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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35 美妙的胡扯

魔鬼的法則 尤.奈斯博 6736 2023-02-05
  星期日晚上   希望你喜歡伊吉.帕普,哈利說,把史文銬在四〇六室窗戶下方的電暖器上。我們暫時只有他可以看。   這樣就不錯了,史文抬頭看著海報說:我在柏林看過伊吉和丑角樂團的表演,那時候這張海報的主人應該還沒出生吧。   哈利看了看錶:一點十分。湯姆和手下可能已經去他在蘇菲街的家查過了,現在可能在清查飯店。哈利無法得知他們到底還剩多少時間,他癱坐在沙發上,用雙掌抹了抹臉。   這個該死的史文!   計畫原本很簡單,只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打電話給莫勒和克里波刑事調查部部長,讓他們在電話上聆聽史文的證詞,然後再給他們三小時的時間逮捕湯姆,不然哈利就會打電話去報社,投下震撼彈。做法非常簡單。哈利和史文只要守在原地,直到湯姆確定被關進牢裡就可以了。之後哈利就會打電話給《晚郵報》記者羅傑,叫他打電話去給克里波刑事調查部部長,請他對湯姆被捕之事發表意見。等這件事公諸大眾,哈利和史文才能爬出他們躲藏的洞穴。

  如果不是史文下了最後通牒,事情原本十分單純。   如果   你想都別想,霍勒。   史文看都沒看哈利一眼。   這個該死的史文!   哈利看了看錶。他知道自己得停止看錶。他必須屏除時間的元素、釐清思緒、重新布陣、臨機應變,看現下這個情況有什麼辦法可以想。可惡!   好吧,哈利說,閉上眼睛。把你的故事告訴我。   史文傾身向前,手銬咯咯作響。      哈利站在打開的窗戶旁抽菸,聆聽史文的高音聲調。史文從他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父親開始說起。我母親以為我去哥本哈根,其實我是去柏林找他,他住在提爾公園附近的大房子裡,那裡也是大使館的所在地,房子裡有看門犬。我說服園丁陪我走到前門,然後我按下電鈴。他一把門打開,我們面對面看著彼此,就好像站在鏡子前面一樣,我們只是站在那裡,目瞪口呆看著對方。我甚至不需要說我是誰。最後他開始哭泣,擁抱了我。我跟他一起住了四個星期。他結了婚,有三個小孩。我沒問他做什麼工作,他也沒告訴我。他老婆蘭迪罹患不治的心臟疾病,住在阿爾卑斯山的某個高級療養院裡。這聽起來像是羅曼史小說裡的劇情,我還問過他幾次,問他是不是看了羅曼史小說才這樣安排的?毫無疑問,他愛蘭迪,或者說得更正確一點,他沉浸在愛河裡。當他說起蘭迪就要死了,聽起來就好像是在女性雜誌上可以讀到的內容一樣。一天下午,他老婆的一個女性朋友去他家作客,我們一起喝茶,我父親說命運把蘭迪送進他懷裡,他們那麼相愛,愛得毫無保留,因此命運懲罰他們,讓蘭迪的生命逐漸凋零,但她美麗的容顏卻沒有失去半點光采。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不紅氣不喘。那天晚上,我睡不著,走下樓梯去他酒櫃裡找東西喝,卻看見他的一個女友偷偷溜出他的寢室。

  哈利點了點頭。晚風是否變得凜冽?還是他心理作用?史文換了個姿勢。   白天只有我一個人在家。他有兩個女兒,一個十四歲,一個十六歲,名叫芭娣和愛麗絲。對她們來銳,我的出現當然非常刺激,竟然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她們都愛上了我,但我選擇了比較年輕的芭娣。有一天她提早放學,回到家裡,我帶她進了父親的寢室。事後她要換下沾了血跡的床單,我把她趕出去,鎖上房門,把鑰匙交給園丁,請園丁拿去給我父親。隔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我父親問我要不要替他工作,這就是我為什麼會踏進鑽石走私這一行的原因。   史文頓了頓。   沒剩多少時間了。哈利說。   我負責的是奧斯陸的部分。除了早期失手過幾次,被判兩次有條件緩刑之外,我可以說非常勝任這份工作。我的專長是通過機場海關。要通關非常簡單,只要穿著體面,看起來不害怕就好,而我真的一點也不害怕,我根本就無所謂。我以前還常戴上神父的狗領子,當然這個把戲太明顯了,可能會立刻引起海關人員的注意,但重點是你必須知道神父走路的樣子,知道他們如何梳理頭髮、他們穿什麼樣的鞋子、他們握住雙手的方式、他們會使用什麼樣的臉部表情。只要學會這些,幾乎不會有人把你攔下來。海關可能還是會起疑,可是攔阻神父的門檻比較高,他們如果讓留長髮的嬉皮通過,卻攔下神父檢查行李,結果什麼都沒發現,一定會引來民怨。海關跟其他政府單位沒有兩樣,他們希望給社會大眾正面的印象,讓大家認為他們有做好份內工作,雖然這個印象其實是錯誤的。

  我父親在一九八五年死於癌症。當時蘭迪的不治之症依然不治,但病況沒有糟到不能讓她飛回柏林接管我父親的事業。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現我奪去了芭娣的貞操,但我很快就沒了工作。她說他們不想再繼續經營挪威的生意,但她也沒派給我其他工作。我在奧斯陸過了幾年無業遊民的生活,後來就搬去布拉格。鐵幕落下之後,布拉格成為走私客的金礦山,我能說一口流利德語,在布拉格很快就找到了立足之地。我賺錢很快,花錢也很快。我交朋友,但不會跟任何人深交。跟女人也一樣,我不需要,你知道為什麼嗎,霍勒?因為我從我父親那裡遺傳到一個天賦,我有種可以讓女人愛上我的能力。   史文朝伊吉的海報點了點頭。   對女人來說,最強烈的春藥莫過於一個墜入愛河的男人。我專門找已婚女人,因為她們事後不會給我惹太多麻煩。當我需錢孔急的時候,她們也會願意拿錢給我,雖然次數不會太多。我過著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時間就這樣一年一年過去,三十多年來,我的笑容是自由的,女人的床是我的落腳處,我的老二是她們的接力棒。

  史文把頭倚在牆上,閉上眼睛。   聽起來一定很諷刺,但你可以相信我,從我嘴裡說出來的關於愛的甜言蜜語,就跟我母親從我父親口中聽見的甜言蜜語一樣發自真心,絕對真誠。我把我所有的一切全都給了那些女人,但是一等到戀情結束,我就會請她們離開,因為我付不起住療養院的錢。我的關係總是這樣結束的,我也以為會永遠這樣下去。直到一年秋天,我走進瓦茨拉夫廣場的歐洲大飯店酒吧,遇見了她。伊娃。是的,她的名字叫伊娃。說矛盾不存在其實是不正確的,霍勒。我看見她的時候,第一個念頭是她不是美女,她只是表現得像美女,但是認為自己美麗的人是美麗的。我對女人頗有一手,所以就過去找她。她沒有叫我去死,她只是保持距離,以禮相待,這讓我為之瘋狂。

  史文露出會心的微笑。   對男人來說,最強烈的春藥莫過於沒有墜入愛河的女人。伊娃比我年輕二十六歲,比我更有型,最重要的是,她不需要我。她可以繼續做她的工作,還以為我不知道她是做什麼的,她專門挑逗德國生意人,替他們口交。   那她為什麼不繼續做下去?哈利問,對伊吉的海報吐了口菸。   因為她沒有機會繼續做下去。我愛上了她,我不想跟別的男人分享她,我想要一個人擁有她,但伊娃就跟大多數沒有墜入愛河的女人一樣,她重視的是經濟上的安全感。所以為了要獨自擁有她,我必須賺錢。從獅子山走私血鑽石的風險很低,但賺來的錢沒辦法讓我有錢到讓她難以抗拒,走私毒品的風險又太高,這就是為什麼最後我會開始走私軍火,認識了王子這個人。我跟王子在布拉格見過兩次面,談好軍火走私的做法和條件。我跟王子第二次碰面是在瓦茨拉夫廣場的露天餐廳,那天我說跟伊娃假扮成到處拍照的觀光客,她拍的照片正好把我跟王子坐的那桌都拍了進去。我替人做完工作,對方如果不付錢,通常都會收到一張我們的合照做為提醒。這一招很有效。王子做事向來乾脆俐落,我跟他做買賣從來沒出過問題。我是後來才發現他是警察的。

  哈利關上窗戶,在沙發床上坐下。   今天春天我接到一通電話,史文說:那個人是從挪威打來的,說的是厄斯蘭方言。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拿到我的電話號碼的。這個人似乎把我摸得一清二楚,幾乎讓我汗毛直豎。不對,他真的讓我汗毛直豎。他知道我母親是誰,知道我被判過什麼刑,還知道多年來我專門走私五角星血鑽石,不過最可怕的是,他知道我開始走私軍火。他兩種貨都要。他要一顆鑽石和一把附有滅音器的捷克兵工廠手槍。他開出的價碼高得讓人難以想像。我拒絕了手槍的部分,說他必須透過另一個管道來取得手槍,可是他堅持一定要直接透過我,不要經過中間人。他提高了價碼。我說過,伊娃是個要求很多的女人,我不能失去她,所以我就答應了。

  你到底答應了什麼?   這個人對交貨方式有非常特定的要求,交貨地點必須在維格蘭雕塑公園,就在生命之柱底下。第一次交貨是在五個星期前,時間是下午五點,那個時段是觀光客最多的尖峰時段,下班的人也會在公園裡散步。他說這對他跟我來說都很方便,進出都不會引人注意。反正我會被認出來的機率本來就很低。很多年前,我在布拉格一家當地酒吧看見一個以前在學校經常打我的挪威同學,他完全沒認出我。我搬去布拉格之後,只遇到過兩個奧斯陸人,一個是這個同學,另一個是去布拉格度蜜月而和我有關係的女人。   哈利點了點頭。   反正呢,史文說:這個客戶希望我們不要碰面,我覺得沒問題。他要我把貨裝在褐色塑膠袋裡,放進維格蘭雕塑公園中央噴泉雕塑前方的綠色垃圾桶,然後立刻離開。我必須準時,這點非常重要。我們說好的金額會在事前匯入我在瑞士的帳戶。他說他這樣子找上我,我應該不敢跟他耍什麼花招,而他指望的就是這一點。他說對了。可以給我一根菸嗎?

  哈利替他點了一根菸。   第一次交貨之後,他打電話給我,又訂了一把葛拉克二三手槍和第二顆血鑽石,隔週交貨,同樣的時間地點和交貨方式。那天是星期天,公園裡的人還是一樣多。   跟第一起馬利斯命案同樣的日期和時間。   什麼?   沒事,繼續。   這樣子重複了三次,總是相隔五天,可是最後一次有點不一樣。這次他有兩個要求,一個在星期六,一個在星期天,也就是昨天。客戶要求我星期六住在我母親家,如果計畫有變動就可以跟我連絡。我是沒問題,反正我也會去看我母親,我期待見到我母親,因為我有好消息要告訴她。   要跟她說她要當祖母了。   史文點了點頭。   而且我要結婚了。   哈利按熄手中香菸。

  所以你要說的是,我們在你的行李箱裡發現的鑽石和手槍是星期天要交的貨?   對。   嗯。   我說完了,現在呢?   哈利把雙手放在腦後,靠上沙發床,打了個哈欠。   你是伊吉的老歌迷,一定聽過《Blah Blah Blah》這張專輯吧?很棒的一張專輯。美妙的胡扯。   美妙的胡扯?   史文的手肘撞上電暖器,發出空洞的鏗鏘聲。   哈利站了起來。我得理清思緒。街上有一家二十四小時修車廠,需要我幫你買點什麼嗎?   史文閉上眼睛。   聽著,霍勒,我們坐在同一艘船上,而且這艘船正在沉沒好嗎?你不只是個惡毒的渾球,而且蠢死了。   哈利咧嘴一笑,站了起來。   這我得想一想。

  二十分鐘後,哈利回到寢室,史文已經睡著,一隻手臂被銬在電暖器上方,彷彿在招手似的。   哈利在桌上放了兩個漢堡、薯條和一大瓶可口可樂。   史文揉了揉昏沉的雙眼。   你有好好想想嗎,霍勒?   有。   你想了什麼?   想了妳的女友在布拉格替你和湯姆拍的照片。   跟那些照片有什麼關係?哈利解開手銬。   照片跟這件案子沒有關係。我是在想她假扮成觀光客,去做觀光客做的事。   做什麼事?   我剛剛說過了,拍照。   史文揉揉手腕,仔細看了看桌上的食物。   喝可樂用的杯子呢,霍勒?   哈利往可樂瓶指了指。   史文打開瓶蓋,用半張的眼睛斜眼睨視哈利。   你要冒險跟連續殺人犯用同一個瓶子喝飲料?   哈利滿嘴漢堡,回答說:同一艘船,同一個瓶子。      奧莉坐在客廳,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她沒開燈,希望他們以為她不在家,便會放棄離去。他們一直打電話、按門鈴、在院子裡大聲叫嚷,對廚房窗戶丟石頭。不予置評。她接起電話後如此說道,隨即拔掉電話插頭。最後他們站在她家周圍,手裡拿著長長的黑色長焦距鏡頭守候著。她走到窗前拉上窗簾,立刻聽見他們的相機發出昆蟲般的聲響。滋滋滋,滋滋滋,卡嚓。滋滋滋,滋滋滋,卡嚓。   已經過了幾乎一天,警方還是沒發現他們抓錯了人。也許他們要等到星期一的正常上班時間,才會開始查清楚這件事。   如果有人可以說說話就好了。但依娜跟她那個神祕的紳士朋友渡假去了,還沒回來。她是不是應該打電話去給那個女警貝雅特?警方逮捕史文並不是她的錯。貝雅特似乎知道史文不是那種會到處殺人的人。貝雅特甚至還給了她電話號碼,說如果有任何事情想跟她說,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她,任何事情都可以。   奧莉凝視窗外。枯死的洋梨樹側影彷彿緊抓月亮的手指。月亮低低掛在院子和火車站上方,彷彿一張死人的臉,臉上的白色肌膚爬著突起的藍色血管。   依娜是怎麼了?她說最晚星期天下午就會回來的。奧莉原本幻想,如果可以泡杯茶,讓依娜見見史文,會有多麼溫馨。依娜一向很準時、很可靠的。   奧莉等到牆上時鐘敲了兩下。   然後她掏出那組電話號碼。   鈴聲響到第三聲,電話被接了起來。   我是貝雅特。一個昏沉的聲音說。   哈囉,我是奧莉.希芬森,很抱歉這麼晚打電話給妳。   沒關係,希芬森老太太。   叫我奧莉就好了。   奧莉,抱歉,我還不是很清醒。   我打電話給妳是因為我很擔心我的房客依娜,她早就應該回來了,而且這兩天又發生了這麼多事,呃,所以我很擔心。   奧莉沒有馬上聽見回話,心想貝雅特該不會又睡著了吧?但她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次一點也不昏沉。   奧莉,妳是在跟我說妳有個房客嗎?   對啊,她叫依娜,她睡在女傭房。喔,對,我沒帶妳去看女傭房對不對?因為那是在後樓梯那一邊.她這整個週末都不在。   她去哪裡了?跟誰在一起?   要是我知道就好了。我最近才知道有這個人,而且還沒被介紹認識。依娜只說他們要去他的渡假小屋。   妳應該早點告訴我們的,奧莉。   是嗎?我真的非常抱歉我   奧莉覺得淚水溢滿眼眶,卻又無力抑止。   不是啦,我不是這個意思,奧莉。奧莉聽見貝雅特趕緊補充道:我不是在對妳發脾氣,查清楚這些事是我的工作,妳不可能知道這些事跟我們的訊問有關。我會連絡勤務中心,他們會打給妳詢問依娜的個人資料,然後會處理這件事。我相信她應該沒事,不過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對不對?除此之外,我想妳應該去睡一會。我早上會打給妳,好嗎,奧莉?   好。奧莉說,盡量在話聲中帶著微笑。她很想問貝雅特,史文的事情怎麼樣了,但她問不出口。好,那就這麼說定囉,掰。   奧莉掛上電話,淚水滑下面頰。      貝雅特鎮定下來,試著入睡。她聆聽房子的聲音。房子在說話。母親十一點就關上了電視,現在樓下靜悄悄的。貝雅特心想不知道母親是不是也在想著他,想著她的父親。她們母女倆很少提到她的父親,一提起的話兩個人都會元氣大傷。她已經開始在市中心找房子了。去年她開始覺得住在母親房子的這一整層樓,有一種被監禁的感覺,尤其是她開始跟哈福森交往之後,這種感覺更為強烈。哈福森是個個性穩若磐石的警察,來自斯泰恩謝爾市,她以他的姓氏哈福森來稱呼他。哈福森對她十分尊重,而且抱著戒慎戰競的心情對待她,不知為何,她十分珍視這一點。她搬去奧斯陸就不可能享有這麼大的空間,而且她會想念這棟房子的聲音,想念這些從小到大伴她入睡的無言獨白。   電話再度響起。貝雅特嘆了口氣,伸出手臂。   喂,奧莉嗎?   我是哈利,妳好像已經醒了。   貝雅特在床上坐了起來。   對啊,今天晚上電話響個不停,有什麼事嗎?   我需要一點幫助,妳是我唯一敢信賴的人。   這樣啊,根據我對你的了解,這代表我要有麻煩了吧。   很多麻煩,妳願意幫忙嗎?   如果我說不要呢?   妳先聽我說完,再說不要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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