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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六部 拔示巴

知更鳥的賭注 尤.奈斯博 2925 2023-02-05
59   二○○○年四月二十五日。哈利的辦公室。   第一波春意來得甚晚。到了三月底,排水溝才發出咕嚕聲,開始流動。到了四月,遠至松恩湖的冰雪都已融化。隨後春意又宣告撤退,白雪再度旋繞而下,吹積成堆,連市中心都積滿一堆一堆的雪。過了好幾個星期,太陽露臉才又將冰雪融化。去年積在街上的狗糞和垃圾這時露出頭來,散發陣陣惡臭;風從開闊的格蘭斯萊達街上吹起,漸吹漸強,吹到了奧斯陸美術館,風中已挾帶細沙,使得街上行人不時得揉揉眼睛或把細沙從嘴中呸出來。這時奧斯陸的熱門話題是有一天即將成為挪威皇后的單親媽媽、歐洲足球錦標賽和不合節令的天氣。警察總署的熱門話題則是哪個同事在復活節做了什麼,以及薪水調漲幅度少得可憐。日子一樣過下去,彷彿一切如舊。

  一切並非皆如舊。   哈利坐在辦公室裡,腳擱在桌上,看著窗外的無雲天際;退休的太太們戴著醜陋的帽子在早晨出遊,佔據整個人行道;小貨車闖過黃燈;這所有的小細節讓這座城市籠罩在一層假象之下,彷彿一切再正常不過。他已經納悶許久世界上好像只有他一個人不允許自己被愚弄。愛倫已下葬快六個星期,但他往窗外看去,卻看不到一絲改變。   門上傳來敲門聲。哈利並未答話,門還是打了開來。進來的人是犯罪特警隊隊長莫勒。   我聽說你回來了。   哈利望著一輛紅色公車駛入公車站,公車車身貼的是思道布蘭人壽的廣告。   老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哈利問說:為什麼他們稱之為生命保險(life insurance),其實賣的明明就是死亡保險?

  莫勒嘆了口氣,靠著桌緣坐了下來。   哈利,你這裡為什麼沒有多一把椅子?   人如果沒坐下來,講話會比較快切入重點。哈利依然望著窗外。   喪禮你沒來參加,哈利。   我得換衣服,哈利說,比較像是自言自語而不是對莫勒說話。我也確定我出了門,當我抬頭看見四周聚集著一些悲慘的人,我還以為我已經到了,直到我看見瑪雅穿著圍裙站在那裡等我點東西。   跟我猜想的差不多。   一隻狗在褐色草地上遊蕩,鼻子在地上嗅聞,尾巴翹得老高。至少有人欣賞奧斯陸的春天。   怎麼回事?莫勒問說:最近很少看見你。   哈利聳聳肩。   我很忙。我家有個新房客,一隻只有一邊翅膀的大山雀。而且我忙著坐在那裡聽錄音機的舊留言。過去兩年我收到的留言剛好可以錄成一捲三十分鐘的錄音帶,那些留言全都是愛倫留的。很悲慘,對不對?也或許沒那麼悲慘。唯一悲慘的是她打最後一通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卻不在家。你知道愛倫找到那個人了嗎?

  莫勒進來之後,哈利一直看著窗外,這時才轉過頭望向莫勒。   你還記得愛倫吧?   莫勒嘆了口氣。   哈利,我們大家都記得愛倫。我也記得她在你的錄音機裡留的言,你還跟克里波的人說愛倫指的是步槍走私案的掮客。我們只是還沒能逮到兇手而已,並不代表我們已經忘記她了,哈利。克里波和犯罪特警隊已經偵查這件案子好幾個星期了,我們幾乎都沒時間闔眼。如果你有來上班,可能就會看見我們查案查得有多努力。   莫勒話才說出口,立刻就後悔了。我的意思不是說   對,你就是那個意思,而且你說得很對。   哈利伸手揉了揉臉。   昨天晚上我在聽愛倫的留言,其中有一則留言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留,裡頭說的全都是一些建議,像是她認為我應該吃些什麼,結論是我應該多去餵餵小鳥,做完重量訓練以後應該多做伸展運動,還要記得埃克曼和弗里森。你知道誰是埃克曼和弗里森嗎?

  莫勒搖搖頭。   他們是心理學家。他們發現當一個人微笑,臉部肌肉會觸發腦部的化學反應,讓你對週遭的世界產生更多正面的態度,讓你對你的存在感到更滿足。他們的研究只是證明了那句老格言是對的:如果你對世界微笑,世界也會對你微笑。有好一陣子愛倫讓我相信真的是這樣。   哈利抬頭望向莫勒。   夠悲慘吧?   非常悲慘。   兩人露出微笑,坐著默然不語。   老闆,我從你的表情看得出來,你來是有事要告訴我,是什麼事?   莫勒跳下桌子,在辦公室裡踱起步來。   那張光頭嫌疑犯名單,過濾完不在場證明之後,從三十四個人減到十二個人,OK?   OK。   我們用那頂帽子上採集的皮膚微粒做了DNA化驗,判定帽子主人的血型,這十二個人當中有四個人的血型符合。我們從這四個人身上採集血液樣本,送去進行DNA化驗,結果今天出來了。

  結果怎樣?   沒有人符合。   辦公室陷入寂靜,只聽得見莫勒的橡膠鞋底發出的聲音,每當他要轉身,鞋底就會發出細微的嘰嘰聲。   克里波排除了愛倫的男朋友是兇手的可能性?哈利問。   我們也驗過了他的DNA。   所以說我們回到原點了?   可以這樣說。   哈利轉頭望向窗外。一群鶇鳥從大榆樹上振翅飛起,朝西方的廣場飯店飛去。   會不會這頂帽子是用來誤導我們的?哈利說:兇手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還踢散了自己的腳印,怎麼會這麼笨拙地在距離被害人數公尺外的地方掉了帽子?這說不通吧。   可能吧,可是帽子上的血跡是愛倫的,比對是符合的。   在草地上嗅聞的那隻狗又沿原路走了回來,哈利的目光被那隻狗吸引過去。那隻狗在草地大約中央的位置停下腳步,鼻子貼著地面,猶疑不定,站了一會兒,然後才朝左邊走去,離開哈利的視線。

  我們得追查那頂帽子,哈利說:還有前科犯,清查過去十年所有曾經被控重傷害罪或曾因重傷害罪進過警局的人,包括阿克修斯郡的前科犯。一定要確定   哈利   什麼事?   你已經不在犯罪特警隊了,而且這件案子現在是克里波在辦,你這樣不是要我得罪他們嗎?   哈利默然不語,只是緩緩點頭,視線鎖在艾克柏區的方向。   哈利?   老闆,你有沒有想過你應該在別的地方?我是說,你看看這是什麼爛春天嘛。   莫勒停下腳步,微微一笑。   既然你問了,我就跟你說,我常常覺得如果能住在卑爾根一定很棒,對小朋友什麼的都很好,你知道的。   不過你還是個警察,不是嗎?   當然是啊。   我們幹警察的對別的事又不拿手,你說對吧?

  莫勒聳聳肩。可能吧。   可是愛倫對別的事也很拿手,我常常覺得她來幹警察,抓那些調皮搗蛋的孩子,真是浪費人力資源。這種事像我們這種人來幹就好了,用不著她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莫勒走到窗前,站在哈利身旁。   天氣到五月就會好多了。他說。   嗯。哈利說。   格蘭區的教堂鐘聲響起,當當敲了兩下。   我來想想辦法,看可不可以把哈福森安插到這件案子的偵查小組裡。莫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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