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們收到一張手寫的便條,筆跡很輕,字體歪歪扭扭地向上斜。
親愛的白羅先生:
我從艾倫那兒得知,您昨天到小綠屋來了。如果您今天能抽空來見見我,我將不勝感激。
懷荷明娜.勞森謹啟
她到這兒來了。我說。
是的。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到這兒來。
白羅笑了笑說:
我認為這沒什麼好擔心的,畢竟那間房子已歸她所有。
這倒是。不過你知道,白羅,這就是我們這場遊戲中最麻煩的地方了:任何人幹的每件小事都可能有不良動機。
我很欣賞你這句話:懷疑每一個人。
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每個人呢?
不,對我來說,事情已經歸結到某一點上了,目前我只鎖定某個特定的人。
哪一個?
既然目前還只是在懷疑階段,還沒有確鏊證據,我想我應該讓你自己去推敲,海斯汀。千萬不要忽略了心理學,那很重要,因為謀殺的性質能暗示出兇手的某種特質,這是犯罪的必要因素。
若我不知道兇手是誰,我當然也就不會知道他的特質!
不,不,你沒留心我剛剛講的。倘若你充分掌握了這個人的性格、這個兇手必備的性格,你就會認清誰是兇手了!
你真的知道誰是兇手了嗎,白羅?我好奇地問。
我還不能這麼說,因為我沒有證據,這就是為什麼目前我不能多談的原因。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的朋友,我心裏已經清楚到底誰是兇手了。
好吧,我邊說邊笑,那你得當心兇手是不是也知道了這點,否則就真會有下一場悲劇了!
白羅有點吃驚,他沒把我說的當成笑話,相反地,他喃喃自語:
你說得對。我必須小心,必須特別小心。
你需要的是件鎧甲,我繼續打趣地說,再僱個幫你試吃的人,以防中毒!事實上,你最需要的是僱一幫訓練有素的槍手來保護你!
Merci(法文:謝謝),海斯汀,我最需要的是我的智謀。
隨後他給勞森小姐寫了張便條,說他將於十一點抵達小綠屋。
吃完早飯後,我們漫步到廣場,這時大約是十點一刻,那是個熱得令人昏昏欲睡的早晨。
我正向一個古玩店的櫥窗望進去,欣賞著一對非常漂亮的赫普懷特式椅子,這時我的肋骨被猛地戳了一下,同時耳邊響起了一聲高興的尖叫:嗨!
我有些惱怒地轉過身來,發現自己和皮巴迪小姐正好面對面。她手裏拿著一把很大的尖頭雨傘,那正是剛剛戳我的工具。
顯然她毫不同情對我造成的疼痛,反而得意洋洋地對我說:
哈!我就知道是你,我是不會認錯人的。
我冷淡地回答:
呃,你早啊。有什麼事嗎?
告訴我,你朋友的那本書寫得怎麼樣了,就是那本關於亞倫道將軍生平的書啊?
事實上,他還沒動筆呢。我說。
皮巴迪小姐縱情地笑了起來,聲音雖低,但很明顯地讓人覺得她很心滿意足,而且還像塊果凍一樣晃啊晃地。恢復常態後,她說:
可不是嗎,我認為他根本不會動筆了。
我笑著說:
這麼說,您看穿了我們這個小小的謊言了?
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傻瓜嗎?皮巴迪小姐問,我很快就看出你那狡猾的朋友要幹什麼了!想要套我的話!不過我不在乎,我喜歡說話,現在聽眾也難找了。那天下午我挺愉快的。
她用機敏的目光斜視著我,說:
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正在猶豫,不知怎麼辦才好,這時正好白羅過來了,他熱誠地向皮巴迪小姐鞠了個躬。
早安,小姐,見到您甚感榮幸。
早安,皮巴迪小姐說,你今天早上的身份是什麼,是帕洛帝還是白羅呢?
您這麼快就看穿了我的偽裝,真聰明啊。白羅笑著說。
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好揭穿的!像你這樣的人在我們這兒並不多,不是嗎?我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很難說。
我喜歡與眾不同,小姐。
我要說的是,你已經如願以償了,皮巴迪小姐冷冷地說,白羅先生,既然那天跟你說了你想打聽的一切,現在輪到我來問問題了。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您不是在問個您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吧?
我不知道,她投了一個敏銳的目光,那個遺囑有問題嗎?到底還有什麼其他的問題?現在你們是要掘墓開棺嗎?是不是?
白羅沒有回答。
皮巴迪小姐慢慢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像得到回答似的。
我常在想,她語意不連貫地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道,我看報紙的時候,我懷疑馬基貝辛會不會有一個墳墓要被掘開我沒想到竟會是艾蜜.亞倫道的
她突然又用敏銳的目光掃了他一眼,並說:
她是不願意你們這樣做的,你考慮過這一點嗎?
是的,我考慮過了。
我想你會的,你不是傻瓜!而且我覺得,你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白羅鞠了一躬,說:
謝謝您,小姐。
絕大多數的人都會這麼說喂!瞧瞧那抹鬍子,為什麼你要留這樣的鬍子呢?你喜歡這樣的鬍子嗎?
我轉過身去捧腹大笑。
在英國,人們已不再崇拜鬍子了,這真可惜啊。白羅說著,偷偷地摸了一下鬍子。
噢,我明白了!真滑稽,皮巴迪小姐說,我曾認得一個女人,她患甲狀腺腫大,但她為此感到驕傲!很難相信吧,但真的確有其事!嗯,我說,要是你對上帝所賜予的一切感到高興,這是挺好的,但世事往往不如所願。
她搖搖頭,歎了口氣。
我從沒想到在這個世外桃源會出現謀殺。她又一次很快地向白羅投了個敏銳的目光,是誰幹的?
您要我在大街上高聲告訴您嗎?
所以,你不知道囉,還是知道?嗯,沒錯,這件事很可恨,令人髮指。我想知道,那個叫瓦利的女人是不是真的毒死了她丈夫?這或許會有些關係。
您相信遺傳嗎?
皮巴迪小姐突然說:
我倒希望這是塔尼奧斯幹的,因為他是個外人!但是願望是很難實現的,結果說不定還更糟。嗯,我得走了,我看得出來你們什麼也不打算告訴我順便問一下,你們是受誰的委託?
白羅嚴肅地回答:
是受死者的委託,小姐。
很遺憾地,我必須說,皮巴迪小姐聽到這番話後,突然發出了尖銳的笑聲,但她很快抑制住了,說道:
對不起,這聽起來真像伊莎貝爾.崔普會說的話!她是個多麼令人厭惡的女人啊!而朱莉亞更糟糕。她們太幼稚了,現今很少有年紀大的婦人會打扮成那個樣子。好了,再見吧。你們見到格蘭傑醫生了嗎?
小姐,說到這我就要埋怨您了,您出賣了我。
皮巴迪小姐沉醉在自己豐潤的笑聲裏,她說:
男人的頭腦真簡單!當我告訴他你們說的那套全是謊話時,他氣得都要發瘋了,離開時鼻子還不斷地噴著怒氣,他正要找你呢!
他昨晚找到我了。
噢,真希望能親眼目睹。
我也希望,小姐。白羅殷勤地說。
皮巴迪小姐大笑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開了。但她立刻又回過頭來對我說:
再見了,年輕人。別買那些椅子,那是假貨。
她一邊格格地笑,一邊走了。
白羅說:
她是位非常機靈的老太太。
儘管她不欣賞你的鬍子?
品味是一回事,白羅冷冷地說,頭腦是另一回事。
我們走進商店,在店裏興致勃勃地逛了二十分鐘,出來時沒花半文錢。然後我們就往小綠屋的方向走了。
艾倫的臉比平常還紅。她請我們進去,把我們帶進客廳。剛進客廳,就聽到有人下樓的聲音,勞森小姐進來了。她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慌慌張張地,頭髮用絲手帕紮了起來。
請原諒我這個樣子就下來了,白羅先生,我在查看幾個鎖著的小櫥櫃東西真是不少哪我想老人家都喜歡收藏東西,親愛的亞倫道小姐也不例外瞧,我頭髮上弄了這麼多灰塵您知道,人們竟會收集這麼多東西,真教人驚訝您相信嗎,她有兩打書形針線盒,整整有兩打!
你說亞倫道小姐買了兩打針線盒?
是啊,她把這些針線盒放在那兒,然後就忘了當然,現在針都生鏽了,多可惜啊。她之前總是把它們當做聖誕禮物分送給僕人。
她很健忘,是嗎?
哦,她是很健忘,特別容易忘了把東西放在什麼地方。您知道,就像一隻銜著骨頭的狗一樣,我們私底下常這麼說她。我也常對她說:別像小狗那樣,銜著骨頭到處跑,總忘了把骨頭放在什麼地方。
她說著便笑了起來,接著突然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小手絹,捂著鼻子抽噎了起來。
哦,天哪,她眼淚汪汪地說,我在這兒嘻笑實在太不應該了。
你太敏感,白羅說,太容易動感情了。
我母親之前也總是這麼說,白羅先生。她總是說:你看待事情太認真了,明妮。敏感是個大缺點,白羅先生,特別是,日子總得過下去啊。
噢,是的,確實是這樣。但這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你是女主人了,你可以盡情地享受到處去旅行,完全用不著憂慮和擔心。
我想您說得對。勞森小姐這麼說,但還是顯得很疑惑。
我想會有這麼一天的。現在說起了亞倫道小姐的健忘,我才明白我為什麼在過了這麼久之後才收到她寫給我的信了。
他向勞森小姐解釋那封信被發現的經過。勞森小姐的面頰發紅了,她高聲說:
艾倫應該告訴我的!她把信寄給您卻沒告訴我,這很不禮貌!她應該先和我商量一下,這樣做太無禮了!這件事我一無所知,太不像話了!
噢,親愛的小姐,我相信艾倫這麼做完全沒有惡意。
嗯,我覺得她這麼做很怪!很奇怪!僕人淨會做些怪事。艾倫應該記得我現在是這間房子的女主人吧!
她挺直了身子,顯出很了不起的樣子。
艾倫對他的女主人很忠誠,是不是?白羅問。
哦,我同意你的說法,事情發生後大驚小怪沒什麼用處,但我還是認為艾倫應該告訴我,而且不應當不先問一下就自作主張地行事!她停下來了,兩頰仍然紅暈。
白羅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
你今天不是要見我嗎?我能幫你什麼忙呢?
勞森小姐剛才那種惱怒的神態很快地消失了,她又開始莽莽撞撞、語無倫次地說:
這個您看,我不知道是不是該說實話,白羅先生。我昨天到這兒來後,艾倫告訴我你們來過了,事前我並不知道哦,因為你們之前沒這麼說哦,這事也挺怪的,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們到這兒來幹什麼?白羅代她說完這句話。
哦,我是不明白,就是這樣。
她注視著他,臉脹得通紅,但很好奇的樣子。
我應該向你承認,白羅說,恐怕我讓你產生了一種誤解:你認為亞倫道小姐給我的信是關於被偷的那筆小錢的事,而你認為根本就是查爾斯.亞倫道偷的。
勞森小姐點點頭。
但你要知道,實際上並不是那麼回事事實上,我是頭一次從你這兒得知偷錢的事亞倫道小姐給我的信,談的是關於發生在她身上的那起事故。
那起事故?
是的,據我所知,她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啊,是啊,是啊勞森小姐好像有點茫然,她呆呆地看著白羅。過了一會兒,她繼續說:對不起,我實在太傻了可是她為什麼要寫信給您?據我所知我想,正如您說過的,您是個偵探,同時,您還是個醫生,或是個信仰治療師吧?
不,我不是醫生,也不是信仰治療師。但是就像醫生一樣,我有時會關心所謂的意外死亡。
意外死亡?
就是所謂的偶發性死亡。那次的意外,亞倫道小姐並沒有死,但她其實很可能會死!
哦,天哪,是啊,醫生也這麼說,但我不明白
勞森小姐好像還是不知所措。
你認為那起事故是由於小小寶的球所造成的,是不是?
是啊,就是那個原因,就是小寶的球搞出來的。
不對,不是小寶的球造成的。
但是,對不起,白羅先生,我親眼看到小寶的球,就在我們跑下樓的時候。
你看到了球,是的,或許吧,但那不是事故的起因。勞森小姐,起因是有一條拉在樓梯頂上離地面一英呎的黑線!
可是狗不會
當然了!白羅立刻說,狗不會幹那事,牠沒那麼聰明,可以說,牠也不會有那麼邪惡的念頭是某個人在那兒拉了線
勞森小姐的臉變得像死人一般蒼白。她用一隻顫抖的手捂著臉,說:
哦,白羅先生,我不相信您的意思是但那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您的意思是有人蓄意這麼做的嗎?
是的,是有人蓄意做的。
但那太可怕了,那差不多像像殺人一樣。
假如成功的話,就能把人給殺了!換句話說,就是謀殺!
勞森小姐尖叫一聲。
白羅用同樣嚴峻的語調繼續說:
有人把一根釘子釘到踏腳板上,這樣就可以繫上那根線,釘子上還塗了漆,根本看不出來。告訴我,你是否記得曾聞到不知打哪兒來的氣味?
勞森小姐又叫了一聲。
哦,多離奇啊!讓我想一想吧!哎呀,這就難怪了!可我做夢也沒想到那時,我怎麼想得到呢?然而,那時我確實覺得奇怪。
白羅往前傾了傾。
所以,你能幫我們,小姐,你又一次可以幫我們了,C'est epatant(法文:這太好了)!
我想起來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哦,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
拜託,告訴我,你聞過油漆味嗎?
是的,但我當時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那時想:天哪,是油漆味嗎?不,更像地板蠟的味道,後來我想,一定是自己的幻想吧。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讓我想想是什麼時候呢
是在復活節週末,屋裏住滿客人的時候嗎?
對,就是那時候我在想到底是哪一天噢,不是星期日,也不是星期二,那是唐納森醫生來吃飯的日子。星期三他們全都離開了,所以也不是星期三,那就是星期一,是公定假日。那天夜裏,我躺在床上,還沒睡著,不瞞您說,我當時很憂慮。我總認為公休日是個令人煩惱的日子!因為晚飯只有冷牛肉還夠吃,我怕亞倫道小姐會生氣。我星期六是訂了帶骨肉,我應該訂七磅的,但我想五磅就夠了。如果東西不夠吃,亞倫道小姐總是會很生氣,她是那樣待客至上
勞森小姐停了下來,深深吸了口氣,又說下去:
所以我睡不著,我不知道她第二天會因為東西不夠吃而說些什麼。我一會兒想著這件事,一會兒又想著那件事,過了很久才入睡。接著,一種敲打的聲音,或說是輕輕敲東西的聲音吵醒了我,我便從床上坐起來,嗅了一下當然,我總是擔心失火,因為有時我總覺得在夜裏聞到了兩三回著火的味兒(人陷入困境的樣子是很糟糕的吧?)那股味兒總是不散,我使勁聞了聞,發現那並非著火的煙味兒,也不是類似著火的味兒,我對自己說:這像是油漆或地板蠟的味兒。可是,深夜時是不會有這種味道的。但是那氣味很強,我坐了起來,聞呀聞地,然後,我從鏡子裏看到了她
看到了她?那是誰?
您知道,我從鏡子裏看東西最方便不過了。我總是讓我的房門稍稍開一點,這樣要是亞倫道小姐叫我,我就能聽得見;假如她上下樓,我也能看到她。走廊裏有一盞通宵開著的燈,這就讓我能看到她蹲在樓梯上我說的是,看到了泰瑞莎。她蹲在大約是樓梯的第三層階梯上,低頭做著某件事。我心想:怪了,她是不是病了?然後她站起來,走開了,所以我想她可能是滑倒了或是彎下腰撿什麼東西。後來,我就再也沒想起這件事。
把你驚醒的那個敲東西的聲音,可能是用錘子敲釘子的聲音。白羅深沉地說。
是的,我想可能是。但是,哦,白羅先生,這多可怕呀真的,多可怕呀!我總覺得泰瑞莎也許是有點野蠻,才會去做那樣的事。
你肯定是泰瑞莎嗎?
對,就是她。
有沒有可能是塔尼奧斯夫人或某位女僕呢?
哦,不是別人,就是泰瑞莎。
勞森小姐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哦,天哪!哦,天哪!她一連說了好幾遍。
白羅用一種很難讓人理解的目光凝視著她。他突然說:
請允許我做個實驗。我們到樓上去,盡可能把當時的情況重新表演一下。
要表演當時的情況嗎?哦,說真的,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明白
白羅說:
我會讓你明白的。他以權威的語氣打斷了她的懷疑。
勞森小姐有點慌張,她率先上了樓。
我也希望房間能弄得整整齊齊但因為有這麼多事要做由於各式各樣的原因她語無倫次、吞吞吐吐地說。
房間的確被五花八門的東西搞得亂七八糟,顯然這是勞森小姐把小櫃櫥裏的東西翻出來的結果。勞森小姐像往常一樣,語無倫次地說出她自己當時的位置,白羅同時進行驗證,讓樓梯的一隅映在她臥室的鏡子裏。
現在,小姐,他提議,請你到屋外把你看到的情況表演一下。
哦,天哪勞森小姐嘟噥著匆忙出去扮演自己的角色,白羅在旁仔細地看著。
表演結束了,他走出來,到了樓梯平台上。問夜裏開著的燈是哪一盞。
那一盞,前面的那一盞,就在亞倫道小姐房門口的那一盞。
白羅伸手把燈泡摘了下來,查看一番。
這只是四十瓦的燈泡,不會太亮。
是不太亮,只是為了讓走廊不要太黑.
白羅又回到樓梯頂上。
請原諒我這麼說,小姐。由於燈光很暗,你實在不太可能看得清楚投射出來的影子。你能肯定就是泰瑞莎.亞倫道小姐,而不是另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嗎?
勞森小姐生氣了。
絕對不是別人,白羅先生,這一點我敢肯定!我很清楚泰瑞莎的樣子!哦,沒錯,就是她。她穿著黑色睡衣,胸前掛著那枚有縮寫字母的閃亮大胸針,我看得很清楚。
所以你肯定是她囉?你看見那縮寫字母了?
是的,我看見了,是TA那兩個字母(泰瑞莎的全名為Theresa Arundell,縮寫為TA),我知道她有那枚胸針,她常常戴著它。哦,是的,我可以發誓,那就是泰瑞莎如果需要,我可以發誓!
她最後兩句話說得很堅定、很果斷,和她平常的樣子很不同。
白羅看著她,他的目光又出現了那種奇怪的神態,是一種非常冷漠、像在進行估價的眼神,也像是下最後結論的樣子。
你願意發誓,是嗎?他說。
假如假如需要的話,但我想這這有必要嗎?
白羅又打量了她一眼,說:
這要看掘墓開棺的結果了。他說。
掘掘墓開棺?
白羅伸手拉住了勞森小姐,因為她太激動了,差一點栽下樓去。
這個問題,可能非得要靠開棺掘墓來解決了。他說。
哦,但是肯定那會使人非常不愉快!我的意思是,家裏的人肯定會強烈反對這種想法,肯定會的。
可能吧。
我肯定他們不會想看到這樣的事!
噢,但假設這是內政部的命令呢?
但是,白羅先生,為什麼要那樣做呢?我的意思是,不像不像
不像什麼?
不像是有什麼事不對了。
你認為沒有什麼事不對勁嗎?
是的,當然不會有什麼不對勁,不會的!我的意思是,醫生、護士全都
不要心煩意亂。白羅鎮靜地安慰她。
哦,但我沒辦法呀!可憐而親愛的亞倫道小姐!她死的時候,泰瑞莎好像也不在這兒。
是不在,她是在他姑姑病倒之前的星期一走的,是不是?
她一大早就走了。依您看,她和這件事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希望不會囉。白羅說。
哦,天哪。勞森小姐把兩隻手握在一起,我從來不知道會有這麼可怕的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白羅看了看錶
我們該走了,我們得回倫敦去。小姐,你還要在這裏待上一陣子吧?
不,不我還沒有待在這裏的計畫。實際上,我今天也會回去我到這裏來只打算待到晚上,處理些事情。
我明白了。好吧,再見了,小姐,如果我使你感到不安,還請你原諒。
哦,白羅先生。使我不安?我確實覺得很不舒服了!哦,天哪,這個世界充滿邪惡!多麼可怕的邪惡世界!
白羅堅定地握住她的手,減輕了她的悲傷。
是啊。你仍打算發誓,你在復活節公休日那天晚上看見泰瑞莎.亞倫道跪在樓梯上嗎?
是的,我敢發誓。
你能發誓,在你們晚上進行招魂儀式時,曾經看到有一輪光環繞著亞倫道小姐的頭嗎?
勞森小姐驚訝地張著嘴。
哦,白羅先生,不不要開這種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很認真的。
勞森小姐莊重地說:
確切地說,那不是光環,它更像是顯靈的開始,先是顯示一條發光的帶狀物,我想它之後會慢慢地形成一張臉的。
太有趣了。Au revior(法文:再見)。小姐,請你務必保密。
哦,當然了當然。我做夢也不會想到要去洩密的
最後我們看到勞森小姐站在前門的台階上盯著我們,臉色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