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大宗師四:人間世

第7章 第七章 忘憂林之毀

大宗師四:人間世 溫瑞安 8211 2023-02-05
  西域魔駝的掌法越拍越快,桑書雲的身子越來越似在狂颱巨風中飄晃。飄晃,但是不倒。而他絲絲的指風,只要西域魔駝掌形稍有縫隙,即立時攻了進去!   到了後來,西域魔駝根本沒有選擇。他不能選擇。沖星掌法,不能稍停,稍止則送命。   如此打下去,西域魔駝耗竭越巨,就在這時,絲地一聲,桑書雲一指向他京門穴戮來。   西域魔駝忙用沖星掌法,一時嗤地一聲,西域魔駝的掌心,竟被戮了一個血洞。   西域魔駝失聲叫道:螳臂當車!   螳臂當車是指法中一種極厲害的境界,具有一指挽奔車之力,西域魔駝雖有所聞,但平生首遇,心中一慌,桑書雲又戮出一指,直點西域魔駝在乳旁的天池穴。   西域魔駝情急之下,將臂一擋,噗地一指,桑書雲的手指,竟插入西域魔駝臂內,西域魔駝狂嚎一聲,桑書雲臉色白如紙帛,又一指向他的中庭穴來。

  西域魔駝左手一指怒嘯指法,射了回去,兩縷指風碰在一起,桑書雲臉白如雪,拍啦地一聲,西域魔駝左手食指被震折,第一節手指斷裂飛出!   桑書雲旨在為老友復仇,這人雖跟自己並無齟齪,但傷宋自雪在先,殺車占風在後,桑書雲痛失良友,寧可豁出一死,也要報此大仇,當下再不容情,身子滴溜溜的一轉,施出憑虛臨風的輕功,轉到西城魔駝之後,直戮其陽綱穴!   西域魔駝此刻可謂驚怖失措,勉力一長,桑書雲這一指雖打不中他陽綱穴,但仍然戮中在脾胃之旁的意舍穴,西域魔駝慘叫一聲。不及變招,桑書雲已順勢點戳他背心中脊,眼看拂中,桑書雲卻覺指尖一麻,叮叮兩聲,如戮中鋼錐子,西域魔駝忽然倒撞而來!   桑書雲這下始料未及,他未與西域魔駝交過手,不知西域魔駝背後裝有倒刺,這一下失著,西域魔駝乘機倒撞而來,端的是凶險萬分!

  桑書雲只有疾退?   他退得快,西域魔駝也追撞得快!   西域魔駝情知自己已負重傷,若此擊不能搏殺桑書雲,自己恐劫數難逃,桑書雲那雙指一彈,委實已將倒刺彈得插入背肌,疼痛異常,他也管不了那許多,以鑲鋒牢固的鎖子甲,要一舉撞死桑書雲!   桑書雲急退,退得極快,兩旁景物,呼呼而過!   西域魔駝急撞,撞得極快,只求速殺桑書雲!   桑書雲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雖倉卒遇險,但撤退之時,早有留心。   他疾退向天象大師與武當一絕疏以強的戰團。   疏以強的八卦游身掌飄忽輕靈,但稍一近身,皆被天象大師的大般若神功初使時所帶起的白茫茫罡氣,掃得立樁不住,天象大師近日來不知鬥了幾場,傷了幾處,但依然龍精虎猛,老而彌堅。

  就在這時,桑書雲飛退而至!   桑書雲大叫道:大師!   天象乍見桑書雲掠過,一人背撞而來,他俠義心腸,也不細想,雙掌轟地拍了出去!   就在這時,疏以強刷地拔出錐子,直刺天象背心懸樞穴。   但見青影一閃,桑書雲已撞入他懷裡,五指一拂,五縷指風,連中他手臂陽溪,陽谷、陽池三穴,疏以強錐子垂了下來。桑書雲的另兩指又射中他的腋下淵液、天泉二穴,疏以強低吼半聲,指勁破體而入,倒地而歿。   天象雙掌,卻砰地拍在西域魔駝背上!   西域魔駝背上的鎖手甲,宛若刺蝟一般,全刺在天象大師的雙掌上。   天象大師只覺手掌熱辣辣一陣刺痛,也沒什麼,西域魔駝卻狂號一聲,胸前有數十點血雨濺噴而出。

  天象大奇,俯視掌心數十點血紅,但未利入掌心,大感納悶。   他卻不知道,他雙掌雖擊在鎖子甲的倒刺上,但龍象般若神功的內力,將刺釣全打得倒嵌入西域魔駝背心去,幾自胸前戮破出來,西域魔駝被這渾宏的內家功力一激,焉有不死之理?   其實在桑書雲急退的時候,早已算準這一點,他以指勁拂拙過倒刺,但知自己指力,要將釣刺倒嵌,力有未逮,他跟天象大師交手數次,知其內力無匹,故鋌而走險,自己替他解決強敵,但亦要利用他翦除大仇!   這一下全在桑書雲算計之中,敵手互易,眨眼之間,兩名強敵:西域魔駝和武當一絕疏以強,全被殲滅。   天象殺了西域魔駝,倒是一呆,桑書雲疾道:謝謝。背影一閃,飄向宋雪宜跟許由狹戰團。天象越戰越勇,殺了一人,猶真氣鼓蕩,無所宣洩,猛見雪峰神尼跟神拳破山支參幽仍在激戰中,暴喝一聲,大袍激盪,飛身過去!

  同在此刻,一陣急蹄,血河車席捲而出!   血河車背後,急追著一人,便是劫餘怪叟嚴蒼茫,車頂之上,如鳥飛掠一人,正是大風道人。   血河車急衝之下,卻逢著那費四殺的弟子黑衣青年鍾瘦鈴與瓊一及瑤一的戰團!   這三人戰得正酣,血河車猛然衝至,三人一時都去避不了,方歌吟不想誤傷瓊一與瑤一,急忙勒止,人馬齊鳴!大風道人這時飄然降落,一掌激下!   方歌吟勉強與之對了一掌,但受傷極重,被震得心氣浮躁,便在這時,嚴蒼茫翩然衝上血河車,一杖就蓋了下來!   方歌吟急以海天一線,勉強守住,大風道人又乘機來襲,方歌吟重傷之下,以一敵二,已萬分危殆。   這當兒天象揮掌撲向神拳破山支參幽,支參幽霹靂一聲,一拳擂去,天象以龍象般若禪功硬接一拳,兩人均是一晃。

  雪峰神尼見天象耳根震出鮮血來,心中不忍,道:大師先歇著罷。天象怕雪峰神尼覺得他力不從心,當下向支參幽咆哮道:再接我一掌!   一股白茫茫的勁氣,又飛湧而出,支參幽外號神拳破山,手上功夫,也非同小可,轟隆一聲,又出一拳,兩人一接,俱是一震,雪峰神尼搶步而出,天象卻硬是攔在雪峰神尼身前,支參幽又一拳擊到,天象又猛推一掌,兩人均退三步,口溢鮮血。   雪峰神尼再也忍不住,幽幽一嘆,情不自禁將手往天象肩上一挽,溫聲道:   你又何苦?天象心中一陣迷茫,道:你你都知道了。雪峰神尼嘆道:就算鐵石心腸,超凡入聖,也要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天象憫然一陣,心中有一千個聲音彷彿喊道: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

  一陣狂潮般的喜悅,使他忘了形,支參幽又一拳擊來,他竟不知閃躲。   砰地一聲,天象左脅中了一拳,他咳了一聲,便是一口血,卻一面閃:你你不見怪支參幽又揮拳打來,雪峰神尼關切洋溢於色,一劍星搖斗晃攻了過去,支參幽卻趁雪峰神尼分心之際,一拳震飛雪峰神尼的劍。   天象怒道:誰敢傷害神尼!一股真氣,在大歡喜太忘形中竟自丹田經由天個、太乙、梁門、神封、神藏、通過曲池、大陵、陽溪諸穴而至掌心,噴了出去,神拳破山這次一接,喀嚓一聲,骨肘折裂,倒穿入胸,悲嘶一聲。   雪峰神尼趁機而上,以手代劍,一招千水一流,切在支參幽喉頭天突穴上,支參幽悶哼氣絕。天象猶自喜極忘形道:你不見怪你不見怪   雪峰神尼幽幽一嘆,正待說話,乍見方歌吟正被大風、嚴蒼茫兩大高手追擊,十分危險,呼道:大師,我們先救方少掌門再說說著飛身而去,天象猶如大夢初醒,隨而奔去。

  方歌吟這當口兒在危急間,雪峰神尼和天象大師忽然加了進來,兩人敵住了嚴蒼茫,壓力頓減,勉強可與大風道人一戰。這時兩人都已受傷,只不過方歌吟更重一些而已,久戰之下,方歌吟仍處於極端劣勢。   但雪峰神尼和天象大師,遇著嚴蒼茫,卻更為吃力;天象大師受傷已重,而內力偏又鬥不過嚴蒼茫,加上喜歡忘形,功力時靈時不靈,神智悠悠忽忽,只有雪峰神尼傾力以赴。   嚴蒼茫杖影如山,天象逕自在問:師太,你,你有沒有生氣?雪峰神尼抵擋得正是辛苦,天象逕自地問,她心中堪是氣苦,道:阿彌陀佛。   天象劈出一掌,又問:我很久以前,第一次中秋大會,我見著師太,我我就感覺到自己該打入地獄,永不超生雪峰神尼向嚴蒼茫尖叱一聲:嚴老,你醒醒

  嚴蒼茫早已神智迷失,那能甦醒,天象見雪峰神尼旁而顧他,心中醋氣大起,什麼去嗔去痴,早忘得一乾二淨,心中氣苦,心中實知業報所聚,自己愛慕之情,乃非份之想,當下狂吼一聲,龍象般若禪功又激了起來,向嚴蒼茫猛衝過去!   嚴蒼茫左手一挽,以一掌接下天象大師兩掌!   轟地一聲,天象如此瘋狂出擊,沒護著經脈,遇著高手,反震之下,一時天旋地轉,天昏地暗,似永不轉醒一般,嚴蒼茫舉杖橫掃過去,雪峰神尼攔身以手一格,嚴蒼茫揖著杖端篤地點中雪峰神尼右腿膝蓋內側陰陵泉穴上,雪峰神尼立時撲跌。   嚴蒼茫大喝一聲,一掌擊下,天象見雪峰神尼危殆,猛然一醒,右手接掌,左掌攻了出去,這一攻一守間,俱用了畢生之力!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間,忽聽一清逸的女音帶著惶急呼道:休得傷我師父   一條清淡的人影,急撲而來,嚴蒼茫正全力擊下,乍見此人,是一清秀女尼,幕然一震,失聲道:是你小心   原來清一的樣貌氣質,長得極似謝小心年輕之時,嚴蒼茫當年苦追謝小心,有日鼓起勇氣,表達心曲,謝小心委婉相就,嚴蒼茫得其青睞,自覺已是天下最幸福之人,仰天長嘯三聲:我好快活我好快活我好快活後來追逐名利,又淡忘情愫,以致日後追悔無及,謝小心鬱鬱而終。   而今嚴蒼茫乍見清一淒惶之色,頗似當年謝小心哀切之情,心中一顫,一陣茫然,陳木誅所施的攝魂迷心功,便一時制之不住,而嚴蒼茫蒼茫中,也忘了發力,天象大師右掌砰地將他手骨打得寸寸碎裂,右掌蓬地擊中了他的胸膛。天象大師的掌力何等霸道,嚴蒼茫的胸膛立時塌了下去。   嚴蒼茫撫胸退了三步,嘔了一口血,雙眼仍望著清一,苦笑道:你來了我很快活又退了三步,撫胸慘笑道:你不要走我很快活再退了三步,心痛如絞,凄笑道:我跟你去我很快活!   說到這裡,天象大師的龍象般若禪功,早將他奇經百脈,五臟六腑,盡皆摧毀,他再也支持不住,溘然而逝。   清一不知這一代宗師、一世梟雄,何故對自己說這些話,甚是驚懼,躲在雪峰神尼之後,雪峰神尼輕撫清一肩膊,微微嘆息,嘴邊有一絲苦澀的笑意。天象莫名其妙的擊斃了嚴蒼茫,他雖脾氣剛躁,但生平未曾錯殺殺一人,而今失手打死嚴蒼茫,不禁悲而痛悔。   方歌吟力戰大風道人,早已喘氣吁吁,這時人影一閃,一人疾掠上血河車,策馬飛縱。   方歌吟心中大驚,但為大風道人苦纏,形格勢禁,無法控縱羈勒,情知忘憂林林主陳木誅已駕車飛馳,自己雖然一人在車中,卻無能出手銬束。   血河車所向披靡,莫敢正纓其鋒,眼見其騁出樹林,絕塵而去。   這時宋雪宜和桑書雲,正在力戰高大衰許由狹,許由狹使的是鐵鏟,力道沉猛,桑書雲在前數戰中,耗力過多,一時良氣不繼,險被鐵鏟所鏟為兩段,宋雪宜忽然打出如今雲散雪消花殘月闕落英流水,正待發射,許由狹的鐵鏟,忽然脫手飛出,飛劈而來!   宋雪宜情急中用筒子一檔,卡地一聲,筒折為二,機括震斷,毒水亂噴,宋雪宜眼見要被毒水噴中,桑書雲不顧一切,和身撲去,竟抱住宋雪宜,一齊滾到地上,並覆身其上,準備死受毒水醮潑,死而無悔。   宋雪宜只覺一陣溫熱的男子氣息迫來,初為大怒,見桑書雲捨身救己,死在臨頭,尚且不懼,心中一陣迷茫,頓覺自己生平所最珍守的,就要動搖了,就要煙逝了,不禁悲酸起來,這感覺超越了生死,甚至此生死更難受。   桑書雲覆身其上,只覺一陣溫香玉軟,自己只覺心旌搖蕩,不覺死之將屆,猛反轉頭時,只覺那金筒子已被一件白色的長衫蓋上,毒水盡被罩住,長衫早已焦裂,自己一手培植的辛總堂主辛深巷,正在一旁,好像絲毫沒望見自己,十分悠閒似的,而他身上所披的白袍,早已到了地上。   桑書雲臉上一熱,只見宋雪宜閉目娟眉,如玉承明珠,花凝曉露,不知何故,流下了兩行清淚,不勝悽婉。桑書雲以為自己唐突佳人,猛飄身而起,只見雪上無痕草上飛梅醒非,正和全真子二人合力惡鬥高大衰,已被許由狹打得節節敗退。   桑書雲忙收斂心神,但腦裡依然鬧哄哄的,便在這當口,血河車已馳出林中,那陳木誅三聲怪嘯,兩聲怪叫,一聲怪吼,在戰團中的高大衰許由狹,以及括蒼奇型惲少平,猛攻幾下,全力突圍,緊追血河車而去。   這時局勢急劇直下,忘憂林中,匪首陳木誅逃逸,領袖大風道人也不知去向,敵將許由狹、惲少平又遁走,西域魔駝全至朽、金笛蛇劍燕行凶等又被擊斃,蛇無頭不行,人人似無心戀戰,桑書雲招令長空幫,宋雪宜勒令恨天教,天象指揮少林,雪峰神尼曉諭恒山,群豪士氣大增,竟爾將敵人殺得大敗而逃,片甲不留!   只聽辛深巷施令道:縱火!   梅醒非聞言一震,詫異問:放火易致自焚,總堂明鑒。辛深巷毅然道:剛才我沒採納你火攻之建議,實是我眼光淺短。如縱火會斷絕我們生機,忘憂林主早就放火了,何必要冒險出擊?顯然火勢對我們有利無害,我們敝帚自珍,不知置之死地而後生,反而能一舉撲滅強敵,使其無所遁形!   梅醒非恍然大悟,傳令下去:燒!把忘憂林統統燒掉!      辛深巷的話,自然是言出法隨,一如所命,忘憂林立時燒成一片火海。   這時鐵狼、銀狐、嚴一重、費四殺、鍾瘦鈴等都且戰且走,桑書雲因適才救宋雪宜的事,心情再難平復,他想起自己以前那剛節英佩又多情溫柔的亡妻,心中一陣責咎,無論如何,都抹不掉那羞疚,更無法推諉那心頭的愧欠!   他心裡難受,卻未貽誤戰機,展身撲向嚴一重,嚴一重見桑書雲親自向他出手,知情態嚴重。他左擒拿手右少陽手,已抓住桑書雲左臂根中府穴右臂曲池穴。   桑書雲任由他抓著,卻在嚴一重抓住了他,尚未來得及發力之一霎那,左右拇食二指一彈,絲絲絲絲,四縷指風,射向嚴重。   嚴一重的武功,在黑道武林已算足一流好手,但若比起桑書雲,可相差太過懸殊,這時他已十分接近桑書雲,避已無及,他情急生智,手指由少陽手的劈力改為推力,發力一推,他自己則藉一推之力,躍出丈外!   指風跟著追到,嚴一重連變了四種身法,才告險險避過四縷指風,但白影一閃,掠到他身前,嚴重情急之下,右手三十六路大小開碑少陽手一招五鬼運財,左手七十二路看到就抓擒拿手一招春蠶絲盡,向那人招呼過去!   他出了招才發覺那是個女子。那女子冷哼一聲,左手使七十二路看到就抓擒拿手中的蠟炬淚乾扣住了他的右掌,右手施三十六路大小開碑少陽手中的六丁開山,一掌斬折了他的左手,這時桑書雲掩至,將他破鑼破摔的甩在地上。   嚴一重半晌爬不起來,桑書雲的背袍衫裙就在他眼前,只聽他道:我不殺你。   嚴一重好不容易,才舒了一口氣,桑書雲道:但是你要告訴我,大風和陳木誅他們,將撤退到那裡去?嚴一重額角大汗潸潸而下,桑書雲淡淡加了一句:你要活著便得告訴我。   義氣雖然重要,但對嚴一重來說,生存無疑更重要。   定是到恒山去。   恒山!雪峰神尼悠然色變,為什麼到恒山去?   沒有什麼東西比繼續生存更嚴重,對於嚴一重來說,他寧願去花任何代價來保持他繼續生存。   因為陳林主的師父在恒山,在恒山的懸空寺!   桑書雲和雪峰神尼對望一眼,臉有憂色,天象大師喝問:陳木誅的師父是誰?   光求目前活下去,再求能逃脫大風、陳木誅等之追殺,總比現在閉目待斃的好。華危樓,他的師父就是倚天叟華危樓,也正是大風道人的義父,若果沒有倚天叟的撐腰,單憑七寒谷、忘憂林,也許還不敢   不敢妄想要稱霸武林!宋雪宜冷冷地接道。   是嚴一重對這以自己的武功制住自己的白衣女子,無限畏懼。   好,你走罷。桑書雲淡淡地道。但這一句話,在嚴一重聽來,無疑如同皇恩大赦,他生怕桑書雲又改變了主意,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待他知道了三正四奇所餘下來的人正在交談,根本沒把他的存在放在眼裡時,他努力充作一副較有氣概的樣子,以免給人小覷了。但是周遭的人都沉浸在天象、桑書雲、雪峰神尼、宋雪宜等人的對話中,壓根兒就沒注意到他,彷彿他是塵屑的存在,不屑一顧。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角色,至少在白道上,令人聞風色變的煞星,在黑道上,是個令人敬重的人物,沒料今日一戰,他根本就無足輕重,這受傷比受傷還要受傷。   桑書雲這時正說到:方少俠在血車之中,力敵大風和陳木誅,甚是凶險,如果有什麼不測,則令我們一生不安   雪峰神尼嘆息道:貧尼心中,便好生不安了。這時忽聽嗤地一笑,原來車晶晶天真漫爛,見嚴一重垂頭喪氣,沒精打采的站起來,不小心踩到一具屍體,幾乎摔倒一跤,覺得好玩,便笑了起來,天象大師等也不覺意,黯然道:昔日老衲對方少俠為人,多有誤解,真可謂不知子都之美者,無日者也   宋雪宜恍然道:吟兒若不幸,我跟自雪,便無顏以見忽聽一聲驚呼。   原來嚴一重在如此沮喪的心情之下,乍聞有人嗤笑於他,他惡怒至極,置死生不顧,竟然生恨,猛撲向車晶晶之後,左手抓住車晶晶,車晶晶尖呼一聲,嚴一重右掌擊劈下去,正中背後神道穴,車晶晶哀呼一聲,當堂慘死。   車瑩瑩悲喚聲中,撲向嚴一重,桑書雲更愧恨交集,嚴一重得以偷襲車晶晶,全因自己放人,而自己應於車占風死後,悉心照料車家姊妹,卻讓車晶晶慘逝,桑書雲心痛如絞,怒吭一聲,七七四十九道指風,破空射向嚴一重!   而天象大師的大般若禪功,也隔空擊向嚴一重,嚴一重已心裡若死,肆無忌憚,居然勇悍騁捷,躲過指風,身上已有四五道破洞鮮血長流,還硬接天象一掌,喀啦啦一陣連響,連人帶身,飛了出去。   雪峰神尼一閃,到了全真子身前,左手一搭,右手一套,已抄得一劍在手,半空將身子一折,未俟嚴重落地前,已飛掠過去,半空將他身子斬成兩截。她足尖剛落地面,嚴一重身體的血雨便灑了下來,但因為受傷未癒,一時之間,運氣阻塞,身法不快,便給血雨灑中,而嚴一重的屍體,也分別撞在她左右肩膀上。   以雪峰神尼武功,對這兩下撞擊?當然不算什麼,但她一生高潔自愛,臉慈心冷,殺人而不沾血,而今卻衣衫盡血。她畢竟是佛門中人,忽然覺得一陣腥暈,而且血肉腸髒,全落在她衣襟上,不禁一陣昏眩。   而嚴一重人斷兩段,卻猶未死絕,肉身尤在抽搐著,雪峰神尼持劍環顧,只見遍地屍骸,哀號呻吟,不絕於耳。有殘肢而未死者,有盲聾而未斃者,有腸肚流於一地猶輾轉掙扎者,然而這些都是經由自己等人之手,成為如許屠場的嗎?   雪峰神尼目光動處,只見一人,五指被斬,痛得不住發抖,正替其包紮,另一人臉目已被劈為兩半,他的一隻右手,還掏在懷裡,臨死之前,不知在想做什麼?   雪峰神尼不由伸手替那人將手掏了出來,原來是一卷軸,上站有一豐腴美麗的宮裝婦人,雪峰神尼眼眶一濕,這時天象已到了她身邊。   原來天象見雪峰神尼全身披血,掛劍屈蹲,以為她受傷?關切之情,不覺流露無遺。卻聽雪峰神尼喃喃地道:大師,這些人都有妻子,有家室,有功名,有事業,有所欠虧大乘佛法第一講究度眾一切苦厄,我們身為佛門中人,卻神識不昧,作了些什麼   天象被問得微微一怔,不知所答。他親手殺了嚴蒼茫,後悔迄今;只見忘憂林正在一片火海之中,喊殺衝天,哀號連連,比起窮兵黯武,對人們死活不加一瞥的官兵、土匪、惡霸,與兵連禍結的遼狗、金兵、亂黨,其戰禍荼害,又有何分別?   在火海焚燒中,雪峰神尼不禁低眉合什:阿彌陀佛天象只見她玄衣如雪,如身處閒寂之中,卻聽宋雪宜向恨天教下達道:我們追擊凶徒,到恒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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