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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餘波

Z之悲劇 艾勒里.昆恩 8546 2023-02-05
  柯里爾後來的上訴被駁回。於是阿倫.得奧被粗壯的副警長戴上手銬,送往阿岡昆監獄開始服刑,除非他死掉,否則法定刑期永遠不會終止。   我們從繆爾神父那兒得知了得奧的大致狀況。依照慣例,得奧這次重新回到阿岡昆監獄,他過去服刑的良好紀錄完全不算數,視為新進犯人;必須被迫再一次經歷監獄裡的階級循環,才能恢復原來的地位;爭取他可憐的特權,若是他還能倖存,且行為良好能獲得管理員的同情,就能成為那個失落靈魂的鐵拳社會裡有用的一分子。   一天接一天,一星期接一星期,時光不停流逝,但哲瑞.雷恩先生臉上頹喪與悲痛的表情卻未曾稍減。我對他的固執感到意外,他拒絕回哈姆雷特山莊,堅持留在繆爾神父家,白天在神父的小花園裡曬太陽,晚上偶爾陪繆爾神父和馬格納斯典獄長聊天,而且不斷設法向典獄長問起關於阿倫.得奧的情形。

  那位老紳士正等待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這一點我始終看在眼裡,可是他到底在期待什麼,或者他待在里茲只是因為對得奧定罪感到難以釋懷,我卻無法判斷。無論如何,我們不能丟下他不管,於是父親和我也繼續留在里茲。   一些和本案沒什麼關係的事情發生了。隨著佛西特參議員的死,所有反對黨的報紙開始揭發關於佛西特同黨的搜刮惡行,使得佛西特醫生的政治地位岌岌可危。佛西特謀殺案讓約翰.休謨先前的疑慮一掃而空,他開始正面猛力攻擊參議員任期內的作為,採取最赤裸裸的扒糞手段,顯然對手的卑劣使得他心中毫無罪惡感。關於前參議員人格和政治生涯最下流的謠言,開始在城裡流傳,可以想見,當初調查參議員謀殺案所挖到的許多把柄,現在都被休謨和魯弗斯.科頓拿出來,一件件回敬給敵人陣營,而且成效卓著。

  然而佛西特醫生不會輕易認輸,他對政治的基本天賦、他成功的祕密強烈反映在他報復的手段上。一位缺乏想像力的政治人物,可能會以謾罵來對抗休謨的惡意指控,但佛西特醫生並不如此,對於所有的中傷,他始終保持尊嚴,報以沉默。   他唯一的回擊,就是推舉伊萊修.克萊競選參議員。   我們依然留在克萊家做客,因此我有機會看到整件事情謹慎的運作過程。姑且不論雄厚的財力背景,伊萊修.克萊在提耳登郡形象良好。他熱衷慈善活動,是當地企業界中堅分子的領袖,在里茲商會的地位舉足輕重,又是工人眼中仁慈的雇主從佛西特醫生的立場來看,實在是對抗改革急先鋒約翰.休謨的最佳人選。   有一天晚上,佛西特醫生來訪,和伊萊修.克萊關在房間裡,私下闢室密談了兩個小時,我們才首次窺出醫生心意的一點端倪。後來他們終於出來,佛西特醫生如常一臉油滑獻媚,然後駕車離去。我們一群人待在迴廊,看見這一幕都鬆了口氣。

  你們絕對猜不到,克萊先生說話的語調裡透著一股驚奇,似乎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這傢伙向我提出了什麼要求。   要求你去當他的政治玩具木馬。父親慢吞吞地說,一副不以為然的姿態。   克萊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很簡單,父親淡然道,像他那種陰險的壞胚子,一定會有這個念頭的。他說了些什麼?   他希望我答應競選議員,接收佛西特的票源。   你是他們那個政黨的?   克萊臉紅了,我認為同他們的理念   爸!傑里米吼道,你該不會是要自討苦吃吧?   噢,那當然不會,克萊慌忙接口道,不用說,我拒絕了他。不過這些先不提,他這次的嚴格標準倒是幾乎說服了我,他說面對眼前的情勢,為了本黨的利益,需要一個清白而誠實的候選人呃,就像我這樣。

  那,父親說,有何不可呢?   我們都睜大眼睛瞪著他。   該死,父親低笑,滿足地咬著雪茄,克萊,你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我們已經看穿他的把戲,你就接受這個提名吧!   巡官,可是傑里米語調中不掩震驚。   你別管這件事,小夥子,父親笑道,難道你不希望有一個參議員老爸嗎?克萊,你想想看,現在我們兩個都很明白,我們不可能逮到你這位合夥人的任何把柄,他太精了。好吧,我們就和他玩玩,你接受他的建議,就變成他們一夥了明白嗎?或許你甚至能弄到一些書面的證據,那可很難說,這幫聰明的傢伙一旦被成功沖昏了頭,往往會幹出糊塗事。而如果你在投票之前能弄到證據,也還來得及在最後一刻退選,讓你背後的支持者去收拾爛攤子。

  我不喜歡。傑里米喃喃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克萊焦慮地皺著眉頭,這個嘛我不知道,巡官。這麼做似乎太陰險了,我   當然,父親的口氣像在做夢一樣,這需要勇氣,但藉著揭露這群惡棍,你可以給自己和這個郡的公民帶來很好的轉變,成為一個真正的市民英雄!   嗯。克萊的眼睛開始發亮,巡官,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也許你是對的。是的,我相信你是對的!我要試試看。我現在就打電話,告訴他我改變心意了!   我按捺不住一股反對的衝動,那有什麼好處呢?我茫然地搖搖頭,對於父親的計謀不敢過於樂觀。在我看來,幾個星期前,這個精明而野心勃勃的短鬚醫生似乎就已經看穿了父親的意圖,懷疑父親正調查他在克萊公司的賬目和檔案。他可能知道克萊會拒絕競選參議員的要求,知道父親會力促他接受。或許是這些理由太瑣碎,但有一件事情很重要這是從父親那兒得知的幾乎從我們一出現,佛西特和克萊大理石公司之間的一切非法痕跡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表面上看來他安分得很。佛西特醫生有可能是藉著提名伊萊修.克萊,想把這位誠實的公民拖下水,或許還會拐他涉及加入一些不正當的陰謀,這麼一來,就可以有效地永遠堵住克萊的嘴,讓他無法揭發匿名合夥人的不法勾當。

  無論如何,這一切只是我的猜測,而且我想,或許父親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便沒有說出自己的意見。   這只是佛西特的老套詭計!當克萊站起來正要走進屋子,傑里米嚷道,巡官,你的建議恐怕不妥。   傑里米。他的父親神色尷尬地說。   對不起,爸,可是我無法保持沉默。我要告訴你,如果你答應了,下場就是惹得一身腥。   何不讓我自己做決定?   好吧,我就讓你自己決定,傑里米站起身來,爸,那是死路一條,他不祥地說,不過到時候別怪我沒告訴你。   於是他草草和我們道過晚安,便大步走進屋裡。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我在自己的餐盤上看到一張字條。   伊萊修.克萊臉色鐵青,傑里米走了那張語氣不善的小字條上說,他去上工了,現在要去為父親照顧事業,我想他忙著從政都來不及了。可憐的傑里米!晚餐時他出現了,寒著臉一語不發。此後好幾天,他都很少搭理我這位正需要鼓舞的年輕女性,她已經逐漸失去少女的清新氣質,青春死亡的淒美足可引來詩人的哀嘆。我甚至站在鏡子前面,審視自己的頭髮,當我發現有一根開始泛灰時,當場就撲倒在床上,希望自己從來沒聽過阿倫.得奧、傑里米、里茲,以及美利堅合眾國。

  阿倫.得奧審判並定罪後,隨之產生的一個直接後果向我們襲來。我們始終和卡邁克爾保持聯絡,他可以提供一些關於佛西特醫生的重要情報。但不知是這位聯邦探員太過積極,或是佛西特醫生的慧眼看穿了他的面具,還是他在審判中的證詞引起了雇主的懷疑也可能以上都有,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卡邁克爾忽然被開除了,佛西特醫生沒有說明原因。之後有一天早上,卡邁克爾來到克萊家,一臉的悶悶不樂,手上提著手提袋和行李,說要回華盛頓。   工作只完成了一半,他發著牢騷,只要再過兩三個星期,我就可以弄到所有的證據。現在我手上的證據還不夠充分,不過我弄到了一些銀行存款記錄、作廢收據的影印本,還有一長串匿名存款人的名單。   卡邁克爾離去之前向我們保證,只要他把工作成果交給華盛頓聯邦政府的上司,就可以採取必要的法律行動,懲罰提耳登郡的政治惡勢力。當時我和父親都覺得,佛西特的確是棋高一著,我們的間諜被逼離敵人的大本營,現在消息來源斷絕了。

  我反覆思索眼前惡劣的處境,心情憂鬱不堪;父親整天發脾氣;伊萊修.克萊忙著競選事宜;而傑里米則在他父親的礦場用炸藥採礦,無視丟命和殘廢的危險。此時,我忽然靈光一現,腦中浮起了一個念頭,既然卡邁克爾走了,應該有人接替他的位置,我何不一試?   我愈想就愈覺得這個主意不壞。佛西特醫生對父親來里茲的真正任務已經心裡有數,這一點我是確定的,再加上我天真的外貌,我看不出他憑什麼不會像很多其他更聰明的惡棍一樣,掉進美人計的陷阱裡。   於是,我瞞著父親開始接近這位短鬚紳士。我的第一個行動就是選擇某一天遇見他喔,完全是湊巧!   薩姆小姐!他驚呼,以鑒賞家的熱切眼神仔細打量著我我已經為這次相遇精心打扮過,刻意顯示出我的優點,真是愉快的驚喜!我一直打算去看你。

  真的嗎?我淘氣地問。   喔,我知道我太怠慢了,他笑著,用舌尖舔舔嘴唇,不過我現在要向您賠罪!小姐,請您和我共進午餐。   我故作扭捏狀,佛西特醫生!您的占有欲很強,對不對?   他雙眼發光,撚著短鬚:遠超過你所能想像到的程度,他以低沉而親密的語調說著,然後牽起我的手輕輕一捏,我的車在這兒。   於是我嘆了口氣,讓他扶我上車。看到他在我身後朝著那位面貌凶惡的司機路易斯使了個眼色,然後把車開到公路旅館就是我和父親幾個星期前,與卡邁克爾碰面的那家我想旅館老板認出我來了,他曖昧地看了我一眼,極其恭敬地帶我們到一間私人用餐室。   我原以為自己必須扮演維多利亞時代小說的女主角,為維護自己的名譽而戰,幸好最後失望了。佛西特顯示他是個有魅力的主人,我對他的評價因而提高了一些。他並不粗魯,想必他是把我當成一個年輕新鮮的潛在獵物,不想因為太急而嚇跑我。他讓我享用了一桌精緻的午餐和風味絕佳的葡萄酒,隔著餐桌握了我的手一下,然後就送我回家,言談間沒有說錯任何一句話。

  我扮演心慌的少女,焦急地等待著。我沒有錯估我的情人,幾天之後的晚上,他打電話邀請我到城裡的劇院有家公司要演出舞臺劇贛弟德,他覺得我應該會想看。我已經看過贛弟德六次了好像無論是大西洋此岸或彼岸,每個獻殷勤的男人都會覺得,這出蕭伯納的劇作是風流韻事的序幕。儘管如此,我還是嬌聲道:噢,醫生,我從沒看過這齣戲,真的好想看!聽說很震撼人心呢!(這完全是胡扯,因為和當代那些更有震撼性的劇作比較起來,這齣戲溫和得就像是春日夜晚。)他聽了低聲笑起來,答應次日晚上來接我。   戲只是平平淡淡,但我的男伴表現得無懈可擊。來看戲的人很多,都是里茲最知名的人物,太太們打扮得珠光寶氣,先生們則多半有著鬆弛的紅色下巴,雙眼透出政客的狡猾。佛西特醫生如影隨形般徘徊在我四周,然後故作不經意地建議大家到他家喝杯雞尾酒。哈!我佩辛斯真是冰雪聰明,完全被我料中我擺出疑惑的表情。這樣妥當嗎?我是說他中氣十足地笑起來,當然妥當!為什麼,親愛的,令尊不可能提出反對意見的我嘆口氣,扮出的表情活像是個愚蠢女學生做了一件非常、非常淘氣的事情。   然而,這個夜晚並不是沒有危險。大部分的人在一路上逐漸散去,等我和醫生抵達他那個大而幽暗的房子時,一大群人居然只剩下兩個他和我。我承認,當他替我打開前門,我踏入那個上回躺著一個屍體的房子之時,內心的確隱隱有些不安。比起眼前活生生的危險,我更害怕之前的那個死人。經過參議員的書房,我注意到裡面的陳設都被重新佈置過,一切命案的痕跡都已經抹去,我不禁鬆了一口氣。   結果我這次的來訪,最大的收獲就是讓佛西特醫生降低戒心,而且挑起他的胃口。他不斷說服我、找各種藉口給我灌雞尾酒,不過我可是上過喝酒大學的,控制酒量是必修課程,他一定很驚訝我酒量這麼小,沒注意到我很努力裝出喝醉的樣子。於是他卸下了紳士的臉孔,再度恢復本來面目。他把我扶到躺椅上,熟練之極地開始跟我親熱。我既要發揮優雅舞者的靈巧,又得展現如哲瑞.雷恩般的表演天賦,以防止自己吃虧或被揭穿。雖然好不容易才得以掙脫他的懷抱,不過我還是很得意:不但能拒絕他的進攻,同時還讓他保持對我的興趣。看得出來,他盼望著要好好享用我這道可口佳肴,我心中猜想,他的樂趣有一半就來自於這種期待心理。   既然攻破了他的心防,我也就毫不客氣地長驅直入。   我造訪佛西特老巢的次數愈來愈頻繁,而且的確,他求愛的熱烈程度也相對地成正比。自阿倫.得奧入獄服刑以來,這種冒險生活持續了一個月。而這險象環生的一個月中,我還要面對父親不時的質疑和傑里米怒火沖天的占有欲。小夥子氣得很。有一回他不滿意我在城裡認識了一個朋友的說詞,就偷偷跟蹤我,害我活像水裡的鰻魚,東躲西溜才終於甩掉他。   我還記得那是星期三晚上,機會終於來了。我比相約的時間提早來到佛西特家,當我踏上他診療室隔壁那間私人書房的地板時,發現他正在研究一個東西非常特別的東西就放在書桌上。他抬頭看見我,暗暗地詛咒了兩句,隨即擺出笑臉,同時飛快地把東西收進上層抽屜,我使盡渾身解數才沒露出痕跡。那是啊,太難以置信了!然而我的確親眼看到。總算出現了,不可思議,總算出現了。   那夜走出房子時,我興奮得直發抖。他連慣常的求愛都是草草敷衍了事,因此我的抗拒也不必像往常那麼辛苦。為什麼?毫無疑問,他的心思都被放在書桌上層抽屜的那個東西占滿了。   因此,我沒有走向車道上停車的位置,而是躡手躡腳地繞過屋側,來到佛西特的書房窗邊。如果截至目前為止,我屢次造訪的目的都告失敗那麼這次或許有可能弄到一些致命的文件我相信這次的機會,其收獲將遠超過我所能夢想的程度。我的目的不是文件,而是更重要的東西,重要得讓我猛嚥口水,喉嚨發乾,而且心跳聲大得讓我擔心佛西特醫生隔著牆都能聽見。   我把裙子提到膝蓋上,攀住一棵堅硬的葡萄藤,爬到一個可以看見書房內部的位置,心中暗暗感謝諸神賜給我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我的視線越過窗臺往裡窺探,佛西特正在書桌前,我得意得幾乎要尖叫起來,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一把我打發走,就立刻跑回去研究抽屜裡的東西。   他坐在那兒,瘦削的臉憤怒得鐵青,短鬚根根怒張,手上緊握著一個東西,用力得幾乎要捏碎,那是什麼?一封信不,是一張短箋!正攤在他面前的書桌,他猛地一把抓起來,滿臉駭然的表情讀著,好可怕,嚇得我在葡萄藤上失去了平衡,砰一聲掉到地面上,動靜之大連墳墓裡的死人都能被吵醒。   他一定是閃電般跳離椅子,衝到窗前。接下來我只知道自己趴在地上,抬頭看到他的臉出現在窗子上,嚇得我整個癱瘓,完全動不了。他的臉就像今天晚上一樣黑,我只看見他的嘴唇扭曲著不斷怒罵,而且猛捶著,幾乎要把窗子敲爛了。恐懼讓我重新生出力氣,我爬了起來,像一陣風跑下小徑,隱隱聽到他乒乒乓乓地跑上車道,從我後頭衝過來。   他大喊:路易斯!抓住她,路易斯!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那名司機,陰陰地笑著,猿臂一伸,我踉蹌朝他身上一倒,差點暈過去,他的手鐵鉗般迅速抓住我。   佛西特粗喘著氣跑上來,緊緊握著我的臂,痛得我大叫起來。你就是間諜,原來如此!他喃喃道,一臉無法置信的表情瞪著我,差點嚇住我了,你這小惡魔。他抬頭朝司機簡短地說:走開,路易斯。   司機答道:是。老板。隨即投入黑暗中,臉上還掛著那個陰冷的笑容。   我嚇傻了,在佛西特醫生手裡縮成一團,又眩暈又害怕,心臟狂跳,而且一陣噁心反胃。我記得他邪惡之極地搖搖我,在我耳邊說著一堆難聽話。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球暴突。因熱情而激閃著,那是謀殺的狂熱   我記不清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是我掙脫了他的掌握,還是他主動放了我。唯一記得的是,接下來我在柏油路上跌跌撞撞地跑著,晚禮服不斷絆到後跟,佛西特的手指頭在我手臂上留下烙鐵般的紅印。   過了一會兒我停下來,靠在一棵黑色大樹下休息。微風吹涼我發燙的臉頰,我羞辱而放肆地掉下苦澀的淚水,忽然強烈思念起父親。偵探!我淚流滿面不斷抽咽著,覺得自己實在應該坐在壁爐邊織毛衣,然後我聽到汽車的聲音,正沿著路緩慢駛近我。   我緊靠在樹上,屏住呼吸,再度恐慌得全身僵硬。會不會是佛西特醫生追過來,要徹底實現他眼中可怕的威脅?   車前燈繞經彎道,進入我的視線,車開得很慢,開車的人似乎猶豫著然後我歇斯底里地大笑著跑到路中央,像個瘋婆子揮舞著手,尖叫道:傑里米,噢,親愛的傑里米!我在這裡!   我第一次感激上帝創造了忠實的情人,傑里米跳下車雙臂擁住我。看到他那張親切熟悉的臉,我高興得任他親吻。他擦乾我的淚水,扶著我上車坐在他旁邊。   他也嚇壞了,因此沒有向我提出任何問題,這一點我更加感激他。不過我猜想,他一整晚都在跟蹤我,看著我進了佛西特醫生的屋子,便整夜在外頭的路上等著我出來。他聽到院子裡的那陣騷動,正循聲跑上車道時,我剛好已經逃走,而佛西特醫生也已經回屋子裡了。   傑里米,你剛剛做了什麼?我挨緊他寬闊的肩膀,顫聲問道。   他右手放開方向盤,痛苦地吮著手指的關節,揍了他一拳,他簡短地說,只是運氣好。然後有個怪胎跑來,大概是他的司機,我們小小打了一架,沒打多久。我運氣好那傢伙根本是隻野獸。   傑里米寶貝,你也揍了他吧?   打爛了他的下巴。傑里米迅速回答道。然後,他從原先打鬥的喜悅之中回到現實,一臉陰鬱,專心盯著前方的路,無視我的滿腔愛意。   傑里米   呃?   你不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誰我?我算什麼?佩蒂,如果你要跑進佛西特那種惡棍的手掌心,那是自找死路。只有我這種該死的傻瓜才會插手,你真該感謝我!   我覺得你好可愛。   他沉默不語,於是我嘆了口氣,看著前方的路,要傑里米開到山上繆爾神父家。突然間,我覺得自己需要一些成熟的建議,也渴望能看到哲瑞.雷恩那張和藹而睿智的臉龐。我所得到的情報他一定會很有興趣。我確信這就是他留在里茲的理由。   傑里米把車停在繆爾神父家那片玫瑰怒放的石牆門外,我看見整棟房子是黑的。   看起來好像沒人在家。傑里米咕噥著。   唔,親愛的!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去確定一下。我疲倦地下車,爬上走廊,按了門鈴。出乎意料地,門後小廳的一盞燈亮了,一位小個子的老太太伸出頭來。   晚安,小姐。她說,找繆爾神父嗎?   不算是,雷恩先生在嗎?   噢,不在,小姐。她壓低嗓子,嚴肅地說,小姐,雷恩先生和繆爾神父到監獄去了,我是克羅賽太太偶爾碰到像這種時候,我會過來照顧一下。神父不喜歡   去監獄了!我叫起來,三更半夜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嘆氣道,小姐,今天晚上有死刑。據說是紐約的流氓,好像叫什麼史卡西,反正是個外國名字,繆爾神父得去替他做臨終儀式。雷恩先生跟著一起去擔任死刑證人。他想看看死刑執行過程,馬格納斯典獄長就邀請他過去。   噢,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可以進去等嗎?   你是薩姆小姐吧?   是的。   她的老臉一下亮了起來:趕快進來吧,薩姆小姐,還有你那位紳士朋友。這些死刑,通常都是在十一點舉行,每到這個時間,我我實在不喜歡一個人獨處。她微微一笑,他們監獄裡很守時的。   雖然她很好心,不過我實在沒心情聽這些關於死刑的話題,於是我把傑里米叫來一起進入神父的小起居室。克羅賽太太想跟我們聊天,不過碰了三次釘子後,就嘆著氣走開了。傑里米有病似地盯著壁爐,我則有病似地盯著傑里米。   我們就這麼坐了半個小時,才聽到前門猛然關上的聲音。沒多久,繆爾神父和雷恩先生舉步維艱地走進來。老神父汗水淋漓的臉上一片死灰,因痛苦而扭曲著,粗短的手上如常緊握著一本簇新的袖珍本祈禱書。雷恩先生的眼神呆滯,全身僵直,震驚得好像剛剛見到地獄一模一樣。   繆爾神父無言地向我們點點頭,一語不發地坐進扶手椅。老紳士則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晚安,克萊佩辛斯,他以低沉而緊繃的聲調說,你們來這兒有什麼事?   噢,雷恩先生,我叫著,我要告訴你一個可怕的消息!   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親愛的,可怕?再糟也不可能比我剛剛看到一個人死在我面前,真是無法想像,居然那麼簡單,那麼殘忍,又那麼冷靜。他顫抖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坐進我身邊的一把扶手椅子:佩辛斯,你的消息是什麼?   我像抓住救生圈一般緊握著他的手,佛西特醫生收到了另外一截小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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