望,因為要是愛莉有個三長兩短,妳知道我會怎麼對付妳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緊閉著嘴,左右搖搖頭。   我會回來扭斷妳的脊椎。我會叫妳站著,然後像枯枝一樣把妳折斷。      那些人叫她洗澡,可是弄得很糟,因為其中一個男的看著她洗。他很矮,頭上長著黑頭髮,手臂上也有。他站在浴室門裡面,從頭到尾看著她坐在浴缸裡洗澡。媽媽跟她說過,絕對不要讓人看到妳沒穿衣服,尤其是男的更不可以,可是他卻站在那裡看著她。而且洗完後她也沒有睡衣可穿,她沒有帶,什麼都沒帶出來。   不用穿睡衣。那個男的說。天氣太熱不需要。   他就站在門邊,看著她。愛莉用一條白色小毛巾把身體擦乾。她想尿尿,可是她不要讓他看自己做這件事。愛莉必須很靠近他,才能勉強擠出浴室,然後另外兩個一路看著她上床,另外那個男的跟那個女人。他們很可怕,他們全都很可怕。愛莉爬上床,把被子拉起來蓋住頭,拚命忍住不要哭。      現在呢?愛麗絲問。   回佩科斯。李奇說。我要保持行動狀態,今晚還有很多事要忙,但開慢點,好嗎?我需要時間想事情。   她把車子開出大門,往北轉進黑暗中,把風扇開到最大好把夜間的熱氣吹走。   要想什麼?愛麗絲問。   想愛莉在哪裡。   為什麼你認為殺尤金的是同一批人?   部署問題。他說。我不認為有人會先聘個暗殺團隊,然後再另外聘個綁架團隊。不會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這麼做,所以我認為只有一組人,不是殺人團隊兼差綁架,就是綁架團隊兼差殺人。應該是前者,因為那些人做掉尤金的手法非常專業,如果殺人是兼差的話,那我不敢料想他們真正擅長的會是什麼。   他們不就是對他開槍,那有什麼難?   不對,這不是人人都會。他們得先把他攔下,說服他上車,一路上要讓他安安靜靜。這是非常高明的技巧,愛麗絲,遠比妳想像的困難。然後他們又打穿他的眼睛,這也代表某種意義。   什麼意義?   他聳聳肩。眼睛是很小的目標,而且在那種情境下,一定是迅速開槍。你把槍舉起來,開火,一、二。沒什麼道理要選這麼小的目標,但這是很有自信的表現,不算炫耀,比較像是展示自己的技巧跟準確度,有點像是自我陶醉,很享受這種感覺。   車內陷入沉默,只有引擎運轉跟輪胎摩擦發出的聲音。   而現在他們抓了小孩。愛麗絲說。   會讓他們很不安,因為這是兼差。以前他們只習慣有自己人,習慣自己的標準程序,帶著一個活生生的小孩會讓他們擔心影響行動力,也會擔心曝光。   看起來就像一家人,一個男的、一個女的,跟個小孩。   不對,我認為他們人數應該不止兩個。   為什麼?   因為要是我,我會找三個。在部隊裡,我們都是三人一組,基本上一個當司機,一個當槍手,另一個負責把風。   你開槍殺過人嗎?當憲兵的時候?   他聳聳肩。有時候。妳也知道,某些狀況不適合上法庭。   她安靜了好久一段時間,李奇看得出她的心裡正掙扎著要不要離他遠一點,不過最後還是決定待在原地不動。   那你為什麼不幫卡門動手?她問。如果你以前做過的話?   她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我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她又安靜了一下,車子又前進一英里。   他們為什麼要劫持愛莉?她說。我是說,還要繼續劫持她?他們已經強迫卡門自白了,那她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妳是律師。他說。妳要負責把答案想出來。什麼時候才算塵埃落定?完全沒有翻盤機會?   永遠都有機會,自白隨時可以撤銷。不過從實務上來說,如果她對大陪審團的起訴做不爭執之答辯,那應該就算某種終結吧!   這要多久才會發生?   很可能是明天。大陪審團基本上是常設單位,大概會花個十到十五分鐘。   我還以為德州的正義都來得比較慢。   你辯稱無罪的時候才會。   再度沉默後,這次前進很多英里路。他們穿過學校、加油站跟餐廳的十字路口,景物瞬間消失在大燈光束後方,從頭到尾,不過短短三秒鐘。前方天空依然清澈,還看得見星星,不過車後南方的雲朵已開始快速累積。   所以或許明天他們就會放她走了?愛麗絲說。   或許不會,他們會擔心愛莉指認他們。她是個聰明的小孩,一向靜靜坐著,不斷觀察、思考。   那我們該怎麼辦?   想出她人在哪裡。   他打開置物箱,再次拿出地圖,找到佩科斯郡的大比例尺地圖,攤在膝蓋上,手往上把車內燈打開。   怎麼找?愛麗絲問。我是說,要從哪裡找起?   我有經驗。李奇說。我追過逃兵跟擅離職守的人很多年,要先訓練自己和他們用同樣方式思考,這樣基本上就都能找到。   這麼簡單?   有時候是這樣。他說。   快速飛馳的車內很安靜。   但是他們有可能在任何地方。愛麗絲說。我是說,可以躲的地方數都數不清,棄置的農場、破舊的廢墟。   不對,我認為他們應該住在汽車旅館裡。李奇說。   為什麼?   因為外表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這是技巧之一。他們瞞過艾爾.尤金,也騙過羅斯緹.古瑞爾,雖說羅斯緹並沒有花心思特別注意,但他們一定需要自來水、淋浴間、衣櫃跟插座,好使用吹風機跟刮鬍刀。   這裡有幾百家汽車旅館。她說。搞不好有幾千家。   他點點頭。而且他們會一直換地方,我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這樣。每天換一間,基本安全措施。   那我們今晚要怎麼找到正確的那家?   他抓住地圖照向燈光。   要在腦袋裡找,從他們的觀點思考。想著如果是我們會怎麼做,那應該就是他們會用的方法。   這可是豪賭。   或許是,或許不是。   那我們現在要開始了嗎?   不行,我們現在要回妳辦公室。   為什麼?   因為我不希望正面衝突,一來對方非同小可,二來有小孩交火也不方便。   那我們要怎麼辦?   要分化,然後掌控,先把其中兩個引出來,或許就有機會可以抓到舌頭。   舌頭?那是什麼?   會講話的敵方囚犯。   那要怎麼做?   布下誘餌。他們已經知道我們曉得他們的存在,所以會自己送上門,想做損害控制。   他們已經曉得我們知道了,怎麼會?   剛才有人跟他們講了。   李奇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著地圖,注視著淡淡的紅線,那些代表道路的記號蔓延過幾千英里的空曠大地。他閉上眼,努力想像他們真正的樣貌。      愛麗絲把車停在事務所後方的停車場,她身上有後門鑰匙。四周都是陰影,李奇一路保持高度警戒,不過他們還是安全地走了進來。這間老舊的辦公室裡空無一人,灰塵很多,安靜無聲,但非常炎熱。冷氣機下班時已經關掉了,李奇靜靜站著,傾聽著某種無聲無息。埋伏之人會發出特有顫抖,那是種原始的感覺,由大腦深處負責接受與解譯,不過這裡不存在這種東西。   打電話給沃克,告訴他最新狀況。他說。說我們在這裡。   李奇叫她坐在另一個人的位置上,背對著他,這樣可以同時讓他看著前面,而愛麗絲看著後面。他把槍放在大腿上,保險打開,撥了亞柏林的電話號碼找羅德里奎茲警官。羅德里奎茲警官還在值勤,而且聽起來相當不高興。   我們跟律師協會查過了,他說,德州執業律師裡沒有卻斯特.A .亞瑟這個人。   我是佛蒙特州來的。李奇說。來這裡為弱勢民眾提供免費服務。   講得跟真的一樣。   對方陷入沉默。   我想做個交易。李奇說。用名字換對話。   跟誰?   或許跟你就行,你在巡邏隊多久了?   十七年。   那你對邊境巡警了解多少?   應該夠多了。   你準備好給我直截了當的答案了嗎?對、錯,沒有猶豫?   什麼問題?   記得十二年前的邊界巡警調查案嗎?   或許吧!   那場調查是漂白嗎?   羅德里奎茲停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他回答了,只有一個字。   我會再回電話給你。李奇說。   他掛斷電話,轉頭對著身後的愛麗絲說:妳找到沃克了嗎?他問。   已經跟他說了。她說。他要我們在這裡等他,他跟調查局處理完後會過來。   李奇搖搖頭。不能在這裡等,太明顯了,我們得保持移動狀態。去找他,這樣就可以回到路上。   她頓了一下。我們現在很危險嗎?   沒什麼不能應付的。李奇說。   她沒接話。   妳會怕?他問道。   有點。她說。事實上,很怕。   妳不能怕。他說。我需要妳幫忙。   為什麼戒指的謊話不一樣?   因為其他的都是傳言,可是我親自確認了戒指不是假的,這是直接發現,不是道聽塗說,感覺不一樣。   我不懂這有什麼重要的。   重要性在於我現在心裡有個很瘋狂的理論,可是戒指的謊話讓這個理論跛了腳。   為什麼你這麼相信她?   因為她身上沒錢。   你的理論是什麼?   還記得巴爾札克的名言嗎?還有馬庫塞?   愛麗絲點點頭。   我還有另一個。李奇說。班傑明.富蘭克林曾經寫過的一句話。   你是什麼?會走路的百科全書?   我只不過記得自己讀過的東西,而且我也記得巴比.古瑞爾說過關於犰狳的事。   她看著他:你一定瘋了。她說。   他點點頭:不過只是理論,需要經過證實,但應該辦得到。   怎麼做?   只要等等看誰來找我們就知道了。   她沒說話。   我們去找沃克吧!他說。   他們穿過高熱走向法院大樓。又起風了,從南方吹來,感覺潮濕而且來勢洶洶。沃克獨自在辦公室裡,看來很疲倦,桌上擺了一大堆電話簿跟便條紙。   總算開始了。他說。保證是你們見過的最大規模,聯邦調查局跟州警,到處布下路障,天上有直升機,地面總共一百五十名警力。可是暴風雨快來了,可能不太妙。   李奇認為他們應該躲在汽車旅館裡。愛麗絲說。   沃克嚴肅地點點頭。如果是這樣,他們會找到人,以這種程度的搜索行動,他們一定會堅持到底。   還需要我們幫忙嗎?李奇問。   沃克搖搖頭。我們應該把剩下的事情交給專業人士,現在我要回家了,好好睡個幾小時。 李奇環視辦公室一圈,大門、地板、窗戶、辦公桌、檔案櫃。   我想我們也是。他說。我們會待在愛麗絲住的地方,如果有什麼需要,或有消息的時候就打電話給我們,好嗎?   沃克點點頭。我會。他說。保證。      我們要再扮一次聯邦調查局。女人說。因為這樣最簡單。   全部嗎?開車的問。那小孩怎麼辦?   女人頓了一下,她自己也得去,因為她是槍手。如果必須把人力分成二比一,她希望高個子跟她一組,而不是司機。   小孩你負責。她說。   片刻沉默。   放棄的臨界點?司機問。   這是標準操作程序,只要團隊必須分開,女人就會訂出放棄臨界點。意思就是等到時間超過,如果團隊無法重新集結,那就拍拍屁股走人,各自解散。   四小時,行嗎?女人說。把事情搞定。   她多瞪了他一秒鐘,眉頭上揚,確定他明白暗示。然後她蹲下來,把大手提箱的拉鍊拉開。   開始吧!她說。   他們的一舉一動跟解決艾爾.尤金時一模一樣,唯一的差異就是速度快了許多,因為維多利亞皇冠停在汽車旅館的車庫裡,而不是藏在僻處荒郊的避車道。車庫裡光線昏暗,大部分位置都是空的,四周無人,可是感覺上仍舊不安全。他們把輪圈蓋拔下,丟到後車廂裡,在後車窗跟後車廂蓋掛上通訊天線,襯衫外穿了件藍色夾克,拉鍊拉上,裡面藏滿備用彈匣。他們拿出紀念棒球帽戴在頭上,檢查九釐米手槍子彈存量,拉下槍機,關上保險,塞進口袋。高個男子坐進駕駛座,女人在汽車旅館的房門外停了一下。   四小時。她又說了一次。把事情搞定。   司機點點頭,把門關上,轉頭看著睡在床上的小孩。把事情搞定的意思就是不要留下任何證據,尤其是活的目擊者。      李奇從福斯的置物箱裡拿出Heckler &Koch、德州地圖跟聯邦快遞包裹,走進愛麗絲家裡。他直接穿過客廳來到廚房區,房間裡安靜涼爽,而且很乾燥。中央空調開得很強,有那麼一下子李奇在想,她的電費帳單不曉得一次要繳多少?   磅秤在哪裡?他問。   愛麗絲從他身邊擦過,蹲下打開一個碗櫥,用兩隻手把一個廚房用磅秤拿出來放在櫃台上。這東西還不小,很新,可是看起來是老舊款式,像是仿古設計。秤上有個豎直的白色刻度面,大小跟瓷盤一樣,就像舊式房車上的速度表。刻面上蓋了個碩大的塑膠透明罩,鍍鉻盤座,塑膠罩後有根紅色指針,四周圍著大大的數字,還有廠商名字跟印刷警示:非營業用。   準嗎?他問。   愛麗絲聳聳肩。   我想是吧!她說。烤點心的時候沒出什麼問題。   刻度盤上方有個鍍鉻的碗,放在托架上面。李奇用手壓下去,將指針轉到一磅,然後回歸原位。他把彈匣退出手槍,把空槍放在碗裡。手槍發出輕輕的金屬聲,指針轉到兩磅六盎司。不算特別輕的武器。他心想,應該差不多。印象中目錄上的重量大概四十三盎司,含空彈匣。   他把槍重新組合,打開櫥櫃,找到一堆食物。他拿出一包未拆封的細砂糖,便宜的黃色包裝,旁邊註明五磅。   你在幹什麼?愛麗絲問。   秤東西。他說。   他把這包糖直立放在碗裡,指針轉到剛好五磅的位置。他把糖放回櫥櫃,換另一包用玻璃紙包裝的碎堅果。指針指著兩磅。李奇看看標籤,包裝上寫著兩磅。   夠準了。他說。   他把地圖摺起來放在碗上,一磅三盎司。他拿下來再把堅果放上去,還是兩磅。他把堅果放回櫥櫃,放上快遞包裹,一磅一盎司,再加上地圖,指針變成兩磅四盎司,然後再加上裝了子彈的手槍,五磅三盎司。如果有必要,他也可以計算子彈的重量。   好,走吧!他說。不過我們要先加油,路途很遠。或許妳該把那件衣服脫下,妳有比較輕便的服裝嗎?   應該有。她朝樓梯走去。   有螺絲起子嗎?他在她身後叫道。   在水槽下面。她回叫道。   他彎下腰,找到一個顏色鮮豔的工具箱,就放在碗櫥裡。塑膠材質,看起來像有提把的午餐盒。李奇把蓋子打開,選了支不大不小的螺絲起子,黃色透明握柄。一分鐘後,愛麗絲下樓,穿著一件寬鬆的卡其工人褲,一件黑色無袖T恤。   行嗎?她問。   我和茱蒂絲,他說,有很多共通點。   她露出微笑,沒說什麼。   我想妳的車應該有保險。他說。因為今晚車子可能會受損。   她沒說什麼,只是鎖上門,跟著他來到福斯旁邊。愛麗絲負責開車,李奇伸長脖子四處張望,注意陰影籠罩處。她在往厄爾巴索路上的一家二十四小時加油站加油,招牌霓虹燈閃耀奪目,最後李奇付了油錢。   好了,回法院去。他說。我要去處理一點事情。   她沒說什麼,只把車子掉頭朝東而去。到達法院後,他們把車停在大樓後方的停車場,兩人繞過建築想從大門進去,不過門鎖起來了。   怎麼辦?她問。   人行道上很熱,大概還有九十幾度,很潮濕。風又消失了,天上的雲積聚著。   我要把門給踢破。他說。   應該會有警報器。   當然有警報器,我看過了。   所以?   所以我要讓警鈴大作。   那警察就會跑來。   意料之中。   你想讓我們被捕嗎?   他們不會馬上來,我們大概會有三、四分鐘時間。   李奇後退兩步,往前衝,鞋底踹在門把上。木頭裂開,往後陷了半吋,不過還是撐住了。他再踹一下,門往後爆開,撞到走廊的牆壁又彈回來。外面高處有個藍色閃燈開始閃爍,電子鈴聲大作,聲音跟他預期得差不多大。   去開車。他說。不要熄火,在巷子裡等我。   他跑上樓梯,一次兩階。他踢開辦公室外門,這次不需特別用力,接著快速穿過祕書室,就像奔跑中的足球後衛。他穩住步伐,踢開沃克的門,門往後甩開,百葉窗斷向一旁,後方的玻璃碎裂,碎片像冬天的雪花般片片墜落。李奇目標直取檔案櫃,但燈關了,辦公室裡又熱又黑,他得靠得很近才能看清標籤。櫃子的編排方式很怪,一部分照日期,一部分照字母順序,不過這不構成困擾。他找到一個B開頭的櫃子,把螺絲起子尖端插進鑰匙孔,用掌根將螺絲起子敲進去,用力轉動,接著鎖被撬開。他拉開抽屜,用手指翻閱檔案。   每份檔案都有個小標籤,裝在塑膠標牌裡面,以對角方式整齊地由左排到右排列。這些標籤都是B開頭的字,但都是最近的資料,最久的也只是四年前。他往旁邊跨了兩步,跳過隔壁的B櫃到下一個櫃子。空氣沉悶炙熱,警鈴仍舊大聲響著,藍色閃燈的光芒不斷照進窗戶,跟李奇的心跳脈動幾乎同樣規律。   他把鎖撬開,拉開抽屜,檢查標籤。還是不對,這裡是六、七年前的東西。他已經進來兩分三十秒了,警鈴之外,遠方還傳來警笛聲。他再跨向旁邊,試試下一個B櫃,看看標籤日期,手指倒著順回去,兩分五十秒。警鈴似乎變大聲了,藍燈變得更亮,警車也越來越近,最後他在抽屜後方四分之一處找到了他要的東西。那是份兩吋厚的文件,用細繩串起來。他把整份文件拿出來夾在腋下,留著這個抽屜沒關,把其他的都踢進去。他跑出去穿過祕書室,下了樓梯,從大廳看看外面街道,確定安全無虞後,繞到巷子裡,直接鑽進福斯。   走了。他說。   他有點喘不過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去哪?愛麗絲問。   往南。他說。到紅屋去。   為什麼?那裡有什麼?   所有答案。他說。   她迅速開離現場,五十碼後,後面遠方有紅色燈光閃動,佩科斯警局抵達法院,但晚了一分鐘。他在黑暗中露出微笑,轉頭時剛好看到一輛大房車,在前方兩百碼處左轉,沿著通往愛麗絲家那條路而去。那輛車快速穿過黃色街燈的照耀,消失無蹤,看來是警用規格的維多利亞皇冠,沒有裝飾鋼圈,四根VHF天線架在後面。李奇瞪著車子消失在黑暗中,福斯經過時還轉過頭看。   越快越好。他對愛麗絲說。   他把偷來的文件放在膝上,伸手打開車內燈,好看個清楚。      B代表邊境(Border)巡警,文件裡摘要了十二年前這些人犯下的罪狀,以及採取的對應措施。讀起來實在讓人不太愉快。   墨西哥與德州之間的邊境非常長,而這段邊境間的美國境內,有一半以上有道路與村莊聚集,所以這些地區必須嚴密防衛。以當時的認知,如果非法移民穿越這些防線,就能簡單迅速地逃到內地,而剩下的其他防區,就只有綿延五十或一百英里的炙熱沙漠,一片空曠,什麼也沒有,因此這些區域基本上沒有任何駐守。標準作法是,乾脆不管這些地區的邊境防衛,直接派車或白天、或晚上在境內掃蕩,等偷渡客冒死行進三、四天往北逃竄後,再加以攔截。這種作法效果非常好,因為在高熱中走了三十幾英里後,偷渡客會完全任人宰割,通常會很願意投降,掃蕩任務也常變成急救行動,因為很多人缺水、缺食物,開始生病、脫水、虛脫。   之所以會缺水、缺食物,是因為他們被騙了。這些非法移民都把畢生積蓄付給墨西哥那邊的人蛇集團,他們號稱會全程陪伴他們到天堂樂園,於是用貨車、小巴士把他們從村裡載到邊界,嚮導會蹲在旁邊,指著一座無人看守的陸橋,後方還有座沙丘,信誓旦旦地說有更多貨車和小巴士會在沙丘後方等著他們,車上裝滿補給品,正準備出發。於是這些移民會深吸一口氣往前衝,等到沙丘後方才發現什麼也沒有,而由於先前懷抱太大的希望,也太過恐懼,所以不敢回頭,只好盲目地往前走,直到精疲力盡。   有時真的會有輛車在等著,不過開車的司機會要求他們另付一筆可觀費用。由於已身無分文,他們只能交出一、兩樣隨身貴重物品。新的司機會哈哈大笑,說這些東西根本不值錢,不過他還是會收下,說要去前面看看能換多少錢,於是車子開走,一陣熱沙捲起,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這些移民最終會了解他們被騙了,於是開始徒步往北走,接下來就是簡單的耐力問題。天氣是關鍵因素,如果是炙熱的夏天,死亡率就非常高,這就是為什麼邊界巡警的隨機任務常會變成慈悲之舉。   一夕之間事情有了轉變。   有一整年的時間,巡邏車除了正常的逮捕、救援,也可能殺人毫不留情。有時候,通常是晚上,來福槍開火、卡車轟隆奔馳、突襲衝刺,直到有人從群體中孤立落單。他們會追著這個孤獨的逃亡者,持續一、兩英里,再開槍打死目標。之後卡車消失在黑暗中,引擎怒吼、大燈跳動、灰塵亂舞,令人震驚的寂靜再度覆蓋一切。   但不會永遠這麼乾淨俐落。   部分受難者先被毆傷,再拖到某個地方凌虐。有個年輕男孩的屍體跟仙人掌枝幹綁在一起,還纏著帶刺鐵絲,身上甚至有一部分的皮消失無蹤。有人被活活燒死,有的被砍頭,有的四肢殘缺不全。三個年輕女孩被俘虜時間超過四個月,解剖時慘不忍睹。   倖存下來的家屬沒人提出申訴,因為他們都有非法者共同的恐懼感,不敢跟官僚打交道。可是這些故事開始在法律界和法律支援團體間流傳,有律師和人權團體整理相關檔案,最後議題終於得到應有的重視,開始進行初步調查。證據開始以不具名方式蒐集,十七個可證實的謀殺案確立,再加上八個推估的案子,用來代表屍體未尋獲、或已由家屬收埋的案子。年輕的羅爾.蓋西亞就包括在第二個數字裡面。   檔案裡有份地圖,大部分埋伏地點集中在一個梨形區塊,涵蓋土地大約一百平方英里,地圖上的記號看起來就像汙點。這塊區域順著一條南北軸線,南方凸出的大部分都落在回聲郡境內,這表示受難者已經徒步走過五十英里,到了那時候,他們會非常虛弱疲累,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邊境巡警高層於某年八月進行全面徹查,這是第一次有謠言傳出的十一個月後,該月底還有最後一起攻擊事件,之後就沒再發生過了。因為沒有新的鑑識證據足供檢驗,所以調查無法持續下去,因此後來雖然採取了預防性措施,比方說嚴格控管彈藥數量、增加無線電通報次數,不過仍沒有具體結果。調查工作執行得很徹底,上級長官也確實盯緊,不過這種回顧式調查,加上以祕密方式在準軍事化的世界中進行,而僅有的目擊者又完全否認曾靠近邊界,所以注定要不了了之。於是這樁案子就這樣慢慢消退,時間拉長,謀殺事件不再,倖存者開始建立新生活,移民大赦也消弭了許多憤怒。調查節奏慢慢停止,四年後檔案封存。   所以?愛麗絲說。   李奇用掌根把文件拍拍對齊,闔上檔案,丟到後座。   我知道為什麼她連戒指都要說謊了。他說。   為什麼?   因為她其實沒說謊,她講的是實話。   她說那個贗品只值三十塊錢。   她以為這是事實,某個佩科斯的珠寶商嘲笑她,告訴她那是個贗品,只值三十塊錢,卡門就信以為真。可是實際上是珠寶商想騙她,想用三十塊錢把戒指買下來,再用六萬塊賣出去,世上最老套的騙術。就跟檔案裡某些移民的遭遇一樣,這就是他們對美國的第一印象。   珠寶商說謊?   他點點頭。我早該想出來了,因為事實很明顯。搞不好就是我們找的那傢伙,當時我就覺得他不是什麼優良店家代表。   可是他沒騙我們。   當然沒有,愛麗絲,因為妳是精明能幹的白人律師,而我看起來是個不好惹的白人大塊頭。但她卻是個矮小的墨西哥裔女性,孤身一人,急著想賣,而且心裡很害怕。所以他看到卡門時看到的是隻上門的肥羊,我們就不同了。   愛麗絲沉默了一下。所以這代表什麼?她問。   李奇把車內燈關掉,在黑暗中微笑,伸伸懶腰,手掌放在前方置物箱上,伸展著肩膀肌肉。代表我們可以開始了。他說。代表我們已經準備就緒,代表妳應該開快一點,因為此時此刻我們大概領先壞蛋二十分鐘,而我希望這種優勢能保持越久越好。   她再次快速穿越沉睡的十字路口聚落,在四十三分內把剩下的六十英里跑完。李奇認為對一輛黃色四缸進口車來說,這種表現已經相當不錯,更何況方向盤旁邊還掛了個花瓶。她把車子轉進大門,用力踩下煞車,停在門廊的階梯下。門廊上的燈亮著,福斯揚起的灰塵在燈的四周籠罩成一片卡其色煙霧,此時時間已近凌晨兩點。   車子不要熄火。李奇說。   李奇帶頭走到門口,用力敲門,但沒有回應。試試門把,沒鎖。為什麼要上鎖?最近的十字路口離這裡也有六十英里遠。李奇把門推開,兩人直接走進紅色大廳。   把手伸出來。他說。   李奇從牆上的槍架把六把點二二來福槍全都拿下來,放在愛麗絲的手臂上,槍口、槍托交錯以取得平衡。愛麗絲在槍枝的重量下腳步有點不穩。   把槍放到車裡。他說。   上面傳來腳步聲,樓梯咯吱咯吱,巴比.古瑞爾從客廳的門內走出,手還揉著眼睛。他沒穿鞋,穿著內褲,T恤,看著已被搬空的槍架。   你到底在幹什麼?他說。   把其他槍拿出來。李奇說。我要代表回聲郡警長,強行徵收你們的槍枝。我還是代理警長,記得嗎?   已經沒有了。   不對,還有,巴比。像你們這種高傲的紅脖子絕對不可能只滿足於幾支點二二玩具槍,大傢伙在哪裡?   巴比沉默不語。   別跟我耍把戲,巴比。李奇說。現在想這些已經來不及了。   巴比愣了一下,然後聳聳肩。好吧!他說。   他赤著腳穿過大廳,推開一道門,通往一間小小的暗室,那原本可能是間書房。他把燈打開,李奇看到牆上有油井的黑白照片。一張書桌、一張椅子,還有另一個槍架上擺了四支30︱30溫徹斯特步槍。七發槓桿式連發槍,漂亮的大傢伙,槍托塗油,二十吋槍管,保養得很好。懷特.厄普也不過爾爾。   子彈呢?李奇問。   巴比拉開槍架底座的抽屜,拿出一個硬紙盒裝的溫徹斯特彈藥包。   我還有些特別的子彈。他邊說,邊拿出另一個盒子。   這是什麼?   我自己做的,威力比較大。   李奇點點頭。全部拿到外面的車上,行嗎?   他把四把槍從槍架上拿下來,跟著巴比到屋外   身後的座位上。巴比彎進車裡,把子彈放在槍旁。李奇把溫徹斯特步槍直立放在副駕駛座後方,然後轉頭面對巴比。   我要借你的吉普車。他說。   巴比聳聳肩,赤腳站在溫熱的土地上。鑰匙在車上。他說。   你跟你媽現在開始待在屋裡。李奇說。要是有任何人出來亂晃,視同不懷善意,懂嗎?   巴比點點頭,轉過身,走到階梯下,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進屋。李奇靠向福斯旁邊準備跟愛麗絲說話。   我們現在在幹嘛?她說。   做準備。   目的是?   任何衝著我們來的東西。   為什麼我們需要用到十把來福槍?   用不了那麼多,我們只需要一把,只是不想把剩下的九把交給敵人而已。   他們會來這裡?   他們在我們後面十分鐘路程。   那我們怎麼辦?   引他們去沙漠裡。   會有槍戰嗎?   大概吧!   這樣好嗎?你自己也說了,他們是很厲害的槍手。   用手槍的時候是,而對付手槍最好的方法就是躲得遠遠的,然後用你所能找到的最大支步槍還擊。   她搖搖頭。我不能參與這件事,李奇,這樣做不對,而且我連來福槍都沒拿過。   妳不用開槍。他說。可是妳必須當目擊證人,妳必須看清楚到底是誰攻擊我們。這要靠妳完成,而且非常重要。   我要怎麼看?那裡不是烏漆抹黑的?   這點再想辦法。   而且快下雨了。   這對我們有利。   這樣做不對。她又說一次。應該讓警察來處理,或是聯邦調查局,你不能對著別人開槍。   空氣中彌漫著暴風雨的氣味,又起風了,他聞得到氣壓跟伏特數在衝高。   接戰守則,愛麗絲。他說。我會等到他們有明顯敵視舉動後再採取行動,就跟部隊作戰一樣,好嗎?   我們會沒命的。   妳會躲得遠遠的。   那就是你會沒命。你自己說了,他們很厲害的。   他們厲害的是走到人前,開槍打爆他們的頭,但一旦到了空曠區域,四周一片漆黑,面對步槍的火力會怎麼樣還是未知數。   你實在瘋了。   七分鐘。他說。   她回頭看著從北方來的路,然後搖搖頭,把檔位排入一檔,腳踩離合器。李奇探頭進車子裡,捏捏她的肩膀。   緊跟著我,好嗎?他說。   他跑進車庫,坐上古瑞爾家的吉普車,座椅往後調,發動引擎,打開大燈。倒車到院子裡,回正,繞過車庫,沿著泥土小徑往空曠地開去。他看看後視鏡,福斯緊緊跟在後面;再看看前面,第一滴雨水落在他的擋風玻璃上,大小如同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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