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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部:一個古怪之極的容器

真相 倪匡 9237 2023-02-05
  先看一段新聞,刊在一九八九年三月十九日的香港《明報》上。   (一九八九年三月十九日,對我來說,是一個極重要的日子,許多許多莫名其妙的事加在一起,形成了一樁蠢事,蠢事又像滾雪球一樣,愈滾愈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大雪球忽然爆了開來,爆得如此猛烈,身在其中,根本不知發生了甚麼事,感覺如同世界末日一樣。)   (上一段括弧中的文字,看得不是很懂?不要緊,那件事我不打算記述出來,也和這個故事以及以前的和以後的故事,完全無關。)   新聞如下:   百慕達三角有奇聞   發現海葬死者復生   文件證明六十三年前死於癌症   (本報百慕達航訊)百慕達三角發生過許多神秘和不可思議的事,據說,最近又出現了一宗科學難以解釋的事情,一艘巴拿馬漁船在百慕達三角附近發現了一名死而復生的男子。

  漁船於二月廿六日在百慕達以南七十五哩發現一個白色帆布袋,打開時竟是一個活生生的男子。據船長表示,該男子自稱米高.維爾斯.基恩,並說自己六十三年前已死於癌症,但對死後一切已很模糊。後來他被送往百慕達醫院,然後又轉送蘇黎世精神病研究中心,企圖找出他死而復生的原因。   百慕達醫院的贊臣醫生說,死亡證上的名字和指模確實與被救的基恩相同,他說:不要問我為何能復生,這問題有待比我更聰明的人解答。   資料顯示,基恩在一九一八年移居百慕達,一九二三年患癌,要求死後海葬。一九二六年三月廿四日妻子執行了他的意願,把他裹在帆布袋中,拋下百慕達南的海裏。   大家剛看完了我記述的題為《錯手》的故事,當然一定記得航運業鉅子哈山,在百慕達附近的海面上,撈起了一個外形看似凍肉櫃一樣的大箱子,箱子打開,裏面走出了一個人來,竟然是百年之前,中國上海小刀會的一個重要人物!

  若是那一則新聞早發佈三個月,自然人人都以為《錯手》這個故事,是由那則新聞得來的靈感了,因為兩者之間,的確頗多相同之處。   但當然完全不同,《錯手》故事中那個小刀會頭目的情形,要複雜得多了。   百慕達附近的海域,素有神秘海域或魔鬼海域之稱,有許多怪事在那裏發生過,每一宗怪事,都可以化為一個故事。   好了,不說那個復活了的,還是說哈山、白老大、白素、戈壁沙漠和我的事當我想起那個小刀會的頭目劉根生是一個極重要的人物,不能讓他再度消失之際,便追出去,卻再也沒有了他的蹤影。工廠中有人說看到他走出工廠去,我一直追到工廠的大門口,這家工廠的保衛工作做得十分嚴密,要進進出出,並不容易。   可是由於來的時候,是我帶他來的,所以,門崗在他離去的時候,沒有加以阻攔!

  一出了工廠,道路四通八達,誰能知道他到甚麼地方去了?   我在工廠大門口,悵然呆了半晌,想到這個神秘之極的人物,可能再也不會出現時,心中更是不自在。多少年來,神秘莫測的事情,不管經歷了多麼艱苦的過程,總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天。而如今,劉根生這傢伙,要是從此不再出現,那麼,他的遭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就永遠是一個謎團了!   雖然他人走了,還留下了那個古怪之極的容器,可是又給他在我們毫無防備的情形下,取走了動力的來源一輛最先進的坦克車,如果沒有燃料作動力,也就只是一堆廢鐵。   那容器上可能有上萬種作用,但是沒有了動力,也就只是廢物了。   我一面想著,一面回到了廠房之中,聽到哈山和白老大這一對老朋友,又在爭吵,用的仍然是上海話。另一邊,戈壁沙漠卻在那容器的旁邊,在研究討論,他們討論的事,我十分感興趣,所以不理會哈山和白老大的爭吵,我也來到了那容器的旁邊。

  被劉根生取走的動力來源是甚麼,無從得知,很可能那小小的裝置之中,是地球人還不大懂得使用的新能源。問題是,原裝的能源被取走了,是不是可以用別的來替代?   只要找到了替代的能源,這個古怪容器的許多作用,就一樣可以發揮。   劉根生說過,這容器能起許多作用,匪夷所思,至少已經知道了其中一項作用,是能把人化為億萬分子,然後再復元哈山由於是在休息狀態之中起了這項變化的,所以他對於化身億萬,一點感覺也沒有,但如果人在清醒狀態之中,化身億萬,那是一種甚麼樣的感覺?   一定要親身經歷過才知道!   單是這一點,也足以令人心癢難熬,明知危險之極,也要去試一試,誠如白老大所說:要是沒有冒險精神,人類何來進步?

  而能源代替,也不是甚麼難以做得到的事,當汽油缺乏的時候,酒精,甚至木炭,都曾被用來替代,一樣可以使汽車行駛。   戈壁的建議十分好,他大聲叫:兩位老人家,請聽我講一句話。   哈山和白老大瞪了他一眼,居然住了口,這令戈壁也很感意外,所以他立即抓緊機會說話:我我們認為,若要繼續研究這個容器,世界上不會再有比這個工廠更適當的地方。   哈山的臉色很難看:甚麼意思?這東西是我的。   沙漠忙解釋:沒有人想要你的東西,只是放在這裏研究。   哈山顯然不同意,可是他還沒有開口,白老大已不客氣地道:算了,研究那怪容器,是他們的專長,我和你另外有事情要做。   我才進來的時候,看到白老大和哈山正在爭吵,可是並沒有留意他們爭吵的內容,這時白老大這樣說,我才知道他另有行動計劃,所以我向他們望了過去,白老大一揚手:這個劉根生,既然是當年小刀會裏面有頭有臉的人物,總有點記錄留下來,我們去查歷史文件,查看有關小刀會的一切資料,總可以找出一點線索來。

  哈山對白老大的計劃十分同意:這叫兜篤將軍法,希望可以弄清楚這人的來龍去脈。   我聽得他們這樣說,忍不住要出聲,可是白素已輕輕用手肘撞了我一下,當然她知道我要說的是甚麼。   我要說的是,小刀會留下來的資料不多,又過去了那麼多年,只怕想在文件中找劉根生,會徒勞無功!白素不讓我說出來,自然也有她的理由,兩位老人家難得意見一致,而且興高采烈,就讓他們去忙一場好了,何必去掃他們的興?   所以我立時改口:劉根生一從容器中出來,就說有要緊的事,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好像到了一次上海,不知他在上海要辦甚麼事。   哈山和白老大都感興趣,哈山道:小刀會全盛時期,根據地就在上海,他回上海,是去尋根去了。

  白老大皺著眉:都過去一百年了,還有甚麼根可尋?當時的人,現在還在的,怕只有他一人了,那時,你我都不曾出世,現在你我也已經變成老妖了。   哈山瞇著眼:難說得很,反正你我都決定到上海去搜集資料,順便查訪一下他在上海的行為,也是好的。   戈壁沙漠駭然道:他是一個一百多年前的人,哪來的旅行證件,怎麼能要來就來,要去就去?   白老大瞧了他一眼,大有不屑回答之勢,我怕他們發窘,就道:劉根生一定大有奇遇,不能把他當作普通人看待。   戈壁沙漠仍然不住搖頭,覺得事情十分不可思議。白老大和哈山,又來到了容器之前,看了一會,白老大道:我感到睡得很沉,你們看起來怎麼樣?   白素道:就像熟睡一樣。

  白老大感到可惜:要是劉根生遲一點來,我可能化身億萬,那不知是甚麼滋味?   哈山一揮手:甚麼滋味也沒有,根本不知道曾發生過這樣的事。   白老大向戈壁沙漠望去,兩人忙道:我們準備找其他能源來替代,希望可以有成績。   白老大點頭:一有眉目,就通知我們。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指了指我和白素。戈壁沙漠沒有答應。哈山神情雖然不是很願意,但是想到可以和童年好友舊地重遊,也大是興奮,這東西放在工廠研究,也就變成一件小事了。   當下,我們四人告別了工廠,到了哈山的別墅之中,一路之上,兩位老人家大談當年上海的掌故和生活的情形。白老大曾身為七幫八會的大龍頭,對於幫會的活動,自然瞭如指掌。

  他說:小刀會以前幹海盜的勾當,忽然在上海崛起,幾乎連過程都沒有,勢力就大到幾乎可以和官兵作對,公然造反。後來,又忽然失敗,連渣都沒有了,過程十分神秘,我早就想好好去研究一下,這次好了,可以趁機了卻這宗心願。唉,年紀大了,要做的事,也只好隨機緣,做得哪件是哪件,要是全想做,哪有這麼長的命!   他忽然傷感起來,我和白素自然不敢搭腔,哈山隨著感嘆了片刻。   在哈山別墅住了兩天,兩位老人家仍然意見不合。哈山要大張旗鼓地去,理由是:在那地方,能不能享受特權,十分重要。他若以世界著名的航運業鉅子身份,帶著那艘船,駛進吳淞口,把船泊在外灘,那自然風光之至,想做甚麼都可以了。而白老大卻贊成微服私訪,理由是兩個人年紀都那麼大了,絕無時間做沒意思的事,悄悄進去辦事,時間寶貴,不應該浪費。

  他們一直在爭論,我對白素說:不管他們怎麼去,這件事,總算告一個段落了。我們   白素伸了一個懶腰:我們該回去了!   我輕輕抱了她一下。第二天,我們就回來了,溫寶裕一知道我們回來,就和胡說一起找上門來,他嚷叫著:究竟情形怎樣?我聽了之後,還得立刻打電話到瑞士給良辰美景,她們等著聽答案。   我把經過情形一說,溫寶裕頓足:不該放走了那小刀會的頭目。   我苦笑:誰不知道?可是他的行動快,當時又混亂之極,一下子就不見了他。   溫寶裕側著頭:他若是沒有那容器中裝置的幫助,也能在時間、空間中自由來去,那就找不到他了。   溫寶裕的話,令我心中一動,劉根生不靠裝置,未必有能力在時間和空間中自由來去,但那又怎樣?世界之大,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溫寶裕這時,取出了一頁剪報來,報上刊載著一開始就介紹了的那段新聞,他又道:那容器撈起來的海域有點古怪,可以派人去那裏探索。   別看溫寶裕有時胡思亂想,但有時的提議也很好。反正哈山手下有的是船,派幾艘出去,日夜在發現那怪容器的海域搜索,說不定會有甚麼發現。一想到這點,我立時打電話到哈山的別墅,可是管家的回答是:主人和白老先生在八小時之前就離開了。   我吸了一口氣,他們已經走了,看來是白老大的意見佔了上風,他們微服私訪,並非大張旗鼓。我對於他們兩人的上海之行,一點也不寄甚麼希望,估量他們不幾天就會敗興而返,到時再向哈山提議在海上搜索不遲。   溫寶裕卻對小刀會的事大感興趣,嚷叫著:上海這個大城市,居然還叫一個幫會佔據過,真是稀奇稀奇又稀奇,我怎麼不知道曾有一個幫會叫小刀會?   他這句話說得有點得意忘形了,我冷冷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何只是小刀會!   溫寶裕倒也識趣,他知道我的這句話,簡直無可辯駁,所以就立刻轉換了話題:劉根生一出來之後,立刻回上海去   我一揮手,不想和他討論下去了,所以我道:我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真到過上海,只是推測大有可能,這傢伙十分可惡,甚麼也不肯說。在他的神情上,我看出他像是並未達到目的這種事討論到這裏為止,好不好?   我以為這樣一說,溫寶裕和胡說兩人,必然會同意,誰知道連一向不愛說話的胡說,也和溫寶裕一起叫了起來:當然不可以!   我悶哼了一聲,瞪著他們,溫寶裕揚起手來:從來也沒有一個衛斯理故事,是有頭無尾的。   我想了一想,事實倒確實如此,可是劉根生一走,找不出他來,事情就不會有進展。就算找到了他,他甚麼也不肯說,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我想不出有甚麼辦法可以令他吐露秘密。   我不以為哈山和白老大到上海去會有甚麼收穫,也不相信戈壁沙漠可以找到動力的替代品。   整件事,沒有一條路可以走通,使我感到十分厭惡,因此也破天荒有了想放棄的念頭。   我冷笑地道:就讓這件事破一個例如何?   胡說和溫寶裕互望了一眼,大搖其頭,溫寶裕甚至還故意氣我:你想放棄,我們找原振俠醫生商量去,他一定有興趣追查下去。   白素這時柔聲插言:也不一定每個故事都要有水落石出的結局。   溫寶裕沉聲道:好故事就一定有。   白素笑道:《雪山飛狐》的故事不好嗎?打遍天下無敵手金面佛苗人鳳和飛狐胡斐比武,胡斐那一刀終究會不會砍下去,就是千古之謎。   小寶翻著眼:記得有一位金學專家說,這是作者故弄狡獪,這個故事始終不完整。   胡說忽發奇想,雙手揮動,要大家都注意聽他的話:如果在比武過程中,忽然有一股力量,使得時間就此僵凝,或者就在那一個特定的時間之中,時間失去了作用,一切都變成靜止,而這種情形,又恰好發生在胡斐的那一刀將砍未砍之際,那會怎樣?   溫寶裕對各種各樣古怪的假設,有著天然的適應力,胡說講得十分複雜,我才會過意來,小寶已拍著手叫:好設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只要這種情形不變,胡斐的這一刀,也就永遠砍不下去,不是他不想砍,是想砍也動不了。   我悶哼了一聲:在這樣的情形下,人還會有思想嗎?   溫寶裕忽然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神情駭然:要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人還有思想,那太可怕了,一直僵在那裏,八百年,動也不能動,那比死亡可怕多了!   小寶說話誇張,表情十足,我斥道:真有這種情形,當然思想也會靜止,甚麼都不知道。   溫寶裕向我望來,雖然他沒有開口,可是神情顯然在問:憑甚麼說得那麼肯定?   他的這種神情,十分可惡,我脫口道:在那容器中,哈山就是處於休息狀態之中,被分解成了分子,他卻一點不知道。   我在說的時候,不過是隨便舉一個例子,而且,這例子倉猝拈來,也有點似是而非。可是話一說出口,我們四個人,不約而同,發出了啊的一下低呼聲,我們同時想到了十分重要的一點。   胡說剛才假設了一種情形,在這種情形之下,時間突然消失時間本來就看不見摸不著,十分抽象,似乎用不上消失這樣的形容詞,但是時間既然是一種存在的現象,自然也可以消失。   或者說,在這種情形下,時間不再存在,時間停頓了,時間不再運作了,意思都是一樣的。   這裏,又有一個十分矛盾的情形出現,由於人根本不知道那種情形是甚麼樣的,在那種情形下,一切都靜止了,也只是一種設想。   但如果在這種情形下,一切都靜止,而不處於這個情形下的特定空間之內,時間仍然在進行,那麼情形又會怎麼樣呢?   哈山、我、白老大,都曾進入那個容器,在那容器之中,處於靜止狀態,是不是按下了那幾個掣鈕之後,在那個容器之內,時間就消失,因而造成了胡說所假設的那種特殊環境?   我們四人同時想到的是:就算不是百分之百符合這個假設,至少也是一種相類似的情形。   那樣說來,在那容器之中,不論多久都一樣,因為在那容器之中,沒有時間,那是一個沒有時間的環境!   那麼,劉根生是一個百年之前的古人,也就十分容易接受,如果他一直在這容器之中,或者經年累月在容器之中,時間也就對他起不了作用了。   無意之中,有了這樣的一個假設,而這個假設又和劉根生的謎團有關,這都令得我們很興奮。   溫寶裕揮著手:那個小刀會的頭目,可能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經得了那容器,靠那容器,他才活了那麼久,那容器是長壽之寶。   胡說反駁:一點也不寶,你想想,時間不存在,人就在靜止狀態之中,那和死了有甚麼不同?   溫寶裕道:當然大大不同,死了不會醒,他可以隨時預校醒來的時間;而且,那容器還不知道有多少其他作用,唉!唉!唉!   他說到這裏,連唉三聲,一副心癢難熬的神情,呆了一會,又補充了一句:那東西,比陳長青的那幢屋子,還要好玩,好玩得多了。   我悶哼了一聲:做人要知足。   小寶踱來踱去:要是戈壁沙漠可以找出替代的動力來,那就好了。   我冷笑了幾下,不表示態度。整件事,有了這樣的假設,固然令人振奮,但是,對整件事的進展,一點用處也沒有。使人處於靜止狀態、時間消失(假定),只不過是那容器的作用之一。另一項已知的作用,是可以把人分解為億萬分子,那又是一種甚麼作用?甚麼力量?   單是這兩項功能,也無法作出完全的假設,若加上許多作用,更是複雜,地球上再優秀的科學家,在這個容器之前,只怕也如同穴居人在一具大型電腦之前一樣,根本無法理解。   溫寶裕忽然又一拍大腿:這東西在我們手裏,要是研究不出一個名堂來,真是枉為人也。   我瞪了他一眼,從現在起,你甚麼也不做,專門去研究,只怕到頭髮白了,還是甚麼也研究不出。   這句話,溫寶裕倒十分接受,或許是他生性懶,根本不想花時間去研究,所以他又道:能把那個小刀會的頭目找出來就好了。   他說出這種廢話來,我更懶得去理睬他,不過我也想到了一個問題:劉根生得以長命,得以有許多能力,全靠這個容器中的種種裝置,若是離開了容器,他也只不過是一個懂得武功的普通人,可是他走得如此之急,只是卸下了動力裝置,是不是他有甚麼極重要的事,非要他趕著去處理不可呢?   事情看來,愈來愈撲朔迷離,才作出了一個可接受的假設,接著而來的問題,卻又多了許多。   溫寶裕和胡說又商量了一些甚麼,發表了一些甚麼,我都沒有注意,只聽得他最後大聲說:我猜劉根生一定又到上海去了,他的老巢穴在上海,他主要待辦的事,自然也在上海。   過了一會,他又道:要是哈山和白老爺子湊巧能在上海遇到他,那就好了。   我冷冷地道:上海有超過一千萬人口。   溫寶裕道:他們雙方都為同一目的而去,遇到的機會就很大。   這小子,這句話倒說得大有道理。哈山和白老大去找小刀會的資料,若是劉根生也想找當年的文件,在圖書館或檔案館中相遇的可能性,自然大大提高。   上海還有些古舊的建築物,和小刀會的活動有關,被列為古跡,若是他們都去看了,自然也有機會相見。   溫寶裕見一句話令我暗暗點頭,更是得意:那動力裝置,不知重不重?我看他不會帶了它到處旅行,說不定就順手埋藏在工廠的附近   他說到這裏,手舞足蹈,大是歡喜:叫戈壁沙漠派幾輛探測車出去,可能會大有收穫!   我也同意溫寶裕的想法,所以心中才暗暗吃驚,劉根生一定是為了怕有人亂按掣鈕,才拆走了動力裝置的,他曾屢次告誡,說會闖禍,要是真找到了動力裝置,落在溫寶裕他們手中,只怕就要天下大亂!   不過我也想不出有甚麼方法可以制止他去通知戈壁沙漠溫寶裕和白老大有很多相似之處,要做一件事的時候,不怎麼去考慮後果,這一老一少兩人,十分投契,原因也在於此。   看溫寶裕這時的情形,像是已經找到了被劉根生帶走的動力裝置一樣,我也懶得理他。   事情討論到這裏,很難有進一步的發展,溫寶裕又作了許多天馬行空的假設,可是我們三個人,沒有一個對他的說法點頭,他自己覺得有點洩氣,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又高興起來這正是他性格的可愛之處,永遠不會讓沮喪佔據太多的時間。   他又指手劃腳地道:至少我們可以假設在那容器之中,可以製造出一個時間停頓的環境來!使得人的生命,可以分段進行!   溫寶裕在這裏,又創造了一個新的名詞:生命的分段進行。   他所創的這個名詞,倒也十分生動,很能具體說明這種怪異的現象。以劉根生為例,如果一百年前,在他二十歲那年,他有了怪遭遇,進入了那容器之內,時間對他來說,停頓了,而外面已過了二十年,他從容器中出來,仍然是二十歲。   然後,他在離開容器之後,又在正常的情形之下,生活了兩年,那麼,他是二十二歲。   他又進了那容器,再處在時間停頓的狀況之下,而外面又過了二十年   如此類推,他每隔二十年,離開容器,活動兩年,那麼,一百年對他的生命來說,只是十年。劉根生看來像三十歲左右,他的生命,就是生命的分段進行。   自然,他的分段生命,不一定是二十年,也可以是三十年、十年,或一百年一個整段。   總之,當他置身於那個容器中的時候,他的生命,處於暫停的狀態之中。   這種情形,怪異之極,我們四個人將這種情形想了一想之後,各自的神情,都相當古怪,而且,顯然同時想到了一個相當接近的情形,四個人同時開口:那好比   白素先停口,我和胡說也停了口,溫寶裕照例一開口就無法停止,所以接下來的話,就由他說下去:那好比一盒九十分鐘的錄音帶,每播上九分鐘,就按下暫停掣,暫停三十分鐘,然後再播九分鐘,又暫停三十分鐘,那麼,等錄音帶播完,錄音帶的播出時間,仍然是九十分鐘,可是時間已過了三百三十分鐘!   胡說的臉色十分蒼白,當然是由於他想到這種生命分段進行法的極大伸縮性的緣故:理論上如果成立的話,一個人的生命,豈不是可以延長到   我吸了一口氣,補充了他未曾說完的:可以延長到無限期,一千年、一萬年、五萬年   胡說不由自主,身子顫動了一下,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從容器中出來的是小刀會頭目,那不算稀奇,也有可能從容器中出來的是八十歲才遇文王的姜太公!   那麼多古人可以說,他何以偏偏揀了這位姜先生,不得而知,當然是由於那時大家的思緒十分紊亂,隨便揀了一個古人來說,沒有甚麼特殊意義的。   可是胡說舉出了姜太公來,又引起了溫寶裕的聯想力來了:最好是哪吒!   溫寶裕十分喜歡哪吒這個神話人物,常常羨慕他可以切肉還母,切骨還父,了結了血肉之軀,從此自由自在,再也不必受父母所生肉體的束縛,荷葉化身之後,用溫寶裕的話說:進入了生命的高級形態,以靈魂為主的生命形式,摒棄了百無一是的臭皮囊!   (中國傳統的神話故事,想像力豐富無比的極多,哪吒故事,只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我怕他再列舉他喜歡的古人,那麼真沒完沒了,所以我忙道:當然劉根生就是以這種方式,跨越了一百年時間的。   白素直到這時,才得以發表意見:照情形看來,劉根生在時間停頓的環境中相當久,其間,他離開容器時,可能又有別的奇遇。   我們向她望去,白素解釋:那容器有許多功用,他曾對哈山說,哈山太老了,不夠時間學,可知他曾花了不少時間,學習使用那容器!   白素的假設,又提出了新問題來了:那時,這容器是在甚麼地方?他從甚麼人處學會使用這容器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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