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帕克潘調查簿

第9章 九、設拉子之屋

  在巴格達稍事停留之後,帕克.潘先生於清晨六點動身前往波斯。   單翼飛機上的乘客空間很有限,狹窄的坐椅無法讓帕克.潘先生的身體有任何舒適感。另外還有兩位遊客同行,一個是身寬體胖、面色紅潤的男子,帕克.潘先生判斷他一定有喋喋不休的毛病;另一個是身材瘦削、嘴唇有些噘起的女子,看起來很有主見似的。   不管怎麼說,帕克.潘先生想,他們看來都不像需要找我諮詢的人。   他們的確不是。瘦小的女人是一位美國傳教士,深以刻苦工作為樂;面色紅潤的男子是一家石油公司的雇員。在出發之前,他們已經向同行做過簡要的自我介紹了。   恐怕我只是個旅行者而已。帕克.潘先生輕描淡寫地說,我要去德黑蘭、伊斯法罕(伊朗一城市)和設拉子(伊朗西南部城市,十四世紀回教文化中心,有許多清真寺,以設拉子地毯聞名)。

  他唸出這些地名時帶點音樂般的韻味。他又重覆了一遍,德黑蘭、伊斯法罕和設拉子。   帕克.潘先生俯瞰腳下的大地。平坦的沙漠。他感受到這塊廣袤無垠罕有人跡的土地所蘊涵的神秘。   飛機在克爾曼沙阿(伊朗一城市)降落,檢查護照過了海關,帕克.潘先生的一個包裹被打開,海關工作人員饒有興趣地檢查一個小紙盒,還提出不少問題。因為帕克.潘先生既聽不懂也不會說波斯語,事態當場變得複雜起來。   飛機的駕駛員正好走了過來。他是個英俊的金髮德國青年,深藍色的眼睛,經過風吹日曬的臉龐。   出什麼事了?他友好地詢問。   帕克.潘先生已經煞費苦心地比手畫腳做解釋,可是看來毫無作用,這時總算鬆了一口氣,轉向駕駛員說:

  這是除臭蟲的藥粉,你可以向他們解釋清楚嗎?   飛機駕駛員一臉茫然。   什麼?   帕克.潘先生用德語把他的解釋重覆一遍。飛行員咧嘴笑了起來,再將他的話翻譯成波斯語。嚴肅的工作人員鬆了一口氣,陰沉的臉轉為笑容,其中一個甚至爆發出一陣大笑。他們覺得這段插曲真有意思。   三位乘客再次登上飛機繼續航行。他們在哈馬丹(伊朗西部一城市)降低高度拋下郵件,不過飛機並未停留。帕克.潘先生向下俯瞰,試圖辨認出拜希斯頓岩石。在這個傳奇性的地方,古波斯王大流士曾用三種文字巴比倫文、米底亞文和波斯文記載了他帝國的疆域和征服的歷程。   他們到達德黑蘭是下午一點,有更多的警察在處理通關手續。德國飛行員走過來,微笑著站在一邊,看著帕克.潘先生回答他聽不懂的一大堆問題。

  我都說了什麼?他問德國人。   你說你父親的教名叫旅行者,你的職業是查理,你母親的名字叫巴格達,你從哈里特來。   這有關係嗎?   一點關係也沒有。隨便回答什麼都可以,這就是他們需要的答案。   帕克.潘先生對德黑蘭非常失望,他發現這個城市現代化的令人感到壓抑。第二天晚上,他走進旅館遇到了飛機駕駛員赫爾.施拉格時,也是這麼對他說的。心血來潮下,他邀請飛行員共進晚餐。德國人接受了邀請。   身穿古典裝束的侍者寫下他們點選的菜單。菜餚很快送來了。   當他們吃到甜點一道有點黏膩的巧克力點心時,德國人問:   你要去設拉子?   是的,我坐飛機是要到那裏去,然後從設拉子由陸路返回伊斯法罕和德黑蘭。明天我坐的還是你的飛機嗎?

  噢,不是。我要返回巴格達。   你在這裏待了很久?   三年了。我們簽定三年的服務合約。至今我們從未出過意外事故,unberufen(德語:意即棒極了)!他敲了敲桌面。   兩杯厚厚的杯子盛著甜咖啡端了上來,兩人點上煙。   我第一次載送的乘客是兩位女士,德國人回憶道,兩位英國女士。   是嗎?帕克.潘先生說。   一位是出身名門的年輕小姐,你們一位部長的女兒她叫什麼名字來著艾瑟.卡爾女士。她很漂亮,非常漂亮,但是個瘋子。   瘋子?   徹底的瘋子。她住在設拉子當地一座大房宅。她穿的是東方裝束,看起來完全不像歐洲人。出身良好的小姐會過這種日子嗎?   過這種日子的還有別人,帕克.潘先生說,比如希絲塔.史坦霍普夫人

  不一樣,她是個瘋子。德國人打斷了他,你可以從她的眼神看得出來,戰爭時期我的潛艇指揮官的眼神和她一樣。他現在住在精神病院。   帕克.潘先生陷入沉思。他記得麥德佛爵士艾瑟.卡爾的父親金色頭髮、帶著笑意的藍眼睛、是位皮膚白皙的壯漢。他擔任內政部長時,帕克.潘先生曾在他底下工作過。他也見過麥德佛夫人,一個有著天鵝絨般的碧眼、頭髮烏黑亮麗的愛爾蘭大美人。他們倆都是相貌堂堂的正常人,然而卡爾家族卻真的有精神病方面的遺傳。消失了一兩代之後,遺傳的毛病又會冒出來。他暗忖,赫爾.施拉格強調這件事,這似乎有點不太尋常。   還有另外一位小姐呢?他只是隨意問道。   另外一位小姐死了。   他的聲音中有某種意味,帕克.潘先生警覺地抬頭看他。

  我的心被觸動了。赫爾說,對我來說,那位小姐是最美麗的。你知道,愛情這種事總是說來就來。她是一朵鮮花,一朵鮮花。他深深地歎息,我去看過她們一次,在設拉子的那棟房子裏。是艾瑟小姐請我去的。我的小寶貝,我的鮮花,我看得出來有什麼東西讓她害怕。當我再次從巴格達返回時,我聽說她已經死了。死了!   他停了停,然後若有所思地說:   或許,是另外那個人殺了她。那人是個瘋子。   他歎了一口氣。帕克.潘先生叫了兩杯甜酒。   加橙皮的柑香酒,味道不錯。侍者一邊說,一邊送上了兩杯柑香酒。      第二天午後,帕克.潘先生第一次看到了設拉子。他們飛越狹長荒蕪的山谷、延伸的山脈、乾燥的不毛之地,以及枯焦的荒野。然後設拉子就突然跳入眼簾,宛如荒原腹地中的一顆碧綠翡翠。

  帕克.潘先生喜歡設拉子而不喜歡德黑蘭。旅館的原始粗陋並不使他感到震驚,街道的骯髒簡陋他也不怕。   他發現自己正處在波斯人的節日當中。從前一天傍晚開始,往後的十五天裏,波斯人要慶祝南如節這是他們的新年。他漫步穿過空無一人的市集,走進城市北部伸展的廣闊空間。整個設拉子都在慶祝。   一天,他走出城,去了詩人哈菲茲(十四世紀波斯詩人)的墓地。在回來的路上,他被一棟房子迷住了。那是一棟鋪著天藍色、玫瑰色和鵝黃色磚瓦的房子,蓋在池塘、橘樹和玫瑰的綠色花園中。他覺得,這真是一棟夢幻之屋。   當晚他和英國領事共進晚餐時,問起了那棟房子。   迷人的地方,不是嗎?它是早先一個富有的執政官所建造。在盧里斯坦(伊朗一地區)任職期間他大撈了一筆。現在有個英國女人住在那裏。你一定聽過她艾瑟.卡爾小姐。極度瘋狂。已經完全和當地人同化了。她不願意和任何英國人或英國相關的事情扯上關係。

  她年輕嗎?   年輕得不可能這樣裝瘋賣傻。她大約三十歲。   曾經有另一個英國女人和她在一起,是不是?後來死了?   是的,大約是三年前的事。事實上,正好是我到這兒就職的第二天。前任領事巴哈姆是突然去世的。這你知道。   她是怎麼死的?帕克.潘先生直截了當地問。   從二樓的平台摔下來。她是艾瑟小姐的女僕或是同伴,我忘了是什麼身份。總之,她正端著早餐盤子,向後踩了個空。真是悲慘。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她的顱骨撞在下面的石頭上。   她叫什麼名字?   好像是金恩吧,還是薇麗絲?不,這是那個女傳教士的名字。她是個漂亮的小姐。   艾瑟小姐傷心嗎?   是的不,我不知道。她古怪得令人難以了解。我搞不懂。她是個非常嗯,傲慢的人。你可以看得出來她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物,如果你懂我的意思。她發號施令的方式,以及她閃亮的黑眼睛,真的讓我嚇一跳。

  他有些羞愧地笑了起來,隨即好奇地看著他的同伴。帕克.潘先生顯然瞪著空氣發呆。剛剛劃著想去點煙的火柴在他手上燃燒,自己卻全無知覺,一直燒到了他的手指引發一陣灼痛,他才趕緊扔掉火柴。然後他看到領事驚愕的表情,不禁微笑了起來。   不好意思。他說。   你是不是想得出神了?   是想太遠了。帕克.潘先生神秘地說。   他們談起別的話題。   當天晚上,帕克.潘先生在小油燈下寫了一封信。他猶豫了很久不知如何措辭,但最後的內容又非常簡單:   柏克.潘先生謹向艾瑟.卡爾小姐致以誠摯的敬意。如你需要諮詢,三天內本人將在遠東旅館恭候大駕。   他附上了一張剪報,那則著名的廣告:   你快樂嗎?如果答案是不,那麼請光臨里奇蒙街十七號,讓帕克.潘先生為你解憂。

  這個計策一定會成功。帕克.潘先生精神奕奕地爬上令他很不舒服的床鋪,我想想看,快三年了。是的,會有用的。   次日下午大約四點鐘有了回音。回信是一個不懂英文的波斯僕人帶來的。   帕柏克.潘先生若能當晚九時光臨舍下,艾瑟.卡爾小姐將不勝榮幸。   帕克.潘先生微微笑了。   當晚,又是這個僕人把他引進門,帶他穿過黑暗的花園,登上屋外的樓梯,繞到房子的背後。那兒有一扇門開著,他走進了天井或是平台。牆邊放著一張大沙發,斜倚著一個動人的女士。   艾瑟小姐穿著東方式的長袍,彷彿她這個偏好是因為東方裝束更適合她濃郁而散發東方氣質的美。傲慢,那個領事這樣形容她,她的確看起來是很傲慢。下顎高高抬起,眉毛也帶著一股傲氣。   你就是帕克.潘先生?請坐。   她指著一堆軟墊,中指上頭閃耀著一隻刻有她家族紋章的綠寶石戒指。那是她的家傳之物,一定值不少錢,帕克.潘先生想。   他順從地坐下來,儘管稍微有點困難。對於像他這樣身材的人來說,要優雅地席地而坐實在是不容易。   一個僕人端著咖啡出現了。帕克.潘先生接過杯子,禮貌性地喝了一口。   女主人習慣於東方式的悠閒自在。她不急著進入談話階段。她半瞇著眼睛啜飲咖啡。終於她開口了。   你幫助那些不快樂的人,她說,至少你的廣告上是這麼說的。   是的。   你為什麼把它送來給我過目?這是你在旅行途中做生意的方式嗎?   她的話明顯地令人不快,但帕克.潘先生不予理會。他簡單地回答:   不,我對於旅行的概念是:沒有業務壓力的純粹假期。   那為什麼還要把廣告送來給我看?   因為我有理由相信,你不快樂。   一陣沉默。他非常好奇,不知道她會如何回答?她給自己一分鐘的時間考慮,然後她笑了。   你以為任何一個人離開了花花世界,與家人祖國斷絕來往就像我這樣一定會很不快樂!悲傷、絕望,你認為有這樣的情緒,才會導致自我放逐?噢,算了,你怎麼能理解呢?在那兒,在英國,我只是一條離開水的魚,但是在這兒,我就是我自己。從內心深處來說,我是一個東方人。我喜歡這種隱居的生活。我敢說你一定無法理解。對你而言,我一定看起來像她遲疑了一下,像個瘋子。   你不瘋。帕克.潘先生說。   他的聲音帶著相當程度的確定。她驚訝地看著他。   但是,他們一直說我是瘋了。荒唐!這個世界上什麼人都有。我非常快樂。   但是,你請我登門拜訪。帕克.潘先生說。   我必須承認我很好奇,想一睹尊容。她猶豫了一下又說:此外,我永遠不會回去的回英國。不過,無論如何,我也想知道有什麼事在   在你遠離的那個世界裏發生?   她點點頭算是回答。   帕克.潘先生開始娓娓道來。他的聲音柔和悅耳,充滿撫慰。他輕輕地講述著,在強調某一件事的時候才略微加重語氣。   他談起了倫敦、社會新聞、名士淑女、新開張的酒店和夜總會、賽馬會、鄉間狩獵、別墅醜聞;他談到了服飾、巴黎時裝,和不起眼的街道上那些可以盡情討價還價的小店鋪。   他描述了戲院和電影院,介紹了上映的新片;他描繪了新落成的花園住宅區;他談到了植物和園藝;他帶著思鄉的情緒提起倫敦夜景,軌道電車和巴士來回穿梭,忙碌的人群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趕著回家,每個人都有一個溫暖的小窩在等待他們的歸來;最後還談到了英國式的親密家庭生活。   這是一場出色的表演,顯示了非比尋常的廣泛知識和列舉事實的巧思。艾瑟小姐的頭低垂了下來,泰然自若的傲慢神色早已蕩然無存。好幾次淚水無聲地滑落。他結束了談話。她解除了所有的偽裝哭了出來。   帕克.潘先生默不作聲,只是坐在那兒望著她,臉上默默地帶著滿意的表情,就像是做了一次實驗,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一樣。   終於她抬起了頭。   好了,她挖苦地說,你滿意了?   我想是的。   我怎麼能忍受得了永遠不離開這兒、永遠不見任何人?哭聲從她的身體裏爆發出來。她猛然直起身子,滿臉通紅。好了。她刻薄地問道:你怎麼不說那些想當然耳的評論?你怎麼不說:如果你這麼想回家,為什麼不回家呢?   不,帕克.潘先生搖搖頭,對你來說沒那麼簡單。   她的眼神裏第一次出現一絲驚恐的神色。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能回去嗎?   我想我知道。   錯了,她搖搖頭,我不能回去的原因你是永遠猜不到的。   我從不猜測,帕克.潘先生說,我觀察,然後分析。   她搖搖頭。   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想我可以說服你。帕克.潘先生友善地說,艾瑟小姐,我相信你到這兒來的時候,坐的是從巴格達起飛的新德國航空公司的飛機。   是的。   你們的飛機是一位年輕的飛行員駕駛的,赫爾.施拉格,後來他還到這兒探望你們。   是的。   和上一個是的有著微妙的不同這次的語氣更柔和了些。   你有一個朋友,或者說是同伴,已經去世了。這句話的語氣像鋼鐵一般冰冷,令人不快。   是同伴。   她名叫   穆芮兒.金恩。   你喜歡她嗎?   喜歡?什麼意思?她停頓,想了一下說:她對我很有用。   她的話裏頭帶著傲慢。帕克.潘先生想起了領事的話:你看得出來她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物,如果你明白我指的是什麼。   她死的時候你傷心嗎?   我,當然!潛先生。是否真的有談論此事的必要?她生氣地說,不等回答就接了下去:非常感謝你的光臨,但是我有點累了,是否可以告訴我該如何感謝你   然而帕克.潘先生文風不動,但也沒露出不悅的神色。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問:   從她死了之後,赫爾.施拉格就沒有來過了。假如他來了,你會接待他嗎?   當然不會。   完全拒之門外?   百分之百。赫爾.施拉格並不受歡迎。   是的,帕克.潘先生若有所思地說,你只能這樣說。   她傲慢自大的防禦盔甲開始動搖了。她猶豫地說: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艾瑟小姐,你知不知道年輕的施拉格愛上了穆芮兒.金恩?他是個多愁善感的小伙子。他依然珍藏著對她的回憶。   真的嗎?她的聲音輕得像耳語。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你是什麼意思?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怎麼會知道?   你總有仔細看她的時候吧。帕克.潘先生溫柔地說。   哦,你是指這個!她是一個長得蠻不錯的年輕女子。   和你年紀差不多?   沒差多少。她停了停,問道:你為什麼認為施拉格還在思念她?   因為他對我這樣說。是的,這是無庸置疑的。我說過,他是個多愁善感的年輕人。他很願意把他的心事對我一吐為快,對於她的死,他很傷心。   艾瑟小姐跳了起來。   你認為是我謀殺了她?   帕克.潘先生並沒有像她一樣跳起來。他不是那種會大驚小怪的人。   不,親愛的孩子,他說,我不相信你會謀殺她。事已至此,我想你最好還是趕快停止這場演出,回家去吧。   你說什麼演出?   事實上你嚇壞了。是的,真實的情況是你完全嚇壞了。你害怕自己會因謀殺雇主而受到指控。   她全身陡然一震。   帕克.潘先生繼續說:   你並不是艾瑟.卡爾小姐。到這裏之前我就知道了。不過為了確認清楚,我還是試探了一下。他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   我剛才談話時,一直看著你的臉。每次你都是以穆芮兒.金恩的身份來回應,而不是艾瑟.卡爾。廉價的商店、電影院、坐軌道電車或巴士回家你對這些事情都有反應。鄉間別墅的醜聞、新開張的夜總會、倫敦社交界的蜚短流長、賽馬會聽到這些你卻無動於衷。   他的語音更加循循善誘,充滿了父愛:   坐下來把一切都告訴我。你並沒有謀殺艾瑟.卡爾小姐,但是你認為你會被控告謀殺。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把整個身子都陷在沙發裏,然後開始說話。她的敘述有點急促。   我必須說,剛開始,我很害怕她。她是個瘋子,並不是非常瘋狂,只是有一點點。她把我帶到這兒來。我就像個傻瓜一樣開心,以為這種事情很浪漫。傻瓜,我就是一個小傻瓜。這事還和一個司機有關。她見到男人就瘋狂沒錯,就是這樣。他不願意和她有任何關係,後來這事曝光了。她的朋友都知道了,她成了大家的笑柄。於是她從家族中消失,來到了這兒。   沙漠中的獨居或諸如此類的事情,只是為了不讓自己丟臉而裝模作樣罷了。她會在這裏裝腔作勢過一陣子,然後就回家。但她越來越不正常了。後來就碰到那個飛行員。她,看上了他。他到這兒來看我,她以為噢,你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一定是對她把話都說清楚了   於是她突然對我大發雷霆。她真可怕得嚇人。她說我永遠也回不了家。她說我只能任由她擺佈,我只是個奴隸,只是一個奴隸而已。她操縱著我的生殺大權。   帕克.潘先生點點頭。當時的情景在他面前展現。艾瑟小姐逐漸越過理智的邊緣,就像她家族中其他祖先所做的舉動,而這個被嚇壞的小姐對此一無所知,又從未出過遠門,遂相信了雇主所說的一切。   但是有一天,我身體裏的某個東西突然爆發了。我和她對抗起來。我告訴她,如果她想把我怎麼樣的話,我其實比她身強力壯得多。我告訴她我會把她扔到下面的石頭上面去。她被我嚇到了,真的嚇到了。她一直以為我是個溫順馴良的人。我向她逼近她一定以為我真的會幹出什麼事。她向後退。她,她踩了個空,從那兒摔了下去!   穆芮兒.金恩把臉埋在雙手裏。   後來呢?帕克.潘先生柔聲問道。   我嚇昏了頭。我想,他們會說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我猜沒人會相信我的話。我可能會被關進可怕的監獄。她的嘴唇在顫動,帕克.潘先生清楚看到她被無可名狀的恐懼牢牢懾住,後來我突然想到如果摔下去的是我!我知道政府剛派來一個新的英國領事,他從來沒有見過我們。前任領事剛好去世。   我想僕人們很容易對付。對他們來說,我們只是兩個瘋瘋癲癲的英國女人。一個死了,另一個還會繼續待著。我給了他們不少錢,讓他們去請英國領事過來。他來拜訪的時候,我以艾瑟小姐的身份接待他,而且戴著她的戒指。他是個好人,處理了所有的後事,沒有任何一絲的懷疑。   帕克.潘先生沉思著點點頭。艾瑟.卡爾小姐可能是瘋狂透頂,但她畢竟是艾瑟.卡爾小姐。   後來,穆芮兒繼續說,我真希望不是這樣。我發現自己也越來越瘋狂。我就像被判了罪一樣留在這裏繼續扮演我的角色。我不知道該如何收場。現在如果我說出真相,更會讓別人覺得是我謀殺了她。噢,潘先生,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帕克.潘先生以他這種身材所能做到最敏捷的動作站了起來,親愛的孩子,現在你和我一起去見英國領事。他是個和藹可親又寬宏大量的人。當然會有令人不愉快的司法程式,我不能保證一帆風順,但你不會因謀殺而上絞架的。對了,為什麼早餐盤子會在她的屍體旁邊?   是我扔下去的。我我想這樣死者會更像是我。是不是很愚蠢?   漂亮。帕克.潘先生說,事實上,這一點確實讓我懷疑是不是你殺死了艾瑟小姐不過,那是在我見到你之前。當我見到你之後,我知道無論你這輩子幹過什麼事,你都不會去殺人的。   你是說我沒這個膽量?   你的意識不會讓你做出這種事。帕克.潘先生微笑著說,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還有煞風景的事需要面對,不過我想你會沒事的。然後就回你司崔姆山的家是司崔姆山,對不對?應該沒錯,我想一定對的。當我提到某一班去那裏的公共汽車時,你的臉色起了很大的變化。可以走了嗎,親愛的?   穆芮兒.金恩躊躇不前。   他們不會相信我的。她忐忑不安地說,她的家人和所有的人,通通不相信她有那麼瘋狂。   交給我辦吧。帕克.潘先生說,你知道,我知道一些有關這個家族的歷史。來吧,孩子,不要再膽怯了。記住,有個小伙子傷心得心都快碎了。我們最好快一點,這樣你才能趕上他開的飛機回巴格達。   女孩微笑了,臉上一陣紅暈。   我準備好了。她簡單地說。當她向門口走去時,又轉過身來問道:你說你見到我之前,就知道我不是艾瑟.卡爾小姐,你是怎麼知道的?   分析事實。帕克.潘先生說。   分析事實?   是的。麥德佛爵士和他的夫人都是藍色眼睛。當領事提到他們的女兒有一雙黑眼珠時,我就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對。棕色眼睛的人可能會生下藍眼睛的孩子,反之卻不可能,我可以斬釘截鐵地告訴你,這是科學證明的事實。   你真是了不起!穆芮兒.金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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