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時後,時間已是凌晨。李奇獨自被關在調查局波特蘭辦公室的拘留所內。他知道那個警察打電話給他的小隊長,小隊長再打電話給調查局聯絡人,然後波特蘭的人打電話到寬提科,寬提科打電話到胡佛大廈,胡佛大廈再打電話到紐約。那個警察把所有經過向小隊長報告,興奮到上氣不接下氣,然後小隊長親自到場,李奇保持沉默。麗莎消失了一下,接著救護車來了,把史麥嘉送去醫院。他聽到警局把管轄權毫無異議地交給調查局,然後兩個波特蘭探員抵達現場逮捕他。他們把他銬上手銬,載到市中心,丟在拘留所裡。
牢房很熱,他的衣服不到一小時就乾了,硬得跟紙板一樣,而且都是橄欖綠的油漆。除了這些之外什麼也沒發生。他想大概要花點時間,人員才會聚集吧!他在想,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到波特蘭來,還是要把他送回寬提科。沒人對他說過隻字片語,也沒人來看他,只有他自己孤伶伶一個人。這段時間他都在擔心史麥嘉的情況,想像著急診室裡一大堆緊張的陌生人,對她的身體動手動腳。
過了午夜,一切依然平靜。然後開始有騷動,他聽到建築物裡有聲音。有人來了,傳來急切的交談聲。第一個出現的是尼爾森.布雷克。他們都來了,他想。這些人一定是先研究一番,然後再發動李爾小飛機到這裡來,時間也差不多。內側的門打開,布雷克走進鐵柵裡,看了牢房一眼,臉上的表情在說:你現在真的搞砸了。他看起來很疲倦、很緊張,臉上又紅又蒼白。
之後又安靜了一小時,過了凌晨一點,艾倫.迪爾菲到了,大老遠從紐約來。內側的門打開,他走進來,陰沉沉地不發一語,厚厚的眼鏡後面是發紅的雙眼。他停了一會兒,透過鐵柵往裡看,跟很多天前那一夜的表情一樣,沉思著:原來就是你?
他轉身離開,四周又安靜了下來。另一個小時過去,超過兩點了,一個本地探員走進來,拿著一串鑰匙把門打開。
該談談了。
他帶著李奇離開牢房,走過走廊,順著到了會議室。這裡比紐約的小,不過一樣寒酸,同樣的照明、同樣的大桌子,對面擺了張椅子,李奇繞過去坐了下來。眾人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沒人開口,也沒有人動。然後布雷克往前坐。
我死了一個探員。他說:我不喜歡這種事。
李奇看著他,說:你死了四個女人,差點就變成五個。
布雷克搖搖頭。根本不可能有第五個,我們已經控制情況,茱莉亞.拉瑪是去拯救第五個,而你殺了她。
會議室又靜了下來。李奇緩緩地點點頭,問:這就是你們討論後的立場?
迪爾菲抬起頭,說:這種說法講得通,你不覺得嗎?她在私底下發現案情有了一些突破,克服了飛行恐懼,然後尾隨加害者一路跟到這裡來,就在千鈞一髮時趕到,正要開始急救程序,你卻衝進去攻擊她。她是個英雄,你則因為殺害聯邦探員而遭判刑。
又是沉默。
時間上交代得過去嗎?李奇問。
布雷克點點頭。當然,比方說早上九點鐘時她在東岸的家,五點時她已經飛到太平洋岸的波特蘭外圍。十一個小時,時間很充裕,足以讓她做腦力激盪,趕到國內機場坐上飛機。
警察有看到兇手進去嗎?
迪爾菲聳聳肩。我們想警察大概睡著了,你也知道這些鄉下地方的年輕人是什麼樣。
他看到有個軍中神父來找她,他那時候醒著。
迪爾菲搖搖頭。陸軍會說他們根本沒派什麼神父過去,那個警察一定是在做夢。
他有看到拉瑪進去嗎?
還是在睡覺。
拉瑪是怎麼進去的?
敲敲門,打斷了兇手的行動,他從她身邊奪門而出。拉瑪沒去追他是因為要看史麥嘉的情況,因為她心地善良。
警察有看到那傢伙衝出去嗎?
還是在睡覺。
然後在她衝上樓之前,她還有時間把門上鎖,因為她心地善良?
顯然如此。
整個房間靜悄悄地。
史麥嘉醒來了嗎?李奇問。
迪爾菲點點頭。我們聯絡過醫院了,她什麼都不記得,我們想她一定暫時失憶了。我們可以找到一大堆精神科醫師說這是完全正常的現象。
她還好嗎?
她很好。布雷克笑了笑。不過我們不會追著她問攻擊她的人長什麼樣,我們的精神科醫生會說,以她的情況,這麼做非常不合適。
房間裡又靜了下來。
麗莎呢?李奇說。
暫時停職。布雷克說。
因為沒照規矩來?
她受到感情方面的不當影響。布雷克說:說了些天真爛漫的狗屁故事。
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裡對吧?迪爾菲說:你從一開始就痛恨拉瑪,所以基於私人仇恨殺了她,然後自己編了個故事脫罪。不過編得不是很好,沒有證據,完全沒辦法把拉瑪扯進去。
她完全沒留下證據。李奇說。
布雷微微笑。很諷刺,不是嗎?打從一開始你就對我們講,說我們憑藉的只有我們以為是個像你一樣的人下的手。那麼現在看起來,你所憑藉的只有你以為是拉瑪做的。
她的車在哪裡?李奇問:她從機場開車到史麥嘉的住處,車在哪裡?
兇手開走了。布雷克說:他一開始一定是徒步偷偷走到後面去,不知道警察在睡覺。後來她突然闖進來,所以他就開著她的車逃走了。
你們會找到她用真名租車的紀錄,是嗎?
布雷克點點頭。大概吧!我們想要的通常都找得到。
那麼從華盛頓飛到這裡的班機呢?你們也會在航空公司的電腦裡找到她的名字囉?
布雷克再次點點頭。如果有必要的話。
你知道你的問題在哪裡嗎?迪爾菲又說一次:死了個探員一定要有人負責。
李奇點點頭。而承認聯邦探員其實是兇手令人無法接受。
想都別想。布雷克說。
就算她真的是兇手?
她不是兇手。迪爾菲說:她是個盡忠職守的好探員。
李奇點點頭,說:這樣一來我大概拿不到薪水了。
迪爾菲做了個鬼臉,彷彿房間裡有臭味。
這不是開玩笑,李奇。他說:認真點,你現在麻煩大了。盡量逞口舌之快,你可以說你只是有嫌疑,可是你會看起來像個白癡,因為沒人會聽你的,而且也不重要。因為要是你有嫌疑,就應該讓麗莎逮捕她,對不對?
來不及。
迪爾菲搖搖頭。放屁。
你有親眼見到拉瑪在傷害史麥嘉嗎?布雷克問。
我要她閃一邊去。
我們的律師會說,就算你搞錯了,但因為你先前有重大嫌疑,所以你應該直接處理浴缸裡面的史麥嘉,讓麗莎去對付身後的拉瑪。二對一,這樣會更節省時間不是嗎?如果你真有那麼關心你的舊同袍。
可能會節省我半秒的時間。
半秒也可能很關鍵。迪爾菲說:像這樣的生死關頭,我們的律師會針對這點再三強調。他會說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攻擊別人,只證明了一件事,就是私人恩怨。
房間裡靜了下來,李奇低頭看著桌子。
像你這麼懂法律,這點你應該了解。布雷克說:有時確實會發生無心之過,可是就算這樣,保護被害者的行為必須在被害者受到攻擊的當下採取,而不是事後。事後行為就變成復仇,清楚明瞭。
李奇沒有說話。
而且說是犯錯或意外也說不通。布雷克說:因為你跟我說過,要把人的頭打破,方法你瞭若指掌,絕對不可能發生意外。還記得巷子裡那傢伙嗎?派崔遜的手下?腦袋是這樣,想必脖子也是吧?所以這不是意外,這是刻意謀殺。
一片沉默。
好吧!李奇說:用什麼交換?
你得坐牢。迪爾菲說:沒得換。
放屁!一定有得換。李奇說:絕對有得換。
又是沉默。過了好幾分鐘,布雷克聳聳肩說:這樣吧!如果你願意乖乖聽話,那我們可以妥協一下。我們可以說拉瑪是自殺,因為父親過世太傷心了,又因為不能保護妹妹而飽受折磨。
然後你得把你的大嘴閉上。迪爾菲說:除非我們同意,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隻字片語。
又是沉默。
我會嗎?李奇說。
因為你是個聰明人。迪爾菲說:別忘了,拉瑪什麼證據都沒留下,這點你很清楚,她太聰明了。當然,如果你有一百萬去支付律師費的話,你還可以搞個幾年,可能可以弄出些無關痛癢的證據。可是陪審團會怎麼說呢?一個大男人痛恨一個小女人?男的是流浪漢,女的是聯邦探員?男的把女人的脖子扭斷了,然後說這都是她的錯?編些催眠的東西?想都別想。
所以乾脆點面對現實吧!布雷克說:你現在已經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了。
一片沉默,然後李奇搖搖頭說:不對,我不買這個帳。
那你就得坐牢。
我要先問個問題。李奇說。
什麼問題?
是我殺了羅蘭.史丹利嗎?
布雷克搖搖頭。不,不是你。
你怎麼知道?
你知道我們怎麼知道的,派人跟蹤你,一整個星期。
而你們把這份報告也送一份給我的律師了,對吧?
沒錯。
那好。李奇說。
好什麼?聰明人。
就是好你個笨蛋!李奇說。
可以說清楚點嗎?
李奇搖搖頭。你們自己想。
房間裡靜了下來。
什麼?布雷克說。
李奇對他微笑。想想策略,或許你們可以因為拉瑪把我關起來,可是你們也不能說是我殺了那些女人,因為我的律師手上有一份你們自己的報告,證明我不是殺人兇手,那你們該怎麼辦?
這對你有什麼重要?布雷克說:你還是得進監牢。
想遠一點吧!李奇說:你們對全世界說我不是兇手,而你們也死不承認是拉瑪幹的,所以你們得裝個樣子繼續追查,是嗎?永遠不能結案,因為別人會起疑。想想這種不太好的頭條吧:了不起的聯邦調查局,十年後依然膠著。啞巴吃黃連,擺出去的人力也不能撤回,要一天二十四小時不斷追緝,投注愈來愈多人力、愈來愈多資源、愈來愈多預算,年復一年,不斷尋找這傢伙。你們打算這樣嗎?
屋內一片沉默。
不會,你們不可能這麼做。李奇說:而不這麼做就等於承認你們已經知道真相。拉瑪死了,緝捕行動結束了,人不是我殺的,所以拉瑪才是殺人兇手。對你們來講現在是該攤牌的時候了,要下定決心。如果你們不承認拉瑪是兇手,那就得窮盡所有力氣到死,假裝追緝一個你們確定不存在的人。而要是你們承認兇手就是拉瑪,那你們就不能因為我殺了她而把我關起來,因為在那樣的情境下,這絕對站得住腳。
又是沉默。
所以你們是笨蛋。李奇說。
眾人沉默,李奇得意地笑著問:接下來呢?
他們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才慢慢回神。
我們是調查局。迪爾菲說:我們可以讓你的日子很難過。
李奇搖搖頭,說:我的日子已經很難過了,你們不可能讓我更難過。不過你們可以不用再浪費力氣威脅我,因為我會保密。
你會嗎?
李奇點點頭。一定得保密,不是嗎?要是我洩漏出去,那麼所有後果都得由麗達.史麥嘉來承擔。她是唯一倖存的目擊者,可能會有一堆人死纏著她檢察官、警察和新聞記者。所有讓人難堪的細節,包括她怎麼被強暴的、她為什麼會脫光衣服躺在滿是油漆的浴缸裡這樣會傷害她,我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又是沉默。
所以你們的祕密在我這裡很安全。李奇說。
布雷克瞪著桌子,然後點點頭說:好,這我可以接受。
可是我們會監視你。迪爾菲說:隨時隨地,這點你別忘了。
李奇又笑起來,說:行啊!只要別讓我抓到就好。因為你們應該還記得派崔遜的下場,千萬別忘了,好吧?
事情就這樣結束,沒有輸贏,陷入了微妙的僵局,沒人再說什麼。李奇站了起來,繞過桌子離開房間。他找到電梯,坐到一樓,沒人追過來。門有兩層,滿是傷痕的橡木搭配怪異的玻璃。他把門推開,踏入波特蘭黑暗無人的街上,在黑夜中感受冷風,站在人行道邊發呆。
嘿!李奇。麗莎叫道。
她站在李奇身後,從門邊柱子的陰影中走出。他轉過頭,看見她頭髮閃動的微光,還有白襯衫,以及外套沒有遮蔽的胸口部分。
嘿!妳也是。他說:妳會沒事吧?
她走過來,說:會的。我想要求請調,可能到這裡來吧!我喜歡這裡的環境。
他們會答應嗎?
她點點頭。當然會。預算公聽會進行期間,他們絕對不會惹麻煩,保證馬上通過。
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說:這就是我們在樓上的結論。
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
他們沒那本事。
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麗莎說:我都站在你這邊。
李奇點點頭。我知道,像妳這種人應該多一點。
這個給你。她說。
麗莎拿出一張薄薄的文件,是一張旅行證件,寬提科差旅部門發的。
你用這張就可以坐到紐約。她說。
那妳呢?他問。
我會說我搞丟了。他們會另外發一張給我。
她靠過去,親了李奇的臉頰,然後轉身大步邁開。
好運!她叫道。
妳也是。李奇回道。
他花了三小時,沿著馬路走了十二哩路到機場,用調查局的旅行證件換了一張機票,又等了一個小時,接著坐上第一班飛機。在飛機上睡了四小時,跨過三個時區,下午一點鐘降落在拉瓜地亞機場。
他掏出身上僅存的現金買了公車票,換地鐵坐到曼哈頓,在運河街下車,往南徒步到華爾街。剛過兩點,他到了裘蒂辦公大樓的大廳,六十個樓層外出用餐的員工一路把他推進來。裘蒂公司的會客室空盪盪的,沒人在櫃檯。李奇穿過一扇沒關的門,進入一道走廊,兩旁都是法律書籍,擺在橡木書架上。左右兩側是空辦公室,辦公桌上有文件,椅背上有外套,但都看不到人。
他來到一扇雙層門前,聽到另一側有嘈雜的交談聲、玻璃杯的敲擊聲與笑聲。他把右側的門拉開,嘈雜聲從裡面爆開來,他看見了一間會議室,裡面滿滿都是人,穿著黑色西裝、雪白襯衫、吊褲帶,打著素淨的領帶,或是深色洋裝、黑絲襪。有面牆上滿是閃耀奪目的窗戶,一張長長的桌子鋪上一層厚厚的白布,上面擺滿一層層閃亮的玻璃杯和上百瓶香檳。兩個酒保迅速地把這些金黃色的泡沫水果酒倒出來,大家或喝或敬,目光看著裘蒂。
她像磁鐵一樣穿過人群,所到之處,人群在她旁邊圍成一個圈。圓圈不斷變幻,興奮不已的人一個接一個。她四處移動,微微笑,舉杯敲擊,然後隨機移動,就像彈珠臺的鋼珠一樣,朝著新的歡呼人群走去。牆上雷諾瓦的畫在玻璃上反射出來,李奇看見自己的倒影出現在畫上,這時,裘蒂的眼光落在他身上,看見他站在門邊。他沒刮鬍子,穿著滿是縐褶的卡其襯衫,上面有許多綠色油漆印,乾掉的油漆讓衣服變得硬梆梆的。她身上穿著價值上千元的洋裝,乾乾淨淨,一百張臉跟著她的視線轉頭,整個房間頓時靜了下來。她猶豫了一下,彷彿在心中下了某個決定,然後擠過人群,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手裡還拿著香檳酒杯。
合夥人慶祝會。他說:妳成功了。
沒錯。她說。
恭喜囉!寶貝。他說:抱歉我來晚了。
她把他拉進人群中,眾人把他們圍起來。李奇與上百個律師握手,方式跟當年在部隊與外國將領握手一樣。(別來找碴,我就不會理你。)主管是個老傢伙,臉上紅紅灰灰的,大概六十五歲。會客室銅匾額上刻的名字裡有個是他老爹。他的西裝一定比李奇這輩子穿過的全部衣服還貴,不過這個慶祝會的氣氛意味他不會有任何架子,就算李奇是替裘蒂開電梯門的,他也會很樂意跟他握手。
她真的是個非常、非常耀眼的明星。他說:我真的很高興她接受了我們的提議。
我這輩子見過最聰明的律師。李奇在眾人的嘈雜聲中說。
你會跟她一起去嗎?
跟她去哪裡?
去倫敦。老傢伙說:她沒跟你說嗎?新合夥人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歐洲管理個幾年。
這時候裘蒂回到他身邊,臉上掛著微笑,把他拉走。人群又慢慢形成許多小圈圈,對話內容也回到工作內容跟小八卦上。她拉著李奇來到窗邊一個小空間,這裡有遼闊的景觀,可以看到海港,玻璃兩側只有柱子。
我打過電話給調查局。她說:我很擔心你,而且在技術上我還是你的律師。我跟艾倫.迪爾菲辦公室的人通過電話。
什麼時候?
兩小時前,他們什麼都不肯說。
沒什麼好說的,他們跟我攤牌,我也跟他們攤牌。
她點點頭。所以他們終於放你走了。
接著她停了一會兒,然後問:你會以證人身分出庭嗎?會有審判嗎?
李奇搖搖頭。沒有。
她點點頭。只有葬禮,是嗎?
他聳聳肩。已經沒有任何家屬活著了,這是最主要的原因。
裘蒂又停了一下,好像準備要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那你有什麼感覺?她問:用一句話回答。
很平靜。他說。
如果在同樣的情況下,你還是會作一樣的決定嗎?
這次換他停了一會兒。
同樣的情境下?他說:毫不猶豫。
我得到倫敦去上班。她說:兩年。
我知道。他說:那老傢伙跟我說了。什麼時候要走?
月底。
妳不希望我跟妳一起去。他說。
工作會很忙,小小的一群人,但工作量很驚人。
而且那是個文明的城市。
她點點頭。沒錯,你會想來嗎?
整整兩年?他說:不要,不過偶爾去看妳倒是可以。
她淡淡地微笑。這樣也不錯。
他沒說話。
這種感覺很糟。她說:這十五年來,沒有你的日子我很難過,可是現在擁有了你,卻又不能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他說:都是我的錯。
你也有同樣的感覺嗎?
他看著她,說了謊。我想是吧!
我們只剩下到月底的時間了。裘蒂說。
李奇點點頭,說:比大部分的人都要多了。妳下午可以休假嗎?
當然,我現在是合夥人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那就走吧!
他們把空杯留在窗臺,穿過重重人群。所有人注視著他們走到門口,然後大家回過頭小聲地猜測兩人的去處。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