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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一日數驚

多情劍客無情劍上 古龍 7719 2023-02-05
  那人身上穿著件青布袍,大袖飄飄,這件長袍無論穿在誰在身上都會嫌太長,但穿在他身上,布還蓋不到他的膝蓋。   他本就已長得嚇人,頭上卻偏偏還戴著頂奇形怪狀的高帽子,驟然望去,就像是一棵枯樹。   一隻手就能力挽奔馬,這份力量實在大得可怕,但更可怕的卻是他的眼睛,那種不像是人的眼睛。   他的眼睛竟是青色的,眼球是青色的,眼白也是青色的,一閃一閃的發著光,就像是星火。   田七的頭剛伸出去,又縮了回來,嘴唇已有些發白。   心眉大師道:外面有人?   田七道:嗯?   心眉大師的眉皺了皺,道:甚麼人?   田七道:伊哭!   李尋歡笑了,道:原來是找我的。   心眉大師道:青魔手也是你的朋友?

  李尋歡笑道:只可惜這朋友也像我別的朋友一樣,就想要我的腦袋。   心眉大師面色凝重,緩緩推開門走過去,合什問道:伊檀越?   青魔手碧森森的目光,上下一掃,冷冷道:是心湖?還是心眉?   心眉大師道:老僧心眉。   伊哭道:車上的人是誰?   心眉大師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車上的除了田七爺外還有一位李檀越。   伊哭道:好,你將李尋歡交出來,我放你走。   心眉大師道:老僧將李某帶回少林,也是為了要懲戒於他,檀越與我等同仇敵愾,便不該為難相阻。   伊哭道:你將李尋歡放出來,我放你走。   他說來說去還是這句話,別人無論說什麼,他全都充耳不聞,碧森森的一張臉更好像是死人的臉,一點表情都沒有。

  心眉大師道:老僧若不答應,又要如何?   伊哭道:那就先殺你,再殺李尋歡!   他左臂一直是垂著的,大袖飄飄,蓋住了他的手。   此刻他的手忽然伸了出來,但見青光一閃,迎面向心眉大師抓了過來,正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青魔手!   心眉大師一聲怒叱,身後已有四條灰影撲了過來,心眉閃過了這一著,四個灰衣僧人已將伊哭圍住。   伊哭厲聲笑道:好,我早就想見識見識少林寺的羅漢陣了!   淒厲的笑聲中,突有一絲青煙射出,波的一聲,一縷青煙化作了滿天青霧。   心眉大師變色道:快閉氣!   他只顧警告門下弟子,卻忘了自己,這快字正是個開口音,快字說出,他已覺得一股腥氣流入了嘴裏。   少林僧人看到他面色慘變,也都大驚失色。

  只見心眉大師凌空一個翻身,掠出三丈,立刻盤膝坐地,要以數十年保命交修的真氣,將這股毒氣逼出來。   少林僧人身形閃動,一排擋在他身前,到了這時,他們大有先顧全心眉,只有將李尋歡拋在一邊了。   伊哭卻連看也不再看他們一眼,一步竄到車門前。   李尋歡仍斜坐在那裏,田七卻已不見了。   伊哭瞪著李尋歡一字字道:丘獨是你殺的?   李尋歡:嗯。   伊哭道:好,丘獨一命換李尋歡一命,也算死得不冤了!   青魔手又已揚起      阿飛望著屋頂,已有很久很久沒有說話了。   林仙兒柔聲道:你在想什麼?   阿飛道:你說他路上絕不會有危險?   林仙兒笑道:絕不會,有心眉大師和田七保護他,誰敢碰他一根手指?

  她輕撫著阿飛的頭髮,道:你要相信我,就放心睡吧,我就在這裏,絕不會走的。   阿飛凝注著他,她眼波是那麼溫柔,那麼真摯。   阿飛的眼簾終於緩緩閉起。      伊哭瞪著李尋歡,獰笑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李尋歡望著他青光閃閃的青魔手,緩緩道:只有一句話。   伊哭道:什麼話?你說!   李尋歡嘆了口氣,道:你何必來送死?   他的手忽然揮出!   刀光一閃,伊哭已凌空側翻了出去。   雪地上已多了粒鮮血!   再看伊哭的身影已遠在數丈外,嘶聲道:李尋歡,你記著,我   說到這裏,他聲音突然停頓。   寒風如刀,天地肅殺,雪地上變得死一般靜寂。   然後突有一陣掌聲響起,田七自車廂後鑽了出來,拍手道:好,好,好,小李飛刀,果然刀無虛發,名不虛傳。

  李尋歡默然半晌,淡淡道:你若肯將我的穴道全解開,他就跑不了。   田七笑道:我若將你的穴道全都解開,你就要跑了。   他拍了拍李尋歡的肩,又笑道:你只有一隻手能動,一柄刀可發,卻還是能令伊哭負傷而逃,像你這種人,我對你怎能不特別小心,份外留意。   這時少林僧人已將心眉大師扶了過來。   心眉大師臉色蠟黃,一上車就喘著氣道:快,快走。   等到車馬啟動,心眉長長嘆了口氣,道:好歹毒的青魔手。   田七笑道:更歹毒的卻是小李飛刀。   心眉大師望向李尋歡,道:閣下居然肯出手相救,倒出了老僧意料之外。   李尋歡笑了笑道:我救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你用不著意外,也用不著謝我。

  田七道:我只問他是情願和我們到少林寺去,還是情願落在伊哭手裏,然後又解開了他一隻臂的穴道,給了他一柄飛刀。   他微微一笑,道:我想這就已足夠了。   心眉大師黯然了半晌,喃喃道:小李神刀唉,好快的刀!   心眉大師的反應雖不夠快,但內力卻的確深沉,天黑時就已將毒氣驅出,臉色又恢復了紅潤。   然後他們就找到了家清靜的客棧歇下,晚飯的時候也到了和尚不但要吃飯,也要睡覺。   田七將李尋歡扶到椅子上,微笑著道:我解開你一隻手的穴道,是讓你拿筷子,不是讓你亂動的,我沒有塞住你的嘴,是讓你吃飯,不是讓你亂說話的,你明白了麼?   李尋歡嘆了口氣,道:吃飯的時候沒有酒,就像是沒有加鹽的菜,淡而無味,無趣極了。

  田七道:有飯給你吃已不錯了,我看你就馬虎些吧。   少林寺果然是門規森嚴,這些少林僧人們吃飯時非但不說話,而且一點聲音都沒有,桌子上雖只有幾樣蔬菜,但他們本就粗菜淡飯慣了,再加上連日奔波,腹中飢餓,所以都吃得很多。   只有心眉大師內傷初癒,喝了碗用糖拌的稀飯,便不再舉箸,田七早已叫了幾樣精緻的菜,準備一個人慢慢享用,此刻他留著肚子。   李尋歡挾了塊紅燒豆腐,剛挾到嘴旁,忽又放下,變色道:這菜吃不得。   田七悠然道:探花爺若吃不慣這些粗菜,看來就只有挨餓了。   李尋歡沉聲道:菜中有毒!   田七大笑道:不讓你喝酒,你的花樣果然來了,我就知道你   他笑聲驟然頓住,就像是忽然被人扼住了喉嚨。

  只因他發現那四個少林僧人的臉已變成死灰色,但他們卻似毫無感覺,仍然低著頭在吃飯。   心眉大師也已聳然失色,嗄聲道:快,快以丹田之氣護住心脈。   那些少林僧人居然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賠笑道:師叔是在吩咐我們?   心眉大師急著道:自然是吩咐你們,你們中了毒難道連一點都感覺不出?   少林僧人道:中了毒?誰中了毒?   四人對望了一眼,同時叫了起來:你的臉怎的|   一句話未說完,四個人已同時倒了下去,等心眉大師再看他們,四張臉都已變了形狀,眼鼻五官都已抽搐到一起。   他們中的毒非但無色無味,而且中毒的人竟會無絲毫感覺,等到他們發覺時,便立刻無救了!   田七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噤,嗄聲道:這是什麼毒?怎地如此厲害?

  心眉大師雖然修為功深,此刻也不禁急怒攻心,一步竄了出去,提小雞般提了個店伙進來,厲聲道:你們在菜裏下了什麼毒?   那店伙瞧見地上的四個死人,早已嚇得連骨頭都酥了,牙齒格格的打戰,那裏還說得出話來?   李尋歡嘆了口氣,喃喃道:笨蛋,若是我下的毒,我早就跑了,還在這裏瞧什麼熱鬧?   心眉大師一掌方待拍下,突又頓住,撩起衣衫,箭步竄出他聽李尋歡這麼一說,也想到這店夥絕不會是下毒的人了。   田七跟著竄了出去,剛竄出門又掠回來將李尋歡挾起,冷冷道:就算我們全都被毒死,你也跑不了的,我無論如何都會要你陪著我,我活你也活,我死你也得死。   李尋歡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對我倒真是深情款款,只可惜你不是個絕色的美人,我對男人又偏偏全無興趣。

  吃飯的時候已過了,廚房已空閒下來,大師傅炒了兩樣菜,二師傅弄來了壺酒,兩人正蹺著腿在那裏享受著這一天中最愉快的一個時辰,他們活著,也就是因為每天還有這樣的一個時辰。   心眉大師雖是急怒交加,一見到他們,卻呆住了。   這兩人的臉竟也已赫然變成死灰色!   大師傅已有了兩分酒意,笑著招呼道:大師莫非也想來偷著喝兩盅麼?歡迎歡迎   話未說完,人已仰天跌倒,倒在爐灶上,灶上的鐵鍋碰倒了油瓶,油都流在鐵鍋裏,閃閃的發著油光。   發光的油裏竟有條火紅的蜈蚣!   毒,原來下在油裏。   大師傅用這油炒菜給少林僧人吃過後,又用這油炒菜給自己吃,所以也不明不白的送了命。   毒總算找出來了,但下毒的人是誰呢?   李尋歡望著油鍋裏的蜈蚣,長嘆道:我早就知道他遲早總會來的。   田七厲聲道:誰?你知道下毒的人是誰?   李尋歡道:世上的毒大致可分兩種,一種是草木之毒,一種是蛇蟲之毒,能自草木中提煉毒藥的人較多,能提取蛇蟲之毒的人較少,能以蛇蟲之毒殺人於無形的,普天之下,也只不過僅有一兩人而已。   田七失聲道:你你說的難道是苗疆極樂峒的五毒童子?   李尋歡嘆道:我也希望來的不是他。   田七道:他怎會到中原來了?他來幹什麼?   李尋歡道:來找我。   田七道:找你?他是你的   他也知道李尋歡絕不會有這種朋友的,話說到一半,就改口道:看來你的朋友並不多,仇人卻不少。   李尋歡淡淡道:仇人倒無妨多多益善,朋友只要一兩個便已足夠,因為有時朋友比仇人還要可怕得多。   心眉大師突然道:菜中有毒,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李尋歡道:我也不知道怎麼看出來的,反正我看出來了。   他笑了笑,道:這就好像我押牌九一樣,我若覺得那一門要贏,那門就有贏無輸,別人若問我怎麼會知道的,我也回答不出。   心眉大師凝視了他半晌,緩緩道:這一路上他吃什麼,我們就吃什麼。   還有兩天的路程便到嵩山,這兩天卻必定是最長的兩天,因為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極樂峒主若是已決心要下手殺一個人,那他就非死不可,世上絕沒有任何事能令他半途撒手。   心眉大師將他師侄們的屍身交託給附近一個寺院後,就匆匆上道,一路上誰也不願再提起吃喝兩字。   但他們可以不吃不喝,趕車的卻不願陪他們挨餓,正午時就找了個小店,自己一個人去吃喝起來。   心眉大師和田七卻只有留在車裏,若為了一碗牛肉麵和幾個饃饃,就去冒中毒之險,豈非太不值得。   過了半晌,只見趕車的用衣襟兜了幾個饃饃,一面啃,一面走了過來,似乎啃得津津有味。   田七盯著他的臉,很注意的看了很久,忽然道:這饃饃幾枚錢一個?   趕車的笑道:便宜得很,味道也不錯,大爺要不要嚐嚐?   田七道:好,你分給我們幾個,晚上我請你喝酒。   趕車的立刻就將饃饃全都從車窗裏遞了進來,又等了半晌,車馬已啟行,趕車的並沒有什麼異狀。   田七才笑道:這饃饃裏總不會有毒了吧,大師請用。   心眉大師沉吟著,緩緩道:李檀越請。   李尋歡笑了道:想不到兩位居然也客氣起來了。   他用左手拿了個饃饃,因為他只有左手能動,只見他剛拿起饃饃,突又放下,嘆息著道:這饃饃也吃不得。   田七道:但趕車的吃了卻沒有事。   李尋歡道:他吃得我們卻吃不得。   田七道:為什麼?   李尋歡道:因為極樂童子想毒死的並不是他。   田七冷笑道:你是想害我們挨餓?   李尋歡道:你若不信,為何不試試?   田七瞪了他半晌,忽然吩咐停車,將趕車的叫了下來,分了半個饃饃給他,看著他吃下去。   趕車的三口兩口就將饃饃嚥下,果然一點中毒的跡象也沒有,田七用眼角瞟著李尋歡,冷笑道:你還敢說這饃饃吃不得?   李尋歡道:還是吃不得。   他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竟似睡著了。   田七恨恨道:我偏要吃給你看。   他嘴裏雖這麼說,卻畢竟還是不敢冒險,只見一條野狗正在車窗前夾著尾巴亂叫,似也餓極了。   田七眼珠子一轉,將半個饃饃拋給狗吃,這條狗卻對饃饃沒什麼興趣,只咬了一口,就沒精打采的走開。   誰知它還沒有走多遠,忽然狂吠一聲,跳了起來,倒在地上一陣抽搐,就動也不動了。   田七和心眉大師這才真的吃了一驚。   李尋歡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我說的不錯吧,只可惜毒死的是條狗,不是你。   田七一向以喜怒不形於色自傲,此刻面上也不禁變了顏色,惡狠狠的瞪著那趕車的,厲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趕車的身子發抖,顫聲道:小人不知道,饃饃是小人方才在那麵店裏買的。   田七一把揪住他,獰笑道:狗都被毒死了,為何未毒死你?若非是你下的毒?   趕車的牙齒打戰,也嚇得說不出話來。   李尋歡淡淡道:你逼他也沒有用,因為他的確不知道。   田七道:他不知道誰知道?   李尋歡道:我知道。   田七怔了怔,道: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尋歡道:饃饃裏有毒,麵湯裏卻有解藥。   田七怔了半晌,恨恨道:早知如此,我們先前為何不吃麵?   李尋歡道:你若吃麵,毒就在麵裏了。   極樂童子下毒的本事的確防不勝防,遇著這種對手,除了緊緊閉著嘴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法子?   心眉大師沉聲道:好在只有一兩天就到了,我們拼著兩日不吃不喝又何妨?   田七嘆道:縱然不吃不喝,也未必有用。   心眉大師道:哦?   田七道:他也許就要等到我們餓得無力時再出手。   心眉大師默然無語。   田七目光閃動,忽又道:我有個主意。   心眉大師道:什麼主意?   田七壓低語聲,沉聲道:他要毒死的人既非大師,亦非在下   他瞟了李尋歡一眼,住口不語。   心眉大師沉下了臉,道:老僧既已答應了將此人帶回少林,就萬萬不能讓他在半途而死!   田七沒有再說什麼,但只要一看到李尋歡,目中就充滿殺機,心裏似乎打定了主意。   和尚不但要吃飯睡覺,也要方便的。   誰知心眉大師似也窺破了他的心意,無論幹什麼,無論到那裏去,都絕不讓李尋歡落在自己視線之外。   田七雖然又急又恨,卻也無法可施。   車行甚急,黃昏時又到了個小鎮,這次趕車的也不敢再說要吃要喝了,車馬走上長街時,突有一陣油煎餅的香氣撲鼻而來,對一個已有十幾個時辰水米未沾的人來說,這香氣之美實是無法形容。   只見街角果然有些油煎餅的攤子,生意好得很,居然有不少人在排隊等著,買到手的立刻就用大蔥蘸甜麵醬就著熱餅站在攤子旁邊吃,有的已吃完了,正在用袖子抹嘴,一個人也沒有被毒死。   田七忍不住道:這餅吃不得麼?   李尋歡道:別人都吃得,唯有我們吃不得,就算一萬個人吃了這油煎餅都沒有事,但我們一吃就要被毒死!   這話若在前兩天說,田七自然絕不相信,但此刻他只要一想到那極樂童子下毒手段之神奇難測,就不禁覺得毛骨悚然,就算吃了這油煎餅立刻就能成佛登仙,他也是萬萬不敢再嘗試的了。   突聽一個孩子哭喊著道:我要吃餅娘,我要吃餅。   只見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站在餅攤旁,一面跳,一面叫,餅攤旁的雜貨店裏就有個滿身油膩的肥胖婦人走出來,一人給了他們一記耳光,拎起他們的耳朵往雜貨店裏拖,嘴裏還罵罵咧咧的道:死不了的小囚囊,有麵餑餑給你們吃,已經是你們的造化了,還想吃油煎餅,等你那死鬼老子發了財再吃油煎餅吧。   那孩子哭著道:發了財我就不吃油煎餅了,我就要吃蛋炒飯。   李尋歡聽得暗暗嘆息。   這世上貧富不均,實在令人可嘆,在這兩個小小孩子的心目中,連蛋炒飯都變成了不得的享受了。   街道很窄,再加上餅攤前人又多又擠,是以他們的車走了半天還未走過去,這時那兩個孩子已捧著個粗茶碗走了出來,坐在道旁,眼巴巴的望著別人手裏的油煎餅,還在淌眼淚。   田七望著他們碗裏的麵餑餑,忽然跳下車,拋了錠銀子在餅攤子上,將剛出鍋的十幾個油餅拿了就走。   後面等的人雖然生氣,但瞧見他這種氣派,也不敢多話,只有在嘴裏暗罵:直賊娘。   田七將一疊油煎餅都捧到那兩個孩子面前,笑道:小弟弟,我請你吃餅,你請我吃餑餑,好嗎?   那兩個孩子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世上有這種好人。   田七道:我再給你們一吊錢買糖吃。   那兩個孩子發了半天怔,將手裏的碗往田七的手上一遞,一個拿餅,一個拿錢,站起來轉身就跑。   心眉大師目中已不覺露出一絲笑意,看到田七已捧著兩碗餑餑走上車來,心眉大師忍不住一笑,道:檀越果然是足智多謀,老僧佩服。   田七笑道:在下倒不是好吃,但晚上既然還要趕路,就非得吃飽了才有精神,否則半路若又有變,體力不支,怎闖得過去?   心眉大師道:正是如此。   田七將一碗餑餑送了過去,道:大師請。   心眉大師道:多謝。   這碗餑餑雖然煮得少油無鹽,又黃又黑,但在他們說來,卻已無異是山珍海味,龍肝鳳髓。   因為誰都可以肯定這餑餑裏必定是沒有毒的。   田七眼角瞟著李尋歡,笑道:這碗餑餑你說吃不吃得?   李尋歡還未說話,又咳嗽起來。   田七大笑道:極樂童子若能先算準那孩子要吃油煎餅,又能算準我會用油餅換他的麵,能先在裏面下了毒,那麼我就算被毒死也心甘情願。   他大笑著將一碗餑餑都吃了下去。   心眉大師也認為極樂童子縱有非凡的手段,但畢竟不是神仙,至少總不能事事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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