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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愛荷華,一九九四年

深夜的文學課 威爾.拉凡德 2989 2023-02-05
  43   艾迪斯將他們引導到了世界盡頭。   閃亮城市在另一個年代曾是瘋人院:哥德式的門面,籠罩在黑影中的屋簷,平凡無奇的角樓立在建築側邊,像不祥之兆。整座建築跟這片不毛之地格格不入然而,這兩個大學生不也如此?(這裡的一切統統都很突兀,)亞麗想著,邊通過安全門,走向建築物,(我們尤其格格不入。)   泛黑的褐黃色標示牌宣告此地是:閃亮城市,精神障礙男童之家,始於一九五七年。他們倆站在大門外,或許在凝聚走進去的意願,或許在等待一個可以解釋他們所為何來的訊號。   (因為我們必須找到法奧斯,因為艾迪斯清白無辜,因為兩個謎團是一體兩面。)   這地方沒有未來。幾個護理人員在大廳匆匆來去,除此之外,一片清靜。沒有狂躁的病患,沒有閒晃的瘋子療養院的時光停駐在七〇年代,連壁紙也撕開,過了時,彩虹的弧形點破了這裡沒有的那種快樂。

  亞麗胡亂瞎闖,儘管如此,凱勒跟隨她穿過長長的、消過毒的走廊,又彎到另一條相似的走廊。她聽到凱勒說:我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亞麗。他話語中的猶疑在催促她證明他錯了。實,她也不知道對錯但這念頭令她憤怒。如果他們犯了錯,如果這不是艾迪斯要他們來的地方,就沒有其他可以調查的地方。明天,他們會搭上返回賈斯博的班機,夜間課將宣告結束。   你們來這裡有事嗎?   她轉身,出聲詢問的女子站在離他們幾呎處,抱著一疊文件夾,穿平底鞋,披著白袍,是醫師。   我們在找人。亞麗說,一位在這裡服務過的醫師,也許他仍然在這裡。   現在沒剩幾個醫生了。女人說,他要把這裡夷為平地,我們正在把病患轉到德蒙的一家醫療機構,你們要找的人是誰?

  摩羅。亞麗說,是摩羅醫生。   完全沒聽過。她說,但我才來閃亮城市兩個月,我去問一個可能知道的人。你們到那邊等,好嗎?她指著一間昏暗的大廳。   亞麗坐在只有醫院才有的難坐椅子,她示意凱勒坐到她身旁,可是他擺擺手,彷彿不介意站著。然後她看出癥結:塑膠椅太小,他坐不下,亞麗忍不住笑了。   兩分鐘後,一位身材單薄的銀髮男人站在門口,他滿臉倦色,彷彿這是今天收工前的最後一站。他懷疑的打量學生,說:泰芮絲說你們想問我一些事情。   您是摩羅醫生嗎?亞麗問。   不是。他說,遲疑的笑容泛上嘴唇。我是亞倫.柏恩,以前在摩羅手下實習。他在一九九一年過世。   她的心噗通噗通跳,他們來遲了。

  也許我可以幫上忙?   我們來這裡打聽一位摩羅醫生治療過的病人,凱勒插入對話,他就診的年紀很小,只是一個小男生,他在閃亮城市住院的時間很短,但我們相信摩羅對他幫助很大,他的名字是小察爾斯.盧瑟福。   那人的目光一跳,他知道內情。   我很抱歉。他說,我該走了。我不想   拜託,柏恩醫生。亞麗說。她聽出自己嗓音裡的絕望,她一點都不願檢視自己的聲音。我們是千里來的,只是要打聽一些消息。如果你知道這位病人的任何事,什麼都行,那   他欺騙別人自己不能講話。   亞麗眨眨眼。什麼?   多年以來,我看過摩羅治療過很多病患。柏恩又說,許多有精神困擾的年輕人來到閃亮城市,摩羅對他們每一個人的治療都很出色,每位病患他都當成親生兒子看待,活像他們是與眾不同、獨一無二。可是小察

  請說。   那時我才剛入門,柏恩解釋,我還很年輕,剛出醫學院不久,我還在學習精神治療的技巧。對我來說,摩羅跟神沒兩樣,我在大學時就看過他的文章,我開始在治療病患時採用他的一些方法,他為病人所做的一切,我都想複製。   你看過他治療小察.盧瑟福嗎?凱勒問。   柏恩點頭。但願我可以說我仍然會回想這件事,可是我沒有。我不想回憶那件事已經很久了,將近二十年。也許我想要把事情逐出腦海,忘掉一切。   怎麼回事?   他在做羅夏克墨漬心理測驗。柏恩說,他給小察看墨漬圖卡。我記得摩羅在洗圖卡,記得圖卡在他手中的聲音,那是診療室裡唯一的聲音,因為小察他當然不說話,他沒開過口,只用摩羅給他的一本小簿子寫下回覆。

  他都寫些什麼?亞麗問,瞥向凱勒。羅夏克墨漬心理測驗他們兩人都在想,那代表什麼?   柏恩緩緩轉向她,毅然決然。他的目光此刻停駐在昔日,往日回憶沉重又猛烈。殘暴。他說,每幅墨漬圖、每個畫面都是暴力的細節。一張是火,下一張是痛苦,另一張是血,這些詞統統寫在紙上。有時候,他會畫一遍摩羅給他看的圖卡,畫自己的墨漬圖,然後舉起來給醫生看,好像他是一面鏡子。然後他會微笑,像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診療時間結束後,我看著摩羅,看到他我不知道。我看到他的淡漠,他很怕那個男孩。   可是摩羅一定碰過暴力的病人。凱勒說,聲音保持冷靜沉穩。閃亮城市收治那種性情的孩子,一定是家常便飯。   不盡然。柏恩很快說。沒人像小察那樣,其他的男孩,即使是有暴力前科的男孩他們是在演戲,扮演角色。可是小察呢,你感覺得到他是真的殘暴,他內心已經受到損傷,他不知何故,性情出現轉變。

  你是指他騙人說他是啞巴。亞麗對醫生毫不客氣。她打定主意要追問到底,才肯離開這地方。她開始明白艾迪斯為何派他們來到這間私人小地獄,但有些謎團的線索依然鞭長莫及。   對。他說,他的目光飄離,口吻軟化。那是他到閃亮城市三個月後的事,他們又在做羅夏克墨漬測驗。即將結束時,小察看著摩羅說了話,只有一個詞我們都聽到了。男孩離療室後,摩羅來到我面前,臉色蒼白,在發抖,他說:你有沒有?我當然聽到了。   但那一定是突破。亞麗說,想起莉迪雅在前一天稱讚過醫生。摩羅的治療一定改變了小察,治療了他。   沒有。柏恩連忙說,才不是那樣,那個詞有弦外之音簡直就是揶揄。就是那時候,摩羅請求不再擔任男孩的醫生。小察是有長足進步,但是也毫無疑問的摩羅第一次向病患舉白旗。可是我也看出他鬆了一口氣,他進入了小察.盧瑟福的內心世界,看到了真正的醜惡、駭人的心靈,他想退出。

  你後來見過小察嗎。凱勒問。   沒有。那男孩的母親幾個星期後來到閃亮城市,把他接回家。聽說她獨自住在哈姆雷特,是個漂亮的女人,跟她兒子截然不同,她丈夫那時已經不在人世。可是那時候,這些都無關緊要,我們只想擺脫那個男孩。   柏恩送他們離開,她跟醫生並肩穿過走廊,在心裡反覆思索他的話。她想著羅夏克墨漬測驗、想著她見過的杜蒙特受害者的照片、想著柏恩的用語暴力。艾迪斯要他們了解小察的這些事情,他要他們在這個精神病患和杜蒙特命案之間連上線。   那個詞。柏恩這時開了口。他們在出口,外面的天空逐漸變黑,現在調查已近尾聲。   是什麼詞,醫生?凱勒問。   柏恩看著他們,目光灼熱得令亞麗打哆嗦,他在試圖警告她。

  爸爸。柏恩說,就這一個詞,小察.盧瑟福只說過這一句,他說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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