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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克拉克夫人

ABC謀殺案 阿嘉莎.克莉絲蒂 5814 2023-02-05
  當我們再次回到康比塞時,康比塞的空中瀰漫著濃濃的憂鬱。這有一部份也許是天氣的緣故那是九月裏潮濕的一天,空氣顯示出已是秋天;另一部份無疑是由於房子幾呈半閉狀態。樓下房間的房門和百葉窗是關著的,我們被帶去的小房間又潮又悶。一個外表能幹的護士向我們走來,邊走邊放下她那顯得僵硬的袖口。   白羅先生?我是護士卡普斯蒂,我接到克拉克先生的來信,說您要來。她輕快地說道。   白羅問起了克拉克夫人的病情。   其實一點也不麻煩,各種狀況都考慮好了。   各種狀況都考慮好了。我猜這指的是,考慮好克拉克夫人臨終前的事宜。當然不能期望有太大的改善,但有一種新的治療方法已使她小有好轉。勞根醫生對她的情況很滿意。

  但是,事實上她永遠不會康復了,對不對?   噢,我們從來沒有挑明的說過。卡普斯蒂答道,她對這直率的說法感到有點震驚。   我想她丈夫的死對她是個可怕的打擊吧?   嗯,白羅先生,如果您能理解,我得說,其實對她這般病情的人,那實在談不上打擊。克拉克夫人此刻對任何事情的感覺都是模模糊糊的。   請原諒我這麼問他們是不是深深愛著對方?   噢,是的,他們是很幸福的一對夫妻。他為她很是操心和難受,可憐的男人。你知道,對於一位醫生來說,這就更為難了。他們總不能自欺欺人吧?恐怕剛開始時,這對他的心理造成了嚴重的損傷。   剛開始時?之後就不太嚴重了?   人總會習慣的,是不是?那時卡邁科爵士開始收藏寶物。培養嗜好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種極大的舒解。他常常參加拍賣會,之後他便會和格雷小姐忙著為收藏品進行編號和安置。

  噢,是啊,格雷小姐。她離開了,是不是?   是的,我為此感到難過,但是當女人心裏不舒坦時,腦筋便會胡思亂想,而且你無法與她們爭辯,這時最好是讓步。格雷小姐對這些事是很了解的。   克拉克夫人一直不很喜歡她?   不,並不是不喜歡。事實上,剛開始的時候,我想克拉克夫人很喜歡她。但是,我不可以和您在這閒聊了,我的病人會懷疑我們怎麼了。   她帶我們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這個房間曾做為臥室,現在已改成一間舒適的客廳。   克拉克夫人坐在一張靠窗的大扶手椅上。她非常瘦削,臉色灰暗和憔悴,看得出她飽受病痛之苦。我注意到她有點神情恍惚,眼睛瞳孔極小。   這位是您要見的白羅先生。卡普斯蒂用她高聲歡快的聲音說道。

  噢,是的,白羅先生。克拉克夫人語聲含糊地說道。   她伸出了手。   這位是我的朋友海斯汀上尉,克拉克夫人。   你好,你們能來真好。   她方向不明地擺了一下手,我們便坐了下來。沒人說話,相當安靜。克拉克夫人似乎沉浸在夢中。   過了一會兒,她費力地振作起精神。   是為了卡爾的事,是嗎?關於他的死,噢,是的。她搖頭歎息,但依然精神恍惚。我們從來沒有想到結果會這樣我非常確信我應該先他而去她深思了一兩分鐘,卡爾非常結實,就他的年齡而言,他的身體是非常好的,他從來不生病。他將近六十了,可看起來像是五十是的,非常結實   她再一次沉入夢中。白羅很清楚某些藥物的作用,以及它們如何使服藥者產生時間無限的感覺。他沒說什麼。

  克拉克夫人突然說道:   是的,你們來了很好。我告訴過富蘭克林要你們來,他說他不會忘記的。我希望富蘭克林不會變傻了他很容易上當,儘管他曾經到過世界各地。男人都是這樣他們還是孩子富蘭克林尤其是這樣。   他性格比較衝動。白羅說。   是的,是的而且有情有義。男人這點就不夠聰明,即便連卡爾她的聲音漸漸變細,不耐煩地搖著頭。每件事都模糊不清身體有毛病真是麻煩,尤其是當它佔了上風的時候,這時一個人不會意識到任何東西,只想著疼痛是否會延緩,其他事情都顯得不重要。   克拉克夫人,我知道,這是人一生中的一個悲劇。   它讓我變笨了,我甚至記不起我要對你說的話。   是不是關於您丈夫的死?

  卡爾的死?是的,也許瘋狂又可憐的傢伙,我指的是兇手。如今這世界充斥著噪音,講求速度,人們已經無法忍受這些了。我一直很同情這些精神異常的人,他們的頭腦一定感覺很奇怪。而之後,便被處死?這實在很恐怖,但是除此之外,我們又能怎麼辦呢?殺了人就得她搖著頭,顯然有點輕微疼痛。你們還沒有抓到他嗎?她問道。   還沒有。   那天他一定在這附近打轉過。   克拉克夫人,那時有許多陌生人。那是個假期。   是的,我忘了他們都在沙灘上,並不會到我們這裏來   那一天沒有陌生人來這裏。   誰說的?克拉克夫人突然精神來了。   白羅看起來有點吃驚。   僕人,他說道,還有格雷小姐。   克拉克夫人咬字清晰地說道:那女孩是個騙子。

  我在椅子上跳了一下。白羅看了我一眼。   克拉克夫人接著說,這一次顯得非常激動。   我不喜歡她。我從沒有喜歡過她。卡爾當她是稀世珍寶,常說她是個孤兒,在世上孤苦伶仃。當孤兒有什麼不好?有時反而是因禍得福。你要是有一個飯桶父親和一個酗酒的母親,你便可以有抱怨的東西了。說她多有膽量,是個多好的幫手!我敢說她的工作一定做得很好!就不知道她哪來的這麼多膽量!   親愛的,別太激動。卡普斯蒂護士插話道,我們可不能讓您累著了。   不久我就把她趕走了!富蘭克林卻愣頭愣腦地勸我,說她對我會是個安慰。好個安慰!巴不得早點看到她死我就是這麼說!富蘭克林這個傻瓜!我可不希望他和她攪和在一起。他只是個孩子,還不懂事!如果這樣你才高興的話,我給她三個月薪水。我說,但她必須離開,我不要讓她在這屋裏多待一刻鐘。生病有一點好處就是,男人不會和你爭吵。他照我的話做,所以她走了,走的像個殉道者,我希望她也把她的快樂和膽量一同帶走。

  親愛的,別這樣激動,這對你不好。   克拉克夫人示意卡普斯蒂護士離開。   你和其他人一樣,都像傻瓜一樣被她騙了。   噢,克拉克夫人,您不該這麼說。我認為格雷小姐是個不錯的女孩,外表如夢似幻,就像小說中的人物。   我沒有耐性和你吵這個。克拉克夫人無力地說。   嗯,親愛的,她都已經走了,馬上就走了。   克拉克夫人搖著頭,顯出有些不耐煩,什麼也沒說。   白羅說:   為什麼你說格雷小姐是個騙子?   因為她就是。她對你說,沒有陌生人到這裏來,是嗎?   是的。   那很好。我親眼看見從這扇窗子她站在前面的台階上,和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講話。   那是什麼時候?

  克拉克死的那天早上,大約十一點。   那個男的長得什麼樣子?   一個很平常的人,沒什麼特別的地方。是個紳士或是生意人?   不是生意人。一個穿著破舊的人,我記不清了。   突然她的臉上顯出一陣痛顫。   請你得走了我有點累護士!   我們只好聽話離開。   在回倫敦的路上我對白羅說:   這可不尋常,格雷小姐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你看,海斯汀,正如我說的,總會有事情被查出來。   為什麼那個女孩要說謊,說她沒看見任何人?   我可以想出七個不同的理由,其中一個尤其簡單。   因為疏忽?我問道。   是的,也許這得發揮你的聰明才智了。可是我們不必自找麻煩,要回答這個問題,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去問她本人。

  可是她也許會再編另一個謊言。   那就真的很有趣了,很有啟發性。   很難想像她這樣的女孩會和一個瘋子串通一氣。   非常正確,所以我不做如是想。   我想了幾分鐘。   一個長相不錯的女孩可真不容易過日子。我最後歎息道。   Du tout(法文:一點也不)。甩掉你那個想法。   這是事實,我堅持,僅僅因為她長相不錯,每個人都看她不順眼。   你這是什麼蠢話,我的朋友?在康比塞有誰在對付她?卡邁科爵士?富蘭克林?還是卡普斯蒂護士?   好吧,克拉克夫人在欺負她。   我的朋友,你對年輕漂亮的女孩真是充滿了愛心。而我,我卻對重病在身的老婦人滿懷同情。也許克拉克夫人的眼光才是清晰的,反而她的丈夫、富蘭克林.克拉克先生、卡普斯蒂護士才是瞎子還有海斯汀上尉。

  白羅,你對那個女孩懷有敵意。   出乎我的意料,他的眼睛突然眨了眨。   也許是看到你又開始意亂情迷,我就忍不住要澆你冷水,海斯汀。你一直是個真正的騎士,總是樂於營救苦難中的女子漂亮的女子。   我忍不住笑了:你真能胡說八道,白羅。   噯,人總不能一直悲慘下去。我對悲劇在人類發展的影響越來越感興趣。我們共有三齣家庭的戲碼。首先,是安多弗阿雪爾夫人的悲慘人生,她的努力,她對德國丈夫的支援和對外甥女的愛,這可以單獨寫成一部小說。接著是貝斯希爾,那幸福、與世無爭的雙親以及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兒糊塗的女孩和有著強烈意志的梅根,她富有才智,並執著追求真理。還有另一個人物,那個有強烈自制力的蘇格蘭青年,他多情,富嫉妒心並深深愛著受害的女孩。最後是徹斯頓全家,一個垂死的妻子,以及沉溺於收藏的丈夫,他對體貼幫忙自己的漂亮女孩滿懷溫柔和同情,還有那個弟弟,他充滿活力,魅力四射,詼諧有趣,雲遊四海的閱歷,更讓他散放著迷人的神韻。   請記住,海斯汀,在正常的情形之下,這三齣獨立的戲不會彼此關聯,它們不會相互影響。然而生活中的變換和重組啊!我永遠臣服於它們的魔力。   派汀頓到了。這是我僅能說的。   我可以感覺到,是揭穿真相的時候了。   當我們回到白港公寓時,有人告訴我們,有位先生正在等白羅。   我猜是富蘭克林,或者是傑派,但發現居然是唐納德.弗雷澤時,令我十分吃驚。他顯得侷促不安,發音不清的毛病,比以往更明顯。   白羅並沒有急著讓他說出來訪的目的,倒是建議來點三明治和酒。   在三明治和酒拿上來之前,白羅便一個人不停地說話,解釋我們去過哪裏,而且情感誠摯地說起那個病婦。   直到我們吃下三明治,又喝完酒後,他才開始問起弗雷澤先生的事。   弗雷澤先生,你是從貝斯希爾來嗎?   是的。   在米莉.希格利那裏有什麼進展嗎?   米莉.希格利?米莉.希格利?弗雷澤不解地重覆著那個名字,噢,那個小姐!不,我還沒開始動作,那   他停了下來,緊張地絞著雙手。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到您這裏來。他突然冒出一句。   我知道。白羅說。   不可能。您怎麼會知道?   你來我這裏,是因為你有一件事必須對人說。這樣做就對了,我就是那個合適的人。說吧!   白羅的自信態度還真起了作用。弗雷澤看著他,露出一種樂意遵從的怪表情。   您確定?   當然,我很確信。   白羅先生,您對夢有研究嗎?   我怎麼也想不到他要說的是這個。白羅卻絲毫沒感到驚訝。   是的。他答道,你一直夢到   是的,我想您會說我夢夢到那件事是很自然的,可是這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夢。   是嗎?   我已經連續三個晚上做這個夢了,先生,我想我快要瘋了   告訴我吧!   那個男人的臉色蒼白,眼睛圓瞪,事實上,他看起來像是失魂了。   這些夢都是相同的。我在海灘上尋找著貝蒂,她不見了只是消失不見,你知道。我得找到她,我得把她的腰帶給她,我手中拿著那條腰帶,然後   嗯?   夢境變了我不再尋找了,她就在我的面前,坐在沙灘上。她沒有看見我走來噢,我不能   繼續。   白羅的聲音權威而堅決。   我走到她的身後,她聽不到我我把腰帶繞到她的脖子上,往上一拉噢,拉   他聲音中的那份痛苦掙扎相當可怕,我緊握住椅子的把手這件事太真實了。   她窒息了,她死了,我勒死了她隨後她的頭向後面倒來,我看到她的臉那是梅根,不是貝蒂!   他倚靠在椅子上,臉色蒼白,渾身發抖。白羅又倒了一杯酒遞給他。   這個夢是什麼意思呢,白羅先生?為什麼我會做這個夢?而且是每天晚上   喝掉你的酒吧。白羅命令道。   那個年輕人喝完酒,然後用較平靜的聲音問道:   那是什麼意思?我我並沒有殺她,是吧?   我不知道白羅是怎麼回答的,因為這時候我聽到郵差敲門,便離開房間。   從郵箱中取出的東西,使我對弗雷澤的怪夢完全沒了興趣。   我跑回客廳。   白羅,我叫道,來了,第四封信。   他跳起來,從我的手中抓過信,拿出他的裁紙刀打開信。他把那封信攤開在桌上。我們三個人一起看信。   還是沒有成功?呸!呸!您和警察到底在做什麼呀?哎,哎,這豈不太可笑了?親愛的,我們的下一站是哪裏?可憐的白羅,我真是為你難過。起頭沒有成功,就再嘗試、嘗試、嘗試。   我們依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蒂帕雷里(Tipperary)?不,那還早著呢,那是字母T。   下一次的小意外將於九月十一日發生在唐克斯特(Doncaster)。   再見。   A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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