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奇幻小說 旋風神偷

第7章 第六章

旋風神偷 倪匡 11568 2023-02-05
  他們兩人處於不利的環境,這當然不是第一次了,然而處在那樣尷尬的處境中,這卻是在這次之前,從來未曾發生過的事情!   沙炳興面色鐵青,盯著他們。   過了好半晌,才聽得他又道:是你們!   他一面說,一面已將手中的火箭槍放了下來,同時,用手托住了額角,可以看出他的樣子,十分之疲倦,幾乎已不能再支持了!   木蘭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高翔速忙走向前去,輕易地將桌上的火箭槍取了過來,道:沙先生,這是十分危險的武器,你不應該碰它的!   沙炳興並沒有回答。   木蘭花也走了進來,她看到,在那幅牆上,掛著四張炭畫像,畫像是傳統的中國人像畫法,畫中的人都在四十上下年紀。   那四個人中,有一個一望而知是沙炳興。

  另外三個人,都是陌生的,但是其中的一個,卻令得木蘭花的心中一動,她覺得這個人非常臉熟,那種堅定的臉部輪廓,實是使得她覺得臉熟。   但是她並沒有機會去進一步思索,已聽得沙炳興突然咆哮起來,道:出去!出去!你們給我滾出去,快滾出去!   高翔有點不知所措,一連後退了好幾步。   木蘭花疾轉過身來,她的聲音十分溫和,道:沙先生,你鎮定些,你在這裏等人,是不是?我們先來了一步,你要等的人,可能隨後會來的。   沙炳興喘著氣,不再高叫了。   木蘭花又道:或者,我們在這裏,和你一起,等你要等的人來了,我們可以給你一點幫助,你認為我的話有理麼?   沙們興又呆了許久,才僵硬地點了點頭。

  木蘭花鬆了一口氣,向高翔使了一個眼色。   他們兩個人,一左一右,在沙炳興的兩邊,坐了下來,木蘭花道:沙先生,事情已到了這等地步,你也應該將一切向我們說明白了!   沙炳興卻已恢復了鎮定,只聽得他冷冷地道:你說甚麼,我實在不明白,甚麼叫做事情已到了這等地步?我不明白。   唉,沙先生,你一定要我講明白麼?以你在社會上的地位,以你所擁有的財產而論,今晚,你竟想做一個殺人犯,事情還不嚴重麼?   沙炳興的臉色,在木蘭花鋒銳之極的詞鋒之下,又變成死灰色,他的身子在微微發抖,但是他卻回答道:笑話!   沙先生!木蘭花更進一步地逼問,我們兩個人在這裏出現,對你來說是一個意外,但你在這裏,的確是在等人的,而如果來的不是我們,而是你等的人,我想你一定已經毫不猶豫地開了槍,而且,你也已成了一個殺人犯了,是不是?

  在木蘭花的連連緊逼之下,沙炳興神色變幻不定,可是他卻發出了連聲的冷笑,轉過頭去,道:高先生,你們有入屋搜查令麼?   高翔呆了一呆,神色尷尬。   沙炳興又冷笑了起來,道:那麼兩位私入民居   木蘭花一揮手,道:少廢話,如果你可以肯定不要我們幫助的話,那麼你大可以公事公辦,你可以控告我們有罪!   高翔立時接了上去,道:如果你還想我們幫助的話,那麼,當然你不必追究有沒有搜查令了,沙先生,是不是?   沙炳興抬起頭來,望著上面,上面全是一根一根的椽子,實在沒有甚麼好看的,他自然只是在思索。過了難堪的幾分鐘之後,沙炳興才道:我當然要你們的幫助,因為我的生命、財產,全都受到了極大的威脅,我當然需要幫助。

  很好,我們可以幫助你,但我們首先得瞭解事實的真相例如,你所說的威脅,是來自哪一方面,甚麼人?木蘭花試探著問。   我不知道,你們也別問我!   沙炳興的態度如此橫蠻,高翔已經十分憤怒了,但是木蘭花卻還是十分心平氣和地道:我想,是旋風,是不是他?   當木蘭花一講到是旋風這句話時,她的心中,陡地一亮,她想起來了,牆上那四幅中的一幅,她感到面善的,正是像那自稱旋風的年輕人!   在畫上的那個人,已有四十開外年紀,當然不是那個年輕人了,但是容貌既然如此相似,那自然是他的上代了,說不定就是他的父親!   事情已經有點眉目了!   那個自稱旋風的年輕人,曾如此嚴厲地攻擊沙炳興,那自然是沙炳興曾對他的上代,做過許多不道德的事情。

  木蘭花的心中十分興奮,因為她已找到了使頑強的沙炳興投降的武器了,她雙手按在桌上,道:前天晚上,我已經見過旋風了!   沙炳興陡地一怔,但是出乎木蘭花的意料之外,他卻突然大笑了起來,木蘭花感到有點狼狽,因為她預料自己的話,是會使對方大吃一驚的。   她為了挽救自己的狼狽,連忙又指著牆上那四幅畫像中的一幅,道:那是這個人的後代,我一看就可以看出來了。   這句話生效了!沙炳興的笑聲突然停止。他凝視著木蘭花,木蘭花也望著他。兩人對視著,好一會,沙炳興才緩緩地道:如果你已經見過他,那麼,你還來問我幹甚麼?你又何必到我這裏來?   木蘭花這時,心中十分為難。她的確是見過那年輕人的,可是,她和那年輕人的會見,卻是一場無結果的會見,因為她並未曾對那年輕人增加絲毫瞭解!

  所以這時候,她對沙炳興的反問,難以回答。   因為她實在是不知道這事情的內因!   但是木蘭花是十分機智的人,她立時道:我當然見過他,如果沒有,我怎麼逕指他是這人的後代,而不指另外兩個?   沙炳興又不說話了,木蘭花再度佔了上風,她又道:他當然也對我說了不少你和他之間的事,可是我卻不相信你真的是如此卑鄙無恥!這一句話,簡直就像是利矛一樣,投中了沙炳興!   沙炳興的身子,陡地站了起來。   由於他站起得太急了,他身後的椅子倒了下來,咚地一聲,倒在樓板上,他連忙俯身想去扶起椅子來,想以此來掩飾驚慌。   可是,他的手在不斷地發抖,終於要靠高翔的幫助,才扶正了椅子,重新坐了下來,然後才道:他甚麼都說了?

  幾乎是那樣!   他甚麼都說了?沙炳興又怪叫了一句。   木蘭花點了點頭,雖然她其實甚麼也不知道,但是她卻必需裝出她已知道了一切的樣子來,是以她再度點著頭,道:是!   放屁!沙炳興的聲音,實是尖利得可怕,完全是放屁!他講的沒有一句是真話,一句也沒有,他全是在造謠!   沙炳興講著,陡地跳了起來,衝到了牆前,將那張畫像摘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地上,嘩地一聲,玻璃被砸碎了。   而沙炳興還在用力地踏著,將畫框踏了個稀爛,然後,他才將那張畫像拾了起來,嗤地一聲響,將之撕成了兩半。他還要再撕的時候,木蘭花突然看到在畫像的下端有著一行字,她連忙一步跨出,一伸手,便將畫像的下半部搶了過來。

  高翔也在這時,離開了座位,扶住了沙炳興。   木蘭花一將半幅畫像搶在手中,連忙去看那一行字,只見那一行字是,浙江湖洲雲旋風畫像九個字,在一幅畫像之下,有那樣的九個字,實在是極普通的一件事。   但是木蘭花卻立即呆住了!   不但木蘭花呆住了,當木蘭花立卻將那半張畫像,揚了起來,給高翔也看清了那九個字之後,高翔也陡地呆了一呆,向旁退出了一步。   沙炳興不再呼叫跳動了,他像是石頭人也似地站著。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齊聲道:沙先生,原來不是姓沙!   這句話實在是非常之可笑的,在本市,誰不知道統屬著數不清企業的沙氏機構?誰又不知道沙氏機構的總裁沙炳興?   如果說沙氏機構的總裁,居然不是姓沙的話,這不是太可笑了嗎?真難想像像木蘭花和高翔那樣機智的人,竟會問出那麼可笑的問題來。

  沙炳興呆了一呆,怪聲笑了起來,道:笑話,我當然姓沙,我不姓沙,又姓甚麼?我是沙氏機構的總裁,誰不知道這一點?   高翔不等他講完,陡地向前,跳了過去,高翔是跳向牆上所掛的沙炳興的畫像的。可是沙炳興也在此時,身形一轉,也轉到那幅像前,他用背部遮住了那畫像,雙目圓睜,道:別碰它!   沙先生,如果你真是姓沙,名炳興,那麼在這張畫像之下,一定會有著題名的,是不是?高翔一步一步地逼過去。   當高翔來到了沙炳興身前的時候,他陡地捉住了沙炳興的手,用力一拉,將沙炳興的身子,拉得向外衝出了好幾步!   可是,出乎高翔意料之外的是,正當他要放手的時候,沙炳興的身子突然一縮,背部撞向高翔,同時他的身子一彎,雙臂用力一摔,竟將高翔從他的頭上,直摔了出去!

  高翔身不由主地向前疾跌而出,重重地跌在七八尺之外!而沙炳興則已衝向前去,將牆上他自己的畫像,摘了下來。   高翔跌在七八尺開外,立時一骨碌爬了起來。   可是他想阻止沙炳興去摘他自己的畫像,卻已不能了,他只得焦急地叫道:蘭花,快想辦法,他一定想毀去這張畫!   木蘭花卻冷冷地道:我想不會的,因為孟廷棟先生,出名的足智多謀,他又何必那麼笨,高翔,你說我的話對麼?   高翔陡地一呆,一時之間,他還不明白甚麼意思!   可是接著,嘩啦一聲,已將畫像摘在手中的沙柄興,雙手突然一鬆,他手中的畫像,落了下來,畫框上的玻璃,也跌得粉碎了。   畫框當然也跌壞了,在那畫像之下,的確,有著一行字,那是山東德州孟廷棟畫像幾個字!   高翔驚訝地叫道:蘭花,你   他是在驚訝何以木蘭花在未曾看到了那一行字之前,便已知道了沙炳興的真姓名了因為以目前的情形來看,孟廷棟一定是沙炳興的真姓名了。   但是,高翔的話還未曾講完,便聽得沙炳興發出了一聲尖叫,道:你,真的甚麼都知道了,你真的都知道了?   在他這樣高叫的時候,他面上的神情,實在是可怖之極,只見他雙手在半空之中,亂揮亂抓,像是他正在抗拒著甚麼巨大的妖魔一樣!   在他不斷的怪叫聲中,高翔和木蘭花都不禁呆了一呆。   一切都是突如其來的,事情的變故發生得如此之快,令得木蘭花與高翔兩人,也無法應付,陡然之間,只見沙炳興揚起的雙手,向下一沉。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都看到在那一剎間,自沙炳興的手中,拋出了兩團黑色的圓形物事,拋向地上,在他們兩人連想也未及想一想那是甚麼之際,砰砰聲響,那兩團物事,已經爆了開來,大蓬濃煙,立時迅速四下散了開來。   濃煙四散的速度極快,高翔立時聞到那股特殊的氣味,他急叫道:蘭花,小心,黑煙有毒!事實上這時,他已看不到木蘭花在甚麼地方了。   因為黑煙迅速地展佈了開來,令得房間之中已充滿了黑煙,他已經不能看到眼前的物事了,他只不過叫了幾聲,便劇烈地嗆咳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他看到一條人影,向他疾撞了過來。   高翔認得出,那是沙炳興!   而其時他雖然已感到天旋地轉,但是他的神智還是十分清楚,他知道,必需攔住沙炳興,一定不能讓他衝出這間屋子。   是以,他猛地迎了上去,雙手疾揚了起來,往向前衝來的沙炳興頭部,猛地擊了下去。那時,高翔的神智,也已開始有點迷糊了!   他朦朧地感到,自己的那有力的一擊,像是已擊中了對方,可是他又感到,對方並沒有被擊倒,反倒是仍然用力地向前撞來。   而且,那一撞的力量極大!   那一撞,將高翔撞得連連向後退去,高翔甚至無法分辨自己又撞中了一些甚麼東西,總之,他是跌倒在地上的,而當他努力想要站起身來之際,那種辛辣的黑色氣體,不但使他全身昏軟,而且使得他的神智昏迷,他像是在旋轉,不斷地旋轉。   在劇烈的旋轉中,高翔終於失去了知覺。      穆秀珍終於醒了過來。   她一有了知覺,便立即怪叫了一聲,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向前,擊出了一拳,隨著那一拳,只聽得砰地一聲響,她連忙睜開眼來。   當她睜開眼,定睛一看之後,她禁不住啊呀一聲,叫了出來,原來她是坐在自己的床上,而剛才那一拳的結果卻十分之慘!   因為她一拳正擊在放在床頭的那隻瓷磚之上,當然,那隻美麗的瓷磚已經跌了下地,打碎了!穆秀珍雙手捧著頭,站了起來。   一時之間,她當真認為自己是在做夢,如今夢醒了,自己還在床上,甚麼也沒有損失,可是,那一切,難道真是夢麼?   雲家的五兄弟,他們怕羞的小弟弟,受了傷的大哥,強悍的老二,自己曾和他們見面,曾和他們動手,難道那全是夢麼?   當然不是!   穆秀珍直跳了起來,奔下樓去。   她才一下樓,便知道那不是夢了。   因為在客廳中,正有一個人坐著。   那個人的神態,優閒得就像是坐在自己的家中一樣,他手中握著一隻酒杯,半注著酒,杯中的冰塊相碰,發出輕輕的叮叮聲息。   唱機已在播送出輕音樂的聲音,他坐在沙發上,隨著輕音樂的旋律,輕輕地搖著腿,看到穆秀珍出現在樓梯口,便向穆秀珍揚了揚手。   穆秀珍起先,還以為那是高翔,因為只有高翔,才可以在她們的家中這樣自由自在,但是,她立即從那年輕人漆黑的西裝上,認出了他是雲家五兄弟之一。   穆秀珍暗中咬牙,她面上卻也裝出滿不在乎的神氣,向下走來,當她快要走到樓下的時候,那年輕人站起身來。   他看來十分溫文有禮,向穆秀珍微微一鞠躬,道:穆小姐,我是老四,五弟說你太美麗了,他自小就不敢和美麗的女孩子在一起,所以他不敢送你回來,是我送你回來的。   雲四風一面說,一面不停地注視著穆秀珍。   穆秀珍想起自己剛才是昏了過去的,而醒來之後,已回到了家中,而且還躺在自己的床上,那麼一定是他抱自己上去的了。穆秀珍想到這裏,不禁臉紅了起來,她的心中也更憤怒了。   穆秀珍不但是一個相當魯莽的人,而且她還是好勝心十分強的人,這時,她所想到的只是,自己是失敗在他們五兄弟手中的,他們居然還派出一個人將自己送了回來,那自然是極看不起自己了,穆秀珍想到的只要報仇,要對方也吃點苦頭!   她並沒有進一步的去想一想,如果對方真對她有惡意的話,在她昏了過去之後,怎會將她好端端地送了回來,讓她躺在床上?   穆秀珍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她一面紅著臉,一面還在笑著,道:噢,原來是這樣麼?雲先生,既然來了,請坐啊!   穆秀珍是一個十分爽直的人,她心中對人恨,雖然面上竭力裝出微笑的樣子來,也是不成功的,雲四風早已看出來了。   是以雲四風連忙後退了一步,雙手亂搖,道:穆小姐,我只是送你回來,我們不想再和你們動手,我們是絕無惡意的   可是,雲四風話還未曾講完,事情已發生了!   那時,穆秀珍已走下了樓梯,可是她的手,卻還扶在樓梯欄杆上,而欄杆的盡頭,是一根十分藝術的銅柱,銅柱上,則是一具愛神丘必特的像。   就在雲四風講到沒有惡意的之際,穆秀珍的手,突然在那丘必特像的背後,按了一下,丘必特像的手中,是持著一張張開的弓的,由於弓上,箭上,全漆著金漆,看來只是銅像的一部分,絕看不出那是一張真正的小弓,而那支小箭,在強力的弓弦彈射之下,也是可以射出很遠的!   穆秀珍的手在丘必特像背後的掣上一按之後,只聽得錚地一聲響,那支只有三吋來長的小箭,立時向前,電射而出!   雲四風恰好站在樓梯口之前,只不過三碼遠近外,一聽得錚地一聲響和有一枚小箭,突然射了過來,他不禁為之陡地一呆!   一則是他絕料不到他送穆秀珍回來,穆秀珍竟會對付他;二則,是因為那支小箭發射的位置,實在太巧妙了,是絕料不到的!   小箭的去勢極快疾,就在雲四風一呆之際,小箭已射中了他的肩頭,雲四風低頭向自己的肩頭上看了一看,又抬起頭來望著穆秀珍。   他甚至還在笑著,道:這設計再妙也沒有了,是   他一聲是不是還未曾問出口,他的身子,便騰騰騰地向後,連退出了三步,恰好坐倒在一張單人沙發之上。   而當他坐在沙發上之後,他還是勉力地抬起頭來。   看樣子,他還想講上幾句話的。   但是他剛一張開口,小箭中的強烈麻醉劑,早已發作了,他頭一垂,面上現出了一個看來十分古怪的笑容,便昏了過去。   這一切,其實是不到半分鐘之內所發生的事!   穆秀珍一見雲四風昏了過去,哈哈一笑,向前奔出了幾步,這時,她反倒細心了起來,她先奔到了門口,向外望了一望。   她看到她那輛新贏得的跑車,就停在門口,雲四風顯然就是用那輛車子送她回來的,而外面靜悄悄地,也分明沒有人!   穆秀珍這時,自然是反敗為勝了,她心中的得意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她的心中也不免有點遺憾,她遺憾的是,竟沒有人看到她制服敵人時的情形。   她來到了雲四風的身前,將那枚小箭,拔了出來。   小箭射入雲四風的肩頭極淺,雲四風可以說沒有受到甚麼傷,但是他這時卻身子發軟,任由穆秀珍抓住他的胸口,將他提了起來。   穆秀珍開始在雲四風的口袋之中搜尋了起來,她搜到了兩柄十分小巧的手槍,和一隻煙盒,那隻煙盒內中當然有著許多古怪。穆秀珍準備放著,等高翔回來之後,再交給他去研究,因為高翔是小巧的間諜用的武器的專家,他可以將那煙盒完全拆開來的。   穆秀珍又在雲四風的上衣口袋中,搜出一隻銀包。   那是一隻黑鱷魚皮的銀包,十分華貴,銀包中有不少美金,穆秀珍翻了一翻,心想將之順手放在咖啡几上之際,忽然又有了新發現。   她發現那隻銀包,也是經過改裝的,在她手指無意間按上去之際,有片鱷魚鱗,竟向旁移了一移,而現出了手指大小的一幅軟片來。   那軟片當然是極其重要的東西,要不然也不會放在那樣秘密的地方了。穆秀珍用兩隻手指夾住了那軟片,向燈光照了一照。   她依稀看到軟片中有字,有許多圖案,但是她卻無法看得清楚,因為那是微縮軟片,必需經過放大,才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穆秀珍將那軟片放進她自己的口袋中,然後,她找了一股電線,將雲四風的身子扶直,將他結結實實地綁在沙發之上。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穆秀珍的心中更得意了,因為這時候,她完全佔了上風,任何人在自己佔上風的時候,總是希望有多一點觀眾的,穆秀珍自然也不能例外,也可以說是天從人願,正在她心中嘀咕著,為甚麼木蘭花和高翔兩人還不回來的時候,門鈴響了!   門鈴才一響,穆秀珍便叫道:來了!   她一面應著,一面三步迸作兩步,向門口跳去,然而當她來到了鐵門口的時候,她不禁呆了一呆,並不是木蘭花和高翔回來了。   站在門口的是沙炳興!   沙炳興的神態十分不正常,他頭髮散亂,面色青白,而且不斷地在喘著氣,而在他的雙眼之中,也顯得十分之憤怒。   他那種異常的神態,穆秀珍也注意到了。   是以,穆秀珍在門前,呆了一呆。   開門!沙炳興的聲音,十分嘶啞,快開門!   沙先生,又有甚麼事發生了?   穆秀珍雖然看出了沙炳興的神態有異,但是她卻想不到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她一面開門,一面又道:我蘭花姐不在家。   我知道!沙炳興一側身走了進來,到了穆秀珍身後。   你知道?穆秀珍感到十分奇怪。   這時候,沙炳興在穆秀珍的身後,已經掣了一柄手槍在手中了,可是穆秀珍卻還未曾覺察,她得意地一笑,道:沙先生,蘭花姐雖然不在,但是,我卻也捉住一個旋風神偷了!   穆秀珍這一句話,令得沙炳興陡地一怔。   他連忙收起了手槍,盡力使聲音變得平和,問道:你說甚麼?旋風神偷,你捉到了他們中的一個,真的,在哪裏?   穆秀珍聽出沙炳興的聲音中,像是十分驚訝,她更得意了,道:你可是不相信麼?他就在客廳中,是雲家五兄弟中的老四。   雲家五兄弟!沙炳興的聲音又十分異樣。   是的,他們一共是兄弟五個人,姓雲,我忘記告訴你了。穆秀珍解釋著,他們五個人我全見過,也知道他們的老巢在哪兒。   沙炳興的眼珠,骨碌碌地在轉動著,試探著問道:他們他們沒有對你講甚麼?沒有對你講起有關我的事情麼?   想起和雲家五兄弟會面的情形,穆秀珍又不禁心中有氣,道:沒有,他們沒有說起你,他們只是要見蘭花姐,豈有此理!   沙炳興又是一呆道:他們沒見過木蘭花?   是啊,蘭花姐一早就出去了,是了,穆秀珍陡地想了起來,她轉過身,望著沙炳興,他們曾經說起過你的!   沙炳興的右手,縮在衣袖之中,在衣袖中,他又握住了槍柄,沉聲道:是麼?他們說起我甚麼?你講給我聽聽。   穆秀珍全然不知道有這樣危機,她一面向屋內走去,一面道:也沒有甚麼,只不過他們說,叫蘭花姐別上你家去。   沙炳興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又試探著問道:你說你見到了他們五兄弟?他們五個人?   是啊,只不過他們的大哥,受了傷。   沙炳興悶哼了一聲,沒有再說甚麼,兩人一前一後,已然走進了客廳,他們才一走進去,就看到雲四風正在慢慢地抬起頭來。   那時,雲四風的面色,十分茫然,他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一樣,可是當他將頭全抬了起來之後,他卻陡地震了一震。   他首先失聲叫道:穆小姐,你   他叫了四個字,便看到了沙炳興。   只見他陡地一咬牙,罵道:孟廷棟,你這個老賊   沙炳興在雲四風一開口之際,便陡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那一剎間的變化,實在是來得太突然了,穆秀珍只看到雲四風的雙足,在地上猛地一蹬!   他的身子是被穆秀珍緊緊地綁在沙發上的,這一蹬,他身子當然不可能獲得解脫,但是他卻連人帶沙發,一起向下倒去。   幾乎是同時,砰地一聲槍響,發自沙炳興的手上。   穆秀珍大吃一驚,一躍向前,手起掌落,向沙炳興的右腕之上,直擊了下去,卻不料沙炳興的身手,竟出乎意料之外的靈活!   他的身子陡地一閃,錯開了穆秀珍的那一掌,而就在他的身子一閃之間,他又向著倒在地上的沙發,接連射了兩槍。   穆秀珍在百忙之中,向雲四風看去,由於沙發倒了下來,將被綁在沙發上的雲四風的身子遮住,所以她看不到雲四風。   但是穆秀珍卻已看到,有幾股鮮血,在沙發下面汩汩地流了出來,那分明是雲四風已然中了槍了!穆秀珍雖然對雲四風沒有甚麼好感,但是對於沙炳興這種類似瘋狂的行動,她卻也是絕不贊成的,她急忙向前衝去,想看看雲四風的傷勢,究竟怎樣。   可是,她才跨出半步,便聽得沙炳興大喝了一聲,道:站住!如果你不聽我的命令,我立時就開槍向你射擊!   穆秀珍陡然轉過身來。   沙炳興的手中握著槍,槍口正對準著她!   從沙炳興握槍的姿勢來看,他分明是一個用槍的老手,而從他面上的神情來看,他剛才那兩句話,也絕不是說說玩的。   穆秀珍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道:你瘋了!   少廢話,走,走出去!沙炳興揚著手中的手槍。   那怎麼可以?穆秀珍怒道:你向雲四風射了三槍,他可能只是受了傷,我們如果不理他,他因為流血過多,也會死的。   讓他死去好了!沙炳興的聲音,冷得像冰一樣。   穆秀珍從來也未曾遇見過一個如此冷血的人,她的怒意陡地上升,大聲道:放屁,這是甚麼話?你一個人走好了!   穆秀珍不顧一切地轉過身去。   也就在她剛一轉過身去之際,她看到了令她目瞪口呆的情形,雲四風突然跳了起來,並且叫道:穆小姐,小心!   穆秀珍陡地一呆,雲四風的身子向前疾衝了過來,撞向她,也就在這時,在她的身後槍聲響了。那一槍,本來是一定可以射中她的!   幸而由於雲四風的一撞,她的身子和雲四風,一齊跌在地上,子彈呼嘯著自她的身上飛過,雲四風一個翻身,滾了開去,順手抄起了一張椅子,向前拋了出去!   但是他那一張椅子,也沒有拋中沙炳興。   因為沙炳興在一槍未曾射中穆秀珍,和看到了雲四風突然跳了起來之後,已經以極快的身法,向門外奔了出去,當雲四風跳了起來,奔到門口之際,沙炳興已然到了鐵門口了,他在鐵門口,又連射了三槍,將雲四風的追勢阻了一阻。   接著,便是一陣汽車馬達響,一輛汽車飛馳而走了。   穆秀珍這時,也躍了起來,趕到了門口。   她看到雲四風轉過身來,滿身是血,可是看他的精神卻十分好,不像是受了傷,想起剛才若不是他的一撞,自己一定中了槍,穆秀珍的心中,不禁十分不好意思,道:雲先生,你不是中了槍麼?你又怎能夠跳起來的?   雲四風笑了笑,道:穆小姐,你搜身的功夫,可不怎麼到家,你看,這些小玩意你就沒有注意到!他伸手在一粒鈕扣上一按。   只聽得啪地一聲響,鈕扣破了,流出了像血一樣的紅色液汁來,雲四風得意地道:他發的三槍,根本沒有射中我!   可是可是你是給我   那個麼,你看這個!雲四風抽出了他褲上的皮帶,在皮帶扣上按了一按,他那只皮帶扣彈了開來,變成了一柄極鋒利的刀!   你身上的古怪玩意真多!穆秀珍衷心地表示佩服。   穆小姐,可是還是避不過你那一箭啊!   雲四風的回答,令得穆秀珍的臉上,陡地紅了起來,雲四風的話,是語帶雙關的,剛才,令得雲四風昏過去的那支箭,是愛神丘必特的像射出來的,根據希臘神話,愛神的箭射中了誰,就是對誰表示愛意,穆秀珍聽到了如何不臉紅?   她本來是口齒十分伶俐的人,可是這時候,在這樣尷尬的情形下,她卻也不知道說些甚麼才好,只是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去。   雲四風又低聲道:穆小姐,現在你可還在怪我麼?   不,不,當然不!穆秀珍連忙否認,是我太魯莽了些,你可別怪我,我剛才是在氣頭上,你要原諒我。   穆秀珍絕不是一個隨隨便便肯向人認錯的人,但如今她的確感到了內疚,是以她認錯,卻也認得十分誠懇,一連說了好幾次。   雲四風非常坦然地道:別說這些了,穆小姐,我們之間,本來可能有點誤會,但是在經過了穆小姐的諒解之後,我想誤會總可以消除了。   穆秀珍道:是的,真想不到沙炳興會發瘋了!   他不是發瘋,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穆秀珍用奇怪的眼光望著雲四風。   雲四風嘆了一口氣,道:說來可話長了,他其實根本不是叫沙炳興,他的本名叫孟廷棟,穆小姐,你可曾聽到過這個名字麼?   孟廷棟,孟廷棟穆秀珍念了幾遍,她覺得這個名字十分熟,可是她卻只是覺得熟,而想不起那是甚麼人來。   她的記憶力,究竟是比不上木蘭花。   木蘭花在一看到了雲旋風這個名字之後,就立時叫出了沙炳興的本名孟廷棟來,使得沙炳興大驚失色,但穆秀珍卻就是想不起來。   雲四風又道:他是一個著名的扒手,當他最活躍的時候,他的外號叫作鬼手孟廷棟   雲四風才講到這裏,穆秀珍已啊地一聲,叫了起來,道:我知道了,他是鬼手孟廷棟,是當年最著名的四大扒手之一   穆秀珍突然住了口,她望著雲四風,遲疑了一下,道:四大扒手之中,有一個好像是姓雲的,叫作雲旋風,是不是?   雲四風點了點頭,道:那是先父。   穆秀珍興奮了起來,道:這樣說來,你們是早就認識沙炳興的了,是不是?沙炳興,不,孟廷棟一定有許多對不起你們的事情?   雲四風的臉色變得沉鬱了,他慢慢地踱了幾步,道:如果不是我大哥昨天遭到了意外,我們早已將一切經過來講給蘭花小姐聽了。   講給我聽也是一樣的啊!穆秀珍忙道。   可是大哥太忠厚了,他在來見木蘭花之前,卻還準備再去見老賊一次,只要老賊肯照我們的意思去做,就仍然替他保守秘密雲四風仍然自顧自地說著,我們都勸他不要去,果然,他幾乎沒有命回來,他中了老賊的暗算!   害得我們等了你們一整天穆秀珍講到這裏,猛地一伸手在雲四風的肩頭上拍了一下,道:我知道蘭花姐和高翔是到甚麼地方去了!   雲四風忙問道:甚麼地方?   一定是沙炳興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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