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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9

在白色房間聽月歌 朱川湊人 4071 2023-02-05
  投手是個約莫二十歲的年輕男孩,雖不夠資格參加甲子園,但聽說高中就從全市的選拔賽中脫穎而出,代表全市參加準決賽,可見他球技之高。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現在雖面臨關鍵性的一擊,他仍是一副瞧不起打擊手的模樣。大概是看我已年過三十而不把我放在眼裡吧。   目前是兩好兩壞,方才是四壞球保送一壘。看來,對方大概也會故意投出壞球。但雅彥卻不這麼認為。這乳臭未乾的傢伙一定很想展現自己的實力,所以下一球一定會是個好球。這正是大好時機,所以只要球道對了   (真來了!)   彷彿應雅彥要求似的,迎面飛來一個他最有把握的近身高球。他身體自動做出反應,用力揮棒擊出。雅彥感覺手感紮實,這一擊顯然完全命中。

  精打細算揮出的球一如火箭般,以理想的角度直射進秋天的晴空。雅彥眼角瞥見觀眾席瘋狂歡呼的光景。   打棒球真好,這時他不禁如此感慨。做其他事情,都沒有如此暢快的感覺。   右外野手沒算準,球落在他身後極遠的地方,並隨即彈起往更後方滾去。他趕緊追去,但動作實在太慢了,大概是勉強用來湊數的選手吧。雅彥全力衝刺。   觀眾席不斷傳來歡呼聲。   他本想直接衝回本壘的,但終於慎重地停在三壘。本來在一壘的球員已衝回本壘獲得一分,自己這隊已經贏定了。   雅彥看到坐在觀眾席後方的晶子興奮地跳著,並且和今天才初次見面的隊員太太們相互擊掌慶祝。能擊出好成績為球隊爭光雅彥心裡固然高興,但看到晶子如此興奮,更讓他感到欣慰。

  哇,武藤先生好厲害呀!   比賽結束後,雅彥回到觀眾席上,不知何時到場的鎮民會會長滿臉笑容地上前道賀。   鎖民會會長,您也來了呀。   因為是我介紹你進來的,當然也有責任呀。不過我現在可放心了,真為你感到驕傲啊。   雅彥發現智惠祖母的遺體時,曾向他提起自己在東京參加過棒球隊。鎮民會會長很用心,大約一個月前就問他要不要參加朋友公司的棒球隊。   雅彥不知他是為了自己特地到處打聽,還是碰巧認識,不過還是決定先暫時加入球隊。參加過幾次練習之後,今天是第一次正式上場。   真的很感謝,棒球真的很好玩。雅彥坐在觀眾席上,一邊擦汗一邊說。   這時隊友紛紛上前誇讚他那關鍵的一棒打得實在精采。

  人呀,若能滿腦子只想到喜歡的事物,就是最幸福的。鎮民會會長說。   雅彥只是報以微笑。   自從土屋祐二的事情發生以後,兩人之間便產生一種奇妙的親密關係。當然絕稱不上友情,但似乎較以前親近許多。或許是因為一種共犯意識,也或許表示雅彥已正式成為久久里鎮的一份子。   不過說實在的,雅彥總覺得隨時笑臉迎人的鎮民會會長有點詭異。   事發後的第二天,報紙和電視聳動地報導了土屋祐二自殺的新聞,但都表示土屋是在H市內的飯店中上吊自殺的。該處距久久里鎮有一段相當遠的距離。究竟是消息遭到操控,還是他真的將土屋的屍體搬到該飯店進行偽裝?這一切都不得而知,但柱子和雅彥確實一點也未浮上檯面。   雖然雅彥早感覺鎮民會會長絕非普通人,但這回才真正感受到他的深不可測。或許當地駐警野野村也參與其中,也說不定飯店中有這小鎮出身的職員而從中協助。若真有意解開這謎團,其實很容易就能辦到,只是大概沒人敢這樣做吧。

  鎮民會會長的詭譎之氣和這個小鎮一模一樣。雖然雅彥對他總有不舒服的感覺,但如今已無心抗拒。   啊,武藤太太,英語補習班進行得如何呀?   兩人交談時,一臉害臊的晶子靠了過來。鎮民會會長笑容一成不變地向她打招呼。   啊,託您的福,進行得很愉快。   搬到這小鎮來已有半年,晶子變得相當開朗,甚至可說愈來愈主動。從前她不喜歡和人打交道,老是躲在雅彥身後,但現在卻願意主動與人打招呼,大概是和附近的太太們交往後訓練出來的吧。   聽說大獲好評呢。不但教法傑出,好像還相當有趣喔。要是我以前能找到武藤太太這麼優秀的老師,說不定就能說一口流利的英文,娶的就是美國老婆囉。   鎮民會會長搖著身體大笑,彷彿自己剛才這番話很好笑似的。這人居然也曾為人師表,想到這點就覺得不可思議。

  會長這樣說不太好吧?會長太太聽到會生氣唷。   喔,那剛才那些話可千萬別傳出去呀。   鎮民會會長趕緊以手掩住嘴巴,故做惶恐狀。雅彥和晶子兩人對看一眼,也忍不住大笑。   就在這時,雅彥無意間往球場外一瞥,卻發現一個熟悉的人影。   圍籬外面停著一輛熟悉的紅色越野機車,上面的騎士不是別人,正是智惠。她雖戴著安全帽遮住了臉龐,但絕對錯不了。   (她也來了呀。)   雅彥的眼角餘光流連在那頂紅色的安全帽上,心裡卻不禁回想起智惠豐滿的軀體。   當土屋見證人的那一夜,兩人在集會所結合了。   雅彥受到過度刺激,全身不住顫抖。智惠用力抱緊他,才讓他平靜下來。   但仍無法消除那份恐懼。雅彥拚命想忘掉一切,然而土屋那平家蟹般的笑容卻歷歷在目,無論如何也抹不去。

  雅彥抱住智惠。為了逃離這份恐懼,必須確認自己還活著,只好抱緊智惠點燃生命之火了。   不必放在心上因為這正是我想要的。狂亂過後,智惠平靜地說。   雅彥聽她這麼說,不禁想起隔壁那位太太。   隔壁太太邀約多位外遇對象到自己家裡來。或許她也和自己一樣感到恐懼,或許她也必須確認自己還活著,否則便無法繼續住在這小鎮。雅彥想到這點,便忍不住難過。   從此,便因著這份共犯意識而和智惠緊密結合。雖然肉體上的關係自那夜之後並未再繼纊,但內心深處卻感覺彼此緊緊相紫。這關係較之於從前的外遇對象亮子,甚至自己最愛的晶子,都更為緊密。   不過那絕對不是愛。因為不是愛,所以無法諒解智惠為何出現在此,只覺得她居心叵測。

  (到底想怎麼樣?晶晶在這裡呀!)   雅彥若無其事地調整自己的位置,巧妙地讓晶子轉而背對智惠。紅色機車在鐵網外停了一會兒,彷彿感覺到雅彥的顧忌似的,不久便低調地發動引擎離開。      我真慶幸能搬到這小鎮來。那天夜裡,晶子在客廳盯著電視說。感覺自從搬到這裡之後遇到的全是好事。和小彥在一起的時間也增加了。   我也這麼想。雅彥剛泡完澡,頭髮還是濕的,他邊喝啤酒邊點頭回答。   因為還得開車,賽後的慶功宴上雅彥滴酒未沾。他現在就像急著彌補自己似的,一口氣就喝掉兩大罐啤酒。   我一定是和這小鎮很投緣。要是繼續住在東京,一定會變得更不正常吧。   晶子也喝了一點淡淡的氣泡酒。她本來酒量就不好,才喝了三分之一杯,臉就紅了。

  空氣好,居民又親切之前過世的三橋小姐的奶奶也說過,再也找不到比這小鎖更棒的地方了。現在我也能體會了。   不好意思,拜託你別再提起起那位老奶奶了。   啊,抱歉。   聽雅彥這麼一說,晶子連忙噤口,並窺伺雅彥的神情。雅彥當然知道,所以刻意裝出想起不堪回憶的表情。但他並不是因為想起老太太最後的悲慘模樣而不忍趣續此話題,只是不願從晶子口中聽到任何有關智惠的事。   對了,鎮民會會長實在很認真喔。   似乎為了緩和氣氛,晶子刻意以開朗的語氣改變話題。   是啊,真沒想到他還特地來看我出賽,甚至還問起英語教室的事情。   大概真的有心要當鎮長吧。   上回從所長那裡聽來的話,雅彥也一五一十對晶子說了。晶子聽說他過去曾是小學老師,也十分驚訝。

  我覺得這最有可能。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哪可能把事業交給別人管理,自己為公務忙成這樣。   是嗎?晶子就著玻璃杯啜了一口,偏著頭說。   對了,會長的太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聽說是地主的女兒。   嗯,不知道耶,我也沒見過。   可是他剛剛不是提起太太的話題嗎?   那好像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一般人不是常這樣開玩笑嗎晶子說到一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了,之前我曾聽大越太太她們說,她是個大美女。不過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漂不漂亮,完全是個人主觀問題吧。   我不是這意思。大家提到這話題後,便開始支吾其詞,感覺好像刻意隱瞞什麼似的。大家面面相覷的眼神好像在說:我們別再亂說了。

  雅彥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那意思不就是表示,她其實並不漂亮嗎?而且顯然是不管主觀意識多強,也不可能硬拗的那種。   原來如此,事情總算水落石出了。因為取了長相很抱歉的地主女兒,從此鹹魚翻身,由小學教員一躍而成為小鋼珠遊樂場的老闆這種一步登天的成功方式,社會上並不少見。   (那人還真是充滿銅臭味啊。)   雅彥並不討厭這種人。對自己的慾望有一定程度的忠實,這才是人們應有的正確生活態度。隔壁太太那種生活方式,也不可一概評為錯誤。   人們生存的力量來自慾望,這是無庸贅言的。因為有了前進的慾望,才會不斷前進,正因如此,才能爬升至出乎自己意料外的高度。   對了,書進行得怎麼樣了?   已經接近尾聲了。只等最後校正工作完成,我的工作就大功告成了。   太好了。   雅彥打從心裡誇獎晶子。這也是慾望的力量(換個好聽一點的說法,應該可以稱之為夢想吧),正因為希望自己翻譯的書出版,晶子才能走到這一步。   接著只要等書店上架你說書名叫什麼來著?   凱瑟琳,克拉卜伍德著,《和你一起度過的那年夏天》。   武藤晶子譯。雅彥補充道。   晶子滿心喜悅地笑了。   真的好幸福喔,要是時間能就此停住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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