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握不到你的手

第14章 第十三章

  人雖已坐在距離脊林市好幾公里路外的希達市內凱薩餐廳裏,晚兒卻仍然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答應和霍金斯夫婦共餐。   他們在她剛從紐約回家的五分鐘後來訪,說湊巧為熟悉環境在外面閒逛,與她在林肯大道上錯身而過。   妳好像需要幫忙的樣子,霍金斯說:所以我就聽從主的指示過來打聲招呼。   七點離開醫院,又和喬時道再見後,晚兒只覺得又累又餓,蘇菲亞也不在,她一進入空盪盪的家就不想待下去,於是想起了她一向酷愛的凱薩餐廳,龍蝦、鮮蛤、白酒再加上義式咖啡,還有一屋子的溫暖氣息,才決定要過去用餐。朝門走時,霍金斯夫婦就到了,而且陪她到餐廳來。   她不斷朝熟客人點頭,告訴自己他們都是心存好意的人,而她也的確需要每個人來幫忙祈禱,想得太出神,好半天之後才發現霍金斯正在問她柔兒的近況。

  時間遲早的問題而已,她解釋道:斯迪,呃,我是說唐醫生相信她總有一天會卸下心防談論葛教授遇害那晚的事,但那段記憶似乎與發生在她過去的某些恐怖事件糾纏在一起,醫生說一切都要順其自然,希望上帝能保佑她早日想起來。   阿門。鮑伯和珂玲一起說。   晚兒發現自己戒心減輕,似乎說了太多關於柔兒的事,這兩個人雖買了她們家,但終究還是陌生人而已。   房子,嗯,那是個安全話題。以前我們家的景觀由我母親一手包辦,好讓我們時時都有花好看,她咬一口硬麵包說:鬱金香很搶眼,而我最喜歡的杜鵑大概再過一個星期就會開了,我們家的杜鵑是不錯,但美得教人屏息的卻屬轉角的安家。   天白笑道:是有綠色百葉窗那一家,或原本是粉紅色,現在改漆成白色的那一家?

  原本粉紅色的那一家,老天,那個顏色,我爸爸簡直恨透了那間房子,他還說因為那景觀太醜,市政府應該退我們一些稅呢。   天白發現海青狠狠的看了她一眼,驚覺到自己犯下多大的錯誤,老天!她怎麼會突然提起轉角那間粉紅色的房子?它又是在什麼時候改漆成白色的?   幸好凱晚兒似乎沒有注意到,開始聊起她看中的公寓有多好。八月一日應該可以搬進去,她說:這樣我們就可以把房子讓給你們了,謝謝你們願意等那麼久。   柔兒可不可能再回家來?海青在侍者送上他的小牛排時裝作不經意的提起。   為她祈禱吧,霍牧師。晚兒告訴他:唐醫生說她並不會攻擊別人,近日內他就會請檢察官派個精神科醫生來診斷她,讓她出院,他相信唯有柔兒克服那種認為關在房裏才安全的想法,她才有可能和我合作,不會認罪。

  希望早日看到妳妹妹重回脊林市。海青拍拍晚兒的手說。   當天晚上晚兒上床時,老覺得心裏怪怪的,好像偏偏想不起來某件似乎挺重要的事。   最後她心想大概又是柔兒的事,便進入了夢鄉。      斯迪照例由醫院走路回家,今天因為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所以根本沒有餘力去注意到隨著氣候在蛻變的紐約;七點鐘,距離太陽下山大約還有四十分鐘,漸漸回暖的天氣同時帶出人潮,第五大道上盡是翻看路邊書架上新書畫報的人,或者乾脆欣賞街頭藝術家的作品。   路邊小販做完一天的生意,急著把攤子收好回家休息,但殘餘的香味仍不時飄過鼻前,耐心的馬兒拖著裝飾豪華的馬車排在第五大道和中央公園南路的轉角處,飯店前則有川流不息的房車這些今天全進不到斯迪那漲滿凱柔兒的心中去。

  她是他截至目前為止最具挑戰性的一位病人,幼時曾被猥褻的女性長大之後會誤以為她們自作自受或自取其辱是常有的反應,但只要接受治療,通常也都會因為了解了當時她們並沒有能力阻止那樣的事發生而諒解自己,凱柔兒卻一味在抗拒這件事。   所幸進展的成果也不是沒有,在離開診所前他特地去看了看她,她已用完晚餐坐在陽光室中,安靜且帶點淒涼的說:喬時今天肯來看我真好,我知道他永遠都不會傷害我。   斯迪連忙把握住機會說:他不只不會傷害妳而已,柔兒,他還幫妳看到只因為開玩笑的抱起妳,就會觸動妳某項記憶的事實,如果妳肯說出,我們可以更進一步的幫妳,一切就靠妳自己了。   她說:我知道,我保證我會盡力,醫生,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是什麼嗎?就是飛到蘇格蘭去打高爾夫球,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瘋狂?

  我覺得很棒。   不過那也只是我的空想而已。   如果妳不肯幫妳自己,那就永遠是空想而已。   走進住處後斯迪心想自己有沒有給了她太大的壓力?向檢察官提出複診的要求,請他派醫生來檢查柔兒,以便恢復她的保釋會不會是個錯誤?   幾分鐘後當他坐在陽台上啜飲從澳洲帶回來的啤酒時,護士長突然打電話進來,先道歉一番後才說:是凱小姐堅持要找你,說她一定要跟你說話。   柔兒?   不是柔兒,醫生,她已轉變成凱琳,說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轉進來。   那刻薄的聲音說:唐醫生,聽好,這件事早該讓你知道,有個孩子好想跟你說話,但柔兒不敢放他出來。   那個孩子是誰?斯迪急促的問道,他果然沒有猜錯,柔兒心中還有另一個尚未浮出來的人格。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不肯說,只知道他大約是九歲或十歲,代替柔兒承擔了好多事,他不想再繼續沉默下去,面對柔兒多下點工夫,醫生,她快投降了,今天那個小男孩差一點點就能現身。   電話卡答一聲收了線。      六月十五日霍金斯接到一通來自人物雜誌的電話,記者帕麗莎說她打算以九月號人物專訪的方式來寫他。   海青先是推辭了一番,接下來才說他很高興、很榮幸。能透過文字宣揚教義是一件快樂的事。他說。   但電話一掛上,所有溫暖的氣息立時不見。天白,如果我一口回絕,那個記者一定會以為我在隱瞞什麼,還不如像這樣來得好,至少我可以左右她所寫的內容。      勃登憐惜的看著晚兒,她似乎根本不知道天氣已經有些濕熱,至今仍未看她開過書房裏的窗型冷氣機,才八點半,但她已穿好深藍上衣加雪白裙子打算到紐約去了,四個月的念茲在茲,除了天天在圖書館、家中、醫院三處奔波外,哪兒也不去,連吃飯、睡覺時幾乎都不忘感激上帝,妹妹是在診所內,而非監牢裏,而現在他竟然是要來粉碎可能是她的最後一個希望。

  蘇菲亞在扣了一下門後,馬上不等回應的端進咖啡、蛋捲和新鮮柳橙汁。木先生,她說:希望你可以說服晚兒把這個蛋捲吃掉,最近她幾乎什麼都沒吃,快要變成皮包骨了。   噢,蘇菲亞。晚兒抗議道。   少來給我那套噢,蘇菲亞。,我說的全是實話,她滿臉的掛慮。對了,今天那個奇蹟男人會不會來?晚兒,妳應該跟他們收租金才是。   我才應該付他們租金哩,晚兒說:房子在今年三月時就賣給他們了。   但他們也同意妳在八月時才搬出去啊。   他們並沒有打擾到我,事實上對我還算不錯。   我看過他們禮拜天的節目,老天,他們真可說是天生的一對,我個人認為那傢伙根本只對附有現金的奇蹟感興趣,偏還要弄出好像上帝每天都下凡來跟他講話的樣子。

  蘇菲亞。晚兒再叫一次。   好好好,妳在忙,我不吵了。蘇菲亞雖退了出去,但重重的腳步仍充分顯露出她不以為然的心情。   晚兒遞一杯咖啡給勃登。有新話題嗎?   勃登接過咖啡照例投下三顆糖大聲攪動。很希望我有好消息,他說:但我沒有,我們本來期望事實是葛亞倫乘虛而入,始亂終棄,把她騙得意亂情迷後突然又出賣她。晚兒,但就算他真的佔過她便宜,恐怕我們永遠也找不到證據了。他的婚姻早就一團糟,我不但感覺得出來,也親自去查過他的妻子,她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根據旅館裏的人說,她有一大堆異性朋友,不過在過去的一年多中,她不但只和固定的一個男人約會,而且好像還很為他著迷,他叫作艾德溫,是那種外形俊俏,專門在女人堆中打滾的男人,年約四十或四十五,職業是旅遊作家,身家不足以過活,卻總有辦法讓世界各地的各式各樣單位邀他去玩,總而言之,是個有辦法利用別人的錢過日子的人。

  葛亞倫知道有這個人嗎?晚兒問道。   不太確定,蘇茹回家後和丈夫好像也處得不錯?   但是假設他知道,而且覺得深受傷害,轉而投向為他著迷的柔兒懷抱,那和我們的假設不是又肳合了?   晚兒越講越有信心,看她這麼努力的想捉住任何一個機會,讓勃登再度為之心酸:可憐的孩子。   還是說不通,他不得不硬起心腸來說:亞倫近來也和一個新來的教師魏維拉走得近,維拉不久前才聲淚俱下的跟我說他們倆最後一次通電話是在亞倫死前的十點半鐘,她說他當時的口氣很愉快,因為一切都已攤開來講了。   什麼意思?   她認為是他已跟他的妻子提出了離婚的要求。   勃登不忍見晚兒絕望的眼神便挪開視線說:其實他的妻子應有條件被列為嫌疑犯,因為葛亞倫的母親留下了一筆信託基金給他,每年大約都有十萬元的收入,將近一百萬,且年年還在增值的本金卻要到他六十歲時才能動用,可見她母親早就知道兒子不善理財。

  根據我所打聽來的情報可知,葛家的經濟大權一向握在蘇茹的手中,一旦離婚,她將無法繼續染指不屬於共同財產的那筆基金,而光憑旅行社的薪水,她鐵定無法再保有飯店裏的房間,沒有辦法再買昂貴的衣服,那個作家男友一定也會馬上離開她,不過若換成亞倫死掉,一切就都將落到她手中。   問題是,勃登做了結論道:蘇茹並沒有借用那把刀子殺了她丈夫後,再放回柔兒的衣櫥裏。   晚兒並沒有注意到咖啡已經半涼,為了鬆懈緊繃的頸背和乾澀的喉嚨,照樣灌了一大口。   韓德頓郡的檢察官辦公室傳出消息說他們已派出醫生去看過柔兒所有的治療帶,他們可能會接受她有多重人格錯亂的事實。   她拂開垂落下來的髮絲,好像想一併拂掉惱人的頭疼。如果柔兒肯認罪,他們就不會從重量刑,說不定最多坐五年牢便可以出來,但如果我們堅持上法庭,罪名或許將是蓄意謀殺,而他們要打贏這場官司,簡直是易如反掌。      凱琳是在一個月前打電話給我說另外有一個九歲或十歲的小男孩想跟我談談的,斯迪告訴晚兒:但妳也知道之後凱琳對這件事卻一概否認到底。   晚兒點點頭。我知道,該告訴斯迪她和勃登已決定為柔兒好,他們願意接受私下協議了。我已經有所打算。   斯迪的眼光一直沒有離開過晚兒的臉,如果他是個畫家,又能捕捉到她的神韻的話,畫名一定叫作悲傷。   現在的情形是這樣,晚兒的結論是:他們派來的醫生已經相信柔兒幼時曾被虐待過,導致今天的多重人格錯亂,但若以一級謀殺罪起訴,她仍有可能被判三十年有期徒刑,反之若我幫她提出私下協議,以情緒一時失控的二級謀殺來起訴的話,最多她只會被判十年,法官還有權改判五年左右,那樣她至多一、兩年後就能假釋出來,我沒有權利拿她的三十年來做賭注。   妳又怎能叫她為根本想不起來的罪行負責?   程序完全合法,在她的陳述中會明白交代記不住的原因,因為當時她太慌亂了,她和她的律師在回顧種種證物後,確定她真的曾犯下罪行。   妳還可以爭取到多少時間?   晚兒的聲音開始不穩定起來。再拖又有什麼用?站在為柔兒好的立場,我現在寧可不再強迫她去想任何事情了,放手吧。   不對,晚兒。斯迪起身走到窗前,忽然懊惱自己為何要站起來,因為從這邊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柔兒站在陽光室的玻璃牆邊,雙手抵在牆上往外看,即便兩人相隔有段距離,他仍然能夠感覺到她好像一隻被困的小鳥渴望再度飛翔,斯迪轉過身來跟晚兒商量道:再給我一段時間,妳想法官什麼時候會准她回家去?   下個禮拜。   好,妳今晚忙嗎?   我看看,晚兒的話聲急促,顯然正在極力控制自己奔騰的情緒。如果我回家去,一就是碰上陸續搬他們的東西進來的霍家夫婦堅持邀我出去吃飯,不然便是看到我親愛的蘇菲亞在為我整理父母的東西,甚至做我絕對辦不到的事:把他們的衣服送掉;最後一個可能是我繼續想怎麼幫柔兒做篇精采的辯論。   應該有朋友來約妳出去吧!   我是有一堆朋友,晚兒說:真正的好朋友,還有一些表兄妹,每個都誠心誠意的想幫我的忙,但長期下來,我已厭倦了跟每一個人解釋近況,聽那種空洞的安慰詞,說一切終會好轉,尤其受不了聽他們說如果多年前柔兒沒被綁架,這件事就不會發生,這我也知道,再聽下去真會瘋掉,對了,我也不想聽說畢竟爸已經七十多歲了,媽媽幾年前也動過大手術,一起走或許是最好的,你瞧,這些其實我都知道,也都能接受,但我實在不想再聽。   斯迪知道現在只消一句安慰的話,晚兒就會哭出來,哭出來不是不好,事實上他還希望她能發洩一下,但現在不成,因為柔兒快過來了。那好,我正想邀妳去吃晚餐,他溫文的說:這兒有件東西給妳看一下。   他從檔案夾中拿出一張八乘十吋的照片,上面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縫。   這是柔兒住進這裏那天撕碎的照片,我們找人重新組合再放大了,妳看怎麼樣?晚兒一看立刻睜大了眼睛。上次看沒看出柔兒在哭,還有這棵樹和這棟破破爛爛的房子,後面是什麼?穀倉嗎?一點都不像脊林市,是在哪裏拍的?   然後她皺眉道:等一下,當時柔兒每週有三天下午到間托兒所去上課,保母們常帶孩子到公園或湖邊去做做運動,公園附近不乏這種農舍,但這張照片怎麼惹得她歇斯底里呢?   我們來探索看看。柔兒已走進來,斯迪同時打開了攝影機。   柔兒強迫自己正視那張照片。房子後頭有雞舍,她輕聲的說:那兒出了壞事。   什麼壞事,柔兒。斯迪問道。   別說,妳這個笨蛋,被他發現的話,他對妳也會如法炮製。   晚兒握緊拳頭,老天,這個強硬的小男孩聲音是她從前沒有聽過的,連柔兒的臉都好似起了變化,雙唇抿成一線,兩手互相拍擊著。   嗨,斯迪招呼道:你是新來的,叫什麼名字?   回去!那是蕾爾貓樣的聲音。聽著,醫生,我知道那個自以為是老大的凱琳想甩掉我,她休想。   蕾爾,妳幹嘛老找我們麻煩呢?斯迪逼問道。   聽他充滿挑釁的口氣,晚兒知道他打算改變策略。   因為大家老怪我、背叛我,我相信亞倫,他卻把我當成笨蛋,我相信你寫日記有好處,你卻偷放照片進去。   柔兒的頭髮散落下來,被蕾爾以性感手勢撩撥回去。   不可能,妳並沒有在妳的日記中看到照片。   誰說沒有,就像我在包包裏找到刀子一樣,我心平氣和的想去找亞倫攤牌,發現他睡得正熟就沒有吵醒他,結果現在大家都把他的死算到我頭上來。   晚兒屏息靜氣告訴自己不要有任何反應,別擾亂她。   妳沒有叫他起來?斯迪也在試探她。   沒有,我打算在他面前表演一下,我是說我已被逼得走投無路,廚房的刀子不見以後,晚兒、蘇菲亞、柯醫生都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拿刀子,但我沒有拿啊,接下來亞倫又當眾羞辱我,你知道當時我已決定要做什麼了嗎?她逕自往下講:我打算在他面前自殺,讓他一輩子後悔莫及,反正我活下去也沒有意思了,每件事都不順心。   妳到他家去時窗子是開著的?   沒有,我不是從大窗子爬進去的,是從書房那個落地窗,窗釦沒有扣上,我到他房間去時他早睡著了,嘿,你有沒有煙?   當然有,斯迪為她點燃煙後再問:妳進去的時候,亞倫在幹什麼?   她的雙唇往上翹說:他在打鼾,你相信嗎?我的幻想一下子就破滅了,他像個孩子般蜷起身子抱住枕頭,頭髮亂亂的,而且正在打鼾!她的聲音放軟下來。我爸以前也打鼾,媽媽常說那是他唯一要改進的地方,他一打起鼾來,恐怕連死人都吵得醒。   晚兒在心頭默認:是,的確是這樣。   妳手上握著刀子?   噢,那個,我把包包放下,提起刀子走到床邊去,當時我好累,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妳說說看。   聲音起了變化,馬上又變成四歲的黛比。我突然想起自回來後,我就不要讓爹地抱我或親我,於是我躺在亞倫的身邊去,但他只會打鼾,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黛比?   噢,求求祢,上帝,晚兒在心中狂喊著。   接下來我開始害怕,怕他會突然醒過來生我的氣,又跑去跟訓導長說我怎麼樣,所以踮起腳尖走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醒來過。   然後她像個調皮得逞的孩子般輕笑起來。      當天晚上斯迪帶晚兒到東五十七街的老尼的店去用餐。   我是這裏的常客,當店主老尼親自出來迎接他時,斯迪介紹晚兒說:這裏有個需要你餵胖的人。   坐定之後他微笑道:今天妳也受夠了,我講點澳洲的故事給妳聽如何?   晚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把一塊牛排全吃光,還吃下一整盤薯條,當斯迪要他們拿瓶紅酒來時,她不得不抗議道:嘿,你可以走路回去,我可是要開車的。   我知道,但現在才九點,我們待會兒還要散步回我那兒去喝咖啡呢。      坐在小小的陽台上啜飲蒸餾咖啡,俯視萬家燈火,看樹叢、馬車和散步的優閒人兒時,晚兒在心中暗嘆一聲:紐約的夏夜,這些全是在鐵窗內看不到的景色。   來談一談吧,她說:今天柔兒,不,應該說是黛比告訴我們躺在亞倫身邊,又趁他還在睡時溜走的事,有可能是真的嗎?   是黛比說的,就可能是真的。   你的意思其實是正當黛比要走時,蕾爾可能突然出現取而代之。   蕾爾或另一個我們尚未發現的人格。   我明白了,柔兒看到那張照片時,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事?   我認為那雞舍可能就是關了柔兒兩年的地方,那張照片讓她想起了某件往事,過一段時間我們可能就會查出是什麼事來。   但時間已經快用光了。直到淚水滑下,晚兒才知道自己哭了,她慌忙掩住嘴巴,深怕哭出聲來。   斯迪則忍不住輕擁她入懷說:哭出來吧,晚兒。溫柔的聲音,清爽的氣息終於使晚兒放縱的依在他懷裏痛哭出聲,這是她尋找已久的溫暖懷抱啊!      勃登的理論是:只要有耐心,不怕等不到契機,而他的契機果然在六月二十五日從一個想都沒想過的人身上爆發出來。那是克林頓一個大三的學生弗思坦,因販賣毒品而被捕,知道自己因是現行犯難逃牢獄之災,他立刻暗示自己有情報可供交換,是有關凱柔兒在殺掉葛亞倫那晚的行踪。   檢察官什麼也沒答應,但說他會盡力而為,在高中附近三百公尺方圓內販毒可判三年有期徒刑,而弗思坦正是在這個範圍的邊緣被逮到的,所以檢察官只能答應若他提供的情報真的有用,可以不強調他是在校區附近被捕。   我還要享有說出這件事的豁免權。他堅持道。   你若是做律師,肯定能打贏官司,檢察官諷刺道:我再說一遍,你提供的東西若有用,我們也會幫你,就這樣了,要不要講都隨便你。   好,好,一月二十八日晚上我湊巧在北教堂與楓樹路的交叉口。   湊巧!那是幾點的事?   十一點十分。   好,發生了什麼事?   我和幾個朋友在那裏聊天,他們先走,我繼續等一個一直沒來的朋友,天冷所以我想乾脆回宿舍去好了。   那時是十一點十分。   對,弗思坦開始小心翼翼的遣詞用字。那小妞突然跑了出來,我和大家一樣馬上認出她是凱柔兒,因為報上常報導她高爾夫球打得好的消息,接著她父母又出了事。   她的穿著打扮怎樣?   雪衣、牛仔褲。   身上有沒有血跡?   沒有,一點也沒有。   你有沒有跟她講話?   她主動走過來,那樣子讓我以為她要釣我,實在很性感風騷。   等一下,你站的地方離葛家只有十條街,對不對?   差不多,反正她過來問我有沒有煙。   你怎麼說?   現在說的話日後不會反而對我不利吧?   不會,你怎麼說?   我以為她要大麻,就拿出一些來要給她。   然後呢?   她卻大發雷霆說她要真正的煙,我正好有幾包,就問她想不想買一包。   沒說乾脆送她一包?   嘿,我幹嘛那麼慷慨?   那她買了沒有?   沒有,她伸手在皮包裏摸了一陣然後說:該死的,我得再回去一趟,那小笨蛋忘了帶走。   什麼小笨蛋?忘了帶走什麼?   我不知道什麼小笨蛋,心想她大概是在對皮包自言自語,她要我等她二十分鐘,馬上回來。   你等了?   我想何樂不為?說不定我朋友也會來?   你就站在那裏等?   沒有,我怕被人看見,所以就躲進轉角房子前面那塊草坪的兩叢樹叢間。   柔兒多久後回來?   大約是十五分鐘後吧,但她沒停下來,反而像瘋子般跑掉。   接下來這個問題很重要,她有沒有帶著包包?   兩手間捉著樣東西,所以應該是有吧。      勃登與晚兒談論這段證詞的過程全錄進海青和天白一聽再聽的帶子裏,正好和柔兒告訴我們的相符,晚兒跟勃登說:那個小孩性格的黛比記得她已經離開了葛家,但柔兒其他的人格卻都拒談回去之後的事。   海青陰鬱的說:溜出男人的家,再回去殺了他,可怕、恐怖。   天白壓下醋意,安慰自己一切就快結束了,只要凱晚兒搬到公寓去,海青就再也沒辦法接近她們。   他把最後一段聽了又聽。法官同意讓小麗在七月八日時回家,也就是下個禮拜三,海青說:到時我們再到脊林市去歡迎她回家。   海青,你不會是真的想與她面對面吧?   天白,我們好好的打扮,雖說不讓主同行令我難過,但這次我們也將絕口不提上帝,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對她很好很好,這樣她若已想起什麼,也會被我們混淆,我們不必待太久,說正好在附近逛,進去打個招呼而已,來,戴上這個讓我看看可不可愛?   接過盒子打開來,天白看到一頂假髮,她走到鏡前去戴上,再轉過來面對他,天啊,真是完美極了。   電話鈴響,天白接了起來。   是哈雷伯從貝瑟尼漢市的韋西電台打來的。   還記得我嗎?他劈頭就問:我是你們多年前在這裏播音時的經理,現在我已是老闆了。   天白要海青拿起分機來聽。我當然記得,雷伯。   打這通電話是想恭喜妳一聲,你們倆真可說是飛黃騰達,對了,今天人物雜誌有個人來問我你們的事。   天白和海青交換個警戒的眼神。她問了些什麼?   唉,沒什麼,不過是些普通問題,說你們是什麼樣子的人啦,我說鮑伯是我們這裏最傑出的一位佈道家,然後她問我有沒有你們當時的照片。   天白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和海青一樣的驚慌。你有嗎?   可惜一張也找不到,十年前我們搬了一次家,你們的照片大概是在那個時候扔掉的。   噢,沒關係,天白覺得胃不再痙攣了。等一下,鮑伯想跟你說幾句話。   海青大聲的說:雷伯老友,真高興再聽到你的聲音,我永遠都忘不掉是你給了我們第一次的機會,如果不是在你的電台闖出名氣,現在我會不會在空中教堂上就難講了。對了,如果你找到幾張舊照,還是把它撕了為妙,那時我們太像嬉痞了,恐怕會不討現在這節目的長老們歡心。   沒問題,鮑伯,還有件事我希望你別介意,我帶了那個記者去參觀你當時住的地方,老天,想不到全燒光了,我想八成是不良少年或醉漢的傑作。   海青的食、拇指不斷互相摩挲,再朝天白眨眨眼道:這種事常發生嘛,但聽到了還是有點難過,我和珂玲都好喜歡那裏。   不過他們還是拍了些照片,聽那記者說是不一定會用在文章裏,不過雞舍還在,我想那已足以證明你們當初過的是如何簡樸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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