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哈利和歐雷克來到維格蘭雕塑公園的露天泳池,碰上正要離開的蘿凱。蘿凱張開雙臂奔向歐雷克,把歐雷克緊緊抱住,同時對哈利怒目而視。
你跑去做什麼了?她低聲說。
哈利站在原地,雙手垂在身側,雙腳不停變換站姿。他知道他可以給她一個答案。他可以說他跑去做的是拯救奧斯陸市市民,但即使這樣說也是謊言。事實上他是跑去做他自己的事,卻讓他周圍的人付出代價。他過去總是這樣,未來也還是會這樣,如果這樣剛好救了人命,那就是額外的獎賞。
抱歉。最後他只這樣說,至少這句話是實話。
我們去連續殺人犯去過的地方耶歐雷克興高采烈地說,一看見母親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便停了口。
這個嘛哈利開口說。
不用了,蘿凱插口說:你不用解釋了。
哈利聳了聳肩,苦著臉對歐雷克笑了笑。
至少讓我載你們回家吧。
他還沒說出這句話,就已經知道回應會是什麼。他站在那裡目送他們離去。蘿凱大踏步向前走去,歐雷克跟在她身後,回頭朝哈利揮了揮手,哈利也揮了揮手。
太陽在他眼皮底下躍動。
員工餐廳位在警署頂樓,哈利站在門內,掃視整間餐廳。偌大的餐廳空空蕩蕩,只有一個人背對著他坐在餐桌前。哈利從維格蘭雕塑公園直接駕車來到了警署。他穿過六樓走廊,確定湯姆的辦公室沒人,但裡頭開著燈。
他走到櫃台,鋼製百葉窗已經拉上了。懸掛在角落的電視正在播出樂透彩開獎節目。哈利看著彩球從漏斗上滾下來。電視音量很小,但哈利聽得見一個女人的聲音說:五,號碼是五。有人幸運得獎。桌旁傳來椅子刮擦地面的聲音。
嗨,哈利,櫃台已經關了。
說話的人是湯姆。
我知道。哈利說。
哈利想到蘿凱說的那句話,問他跑去做什麼了。
我只是想抽根菸。
哈利朝通往頂樓陽台的門點了點頭,那裡的功能實際上是全年無休的吸菸室。
頂樓陽台的景觀很美,但空氣就跟街上一樣悶熱。午後陽光斜斜越過整個城市,落在碧悠維卡區。奧斯陸的碧悠維卡區有高速公路、貨櫃場和毒蟲聚集所,不過當地即將興建歌劇院、旅館和豪宅。財富已開始襲捲整個奧斯陸。這讓哈利想到非洲一種體型龐大的黑鯰魚,這種黑鯰魚不知道乾旱來臨時應該游到深水處,最後被困在一個慢慢乾涸的泥池裡。建築工程已經開始了;起重機矗立在午後陽光中,側影彷彿長頸。
一定會很棒的。
哈利並未聽見湯姆走來。
再說吧。
哈利狠狠抽了口菸。他不知道湯姆指的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什麼。
你會喜歡的,湯姆說:只是習慣問題而已。
哈利眼前浮現躺在泥地裡的黑鯰魚,最後一滴水已經蒸發,黑鯰魚的尾巴不斷擺動,嘴巴大大張開,彷彿試著想適應呼吸空氣。
可是我需要一個答案,哈利,我需要知道你要不要加入。
在空氣中溺死。黑鯰魚的死亡也許不比其他的死亡來得糟。相對之下,溺死應該比較愉悅。
貝雅特打電話來,哈利說:她在電視行採集了指紋。
喔?
可是只採集到部分指紋,而且那個老闆什麼都不記得。
真可惜。奧納說他們在瑞典對健忘的目擊者做過催眠,結果很不錯,也許我們應該試試看。
好啊。
鑑識組今天下午給了我們一個很有趣的消息,是有關卡蜜拉的。
嗯?
結果她懷孕了。兩個月。我們去她的朋友圈裡問過,沒有人知道父親可能會是誰。我想這應該跟她的死沒有關係,不過是個很有趣的消息。
嗯。
兩人靜默地站著。湯姆走到欄杆前,倚上欄杆。
哈利,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沒有要你一夜之間就開始喜歡我這個人。
湯姆頓了頓。
可是如果我們要合作,總得有個開始,也許對彼此多卸下一點防備。
卸下防備?
對,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冒險?
是有一點。
湯姆微微一笑。我同意,不過你可以先問我問題,看你想知道我什麼事,隨便你問。
知道?
對,隨便什麼事都可以。
你是不是射殺了?哈利頓了頓。好,他說:我想知道你的驅動力是什麼?
什麼意思?
是什麼驅動你,讓你每天早上醒來去做你想做的事?你的目標是什麼?原因是什麼?
我懂了。
湯姆細細思索,想了許久,然後伸手指向起重機。
你有沒有看見那些起重機?我的曾祖父是從蘇格蘭移民來的,他帶了六隻薩瑟蘭羊和一封亞伯丁市泥水匠公會的信來到挪威。現在你在奧克西瓦河沿岸和東區鐵路線沿線看見的房屋,很多都是我曾祖父協助建造的。後來他兒子繼承他的技藝也幹了泥水匠,他兒子的兒子也一樣,傳到了我父親這輩。我的祖父把他的蘇格蘭姓氏改成了挪威姓氏,但是我們搬到奧斯陸西區以後,我爸又把我們的姓氏改回沃勒(Waaler),也就是牆壁(Wall)的意思。他多少有點以這個姓氏為傲,不過他也覺得安德森這個姓氏對未來的法官來說有點太平常了。
哈利看著湯姆,想找出他下巴上的疤痕。
所以你念書是打算成為法官囉?
我開始讀法律的時候是這樣,如果不是因為發生了一件事,我可能會繼續念。
發生了什麼事?
沃勒聳了聳肩。
我爸在工作的時候因為發生意外而過世。奇怪的是,我爸一走,我突然發現我讀法律的決定似乎是為他做的。我立刻注意到我和其他的法學院學生沒有一點共同處。我想我是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我以為讀法律是為了伸張正義,促進現代民主社會的進步,可是我發現大部分的法學院學生只是想有個頭銜或工作,或是拿高分好向禹蘭鎮上住在隔壁的女孩炫耀。呃,你也是讀法律的
哈利點了點頭。
也許是遺傳吧,湯姆說:我一直喜歡建造東西,大的東西。我小時候就喜歡用樂高積木建造大皇宮,建得比其他小朋友的還大。我在法學院上課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跟那些視野狹小、想法短淺的人根本不一樣。我爸過世兩個月後,我就報名了警察學院。
嗯,根據傳言,你是第一名畢業的。
第二名。
所以你在警署也必須建造自己的皇宮?
我不用建造,也沒有必須這回事,哈利。我小時候會拿其他小孩的樂高積木來把我自己的房子蓋得很大。問題只在於你想要什麼。你是要一個狹小的房子,過著狹小的生活,還是想要歌劇院、教堂和宏偉的建築?這些建築都朝向比你更偉大的方向,值得你去奮鬥。
湯姆伸手在鋼欄杆上撫摸。
建造教堂是天職,哈利。義大利人把建造教堂卻中途過世的泥水匠封為殉道者。我爺爺時常說,雖然教堂建築工是替人類服務,可是人類歷史上沒有一座教堂不是建築在人骨和人血之上,未來也一直會是如此。我家族的血曾經被混在灰泥裡,用來建造這裡可以看見的很多建築物。我只是想替每個人爭取更多的正義,而我會使用所有必要的建材。
哈利凝視著手中香菸的紅光。
而我是建材?
湯姆微笑
要這樣說也可以,不過答案是對,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有選擇
湯姆並未把這句話說完,但哈利知道下一句是:可是你沒有。
哈利深深吸了口菸,低聲問道:如果我同意加入呢?
湯姆揚起雙眉,熱切地注視哈利,然後才回答。
你會接到第一個任務,這個任務你必須自己執行,什麼問題都不能問。過去加入的人都執行過這個任務,做為效忠的標記。
是什麼任務?
時機到了你就會知道,不過這代表你就不能回頭了。
這代表違反挪威法律嗎?
有可能。
啊哈,哈利說:這樣你就有我的把柄,我就不能背叛你。
我也許不會這樣說,不過你說得沒錯。
我們在說的任務到底是什麼?走私嗎?
這我不能告訴你。
你怎麼能確定我不是POT或SEF0的間諜?
湯姆倚到欄杆外,伸手向前指去。
你有沒有看到她,哈利?
哈利來到欄杆旁,向下朝公園的方向看去。只見許多人躺在草坪上,享受最後一抹日光。
穿黃色比基尼的那個,湯姆說:黃色比基尼很漂亮對不對?
哈利的胃翻攪了起來,他的身體微微一縮,又挺直起來。
我們不笨,湯姆說,目光停留在草坪上。我們會跟蹤我們想召募的人。她很會穿衣服。我覺得她既聰明,又獨立。不過她當然跟其他女人一樣,希望有個男人可以供養她。這是純粹的生理需求。而且你沒有太多時間。像她那樣的女人不會單身太久。
哈利的菸從欄杆上掉落,化為一道火光。
今天厄斯蘭全區都有森林大火警告。湯姆說。
哈利默然不語。湯姆的手一搭上他的肩膀,他就全身一震。
嚴格說起來,期限早就過了,哈利。不過為了展現我們有多和善,我再給你兩天時間。到時候我沒得到你的回應,這個提議就算失效。
哈利用力吞了口唾沫,想擠出一句話,但他的舌頭拒絕服從,他的唾腺彷彿是非洲的乾旱河床。
最後他終於擠出這句話。
謝了。
貝雅特樂在工作。她喜歡例行公事、安全感、以及勝任工作的感覺,她知道科博街21A鑑識中心的其他工作人員,也都知道她勝任這份工作。她認為她的生活中只有工作最重要,所以早上就有起床的動力。生活中的其他部分只是插曲。她住在奧普索鄉她母親的房子裡,頂樓整層她一個人住。她和母親相處得十分融洽。父親在世時,她一直都是父親的寶貝女兒;她覺得自己當警察就是為了要跟父親一樣。她沒有嗜好。雖然她和哈福森也就是和哈利共用一間辦公室的警員成為情侶,但她並不完全認定這份關係。她在女性雜誌上讀到有這種懷疑是自然的,而且女人應該冒險。貝雅特不喜歡冒險,也不喜歡處在懷疑之中,這就是她樂在工作的原因。
她在成長過程中,只要一想到有人可能想到她,她就會臉紅,所以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構思不同的躲藏方式。現在她仍會臉紅,但她找到許多可以躲藏的好地方。她可以坐在鑑識中心的老舊紅磚牆裡,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研究指紋、彈道報告、影片紀錄和聲紋比對,分析DNA或織物纖維、足跡、血液和無數的技術線索,這些線索可能以完全平和安靜的方式偵破重大複雜而富有爭議的案子。她也發現工作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危險,只要她清楚大聲地說話,想辦法抑制心慌就好了。她的心慌可能來自臉紅、丟臉、她的穿著,站在眾人面前感到害羞,原因究竟是什麼她其實不太清楚。科博街的辦公室是她的城堡;制服和專業工作是她的心理盔甲。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時,時鐘顯示午夜十二點三十分,她正在閱讀莉絲白的手指化驗報告,卻被電話鈴聲打斷。她一看見來電顯示為無號碼,心臟就因為恐懼而加速跳動。無號碼只可能意味著電話是他打來的。
我是貝雅特。
是他打來的。他的聲音如狂風驟雨般襲捲而來。
妳為什麼沒打電話來跟我說指紋的事?
她微微屏住呼吸,然後才回答。
哈利說他會跟你說。
謝謝妳,我收到了,下次妳先打電話來跟我說,知道嗎?
貝雅特吞了口唾沫,她不知道自己是因為恐懼或憤怒才做這個動作。
好。
還有什麼事是妳已經告訴他卻還沒告訴我的?
沒有,除了我們收到的那根手指,指甲底下物質的化驗報告出來了。
莉絲白的手指?結果是什麼?
排泄物。
什麼?
大便。
真謝謝妳,我知道那是什麼。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嗎?
呃,知道。
更正,知道是誰的大便嗎?
我不確定,不過可以猜測。
可以請妳告訴我嗎
排泄物裡有血,可能來自於痔瘡。血型是B型。挪威只有百分之七的人血型是B型。維廉有捐血紀錄,血型是
好,妳的結論是什麼?
我不知道。貝雅特立刻說。
不過妳知道肛門是性感帶吧,貝雅特?男人女人都是,還是妳忘了?
貝雅特緊緊閉上眼睛。拜託,不要又來了,不要又來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已經開始忘記了,過去已經從她的身體逐漸離開了。但他的聲音就在耳邊,既光滑又強硬,宛如蛇皮。
貝雅特,妳很會扮演平凡的女孩,我喜歡妳那樣,我喜歡妳假裝不要。
你知道,我知道,沒有人知道,她心想。
哈福森的技巧有我好嗎?
我要掛電話了。貝雅特說。
他的笑聲在她耳中作響。這時她就知道了。沒有地方可以躲藏。躲到哪裡他們都找得到,就好像那三個女人一樣,就算是在她們覺得最安全的地方,也還是被找到了。世界上沒有城堡,沒有盔甲。
愛斯坦坐在他那輛計程車的駕駛座上,車子停在特雷塞街的計程車招呼站,他正在聽滾石樂團的卡帶,這時電話起。
奧斯陸計程
嗨,愛斯坦,我是哈利,你車上有客人嗎?
只有米克(Mick)和基斯(Keith)。
什麼?
世界上最偉大的樂團。
愛斯坦。
什麼事?
滾石樂團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樂團,連第二偉大都排不上。他們只是世界上最被高估的樂團,<野馬>(Wild Orse)這首歌也不是基斯或米克寫的,而是格蘭.派森(Gram Parsons)寫的。
你明明知道那是騙人的!我要掛電話了
哈囉?愛斯坦?
跟我說點好聽的話,快點喔。
<給我聽話>(Under My Thumb)還滿好聽的,《頹廢大街》(Exile On Main Street)這張專輯紅極一時。
好吧,有什麼事?
我需要幫忙。
現在是凌晨三點,你不是應該在睡覺嗎?
睡不著,哈利說:我一閉上眼睛就害怕。
還是一樣老做那個惡夢?
來自地獄的點播。
有電梯的那個?
我知道會做什麼夢,可是每次都還是被嚇得半死。你多快能到這裡?
我不喜歡這樣,哈利。
多快?
愛斯坦嘆了口氣。
給我六分鐘。
愛斯坦踏上階梯時,哈利只穿一件牛仔褲站在門口。
兩人在客廳裡坐下,並未開燈。
你有啤酒嗎?愛斯坦脫下黑帽,帽子上繡有Play Station標誌,然後把一縷汗濕的細髮撥到後方。
哈利搖了搖頭。
吃這個吧。愛斯坦說,把一個黑色的底片筒放在桌上。
我請客。氟地西泮。吃了保證讓你昏睡,一顆就很夠了。
哈利凝視著那個底片筒。
我找你來不是為了這個,愛斯坦。
不是嗎?
不是。我需要知道如何破解密碼,還有你是怎麼辦到的。
你是說當駭客?愛斯坦驚訝地看著哈利。你有電腦密碼要破解嗎?
可以這樣說。你有沒有在報紙上讀到那個連續殺人犯?我想他給了我們一些密碼。
哈利開了燈。你看這個。
愛斯坦細看哈利放在桌上的一張紙。
星星?
那叫做五角星。他在兩個命案現場留下這個記號,其中一個刻在床邊樑柱上,另一個畫在命案現場對面一家電視行裡積了灰塵的電視螢幕上。
愛斯坦仔細觀看那個五角星,點了點頭。你認為我可以告訴你它代表的意思?
不是,哈利雙手支著下巴。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破解密碼的原理。
哈利,我破解的密碼是數學碼,人和人之間的密碼在語義上是完全不一樣的。比如說,我還是沒辦法破解女人說的話。
那就把它想成是兩者兼具好了,純粹的邏輯加上弦外之音。
好吧,那我們來談談密碼學、暗號。看來你需要邏輯和所謂的類比思維。類比思維代表你必須運用潛意識和直覺,也就是你已經知道卻不明白的部分。然後再結合線性思考和識別模式。你有沒有聽過艾倫.杜林(Alan Turing)這個人?
沒有。
他是英國人,在二戰時期破解了敵軍的密碼。簡而言之,他讓德軍在二次大戰敗北。他說,要破解密碼,首先必須知道你的對手是在什麼次元裡運作。
意思是?
這樣說好了,破解密碼的層面存在於文字和數字之上,也在語言之上。答案不會告訴你怎麼做,只能告訴你為什麼,明白嗎?
不明白,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就好了。
沒有人知道,這有點像是宗教體驗,而且比較跟天賦有關。
先假設我知道為什麼好了,然後呢?
然後你可以繞遠路,做排列組合做到死。
要死的人不是我,我的時間只夠抄近路。
我只知道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出神狀態。
出神狀態,當然當然。
我不是開玩笑的。你就是一直盯著數據資料看,直到你的表意識停止思考,有點像你鍛鍊肌肉,直到它抽筋,肌肉開始不聽使喚自行其事。你有沒有看過登山客被卡在山裡,結果全身痙攣?沒有,呃,就是像那樣。八八年的時候,我花了四個晚上駭進丹麥銀行,嗑了十幾顆LSD。如果你的潛意識破解了密碼,那你就成功了,如果沒有的話
會怎樣?
愛斯坦笑說:那你就會被破解,精神病院裡多的是像我這種人。
嗯。出神狀態?
出神,直覺,還有一點藥物的幫助
哈利把黑色底片筒拿到眼前。
愛斯坦,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
哈利把底片筒丟過桌面,愛斯坦接到手裡。
我說<給我聽話>滿好聽是亂說的。
愛斯坦把底片筒放在桌邊,低頭去綁他那雙穿得異常破爛的Puma運動鞋鞋帶,這雙鞋是他早在復古風吹起前購入的。
我知道。你有沒有再跟蘿凱見面?
哈利搖了搖頭。
這讓你覺得心煩對不對?
也許吧,哈利說:有人提供一份工作給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拒絕。
呃,你說的顯然不是我老闆提供的工作。
哈利微微一笑。
抱歉,我沒辦法提供職涯建議,愛斯坦說,站起身來。我把底片筒留在這裡,你要拿它怎樣都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