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鐘我回到酒廊。夏濃祇讓我等了三分鐘,然後和我一起走出酒廊。我們去一家匈牙利餐館,用了香檳和晚飯。我給侍者很好的小費。我們一起開車來到親親汽車旅館。
緊張嗎?我問。
發抖中。她說。
放心。我告訴她:不久一切就結束了,妳不必擔心了。
我們要不要先停一下車?她問。
停那裡?我問。
停路上呀!她說。
為什麼?
彼此熟悉一下。現在這樣太酷了,而且也太正經了。叫一個女人跟一個不熟悉的男人進旅館
本來就是理智的,職業性的約會呀。我告訴她:妳也不必去考慮什麼心理反應,在我們喝完第二杯酒之前,警伯就會光臨的。
香檳上面再加威司忌?她問。
香檳上面再加香檳酒,我告訴她:有幾瓶還在水桶裡冰著的,我帶在車子後面。
不是說好不帶行李的嗎?
那不是行李,那是香檳。
杯子呢?她問:我是不會用平底杯喝香檳的噢。
當然有香檳杯,我告訴她。連杯子都是凍好的。
唐諾,你什麼都差不多想到了,是嗎?她說。
為什麼說差不多?我問。
除了我的感覺不過我懂了,熱身運動多少會有點幫助,是嗎?
滿腦子在想和警察打交道時說些什麼,倒不如警察前來之前有點事做。
也許在他們來之前
做什麼?我問。
沒什麼。她說。
我直接開去親親旅館。
好吧,我說:仍該由妳去拿鑰匙。記住,妳現在是浦加同太太,之後,在警方出現要我們駕照的時候,我們才告訴他們我們的真名。
老天,她說:別以為我笨,我該做什麼我清楚得很。
她走進辦公室,兩分鐘之後出來,後面跟了個僕役。
僕役在車前跑步到二十七號房子,站在車道旁等拿行李。
我讓他把車子行李箱中的保麗龍保溫箱拿出來,使他看到我們的行李衹有這一些些。我給他一元小帳,回進屋去。
夏濃緊張地四周觀看一下。她說:我從來沒有那麼神經兮兮過。
我打開保溫箱拿出一瓶香檳,一面說:這個可以安定妳的神經。
我突然感覺到你完全像是陌生人了,唐諾。
香檳瓶塞噗的一聲有如手鎗發射。夏濃全身顫驚了一下。
唐諾,你把我嚇了一跳!
我轉身看她,她正在把絲襪拉直一下,大腿展露得很多。喔!她說,一面把裙子向下拉。我以為你是背對著我的。
我現在是在開球位置,我告訴她。
位置,姿勢都還可以。她引人入勝地說。
來。我說:為我們倆的冒險事業開始而乾杯。
我坐進沙發去。
她走過來坐在我沙發扶手上。我交給她一隻凍好了的香檳杯,一面把兩隻杯子都加滿香檳。
冒險萬歲!我說。
我們互相碰杯。坐在原位啜飲。
唐諾,她先開口道:你認為警伯會很快來嗎?
不一定。我說:要看他們希望我們進行到什麼程度,他們才要出頭。那個職員還認識妳嗎?
當然。還有呢,那晚上送冰進來的男人也坐在會客室裡。我即便背對著他,也感覺得出他在看我。
有人看妳,妳可以感覺得到嗎?我問。
有時候可以。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們在看什麼部位。
妳會討厭嗎?
不會,我喜歡。我身材可看的地方很多,唐諾。
我注意到的。
你還會看到更多的,唐諾香檳不壞。
我替她加滿杯子。
你人不錯。她說。把手指替我梳梳頭髮。
她把高跟鞋踢掉,轉過身來把兩隻腳放我大腿上。
我的腳好冷。她說。
劇本裡沒有腳冷這一段。我說。
她大笑,扭曲大拇腳趾來抓我癢。
癢吧?她問。
癢。
她把腳趾扭動得更厲害。
門上響起敲門聲。
掃興。她說。
妳朋友來了。我說:該唱戲了。
我把香檳酒杯放下,用手指小心地握住她腳踝,把她雙腳移開,站起來去開門。
門外站著兩個便衣。
哈囉。我說。
其中一個人自口袋中取出一隻真皮的皮夾,打開給我看,我看到警章。警察,他說:我們要找你談一下。
嗯我談什麼?
我們進來談。
我站在門口不動。
現在有一點不便,我說:你們不介意的話,我一下子之後,到會客的地方見你們。
一個人向前一步,用他寬大的肩頸把我頂開一邊。我說我們進來談。他聲明道:也許你耳朵有毛病。
我退後,兩個人進來,把門關上。
我轉過身去看夏濃。
她已經把她外衣脫掉,奶罩,三角褲,長襪子是身上唯有的衣著。手裡拿著隻香檳酒杯,站得直直的,眼裡露著不懂出了什麼事的表情。
她是一個高(左身右兆)得非常美麗的尤物。目前她正把最美的顯現在我們前面。
老天!她大叫:搞什麼鬼?你們男生都給我出去!
我們也要和妳談談。負責開口的男人說話。
夏濃一把抓起她脫下的衣服,溜進洗手間。
另外一個男人走過去,拿起那瓶香檳,嗅一下,用手試一下酒的溫度,看向保溫箱,看到另外那瓶香檳,也看到另外兩隻仍在乾冰上的香檳杯子,他說:不錯的派對嘛。
夏濃自洗手間出來,一手仍在拉起衣服上的拉鏈。
到底出了什麼事?她氣憤地說。
警伯們自顧自地坐定,一個坐在我才坐過的沙發裡,另一個坐在床上。
負責開口的轉向我,你是浦加同?
不是。
他轉向夏濃,那麼妳是浦加同太太?
不是。
我們先來弄弄清楚。你們把駕照拿出來。
這什麼意思?我問。
目前,我們在調查,你們兩個租用了一個旅館房間,是不是在做不道德交易。
什麼叫不道德交易?我說:我們想喝一點香檳,這總不能在汽車後座喝吧。
你女朋友為喝香檳把衣服脫光?
我說:你們敲門的時候,她把酒灑在衣服上了。她急著在洗不掉之前把衣服先洗一下。
噢,我知道了,在我們敲門之前她是衣著整齊的。那警察說。
沒有錯,我說:這絕對是實情。
好吧。他說:駕照是一定要看的。我們先看你的。
我取出皮夾,給他們看駕照。警官寫下我姓名地址。另一警官對夏濃說:小妹子,看下妳的駕照吧。
荒唐極了。夏濃說。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還是要看,早看早了。
夏濃打開她皮包,拿出一隻有證件的小皮夾,隨手拋給了他。
他把皮包裡證件一件一件仔細地看。
他向同來警官道,這一位叫貝夏濃,二十四歲。五呎七吋,一百一十五磅,顯然受雇於薊花酒廊。我已經抄下她的社會福利號了。
另外一個人說:這個傢伙名字叫賴唐諾嗨,你是不是在做私家偵探?
沒錯。我說。
嘿,大水沖到龍王廟了。那警官道:我們倒要另眼相看了。我姓王。你自己來告訴我們好了。
我說:我和貝夏濃小姐到這裡來,祇是為了開個香檳酒會。
酒會之後呢?
我聳聳肩道:酒會之後恐怕祇能回家了,我沒有預作打算。
有人在轉房門上的門球。一個警官站起來把門打開。進來的人不必問,我想一定是旅館的安全人員這名字聽起來比旅館偵探又好聽一些。警官說:各位,這位是董禮佛,他在這裡工作。
董禮佛說:女人是不錯,是這個女人。我看這個男人不是那一個。
能確定嗎?警官問。
不能。當時那男人不給我看他的臉。但是他的身材我看得很清楚。
王先生轉向貝夏濃,小妹子,妳搞什麼飛機?他問。
什麼叫搞飛機?她問。
少來這一套。王先生說:我們在幫妳忙,給妳機會。顯然的,妳是一個高等一點的妓女。妳要不要進局去因為賣淫收留幾天。
賣淫!她大聲喊出來道:你,你豈有此理。你!
省點力氣,王先生打斷她話道:我們在給妳機會,給妳說話的機會。
要我說什麼?
上個星期六晚上妳在這裡,妳登記成浦加同夫婦。妳寫了一個地址,舊金山艾爾皮爾蒙街二五四號。住在那裡的人根本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姓浦的人。
那個名字可以說是我造出來的。
為什麼?
我祇是偶然想到的,我不想用真名,我憑空亂造一個,連車號也是我造出來的。
好吧,王說:妳是成人了,妳也許收費一百元一晚,但是妳是在賣淫。
我一毛錢也不收,我對有感情的的朋友,從來不收錢的。
看來妳朋友還很多的。
有犯什麼法嗎?
要看妳用什麼法,要看妳對朋友怎麼定義。目前祇要妳肯回答問題。
她說:我是薊花的女侍應生。我的工作是使來薊花的人愉快,得到應有的服務。我每晚十一時下班,下班後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時間。
懂了,現在告訴我們上個星期的事。
星期六,這位先生邀我一起吃晚飯。他寂寞,我無所謂,我們一起吃飯,又一起去看都市的夜景
抱抱摟摟?
當然要抱抱摟摟。她生氣地說:你想男人帶女人出去看夜景,有沒有不抱抱摟摟的?
這才像話。警官說:說下去。
於是我們開車來這旅館。
有沒有談條件。
沒有。
就這樣開車把妳帶過來?
是的。
妳看到他的企圖,妳也不出聲?
為什麼要出聲。她說:老實說我高興得很。這種情調祇有亂世佳人中才有。一般人會先問一下,女孩子會很窘,怎麼回答都不好。有的時候應該盡在不言中。
妳說話很實,王警官說:妳說下去。
其他已沒什麼好說了。我們來這裡,租用了同一間房子,我們沒有行李,我的朋友騙僕役說以後我們自己來取出行李。我們坐了一會,他拿出一品脫的威司忌,我們要點冰,這位先生把冰拿進來,我們就喝酒。
又怎麼樣?
我是祇會喝香檳的。我不喜歡威司忌,我們兩個在這裡,互相要認識一下,聊聊天,於是於是就喝了兩杯。
是該認識一下的,王警官說:又如何?
威司忌在香檳的上面,對我非常不合適。非但不能使我興奮,而且使我非常疲倦突然間我覺得一切不對勁。我的朋友對我言來變成既不好看,又不帶風趣,他也喝醉了。
妳們上床了?
我沒有上床。
這樣嗎?王問。
是這樣!她向他吼道:他開始毛手毛腳,我非常生氣,我走出去,叫了輛計程車,回家去了。假如你不信,你可以問我叫車的計程車公司。現在我要求你們可以滾了。
那是什麼時間?王警官十分有興趣地問。
大概清晨兩點鐘。
那個男人後來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他後來怎麼樣了,是我拋下他走了的,我也沒有再回來。我走的時候,他有點醉得人事不知了。他一定會睡死了。
妳走的時候他怎樣說?
他還能說什麼?他祇能倒下去睡了。想來要睡醒之後才能開車回家了。
家在那裡?
我不知道。
妳見過他幾次?
以前也曾經來過一次酒廊。
王警官轉向我,這件事裡你怎麼牽進去的?
今天下午我見到她。我說:我們約好吃飯,我知道她喜歡香檳。我請飯店給我弄隻保溫箱,放點乾冰,裝進香檳酒和酒杯。我這樣做,主要是投其所好。
想得到什麼回報呢?
你說呢?
王警官說:好吧,現在我把實況告訴你們。星期六晚上,或是星期天清晨,在這個旅館裡發生了一件謀殺案。屍體是星期天早晨發現的。我們在查這件案子。所以我們要查你們兩位。假如與你們無關,你們不會有麻煩。萬一不然,你們責任可大了。我們可以借風化案件看管女的一下子;我們也可以把你列為重要人證。你們先要明白。
我點點頭。
我們現在要知道,週六你們在這裡聽到、見到的每一件小事情。
我不在這裡。我說:這一點我不說謊。
王警官轉向女人,我們要知道妳見到的每一件事,妳做的每一件事,我們要知道和妳在一起的男人到底是誰,換句話說,我們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他。
她說:我們開車到前面辦公室。有兩三部車,車裡都有人在等著登記。加同那是他說我應該叫他的名字他不想離開汽車。央求我替他去登記,要我說我們是舊金山下來的夫婦。
舊金山地址確實是我亂造出來的。我登記好浦加同夫婦,就造了個艾爾皮爾蒙街二五四號。
汽車牌照號怎麼來的?
也是亂造出來的。
以前老幹這種事嗎?王警官問道。
你說呢?她反問道。
為了賺錢?
不是,我告訴你過,我為友情從不考量錢的。我靠工作賺錢。
好吧,妳離開這裡等到計程車是幾點鐘?我們會調查對證的噢。
我也希望你去對證。時間嘛應該正好是清晨兩點鐘。我想。
計程車是電話叫來的嗎?
是的。
從辦公室裡打的電話?
不是。
從那裡?
電話亭。
外面前頭那電話亭?
是的。
妳要去那電話亭,一定要經過那游泳池,是不是?
不是直接要經過那游泳池,因為游泳池是用圍欄圍起來的。我走圍欄外面繞過去的。圍欄的門是關著的。
妳能確定圍欄的門是關著的?
確定。
怎麼知道門是關著的?
因為我也曾經試著想走游泳池的捷徑,這要比繞圍欄近得多,但是這一邊的門是關著的。
妳能絕對保證?
絕對保證。
好,妳繞那游泳池圍欄走過去。游泳池裡有沒有燈光?
有。
能看到游泳池裡面嗎?
下面看不到,池面上這看得到的。
池裡有水沒有?
有,游泳池裡水是半滿的。我記得很清楚,水上有反光。
有沒有人在游泳?池旁有沒有人?
沒有。
池底可不可能有具屍體在裡面?
我經過的地方看不到池底。也許可以看到遠方的池底,但絕不是全部。
有沒有被妳看到什麼不正常的情況?
沒有。
妳聽著。王警官說:第二天早上,當屍體被發現時,游泳池遠對這裡近電話亭那圍欄的門是開著的。門鎖被人砸爛了。
我離開這裡,走出去,圍欄的門的確是關著的。我也曾想我能否通過去,我看到鐵鏈條,掛鉤鎖,所以我就乾脆繞過圍欄,走到電話亭,叫計程車。
等計程車來的那段時間,妳在幹什麼?
我祇能在附近站著就站在那裡等。
等車子來等了多少時間?
大概五分鐘吧。
妳站在附近等的時候,有沒有看向池子裡?
我記不起來了,我想我沒有。
兩扇門都是關著的。
應該是的。
上鎖的?
向著辦公室這一側的,我是絕對知道的。向電話亭那一側的門,我不記得看到有什麼鏈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上鎖的。
王先生的語氣變好起來,友誼性地說道:貝小姐,你也許不知道,妳幫了我們很大一個忙。我希望妳再努力回想一下,看是不是還記得起一些別的事情。
她蹙起眉頭,集中精力注視著地毯,過了一下,她慢慢地搖著頭,沒有了。她說:我什麼特別的也想不起了。
後來計程車來了?
是的。
他是不是走到路邊去,表示是妳叫的車?
不是,我就站在電話亭旁。駕駛從車裡出來,走過來。
他過來問妳,妳是不是打電話叫車的人?
是的,他問我是不是貝小姐,我說我是的等一下,他說什麼有關游泳的事。
說什麼?王先生興奮起來。
有說。他問我我是不是在游泳,或者是想來游泳什麼的。我說池裡的水看起來很冷。他站在我邊上有一下子,他曾經看向游泳池,然後他說:我們走吧。
這樣說來,在星期日的早上兩點鐘的時候,曾經有一個計程車駕駛看過這游泳池。
沒有錯。
他站立的位置是在電話亭旁,妳的身邊。電話亭又是在游泳他後門的旁邊。
正確。
王警官說:妳對我們幫忙是很大的,貝小姐。我要抱歉我打擾了你們的幽會。我最後還要知道一件事。那個浦加同怎麼回事?
我對他一無所知,她說:他對我說我應該叫他加同。浦是我替他造出來的一個姓。在酒廊裡一共見過他兩次。我保證他不可能知道任何一件事,他喝多了,不省人事了。我離開的時候他已經爛醉如泥了。
他是已婚還是單身?
從來沒告訴過我。
妹子,王警官說:妳是在外面混的,不用他說,妳看他是已婚還是單身?
已婚。她說:而且我敢說他很少很少出來玩。他有點不自然,我想我想他有點自責,有點害羞。這就使我非常不高興。
反正我認為男人想幹這件事,就不該三心兩意,說幹就幹,他那種樣子使我感到不舒服,好像有病的一樣。
要知道我們都是凡人,我們有七情六慾,我不是聖人,也不喜歡假道學。我有招接招,隨遇而安。我起先對他印象很好,他也喜歡我。
在穆黑蘭道上我喜歡他。我也欣賞他直接開車來旅館的手法在我看來他反正是出錢的人,他有主權。
到了這裡,我發現他一定要用酒來維持他的勇氣。真是洩氣,我真想揍他。所以才會弄成不歡而散。在我看來,我已經不想再見他,看來他也不會想再見我。雖然他曾經打過電話來問我為什麼放他鴿子。
妳怎麼回他?
我告訴他這一切。
從這裡去游泳池那扇門,那天晚上是關著的。這一點妳可以確定,是嗎?
是的。
而他,在房子裡已經昏睡過去,王警官說:所以,他不可能還有什麼消息可以告訴我們,對嗎?
對的。
王警官看看另外兩位男人。還有其他問題嗎?
他們搖搖頭。
王警官說:謝了,貝小姐,妳今天表演良好有一天我要不當班,也會到薊花來看看妳。也許會請妳吃頓飯什麼的。
你是有太太的。她說:你知道我一看就知道,我還真的一看就知道了。
他大笑道:好吧,小妹子。算妳靈光。兄弟們,我們抱歉我們打擾了他們的派對。我們工作完了。該走了。
三個男人走出門去。
我轉向夏濃,這算什麼?我問。
什麼東西這算什麼?
我去開門,妳脫衣服?
我沒有脫衣服,我除掉外衣。
好吧!脫掉外衣做什麼?
加強說服力。我本打算早點脫的,假如你早給我一點鼓勵的話,但是你太太冷漠了,那個時候我脫外衣的話,變成一頭熱了。
好吧,我說:現在幹什麼?
她說:這種事該男性主動的,對嗎?
那種事?
喔,唐諾。看在老天的份上,你給我一些鼓勵好嗎?我會全力配合的。
再來點香檳怎麼樣?
可以。她說:你怎麼說怎麼行。
我試一下已經開過的那一瓶,溫度還可以,但是已經洩氣了。她三口把她的一杯喝完,再要加酒。
我給她杯子倒滿,自己也加了三分之一杯。
我說:夏濃,妳告訴我,這件事妳真的拿到了一千元嗎?
嗯哼。
有沒有好奇過?
好奇什麼?
妳不覺得價格昂貴了一點?
怎麼說?
不算是太困難的工作,出軌也出得不多,一千元很費呀。
等一下,她說,兩隻眼睛瞇成一線:出軌出得不多怎麼講。你我想到一塊去了嗎?
沒有。
好,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對妳言來,這是一件不會影響你工作的,祇花幾小時的課外作業。
少傻了。她說:一個女孩子的聲譽,總要值一點錢吧。
什麼人相信,王警官嗎?
很多人會相信的。
什麼人?
旅館的安全人員就會相信。
他相信,對妳有好處嗎?
也許有機會我會再一次來這裡。
妳一個人?
別傻了。
她把酒杯遞過來。我給她裝上大一半杯酒,酒瓶空了。她望向我思索地說道:這樣美好的夜晚,你準備虛度嗎?
怎麼說?
問那麼多無聊的問題。
我祇是把我還沒完全清楚的補滿而已。
你一定要完全清楚每一件事嗎?
我盡力。
好吧,唐諾。她說:讓我來告訴你實況,然後我們誰也不准再提這件案子的事。我認為這傢伙是個大政治家。他不能被別人知道他在冶遊。他不敢向警方說明這個人是他,也不能使人知道這個人是誰。所以他弄了這些玄虛,希望警方不再追到他身上去。
妳認為現在警方不會再追上他了?
當然可能,他睡過去了。不可能看到、聽到任何東西了。他不值追究了。祇有我才是真看到點東西的。
看到什麼?
例如兩點鐘的時候,游泳池大門是關著的。
妳認為這很重要?
警察認為重要的。
在警方告訴妳這很重要之前,妳好像一點也不知道這件事重要。
我根本沒有去想它。我祇是有人出錢要我做一件事,我做成了而已。
妳不想要去找找看蒲加同到底是什麼人?
關我什麼事?
也許滿足一下妳的好奇心?
我?我這個人沒有好奇心。老實說,即使你知道他是什麼人,我都並不希罕你告訴我。
為什麼?
這一類消息多知道一些,就多一份危險。我不知道,我就不可能亂講,我也不會去敲詐那傢伙。我連想都不去想它。這是保命之道。
什麼意思?
像我做這種工作,有的時候,一不小心就知道得太多了。
知道不就是力量嗎?
弄不好變成汽車旅館裡的一具屍體。我不喜歡被人發現絲襪被套在脖子上,舌頭伸出嘴外唐諾,這件事裡你有多少好處。
不到一半。
答了等於沒答,我可告訴了你,我得到多少的,是嗎?
我也告訴妳我得不到一半。我不喜歡。
為什麼不喜歡?
可能會有後遺症的。
噢,亂講她說:你已經完全沒有事了。一切進行非常順利。唐諾,我表演得如何?
妳表演什麼?
一把抓住脫在我前面的衣服,往浴室裡跑,在緊要關頭,就在關門之前,我轉過身來,我相信那些警察眼睛都快看爆了。
他們的確眼睛吃了冰淇淋。
我認為你也養了一下眼。
沒錯。
看來你並不特別興奮。
目前我心事重重。
在想什麼?
姓王的警官。
他怎麼啦?
妳看他怎麼樣?
好人。裝模做樣一點。你有沒有注意到他說那一天有空他會到薊花來喝一杯酒?
嗯哼。
而我立即還他一句,他是有太太的。
這一下可以阻止他不來嗎?我問。
至少這一下阻止我自己。
兩個人不再說話一兩分鐘。然後,她說:唐諾,你為什麼問我王警官?
因為,我說:假如他是個卑鄙小人,或者他不完全滿意妳給予他的合作,他可以很容易猛整我們的。
憑什麼?
租屋冶遊的違警條例,我說:再說,假如他以出賣肉體的條例來整妳
你怎麼不說下去,唐諾?
我祇是在思考。
昏了頭,她說:你思考太多了。該用手的時候你不該太用腦子的。
我們坐在那裡好久不講話。
突然她站起身來,用手撫直一下絲襪,對著鏡子看一下。唐諾,我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
我有事要告訴你。
什麼?
我要回家了。
我送妳回去。
不必,我自己找計程車回去。
我打開皮夾,一面說:我付計程車費。
我看你並不歡迎我留在這裡。
妳希望我留妳在這裡?
豈有此理,唐諾!你一點也不給女人自尊心。你使我自己感到像是殘花敗柳。去你的!
她把外套向肩上一肩,抓起皮包,她說:拜拜了。不必再見了。
我看著她自己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