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窺伺者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白霞駕車通過麻薩諸塞大道,上了Q街,經過巴法羅橋後就進入喬治城。此時她的頭很疼,那是一種持續不斷的刺痛。她很機械地開著車,在半迷糊之中觀察交通號誌。   此刻她已駛上三十一街,拐過轉角後就把車駛入自宅的車道。她走上台階,疾風凌厲地刮在她臉上。她伸手到皮包裏摸索大門鑰匙,門鎖打開,她就推門進入寂靜而且陰森的門廊。   在一種反射動作下,她關上門,背靠著它,只覺得身上的大衣非常沉重。她把大衣抖落並且甩到一邊。她抬起頭,目光集中在樓梯轉角之處。曾經有個孩子坐在那裏,這個孩子有一頭紅棕色長髮,她用雙手托住下巴,透出好奇的表情。   我當時沒睡著,她心想,我聽見門鈴響,就想看看是誰來了。爸爸把門打開,有人用力一推,從他身旁擦過。爸爸非常生氣,我就跑回床去。當我聽見頭一聲槍響,我沒有馬上下樓來,我仍留在床上,高聲嚷著要爸爸。

  可是他沒過來。後來我又聽到一次巨大的響聲,就跑下樓來,衝進起居室   後來   她發覺自己抖個不停,而且頭暈目眩。她來到書房,倒了一杯白蘭地,很快把它喝下去。為什麼任參議員會為一封信表現那麼失常?她非常慌張、憤怒而且恐懼。   為什麼?   實在沒有道理。   而我為什麼唸它的時候會那樣難過呢?為什麼我每一次唸它總會覺得難過?   德賓瞪我的那種樣子好像很恨我。還有他對參議員吼叫的樣子,他並不是想使她平靜下來,而是企圖警告她某些事。是什麼事呢?   她瑟縮在沙發的一角,雙臂緊緊抱住膝蓋。當爸爸在桌後工作時,我常常坐在這裏,而且就是這種姿勢。妳可以留下,凱莉,只要妳答應不吵鬧。為什麼到這時候她對他的記憶仍然栩栩如生?她幾乎可以看見他,不是電影中那個樣子,而是他在這個房間裏,背靠在椅子上,集中精神思考時手指不停在桌上輕敲著。

  那份報紙仍然攤在桌面上,在一陣衝動之下她又走過去,把它仔細再看一遍。她的視線不時落回到她父親跟艾碧在海灘的合照。他們之間有一種無可否認的親密感。是一種夏日午後的調情呢,還是不僅如此?萬一她母親抬起頭來,發現他們在彼此凝望呢?   為什麼她如此害怕?她昨晚睡得非常不穩。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應該可以使她平復下來。她緩緩上樓,朝自己臥室走過去。她再度有種怪異的感覺,好像有人暗中窺伺她,前一天晚上也有相同的感覺,而且是在她睡著之前。她再度把這些怪想法摒除腦外。   就在她走到房門口,電話鈴忽然響起。打來的人是莉莉。   白霞,妳還好吧?我一直為妳擔心。我不想驚嚇妳,可是我非這樣做不可,我已經感覺出危機出現在妳周圍。妳願不願意到我這邊來,讓我陪陪妳?

  莉莉,我認為妳得到的印象是我已經接近突破,很快就可以把那天晚上的事全部想起來。今天發生過一些事,就在最後一次錄影的時候,它似乎觸發了什麼。不過不用擔心,無論它是什麼,我都可以自己處理。   她是因有人闖入這裏而緊張,白霞在躺入浴盆時告訴自己。她也害怕我不能面對事實真相。她穿上毛巾布浴袍,坐在梳粧台前,把髮夾都取下來,然後開始梳理頭髮。一個禮拜以來,大部份時間她都是梳成髮髻,她知道森穆更喜歡她頭髮披散,今晚她就要保持這個樣子。   她上床之後就把收音機打開,音量轉得很低。她沒打算睡著,但是不久神志已經迷離。當卜愛蓮這個名字傳入她耳中,她立刻驚醒過來。   床邊的鐘指著六點一刻,再過十五分鐘節目就要播出。

  卜愛蓮小姐已經向警方自首,並且被拘押,據稱她自首的動機是無法再忍受被人認出的恐懼。雖然她因為侵佔公款而被判刑,但她仍堅稱自己是無辜的。警方發言人說,從她違反假釋之後的九年裏,卜小姐一直跟一位叫做沈亞瑟的男看護住在一起。沈亞瑟是造成一連串療養院病人死亡的嫌疑犯,警方已下令逮捕他。他是一個宗教狂熱份子,曾經自稱是療養院天使。   療養院天使!恐嚇者頭一次打電話來的時候,也曾自稱是救苦救難的慈悲天使和復仇天使。   白霞跳起來,立刻取過電話機。她在慌亂中撥出森穆的號碼,鈴想了十下,十二下,十四下,最後只好把話筒放回去。當卜愛蓮談起沈亞瑟時,她要是瞭解話裏的意思就好了。他曾懇求愛蓮不要自首,為了要拯救愛蓮,他很可能會想阻止這個節目產生。

  卜愛蓮會不會事先已經知道這些恐嚇行動呢?不會,我相信她不知道,白霞做出結論。在報警之前應先通知她律師這件事。   這時已經六點二十五分,她跳下床,把袍子束緊一些,並且穿上拖鞋。當她匆忙下樓時,心中疑惑沈亞瑟此刻會在什麼地方。他知不知道愛蓮已經被逮捕?當他看見節目,發現卜愛蓮的照片被顯示出來,他會不會怪罪到她身上?卜愛蓮沒有遵守諾言,急著向警方投案,他會不會把這股怒氣向她發作呢?   在起居室裏她把水晶吊燈開到最亮,並且在打開電視機前先把聖誕樹點亮。儘管如此,室內仍然沒有一點節慶熱鬧的氣氛。她在長沙發上落座,專心注視著緊接在六點鐘新聞之後播出的節目。   她一直希望能找到機會獨自觀看這個節目。在攝影棚中,她所注意的是別人對節目的反應。即使如此,她發現自己仍很害怕再去看它。在剛播出一個新聞報導系列時雖然必會帶來一些憂慮,但是這一回卻遠遠超過那種情況。

  鍋爐發出隆隆夾雜著空氣排放的嘶嘶聲,這些聲音使她感到心驚肉跳。這個地方遲早要把她逼瘋掉,她心想。   節目已經開始。白霞很仔細研究螢幕上的三個人參議員、魯德和她自己,像半月形一般散開坐著。背景還不錯,魯德把花換掉是正確的做法。雖然艾碧沒上鏡頭時一直都很緊張,但是在螢幕上卻完全看不出來。蘋果叉的實景選得相當好,艾碧對早年生活的回憶必然能勾引起大家的興趣。不過她的話幾乎沒有一個字是真的,白霞心想。   接著出現的是些老電影,像任威理和艾碧的婚禮、家庭宴會、競選活動等。配合這些片段艾碧還以柔和的口吻敘述對丈夫的回憶。威理和我我先生和我奇怪的是她從未暱稱他為比利。   白霞逐漸發現,在這些影片中艾碧不但年輕,而且有種很古怪的熟悉感。這些影片引發她不少的回憶,而且這跟她看過很多遍毫無關係。為什麼單趕在這時候發生呢?

  接是廣告時間。   有關卜愛蓮和侵佔競選基金那一段接著就要播出。      亞瑟聽見崔白霞下樓去,他仍很小心地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直到他聽見樓下傳來微弱的電視機聲響。他原本很擔心會有朋友跟她一塊兒觀看那個節目,結果她是一個人。   這麼多年來他頭一次感覺像是穿上上帝有意要他穿的衣服。他以帶著冷汗的手掌撫摸著柔滑的羊毛衣料,這個女人竟然褻瀆了聖衣,她有什麼權利去穿天使之服?   回到秘密藏身之處,他戴上耳機,打開電視機調整一下畫面。他早已偷偷接上電視天線,因此畫面出奇地清晰。他跪下來,像是面前有個神壇,雙手合在一起作祈禱狀,開始專心觀看節目。      莉莉坐在那兒觀看專訪報導節目,晚餐擺在面前的托盤上。連搪塞地吃幾口都感到困難,因她已絕對確定白霞處於嚴重危機中,而且看到白霞在螢幕上的影像更加深她這種想法。

  不為人所信的預言,她苦澀地想著,白霞不會聽我的。她只需要走出那個房子,否則她會面臨死亡,比她雙親經歷的還要悽慘,更不幸的是那一刻即將到來。   莉莉和金森穆只見過一次面,她非常喜歡這個人。她感覺出他對白霞極重要,跟金眾議員談談,讓他分擔一些憂慮,不知會不會有點用處?她是否能說服他把白霞勸離那棟子,直到籠罩的黑氣消失為止?   她把餐盤推到一邊,站起身來取過電話簿,她要馬上打電話給他。      森穆由餐館直接趕到辦公室。他還有好幾個會要開,但他發現完全無法集中精神去應付那些會議。他的心思不停地回到午餐時的討論上。   他們已對高德賓這個人蒐集到極多的間接證據,但是森穆本身也幹過很長時間的檢察官,知道再多的間接證據也可能像紙糊的房子,一碰就倒。而且布娃娃也跟對德賓的假設有衝突。如果德賓與飛機失事和侵佔公款都無關,而且古凱琳確實是因搶劫而被殺,那麼艾碧也就不會有問題,對副總統的職位而言她是個有資格的候選人,也確能符合大多數人對她獲得任命的期望。不過德賓的事森穆愈往深處想,愈是感到不安。

  在六點二十分時他終於把公事忙完,立刻打電話給白霞,她的電話卻被人佔線。他迅速把辦公桌鎖上,想及時趕回家去看那個節目。   在他正要衝出辦公室時電話鈴聲把他止住,他的直覺警告他不可置之不理。   打來的人是康吉克。森穆,房間裏只有你一個人嗎?   是啊。   古凱琳的案子我們又有一些新的發展。她兒子發現一封信的草稿,是寫給任參議員的。有一封信大概昨天寄到參議員家,那是一封口氣很強硬的東西,古太太打算公開任參議員和她丈夫的關係,而且她說如果參議員不在節目中當眾收回有關駕駛員過失的說法,她就告參議員誹謗。   森穆吹一聲口哨。你是說艾碧昨天可能收到那封信?   不錯,不過我的話還沒說到一半。古太太的鄰居昨天晚上有個宴會,我們取到一份客人的名單,一一都去查問過。有一對年輕夫婦來得遲些,大約十一點一刻的樣子,結果一直沒能找到那條街。剛好在兩條街以外有個人正要上車,他們就向這個人問路,那知道這人根本就不理會他們。這輛車是黑色的豐田,維吉尼亞牌照,他們所描述的那個人跟高德賓一模一樣,那個女孩子甚至還記得他戴著又粗又大的指環。我們正要找德賓問話,你認為應不應該打電話到白宮?

  德賓可能出現在古凱琳被殺現場附近,如果他確實殺害古凱琳,那麼他們懷疑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甚至很合理。艾碧有必要立刻知道這些事,森穆道:我馬上就去見她。她應該還有機會從考慮名單裏撤回她的名字。如果她拒絕,我會親自打電話給總統。就算她真不知道德賓幹過什麼事,她也必須擔起道德上的責任。   我不認為這位女士會擔心什麼道德責任。要是前局長胡佛還活著,她休想當上副總統。你看見昨天的論壇報了吧?它上頭說她跟眾議員艾狄恩夫婦還是多好的朋友呢。   我看到了。   就像報上說的,一直有人傳說有個女人是那場要命爭吵的導火線。在那個案子發生的時候我剛進局裏,不過我看過那篇專欄以後,有件事一直使我很不安。我突然靈感一來,就把艾狄恩的檔案找出來,中間有一張備忘錄,是跟一個名叫任艾碧的新任眾議員有關。一切跡象都顯示出她就是那個女人。      艾碧雖然想使心情平靜但是一直做不到。一想到再過幾個鐘頭她就要被任命美國副總統,她簡直興奮得無法支持。   副總統女士。擁有空軍二號專機和座落於舊海軍天文台的官邸,她不但成為參議院的主席,而且還要代表總統到世界各地去。   再過兩年就要面臨總統候選人提名。我會贏的,她向自己保證。梅爾夫人,甘地夫人,柴契爾夫人,任艾碧。   進入參議院確實是向前跨進一大步。在她當選那一夜魯德曾說:現在呢,艾碧,妳已經進了世界上限制最嚴格的俱樂部。   現在另一大步即將跨出去。她不再是一百位參議員中的一名,而是佔上全國第二高的職位。   她決定要穿三件頭的套裝,絲襯衫和裙子,加上針織外套,色調採取粉紅及灰色,在電規機上看起來一定非常出眾。   副總統任艾碧   已經六點十五分了,她由長椅上站起來,走到梳粧台前開始梳理頭髮。她以熟練的手法輕施上眼影和睫毛膏。她的雙頰已經因興奮而發紅,不再需要胭脂。她不妨現在就把衣服穿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練習接受任命的演說,時間一到就驅車前往白宮。   她穿上套裝,並把一根鑲著鑽石的金質別針扣在外套上。書房的電視機螢幕最大,她還是到那邊去觀看節目。   請繼續收看從政婦女節目。   除了節目的最後幾分鐘之外,其餘部份她已經看過,儘管如此,再看一遍還是比較安心些。蘋果叉在剛落的雪覆蓋下,顯現出美麗的鄉村景象,破敗可怕的樣子完全隱藏不見。她若有所思地打量桑宅,憶起桑夫人曾命令她退到人行道,然後繞道由後門進入。她曾使那個可憐的老巫婆為此舉動而付出代價。   要不是德賓算計出如何弄到錢上雷克利夫,她如今會在那兒呢?   桑家欠我那筆錢,她告訴自己,她在那個房子裏受了十二年的氣!   她注視著那些電影片段,包括婚禮儀式,早期的競選,威理的葬禮等等。她記起在禮車中,甘迺迪同意敦促州長指派她接替威理的職位,她當時真是興奮莫名。   持續不斷的門鈴聲使她嚇了一跳。沒人會在這個時候過來,難道是新聞界的人,臉皮厚得敢這樣按鈴?她本來想不理會,但是鈴聲已變成毫不間斷的騷擾。她匆忙趕到門口。那一位?   我是森穆。   她把門拉開。他走進室內,面色陰沉,但她完全沒注意到。森穆,你為什麼不看這就是你的生活?來吧。她抓住他的手,她領先跑回書房。節目中德魯正詢問她對民航安全的看法。   艾碧,我一定要跟妳談談。   森穆,看在老天栽的份上,你不讓我看自己的節目嗎?   這件事不能等。顧不得電視機發出的聲音,他急忙告訴她趕來的原因。他眼看她眼中露出無法置信的神色。   你是想說姓古的女人可能是德賓殺的?你簡直瘋了。   我真瘋了嗎?   他當時是赴約會去了,那個女招待可以他擔保。   有兩個人很準確地描述他。古凱琳寫給妳的那封信就是動機。   什麼信?   他們互睽著對方。她的臉開始轉白。   妳的信件都是他拿進來的,對不對,艾碧?   嗯。   昨天他拿了嗎?   拿了。   他都拿些什麼進來?   像平常一樣的廢物。等等,你不能這樣籠統地指控他,你得拿出他幹的證據。   那就馬上打電話叫他來,反正警方已經要找他問話了。   森穆望著艾碧撥號碼出去,冷眼注意到她身上這套漂亮的外出服。她已經打扮好要當副總統了,他心想。   艾碧把聽筒舉到耳邊,聽到鈴聲一直在響。他也許只是沒來接而已,他當然沒有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她的尾音拖得很長,忽然口氣轉尖銳。森穆,你不會真相信自己講的話吧,一定是崔白霞鼓動你幹的,她打從一開頭就想暗算我。   白霞跟高德賓在古凱琳家附近出現完全扯不上關係。   在電視螢幕上,艾碧正在討論她在民航安全管埋方面的領導地位。我今天所以會守寡,就是因我先生包了一架最便宜的飛機。   森穆指著電視機。這段話足夠把古凱琳送上明天早上的報紙,德賓很清楚這一點。艾碧,如果總統打算在今天晚上召開的記者會裏,介紹妳為副總統指定人,妳一定要請他延期宣佈,直到這件事澄清為止。   你神志不清了嗎?我才不在乎德賓有沒有出現在那女人被殺的地方附近,那又能證明什麼?他也許到理其蒙去會女朋友或者打撲克牌。他也許只是沒接電話而已。上帝,我真希望沒開門讓你進來。   一種迫在眉睫的感覺籠罩住森穆。昨天白霞曾說她感覺德賓變得很有敵意,他一出現的時候她就感到緊張。在幾分鐘之前艾碧還說白霞一直企圖暗算她。德賓會不會相信她的話呢?森穆突然抓住艾碧的肩膀。德賓有沒有任何理由認為白霞對妳構成威脅?   森穆,住手!放開我!對於白霞造成的宣傳,他跟我一樣難過,但是到最後也都不了了之。事實上,他還認為就長遠的觀點來看,白霞幫了我一個大忙。   妳真確定?   森穆,一個禮拜以前德賓根本就沒見過崔白霞。你已經失去理智了。   一個禮拜以前他還沒見過白霞?那不是實情。從白霞小時候他就認識她,他會不會已經認出她來?艾碧曾跟白霞的父親牽扯不清,白霞是否是否察覺此事?原諒我,白霞,到這時候我不能不告訴她。艾碧,崔白霞就艾狄恩的女兒,凱莉。   崔白霞就是凱莉?艾碧震驚得雙眼圓睜,稍後又搖搖頭。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艾凱莉早就死了。   我說崔白霞是凱莉當然是有根據的,而且有人告訴我妳跟她父親還有過瓜葛,最後那場爭吵可能就是妳引發的。那天晚上的經過白霞已經一點一點記起來,為了提防她可能發現什麼,德賓會不會採取行動保護妳,或者保護他自己?   不會,艾碧平淡地說。我並不在乎她會不會記起曾經看到我!那天發生的事完全不是我的錯。   德賓呢?他在場嗎?   她一直沒看見他。後來他回去取我的皮包,他告訴我凱莉已經失去知覺。   她這些話的暗示之意使他們都大吃一驚。森穆朝門口奔去,艾碧也踉蹌地跟在後頭。      亞瑟凝視著螢幕上的電影片段,當蘿莉被判有罪後,就被掛上手銬由法庭帶走。畫面上出現她的特寫,她露出頭暈目眩的樣子,但是臉上沒有表情,瞳孔張得極大。她眼中那種不可理解的痛苦使他也忍不住流下淚來。他把臉埋在手掌中,當時潘魯德正談起她精神崩潰,後來解釋成精神科病人,九年前突然失蹤。稍後他聽到潘魯德說:昨天卜愛蓮已向向警方自首,據她說是因為極端恐懼被人認出來。目前她已被扣押,將轉到聯邦監獄繼續服完刑期。他雖然聽得很清楚,但他不想相信這些話。   蘿莉已向警方自首,她沒遵守對他的承諾。   不對。她一定是被迫毀棄自己的承諾因確信這個節目會把她揭發出來,被迫出此下策。他知道從此再也見不到她的面。   那些聲音又開始向他指示,口氣非常憤怒而且充滿報復性。他緊捏拳頭,專心地聆聽,當聲音沉寂後,他把耳機取下。這時也用不著再把架子推回去,掩飾他的藏身地點,只匆忙跳出來,朝樓下走去。      白霞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裏,細心研究那個節目。她望著自己開始唸那封信。比利吾愛。   比利,她低聲道。比利。   她全神貫注地審規任艾碧震驚的表情:她不自覺地捏緊拳頭,後來才以鋼鐵般的意志克制住自己,在聽信的內容時,假意露出眼睛濕潤的愉快表情。   她曾見過艾碧險上露出那種震驚而且痛苦的表情。   比利吾愛,比利吾愛。   妳不可以叫媽媽瑞娜。   可是爸爸叫妳瑞娜   當拍攝停止時艾碧撲向她的樣子。妳從那兒弄到這封信?妳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德賓大吼:沒關係,艾碧,公開寫給妳丈夫的最後一封信沒有關係。妳丈夫。這就是他急於想告訴她的話。   艾碧和她父親在海濱的照片,兩人的手輕觸在一起。   艾碧就是那天晚上按鈴那個人,她從他身旁擦過,面容因悲痛和憤怒而扭曲。   妳不可以叫我瑞娜,也不可以叫爸爸比利。   對了,她父親的小名也叫比利。   那封信!那天她正在檢視父親的私人檔案,為了怕被德賓瞧見,就把掉在地上的信件混在一起撿起來。所以那封信必然是從他的檔案裏掉出來,原來並不在艾碧的資料中。   艾碧那天晚上曾到過這裏。她和艾狄恩艾比利曾經是情人,她是否促成那場最後的爭吵呢?   一個小女孩蹲伏在床上,手摀住耳朵,不敢聽那些憤怒的聲音。   槍聲。   爸爸!爸爸!   後來我衝下樓,被母親的屍體絆倒,還有一個人在那裏。是艾碧?啊,上帝,在我跑進起居室的時候,會不會是艾碧在裏?   起居室的後門曾被打開。   電話鈴響起,就在同一剎那,水晶吊燈突然熄滅。白霞驚嚇地轉過身來,在聖誕樹的燈光閃爍照耀下,一個幽靈般的身影朝她撲過來。那人很高大,像個苦行僧,臉上毫無表情,銀白的頭髮披在前額,把發亮的藍眼眸遮去一部份。      德賓朝喬治城駛去,很小心地保持行車速度在限速之內,像這樣的夜晚他絕不能接到罰單。他一直等到節目開始後才出門,曉得艾碧會牢坐在電視機前整整半小時。就算她在節目播出之後打電話給他,他仍可以說是到外頭檢查車子。   打從一開始他就察覺崔白霞有種怪怪的熟悉感。多年前他看到艾凱莉因傷重不治死亡的消息,並沒流過一滴眼淚。那倒不是因他怕這個三歲小孩活過來,她的話不會被法庭採信,實在是因為他不會為這種事傷感。   還是艾碧說得對,崔白霞從一開頭就設下圈套整治他們。不過她自己也休想脫身。   他已來到喬治城的M街。他轉到三十一街,然後駛上N街,接著右轉。他知道在何處,因為以前也幹過這種事。   這棟建築物的右側延伸了半條街,他把車子停在下一個轉角,就往回走幾步路,並沒理會上鎖的鐵柵門,只輕鬆地越過籬笆。他悄悄地融入後院的陰影區域。   想不聯想起前次來到此處的情景實在不可能他把艾碧拖出去,手摀住她的嘴以免尖叫聲傳出去,然後把她拉入汽車後座,就聽到她恐怖地呻吟:我的皮包還在裏面。他於是又回到裏頭。   利用樹幹的掩護他逐漸向前移動,最後背緊貼著屋子來到起居室後門旁邊。他把頭轉過來,很謹慎地朝室內望去。   他的血液突然凝結。崔白霞躺在長沙發上,手腳都被綁到身後,嘴也被膠帶黏住。一個像神父或僧侶的人跪在她身旁,背對著後門,正忙著把分枝銀燭台上的蠟燭點燃。他到底在搗什麼鬼?這人轉過身來,德賓可以把他看得真切些。他不是個真正的僧人;那不是法衣,好像是袍子之類。他的面孔使德賓憶起一位鄰居,他多年前突然瘋掉。   這人正對白霞大聲喊叫,德賓依稀可以聽見他的話聲。妳沒留心我的警告,我已經給過妳選擇機會了。   警告。他們都以為恐嚇電話和有人闖入此處都是崔白霞捏造的故事,如果她沒有就在德賓注視之下,那個人拿著蠟燭台走到聖誕樹前,把它放到最低的樹枝。   他要放火燒掉這個地方!崔白霞必然會陷身在裏頭。他需要做的就是回到車中迅速離去。   德賓緊貼著牆,因那個人朝後門走過來。假如讓人發現他在裏頭呢?每個人都知道崔白霞曾遭到恐嚇。如果這個地方燒掉,她和恐嚇者的屍體都被找到,這件事也就永遠了結。不會再有進一步的調查,也不可能有人提起曾看見一輛陌生的車子停在附近。   德賓聽到開鎖的聲音,這個穿袍子的怪人把後門推開,然後轉身望著室內。   德賓悄然無聲地移動身形,站在那人背後。      當節目的收尾高潮出現在螢光幕上,莉莉又重撥森穆的號碼,可是一點用都沒有,還是無人接聽。她再次嘗試打電話給白霞,鈴響五六下以後她又掛上,走到窗前瞭望。白霞的車子仍在車道上,莉莉可以確定她在家。就在觀察的時候,似乎覺得房子後方的黑暗區域冒出一些紅光。   她應該報警嗎?萬一白霞只是快要回憶起整個慘劇;萬一她感受到的危機是情緒上的,而不是實質的;白霞很急切地想瞭解為什麼她父親或母親會傷害她那樣重。萬一事實真相比她擬想的更惡劣呢?   如果白霞只是拒絕開門,警察又能怎麼辦?他們絕不會因她的預感就破門而入。莉莉很清楚警方對靈學有多蔑視。   她孤苦無助地站在窗旁,凝望著翻騰的黑氣把對街的房子包圍住。      起居室的後門。在那個晚上它們是敞開的。她曾抬起頭來看見他,並且奔向他,用胳臂緊抱住他的腳。德賓是她的好朋友,常常讓她當馬騎。他把她抓起來,用力摔出去   德賓原來是德賓。   現在他就在那邊,立在沈亞瑟背後。   亞瑟感覺出身後有人,就霍地轉過身來。德賓猛力一拳正好擊中他的咽喉,使他不由自主連連倒退,橫過整個房間,很悽慘地哀叫一聲就栽倒在壁爐旁。他的眼已闔上,頭歪到一邊。   德賓走進房間。看到他穿著深色褲子的粗腿,龐大的身軀,強有力的手和巨型的瑪瑙戒指,白霞忍不住縮成一團。   他俯下身來。妳都知道,對不對,凱莉?一等我弄明白妳我就知道妳會把前因後果推想出來。我很抱歉所發生的事,不過我不能不照顧艾碧。她當時已被比利迷住,當她看見妳母親射死他,她立刻就崩潰了。要是我沒回來為她取皮包,我發誓不會碰妳一下,我只是想讓妳暫時閉上嘴。不過現在妳想找艾碧報復,我是不會讓妳得逞的。   這回妳反而使我容易下手,凱莉。每個人都知道妳遭到恐嚇,我原來並沒指望運氣這麼好。現在這個怪物和妳的屍體一齊被人找到,不會再有人提出疑問。妳問得太多了妳知道嗎?   蠟燭台上方的樹枝突然被點燃,發出碎裂之聲,一團團的黑烟衝上天花板。再過幾分鐘整個房間就要報銷,凱莉。我現在非回去不可,今天是艾碧的大日子。   他拍拍她臉頰。抱歉。   整棵聖誕樹都冒出火焰。她眼看著他走出去,順手把後門關上。地毯已經開始悶燒。冬青樹燃燒時的辛辣氣味與濃烟混雜在一起,她試著閉住呼吸。她眼睛刺痛異常,已經無法張開,看樣子她會窒息在此處。她滾到沙發的邊緣,用力使自己捽落到地板上,前額正好碰上桌腿。驟然的痛苦使她哀叫一聲,接著就一曲一伸地想朝走廊挪動過去。由於手被縛在背後,她幾乎難以動彈,於是設法使自己翻成面朝上,利用手的推動力量使自己前進。毛巾布的浴袍使她行動很不方便,赤腳在地毯上也不容易著力。   到了起居室的門檻處,她停了下來。如果她能設法把門關上,就能防止火勢蔓延,至少可以拖上幾分鐘。她先用力使自己越過門檻,由於使勁過度,連皮膚也被鐵片刮破。她勉強繞過門,使自己來到牆邊,然後用肩膀頂住門,整個身體向後一靠,終於聽到門鎖拴上的聲音。走廊裏已充滿烟霧,她分辨不出是朝那個方向移動,如果她不幸犯錯而進入書房,那她不可能再有逃生的機會。   利用護壁板做為指引,她一點一點地朝前門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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