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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3

一觸即發 李查德 10936 2023-02-05
  同樣的陽光也照在李奇的後頸上。此刻,他正坐在一輛無照計程車的後座前往曼哈頓。如果讓他選,他會選擇沒有牌照的司機,因為這符合他保持隱蔽的習慣。雖然說沒人會從計程車司機身上追查到他的動向,不過無照的司機對他來說還是最安全的。另外,他也比較有機會跟司機議價;如果是一般跳表營業的有牌車,可能就沒辦法了。   車子過了三區橋,進入曼哈頓的第一二五街上。司機往西開過車陣,一直開到羅斯福廣場,李奇先要司機開到路邊停下。他張望四周,思考了一會兒。他本來想找間便宜的旅館,但是要有電話,還有完整的電話簿才行。最後他的結論是,在這附近應該找不到同時符合這三種需求的旅館。不過他還是付了錢下車。不管他要去哪裡,最後一段路他要用走的,他要給自己留段額外的時間,這也是他的習慣。

     兩個人身上的名貴西裝都縐了,他們一直等到契斯持.史東離開後才進辦公室,穿過裡頭的擺設,靜靜站在桌前。荷比看了看他們,接著打開一個抽屜,拿出史東剛剛簽名的協議書,還有一本黃色便條紙。他把鉤子放在桌上,轉動椅子,讓窗戶透進的微光照在他沒燒傷的半邊臉上。   怎麼樣?   我們剛回來。第一個人說。   弄到我要的消息了嗎?   第二個人點頭,然後坐到沙發上。   他在找一個叫傑克.李奇的傢伙。   荷比在黃色便條紙上記下這名字。他是誰?   突然一陣沉默。   不知道。第一個人說。   荷比緩緩點了頭。那柯斯特洛的雇主是誰?   又是一陣沉默。   我們也不知道。那個人說。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問題。荷比說。   那個人看著荷比,說不出話來,覺得有點緊張。   你們沒想到要問這麼簡單的問題?第二個人點頭。我們問了,而且發了瘋一樣地一直問他。   結果柯斯持洛不肯說?   他本來要說的。第一個人說。   可是他死了,第二個人接著說。他身子一挺直,突然就死了。他年紀很大,體重又過重,我想可能是心臟病發作吧。很抱歉,先生。我們倆都很抱歉。   荷比又緩緩亂了頭。有人發現嗎?   沒有,第一個人說。屍體也無法辨認了。   荷比往下看那個人的左手手指。刀子呢?   已經丟到海裡了。第二個人說。   荷比動了動手臂,用鉤子尖端在桌面上敲著節奏。他好像陷入了沉思,然後果斷地點著頭。

  好吧,我知道,不是你們的錯。他的心臟承受不了,這也不能怪你們對吧?   第一個人鬆了口氣,然後也坐到沙發上。他們逃過一劫了,這對他們來說可是件大事。   我們要找到他的雇主。荷比打破沉默。   沙發上的兩人點頭,等待指示。   柯斯特洛一定有個秘書,對吧?荷比說。這個秘書一定知道雇主是誰。我要把這個雇主找出來。   那兩人坐在沙發上不動。   還有什麼事?   那個叫傑克.李奇的,第一個人說。應該是個大塊頭,在西嶼待了三個月。柯斯特洛告訴我們,那裡的人都在談論一個大個兒,他到那裡剛好三個月,晚上就在一個酒吧工作。我們去找過他,他真的是個彪形大漢,不過他說自己不是傑克.李奇。

  所以呢?   在邁阿密機場,第二個人接下去。我們搭的是聯合航空,因為這班是直達飛機。不過在我們的班次前還有一班飛機,是達美航空經亞特蘭大飛往紐約的。   然後呢?   記得我們剛說的那個大個兒嗎?我們看到他走進登機門。   你確定?   第一個人點頭。百分之九十九確定。他離我們很遠,不過他的個頭真的很高大,一定不會錯。   荷比又開始用鉤子敲起桌面,陷入思考中。   好吧,他是李奇。他說。他一定是,對吧?柯斯特洛到處打聽,然後你們又在同一天問一樣的事,所以他倉皇而逃。問題是逃到哪裡去?這裡嗎?   第二個人點頭。如果他沒在亞特蘭大下機,那他就在這裡。   為什麼來這裡?荷比問。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他想了一會兒,然後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柯斯特洛的秘書會說出雇主是誰吧?他露出笑容。然後他的雇主會告訴我,這個李奇是何方神聖。   兩個穿著名貴西裝的人輕輕點了點頭,從沙發上起身,穿過擺設,走出辦公室。      李奇往南走,穿過中央公園,邊走邊想,這件事牽涉的範圍到底有多大。他確定要來這地方沒錯,光從那三個人的口音就聽得出來。不過,這裡的人實在太多了,五個行政區內就有七百五十萬人口,而整個城市可能有一千八百萬人。一千八百萬人擠在這城市裡,任何人都可能需要某些專業服務,譬如快速又有效率的私家偵探。依他的直覺推測,柯斯特洛可能就在曼哈頓,不過雅各太太也極有可能住在郊區。如果妳是個住在郊區的女人,正好要找私家偵探,那麼妳會從何處找起?當然不是超市或錄影帶店,也不會是服飾店旁的購物中心。妳會拿起黃頁電話簿,找最近的城市,然後開始打電話。妳可能先跟對方初步談了一下,然後他開車來找妳,或者妳搭火車去找他。在這個人口稠密區,妳求助的範圍可達好幾百平方英里。

  李奇放棄了找旅館的念頭。他覺得辦這件事用不了多少時間,說不定一個小時就解決了。而且他人在外頭,可以得到很多旅館不能提供的消息。他需要城裡五個區還有城外郊區的所有電話簿,而旅館裡不會有全部的東西。另外,他也不想在旅館打費率那麼高的電話挖游泳池賺的錢可不多。   於是,他朝公共圖書館走去,那地方在四十二街與第五街交口。這個圖書館是世界最大的嗎?他忘了。可能是,可能不是。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裡絕對夠大,有他需要的全部電話簿,而且還有又大又寬的桌子與舒適的椅子。從羅斯福廣場走過去有四英里遠,輕鬆走大概一小時就到了,中間不用停下,除了過十字路口等紅綠燈,還有到文具店買個紙筆的時間。      接下來走進荷比辦公室的是那位男接待員。他進來後就把門鎖上,走到離桌子最近的沙發上坐下,他盯著荷比,眼神嚴肅,不發一語。

  怎麼了?荷比問他,雖然心中早就知道怎麼了。   你應該離開的,接待員說。情況已經非常危急了。   荷比沒有回應,只用左手僅剩的手指握著那支邪惡的鉤子,由下而上慢慢摸到鉤子彎曲處。你計畫好的,接待員說。你也保證過。如果不照著做,那你的計畫和保證還有什麼意義?   荷比聳聲肩,不說話。   夏威夷那裡已經有消息了,對吧?接待員說。在你的計畫裡,只要夏威夷傳來消息,你就要離開。   柯斯特洛從沒去過夏威夷,荷比說。我們查過了。   這表示情況更糟,有其他人去過夏威夷了,而且我們還不知道是誰。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荷比說。本來就沒什麼。你想想看,除非我們從另一端先得到消息,不然沒人會去夏威夷。你也知道,這是順序上的問題。另一端先傳來消息,然後才是夏威夷。第一階段先發生,然後第二階段,接著才是時候離開,順序如果顛倒發生,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你保證過的。接待員又說了一遍。   現在還太早,荷比說。這不合邏輯。你想想看,如果有個人買了一把槍,還有一盒子彈,然後他拿槍指著你,你會害怕嗎?   當然會。   我不怕,荷比說。因為他還沒裝上子彈。第一階段就等於是買槍跟買子彈,第二階段才是裝上子彈。除非另一端傳來消息,不然夏威夷就只是把空槍而已。   接待員往後一靠,抬頭看著天花板。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荷比把抽屜打開,拿出史東那份資料,把簽過的協議書拿出來。他把紙張傾斜,讓窗戶的微光照到史東的兩個簽名上。   六個星期,他說。也許不用那麼久。我只需要這些。   接待員又把頭抬起來,斜眼看著荷比。   需要什麼?

  我這輩子幹得最大的一票。荷比說。他把紙放在桌上,用鉤子壓著。史東剛剛把他整間公司拱手讓給我。歷經三代人血汗換來的成就,都讓這蠢蛋雙手奉上了。   不,他只是給你一堆麻煩。你拿一百一十萬換了幾張沒用的紙而已。   荷比笑了。   放輕鬆,讓我來傷腦筋就好。畢竟我才是老闆,對吧?   好啊,你要怎麼辦?接待員問。   你知道他擁有什麼嗎?他在長島有間大工廠,在龐德里奇有間大豪宅。工廠那一帶至少有五百間房子,全部佔地就有三千英畝。長島沿岸的房地產,正等著人去開發呢。   那些房子又不是他的。接待員反駁。   荷比點頭。沒錯,大部分都已經抵押給布魯克林的一些小銀行。   那又怎樣?接待員問。

  你想想看,荷比說。假設我把股票放到市場上會怎麼樣?   你會慘兮兮,接待員說。這些股票根本不值錢。   完全正確,根本不值錢,但借錢給史東的銀行還不知道,因為他騙了他們,不讓他們知道他有麻煩,不然他怎麼會來找我,對吧?所以,那些銀行會趕快查清楚抵押在他們手上的股票到底還值多少。交易所會直接評估股票的價值,然後告訴他們,這些股票根本分文不值。接下來呢?   銀行會很緊張。接待員回答。   沒錯,荷比說。他們會很緊張。大家都會知道他們的股票不值錢,然後他們會驚慌失措,直到我虎克.荷比出現,用史東債款的百分之二十向他們買下來。   他們會接受嗎?百分之二十?   荷比笑了笑,他臉上的疤痕隨之皺了起來。   他們會的,他說。要他們跪著求我買都行。他們會把所有股票都算進去。   好,再來呢?工廠附近那些房子呢?   一樣的道理。荷比說。我有股票,還有那間工廠,我會把工廠關閉,要是沒有工作,那些房子的居民就繳不出銀行貸款,而布魯克林的銀行會受到很大的影響。接下來,我用一成的金額來付這些抵押借款,把他們統統趕走,再雇幾台推土機把那裡夷平,最後我就擁有佔地三千畝的長島房地產了。對了,還有龐德里奇的一間大豪宅。這些全加起來,大概只要花我八百一十萬。扣掉豪宅大概兩百萬元,等於我用六百一十萬買這些東西,未來在市場上我預估可以賣到一億。   接待員盯著他看。   所以我才說需要六週時間。荷比說。   接待員搖搖頭,說:不會成功的,這是家族事業,史東還是握有大部分股權。而且股份也不是全都賣出去,那些銀行只有一部分而已。你只是個小股東,他不讓你做這些事的。   荷比也搖搖頭,說:他會賣給我的。全部。一點不留地賣給我。   不可能。   他會的。      李奇在公共圖書館查資料,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好消息是很多本電話簿裡都有叫雅各的人,像是曼哈頓區、布隆克斯區、布魯克林區、皇后區、史坦頓島、長島、威徹斯特、澤西海岸,以及康乃狄克。李奇預估一下從紐約開始,大概一小時車程的範圍為半徑。在這個範圍裡的人,如果需要什麼東西,幾乎都會先從紐約開始找,在這範圍外的人就不一定了。他在筆記本裡做了記號,記下一百二十九位可能是雅各太太的人。   壞消息是,這些黃頁電話簿裡找不到叫柯斯特洛的私家偵探,白頁電話簿裡是有很多,不過他們的名字下面都沒列出職業。李奇嘆了口氣。他感到失望,但這是預料中的事。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運氣,一翻開電話簿就能看到柯斯特洛徵信社專門為您到西嶼尋找前任憲兵這種廣告標語。   一大堆徵信社用的都是非常普通的名字,其中很多都是用字母A開頭,像是Ace、Acme、A,One、AA Investigators等等。其他有些就直接使用地名,像是曼哈頓或布隆克斯。有些則鎖定高消費族群,會用輔助律師業務之服務這類字眼。有間還打著老字號招牌,自稱名偵探公司。有兩間則標榜公司裡的人員只有女性,而且只為女性服務。他把白頁電話簿放回去,將筆記本翻到另一頁,抄了十五通紐約警局的電話,然後坐了一會兒,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辦。接著,他走出圖書館,經過幾隻蹲伏著的巨大獅子雕像,走進人行道上的電話亭。他把筆記本攤開放在電話上,拿出口袋裡的所有零錢,開始撥打清單上的電話。每一通電話,他都要求跟行政部門談,因為他覺得也許會有某個負責行政的老警官,能提供他需要的消息。   他才打到第四通電話就成功了。前三通都派不上用場,電話裡對方聽起來也不怎麼想幫忙。第四通一開始也一樣,先響鈴,再轉接,等了一段時間後,有個氣喘吁吁的聲音接起電話,背景像在一間滿是污垢的檔案室裡。   我找一位叫柯斯特洛的人,李奇說。從警察局退休後,當起私家偵探,可能是自己當老闆,也可能幫別人做事,年紀大約六十歲。   嗯,你是誰?電話那端問道。一樣的口音,聽起來就像柯斯特洛本人在講話。   我叫卡特,李奇說。跟那個總統同名。   你找柯斯特洛做什麼,卡特先生?   我有樣東西要交給他,但我弄丟他的名片了,李奇說。而且電話簿裡找不到他的號碼。   那是因為他根本沒把號碼登記上去。他只幫律師工作,一般人的案子他可不接。   所以你認識他囉?   認識他?我當然認識。他當偵探前就在這裡上班,所以我會認識他也不奇怪吧。   你知道他的辦公室在哪裡嗎?   在西村吧。對方說,接著就停了下來。   李奇把頭別過話筒,嘆了口氣,動作就像在拔牙。   你知道是西村哪裡嗎?   格林威治大道吧,我沒記錯的話。   你知道幾號嗎?   不知道。   電話號碼呢?   不知道。   你聽過一個叫雅各的女人嗎?   沒有,我應該聽過嗎?   只是問問,李奇說。她是他的客戶。   從來沒聽過。   好吧,謝謝你的幫忙。李奇說。   嗯。對方回答。   李奇掛上電話,又走回圖書館,翻出曼哈頓區的白頁電話簿,看看格林威治大道上有沒有名叫柯斯特洛的人,結果是沒有。他把電話簿歸位,走出圖書館,回到陽光下,開始步行。   格林威治大道是條又長又直的街道,從第十四街與第八街口,往東南方延伸到第八街與第六街口。這條街的兩旁都是低矮的格林威治村式建築,有些還有往內挖空的半地下室,用來開小商店或者畫廊。李奇先走過北邊,但什麼也沒找到。於是他避開車陣,從另一邊往回走,正好走到一半時,看到一個小小的銅製招牌掛在大門走道的石框上。擦得亮亮的長方形招牌,是眾多招牌的其中一個,上面寫著柯斯特洛。門是黑色的,而且沒關上,進去裡面是個小廳,旁邊有個用氈子製成的佈告欄,上面壓進幾個塑膠字,表示這棟大樓裡有十間小辦公室,其中第五間就是柯斯特洛。小廳後頭有道鎖上的玻璃門。李奇按下第五間的電鈴。沒有回應。他想用膝蓋把門頂開,但一點動靜也沒有,於是他按了第六間的電鈴。對講機傳出沙沙聲。   找誰?   快遞。他說,接著玻璃門發出唧唧聲,喀噠一下就打開了。   這是棟三層樓建築,如果連分開的地下室也算進去就有四層。第一到第三間辦公室都在一樓。他走上樓,看見第四間在左手邊,第六間在右手邊,第五間則在大樓後方,門口正好在通往三樓的樓梯之下。   第五間的門是桃花心木製的,李奇注意到門並沒有關上。這道門打開的角度不算大,但也夠明顯了。李奇用腳推,門慢慢轉開,裡面是個小而素淨的接待處,差不多是一間旅館客房的大小。整個空間用一種柔和的色調粉刷,大概介於淺灰與藍色之間。地板上鋪著厚厚的地毯。他的前方有個L形的秘書桌,桌上有個看起來功能很多的電話與一部高級電腦,旁邊有個文件櫃和一組沙發。牆上窗戶用的是毛玻璃,這個房間還有另一扇門,直接通往裡面的辦公室。   接待區沒有人,而且非常安靜。李奇走進去,用腳後跟輕輕把門關上,門閂自動扣住,感覺好像辦公室要開始工作了。他走過地毯,到另一扇門前,把手縮進襯衫袖口,用袖子轉開門把。第二個房間跟剛剛的接待區大小差不多,這就是柯斯特洛的辦公室。辦公室裡有很多加框的黑白照片,記錄著柯斯特洛年輕時的模樣,他與很多警局的長官、隊長,還有當地政客合照過,這些人李奇全都不認識。柯斯特洛以前還是個瘦子,從照片可以看出他慢慢發福的跡象;這種感覺很像減肥廣告,只是效果剛好相反。所有照片都集中掛在桌子右邊的牆上。桌上有本記錄簿、一個老式墨水盒、一具電話,桌子後方有張皮椅,從皮革壓陷的形狀來看,可以知道坐在上面的是個大胖子。左手邊的牆上有扇更粗的毛玻璃窗,下方有排上鎖的櫃子。桌子前方有給訪客坐的椅子,擺放的角度令人覺得舒適而對稱。   李奇往回走到外面的辦公室,感覺空氣中有股香水味。他走到秘書桌,看見一個女用包包,而且是打開的,包包側面抵著椅子左側小梳妝枱的折疊板;板子並未闔上,李奇看見裡頭有個皮夾,還有一包衛生紙。他拿出鉛筆,用橡皮擦那頭把衛生紙推開,看見下面有些化妝品、一大串鑰匙,還有一瓶散發出柔和香氣的昂貴香水。   電腦螢幕上,顯示著以漩渦為主題的螢幕保護程式。他用鉛筆輕輕推了一下滑鼠,蜜幕保護程式馬上消失,出現一封寫到一半的信,游標正在某個未完成的字上規律閃動著。信的抬頭有當天早晨的日期。李奇突然想到柯斯特洛的屍體,四肢攤開趴在人行道上,就在西嶼那個墓園旁邊;他再看了看那個擺得很整齊的女用包、入口那道打開的門,還有螢幕上未完成的字,突然打了個寒顫。   接著,他推著鉛筆操作滑鼠,把文書處理軟體關掉,一個對話視窗跳出來問他是否要儲存變更。他想了一下,按下否,然後把檔案總管打開,檢查檔案目錄,想看看有沒有發票紀錄。從這些檔案不難看出,柯斯特洛很善於經營他的事業;在他出發尋找傑克.李奇之前,就先有訂金的紀錄了。但是,他到底什麼時候開始著手調查的呢?這些事一定有個明確的順序。首先,雅各太太找柯斯特洛幫忙,只給了個名字,大概描述了李奇的身材,還有提到他曾是個軍人。柯斯特洛當時必定聯絡了軍方在聖路易的檔案儲存中心,因為只要是服過役的人,在那邊都會有紀錄。這地方有兩層嚴密防護,除了森嚴的門禁外,還有重重人為關卡,不讓外人隨便進入。經過幾次耐心等候,柯斯特洛終於知道了李奇自軍方除役這件事。接著,他的調查就陷入膠著,毫無進展。後來,柯斯特洛姑且試著從銀行帳號著手:先打給一個老朋友,套套交情拉拉關係,可能因此收到了朋友從維吉尼亞傳真過來的資料,或者直接就在電話中告訴他關於帳戶的資料。他知道後,便馬上南下,在杜佛街到處打聽,然後遇上那兩個傢伙,被他們給殺了。   這個合理的推測聽起來很短,不過柯斯特洛實際上在聖路易跟維吉尼亞這兩個部分應該花了不少時間。李奇推測,想從中心得到紀錄,以柯斯特洛這種普通人來說,至少要花三到四天。維吉尼亞的銀行那邊應該不會比中心的紀錄快多少要套交情也不可能馬上得到帳戶資料。實際上花的時間應該就是這麼久沒錯:從這兩個地方得到資料差不多要七天時間,再用一天來整理,還有開始和結束再各加一天,全部加起來,就是雅各太太找他幫忙的十天之後。   他打開一個標示為發票的子目錄,右邊視窗出現一長串的名字,全部以字母排序。他把游標往下拉,再把捲軸往上移,在J開頭的清單並未找到雅各(Jacob)這個名字;清單裡的名字大多是縮寫,也許都是律師事務所的簡稱。他查了一下日期,沒有十天前的資料,但有九天前的說不定,柯斯特洛的動作比他想得還快一些,但也可能是秘書的動作慢了些。這個九天前的資料名稱是SGR&T︱09。他點開資料夾,裡面顯示了一筆千元訂金的紀錄,事項是尋找失蹤人口,帳單則寄給華爾街一間叫史賓.古曼.瑞克與泰伯聯合事務所的地方。紀錄裡有帳單地址,但沒有電話號碼。   他關掉檔案總管,進入資料庫,搜尋叫SGR&T的檔案,找到一筆有相同地址的資料,而且還多了其他訊息,有電話、傳真、電報,還有電子郵件。他彎下腰,從秘書那包衛生紙中抽了幾張來包住電話話筒,也拿了一張蓋在按紐上,接著撥打資料裡的號碼,鈴響一會兒就接通了。   史賓.古曼,一個頗有朝氣的聲音說道。需要幫忙嗎?   我找雅各太太,謝謝。李奇口氣匆忙地說。   請稍等。對方說。   電話傳來一陣等待音樂,接著一個男人接起電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急,不過還滿客氣的,可能是個助理。   我找雅各太太,謝謝。李奇又說了一遍。   那人聽起來很忙,一副被打擾的樣子。她去蓋里森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不好意思。   你有她在蓋里森的地址嗎?   她的?那人說道,聽起來有點驚訝。還是他的?   李奇愣了一下,聽出對方的訝異,決定試一試。   他的,我是說他的。我可能搞混了。   這很正常,對方回答。我想上面可能印錯了,光這個早上我就糾正了五十個人吧。他唸了地址,很明顯早已背了下來。紐約的蓋里森,在哈德遜河往上約六十英里處,差不多就在西點軍校正對面,李奇曾在西點待過四年。   我想你可能要快一點。那個人說。   好,我會的。李奇說,然後掛上電話,覺得被弄糊塗了。   他關掉電腦資料庫,讓螢幕就這麼空白著,再看了一眼那個秘書的包包,離開房間時,還聞得到她的香水味。      柯斯特洛的秘書在透露雅各太太身分的五分鐘後就斷氣了,差不多也就是荷比用鉤子對付她的五分鐘後。他們在八十八樓,荷比辦公室的浴室內。這是個理想的地方,空間很大,足足有十六英尺見方,拿來當浴室簡直太大了。荷比花了不少錢請設計師在裡頭鋪上花崗岩瓷磚,整個地板、牆壁與天花板都是。浴室裡有個大淋浴間,沖澡時可以把掛在不鏽鋼軌道上的透明塑膠簾拉起來隔開。不鏽鋼軌道是義大利製的,用來掛這片透明塑膠簾實在大材小用。荷比某次發現把一個失去意識的人用手銬銬在上面,軌道竟還承受得了重量,所以後來每當他要逼供,或者強迫誰遵照指示辦事,就會用這個方法;曾掛在上面的人當中,有好幾個體重都比現在這個秘書重得多。   唯一要注意的問題就是隔音,而他很肯定這不會是問題。這是棟十分堅實的建築,雙子星大樓的重量每棟都超過五十萬噸,又厚又堅實的牆,全是大量鋼筋水泥建成的。此外,他也沒有會對其他辦公室好奇的鄰居八十八樓的辦公室大多是租給某些不知名小國的貿易代表團,而那些瘦巴巴的職員平常有一大半時間都待在聯合國;八十七樓和八十九樓也都是這樣,所以他才安心選擇了這個地方。不過,荷比絕對不是會冒一絲一毫額外風險的人,所以他還用上了膠帶,以策安全。首先,他會剪下幾條大約六英寸長的膠帶,暫時貼在牆壁瓷磚上。其中一條是要貼在被銬著那人的嘴上。直到那人開始瘋狂點頭,眼睛都快凸出來時,他就會撕下對方嘴上的膠帶,等待答案。如果對方尖叫,他會用力再貼上另一條膠帶,繼續折磨下去。通常在第二條膠帶撕下來後,他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由於地板也是瓷磚,所以要清洗拷打的痕跡就簡單多了:把蓮蓬頭開大一點,裝幾桶水沖沖四周,再拖拖地,一切又會回復原來的樣子,所有痕跡都會隨著水從八十八樓的排水口沖到下水道去。荷比從來沒拖過地,因為這需要用到兩隻手。所以他那兩個年輕手下其中之一就得捲起名貴的西裝褲管,脫掉鞋、襪,負責拖地的工作。荷比正在外面,坐在他的桌子前,跟另一個手下談話。   我會弄到雅各太太的地址,你們把她帶來給我,知道嗎?   當然,手下回答。那她怎麼辦?   他朝浴室地板點了點頭。荷比跟著看過去。   等晚上再說,荷比說。把她的衣服穿上,帶到船那邊去。開出海灣幾浬後就丟下去。   過幾天後,她會被沖回來的。那個人說。   荷比聳聳肩,說:我不介意。幾天後,她的屍體會腫起來。警方會以為她是從汽艇上摔下來的。至於她身上的傷,他們會以為是螺旋槳造成的。      保持隱蔽的習慣有很多好處,不過也有些缺點。現在要到蓋里森,最快的方式就是租輛車直接開過去,但因為李奇既沒信用卡,又沒帶駕照,只好放棄這個選項。於是他攔了一輛計程車,先去中央車站,他很確定那裡有哈德遜線的班車,因為有些通勤族可能就住在往北那麼遠的地方。如果沒有的話,美國鐵路公司往阿爾巴尼和加拿大的火車應該也會經過那裡。   他付錢給計程車司機後,穿越人潮走到車站大門,搭長長的電扶梯往下到車站大廳。他瞄了一下四周,伸長脖子看火車時刻表,試著回想停靠站的地理位置。克羅頓︱哈蒙線的火車不適合,因為終點站離蓋里森太遠了,他至少要搭到普基西才行。他往下看完班次清單,沒有他需要的車;接下來一個半小時,都沒有可以帶他去蓋里森的車次。      他們就照平常的做法,其中一人搭電梯到地下二樓的裝貨區,再去垃圾堆裡找個空紙箱。裝冰箱或飲料販賣機的最理想,不過他以前也曾用過三十五吋電視的紙箱。這次,他找了個原來裝檔案櫃的大紙箱,然後用推車從裝貨區的斜坡把箱子推進貨運電梯,回到八十八樓。   至於另一個人,則負責在浴室把秘書的屍體裝進運屍袋。接著他們把屍體放進箱子,拿荷比用剩的膠帶把箱子密封起來,放到推車上,再搭電梯下樓到停車場。他們把推車停在一台黑色雪佛蘭Suburban休旅車後方,數到三,一起把箱子抬進後車廂,關上車門並上鎖;然後他們離開車子一段距離,再往回看,車窗隔熱紙的顏色很深,車庫照明也很昏暗,確定不會有問題。   我告訴你,其中一位說。如果把椅子拆下來,我們就可以再放一個裝雅各太太的箱子。今晚動手,就不用跑兩遍了。我可不想一直上那艘船。   好啊,另一個人說。還有多的箱子嗎?   那一個是最適合的了。不過我想還是要看雅各太太的體型。   要看我們今天能不能解決她吧。   你還懷疑這個?你也看到老大今天心情不太好吧?   他們一起走到另一個通道,打開另一台黑色Tahoe休旅車的車門。這輛車比剛剛那輛雪佛蘭Suburban小,不過體積還是很大。   所以我們要去哪裡找她?其中一人問道。   一個叫蓋里森的小鎮,另一個回答。沿著哈德遜河往上,中途會經過一個叫辛辛的地方。差不多要開上一小時,頂多一個半小時就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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