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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柳樹啊為我哭泣吧

村上收音機 村上春樹 1029 2023-02-05
  你喜歡柳樹嗎?我相當喜歡。因為發現一棵樹形很完整的柳樹,所以就請人在我家庭院裡種了起來。心血來潮的時候,我會搬出椅子在那棵樹下坐下,悠閒地看書。冬天果然很冷,可是從春天到夏初,細細的綠葉迎著風沙啦沙啦地搖擺著,真是相當舒服。   柳樹是很有元氣的樹,如果你放任不管的話,葉子就會立刻長得很密,所以常常要請種樹師傅來幫他理一理髮。就像人一樣,理髮之後相貌會清爽起來,樹枝也變輕鬆,那重新被風吹起來搖動的樣子,看起來簡直就像少女們興致勃勃永不厭倦整天整夜地跳著舞似的。飛揚起來、流動著、旋轉著。柳這種樹雖然苗條而優雅,但有一句俗話說柳樹不被雪壓折。與其堅硬結實的樹,不如柔軟的柳樹反而出乎意料之外的堅韌。

  美國老歌中有一首叫做《柳樹啊爲我哭泣吧》(Willow Weep for Me)。比莉.哈樂黛唱出非常美的歌給我聽。內容是愛人離去之後的人,對著柳樹悲切傾訴的歌,為什麼柳樹非要為誰哭不可呢?因為在英語圈裡垂柳稱為weeping willow。而weep這個字除了哭泣的本來意思之外,也含有樹枝柔軟下垂的意思。所以在英美文化中成長的人看到柳樹時,就會自然浮現啊,柳樹在哭泣的印象。比較之下,在日本的情況一提到柳樹立刻就有咻鼕鼕鼕鼕鬼快要出現的鼓聲。由於文化的不同,對很多事物的印象都相當不同。   可是要說英美人對柳樹就完全不會覺得可怕嗎?好像也未必。美國作家阿格農.布拉克伍德(Algernon Blackwood)的小說有一篇叫做《柳》,就純粹是怪談。描述兩個年輕人沿著多瑙河划船而下,在柳樹茂密的沙洲上露宿時,突然被活生生會到處移動的柳樹襲擊的故事。柳樹一面沙啦沙啦在黑夜裡搖動著,一面把兩個人逐步抓入手中。那與其說是短篇不如說幾乎接近中篇的小說,也許可以算古風,或只是拍子緩慢而已,在你一行一行仔細讀著之間,就會有一種毛毛的真實感湧上來,背後感到一陣冷颼颼的逐漸毛骨悚然起來。柳樹這種樹,似乎存在著某種想要擬人化的不可思議的生命力。

  據說從前中國女性,在心愛的人要遠離的時候,會折下柳枝悄悄送給心上人。柔軟的柳枝不容易折斷,所以那柳枝就含有折返=歸來的意思在內。這倒很浪漫,真是不錯噢。   我搭新幹線到名古屋車站時,幾乎反射性地哼起《柳樹啊為我哭泣吧》,這純粹只因車站裡在賣土產米糕外郎(譯註:發音uirou,近似willow)的關係。 我每次都覺得自己滿無聊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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