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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塔尼奧斯夫人

死無對證 阿嘉莎.克莉絲蒂 3704 2023-02-05
  夫人,有位先生要見您。   在德哈姆旅館一間書房的桌旁,有個女人正坐在那裏寫信。她轉過頭,然後站了起來,猶豫不決地向我們走來。   塔尼奧斯夫人已經年過三十了,她是個高瘦的女人,黑色頭髮,有一雙突出、像是煮熟的醋栗那樣的大眼睛和一副憂愁的面孔。她頭上戴著一頂時髦的帽子,但帽子的角度放得不對;她穿著一件棉布上衣,顏色暗淡,使人不快。   我想我不她一開始就說得含糊不清。   白羅略行了個禮。   我是從你的表妹泰瑞莎.亞倫道小姐那兒來的。   噢!從泰瑞莎那裏來的?是嗎?   我能單獨跟你談幾分鐘嗎?   塔尼奧斯夫人漫不經心地向四周看了看,白羅向她示意屋子另一端的皮沙發。

  我們向沙發走過去時,傳來一陣高聲叫喊:   媽媽,您上哪兒去?   我一會兒就回來,繼續寫信吧,寶貝。   這女孩約七歲左右,樣子瘦弱。她又坐了下來,顯然要做的是一件艱苦的工作。她雙唇微張,伸出舌尖,在盡力構思文章。   屋子的這一端顯得很空曠。塔尼奧斯夫人坐下了,我們也跟著就座。她帶著疑問的神情瞧著白羅。白羅先開口說:   今天要跟你談談已故的艾蜜莉.亞倫道小姐的事。   是我的幻覺,還是她那雙突出的淺色雙眼確實顯示出警覺的神情。   是這事啊?   亞倫道小姐,白羅說,死前不久修改了她的遺囑,根據新遺囑,一切財產者歸懷荷明娜.勞森小姐。塔尼奧斯夫人,我想知道的是,你想不想和你的表弟查爾斯先生、表妹泰瑞莎小姐一起對這遺囑提出異議?

  噢!塔尼奧斯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不是嗎?我的意思是,我丈夫請教了律師,他認為最好不要這麼做。   夫人,你知道律師都是謹慎的人,他們的忠告常常是不惜一切要你不要再提出訴訟,無疑地,他們是對的,但有時冒冒險也蠻值得的。我自己不是律師,所以我對事情的看法和他們有很大不同。泰瑞莎小姐我是指泰瑞莎.亞倫道小姐,她準備要放手一搏,你呢?   我啊噢!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緊張地把手指擰在一起,說:我得跟我丈夫商量一下。   當然,在做任何決定之前,你必須要和你丈夫商量商量。但你自己對這事的看法如何?   哎,我真的不知道。塔尼奧斯夫人看起來比之前更憂鬱了,這都取決於我丈夫。

  但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塔尼奧斯夫人皺了皺眉頭,悠悠地說:   我非常不喜歡這種做法,這種做法太不近人情了,不是嗎?   你是這麼看的嗎,夫人?   是的。如果艾蜜莉姨媽執意這麼做,不給自己的親人一毛錢,我想我們也只得忍受了。   這件事不使你憤慨嗎?   噢,我當然生氣囉。她的臉頰變紅了,我認為這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但誰也沒想到會這樣,這不像艾蜜莉姨媽的作風。這對孩子們也太不公平了!   你覺得這不像是艾蜜莉.亞倫道小姐會做的事?   我覺得她很反常!   那麼,是不是可能她在做這事時並不是出於自願?你是不是認為她可能受了什麼不好的影響?   塔尼奧斯夫人又皺了眉頭,然後幾乎是非常勉強地說:

  難的是,我看不出有什麼人影響得了她!她是一個很有主見的老太太。   白羅點點頭表示同意。   是的,你說的是事實,相較之下,勞森小姐就是個沒什麼個性的人。   的確,但她可真是個好人。她相當笨,但心地非常非常善良。這就是我覺得   她停頓下來,不往下說了,白羅說:   是的,夫人?   塔尼奧斯夫人又緊張地把手指擰在一起,答道:   嗯,這意味著要推翻這道遺囑。但我肯定,勞森小姐跟這件事沒什麼關係我可以肯定,她沒有搞這種陰謀詭計的能力   夫人,我也同意你的看法。   這就是為什麼我覺得到法庭去打官司是不高尚的、卑劣的,此外,花費也很高,不是嗎?   是的、要花很多錢。

  而這麼做也可能徒勞無益。但你必須找我丈夫談談這檔事,他的腦袋比我靈光多了。   一兩分鐘後,白羅說:   你認為那個遺囑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塔尼奧斯夫人兩頰又略泛紅暈,她嘟噥說:   我一點也不知道。   夫人,我已經告訴你了,我不是律師,你還沒問我是幹什麼的呢?   她向他投出詢問的眼光。   我是個偵探。艾蜜莉.亞倫道小姐死前不久寫了封信給我。   塔尼奧斯夫人向前傾了傾身子,雙手緊握在一起。   一封信?她突然問道,是關於我丈夫的嗎?   白羅看了她一兩分鐘,然後慢吞吞地說:   我恐怕不能隨便回答你的問題。   準是關於我丈夫的事。她略為提高了嗓音說,她說什麼了?我向你保證先生,呃,我還不知道你貴姓大名呢!

  我叫白羅,赫丘勒.白羅。   我可以向你保證,白羅先生,要是信中說了什麼我丈夫的壞話,那都不是真的!我知道是誰鼓動她寫那封信的!這也就是為什麼我不想跟泰瑞莎和查爾斯一起採取行動的原因!泰瑞莎從來不喜歡我丈夫,她還說了一些壞話,這我都知道!艾蜜莉姨媽對我丈夫有偏見,因為他不是英國人,所以她也就信了泰瑞莎說的話。但那些都不是真的,白羅先生,你得相信我!   媽媽,我寫完信了。   塔尼奧斯夫人很快地轉過身。她親切地笑了笑,把女孩遞給她的那封信接過去。   寶貝,信寫得很好,真的非常好。那個米老鼠也畫得很好。   媽媽,我還要做什麼呢?   你幫我買張有照片的明信片好嗎?錢給你。你到大廳那個先生那裏去挑一張,然後寄給塞林。

  孩子出去了。我想起查爾斯說的話,塔尼奧斯夫人真是個好妻子、好母親,同時,也正像查爾斯所說的,她就像是隻蠼螋。   你就這麼一個孩子嗎,夫人?   不,我還有一個男孩,他跟他爸爸出去了。   那麼你們到小綠屋拜訪時,孩子們沒跟你們去嗎?   噢,有時候會去。你知道的,我姨媽年紀大了,孩子們會使她煩躁。可她老人家是很慈祥的,每年聖誕節都給我的孩子一些精緻禮品。   告訴我,你最後見到亞倫道小姐是什麼時候?   我想是在她去世前十天。   你們夫婦,還有你的表弟、表妹都在那裏,對嗎?   不,那是在復活節前的一個週末。   那你和你丈夫在復活節後的那個週末,也到那裏去了?

  是的。   那時亞倫道小姐身體和精神都還好吧?   是的,看起來和往常一樣。   她沒有臥病不起嗎?   她因為跌了一跤而曾臥床休養,但我們到那裏的時候,她已經能下樓了。   她跟你說起重新立遺囑的事嗎?   沒有,一點也沒有。   她的態度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嗎?   這次塔尼奧斯夫人沉默了較長一段時間,然後回答:   沒有。   我肯定此時白羅和我都同樣確信:塔尼奧斯夫人在說謊!   白羅停了一下,然後說:   或許我應該說明一下,當我問你亞倫道小姐的態度有沒有什麼改變時,我不是指你們,而是指對你本人!   塔尼奧斯夫人很快地回答:   噢!我明白了。艾蜜莉姨媽對我非常好,她給了我一顆小珍珠和一枚鑽石胸針,還給了每個孩子十先令。

  現在她沒那麼拘謹,一下子把話都傾訴出來了。   她對你丈夫的態度也沒有改變嗎?   塔尼奧斯夫人又拘謹了起來,她避開白羅的目光,回答說:   沒有,當然沒有,為什麼要變呢?   但是,你曾提到你的表妹泰瑞莎向你姨媽進讒言,毒化她老人家的心靈   她的確曾這麼做!我肯定!塔尼奧斯夫人熱切地向前傾身說,你說的對,我姨媽確實變了,她突然疏遠我丈夫,舉止也變得古怪。他向她推薦了一種特殊的開胃藥,他甚至不辭辛苦地幫她弄到了一些,並到藥房買了藥,親自配好。她表示感激,但仍板著面孔,後來我看見她把我丈夫配的藥都倒到水槽裏去了!   她極度憤慨。   白羅的眼睛閃了閃。   事情的經過非常奇特。白羅說,他刻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

  你不是說,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有時不相信外國人嗎?白羅說,我可以肯定,她們這些老人家總認為這世上只有英國醫生才稱得上是醫生。這都是偏見造成的。   對,我也這麼認為。塔尼奧斯夫人的態度緩和了些。   夫人,你什麼時候回士麥拿?   再過幾個星期吧。我丈夫噢!我丈夫和小兒子愛德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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