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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及時趕到

金髮女 倪匡 13133 2023-02-05
  高斯知道,作為一個攝影家,應該要有更多的時間到戶外去,而不應該一天到晚,都躲在辦公室裏。那樣,會使一個攝影家的藝術觸覺遲鈍,最後會喪失作為一個攝影家的資格。可是,高斯沒有辦法擺脫那麼多的工作事務,工作事務將他困死在辦公室中。   當他難得有機會停下來喝一口水時,他總要抬頭看看窗外,秋日的陽光是如何明媚,在陽光下即使是一朵野花,一根枯草,都是美麗的,都可以在他的攝影機下,成為美妙的藝術品。但是,他卻沒有時間,他忙得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   可不是麼?他才舉起杯子,還未將杯子湊到唇邊,電話鈴就像是催魂鈴一樣地響起來,高斯將電話鈴聲形容為催魂鈴,因為它逼你去理會它,如果你不理,它就一直響著弄得你甚麼也不能做。

  高斯嘆了一口氣,放下杯子,抓起電話,他在抓起電話之際,本是怒氣沖天的,但一聽到電話中傳來的,竟是李玉芳的聲音,他登時像是服下一帖清涼劑,他的雙眉舒展開來,忙應道:是的,我是,玉芳有甚麼事?   釣魚去不去,高斯?李玉芳問。   高斯呆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一時之間,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釣魚去不去,釣魚是典型有閒階級的玩意兒,而李玉芳比他還忙,怎麼會突然想去釣魚?但無論怎樣,高斯卻毫不考慮的,就道:當然去。   好,我已在七號碼頭,你立即來。   高斯答應著,李玉芳掛了電話。高斯站了起來,順手在椅背上拿起外套穿上。但是,當他就要衝出門口的時候,他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甚。那種疑惑,是他一聽到李玉芳約他去釣魚時,就已產生的了。李玉芳是一個高級警官,她怎麼可能有那樣的閒情逸趣?這其中一定有甚麼蹊蹺!

  高斯想了幾秒鐘,他忙回到桌前,撥起李玉芳的電話號碼來,接聽的是一個男人,高斯忙接道:李警官,謝謝你。   李警官今天請假,你是誰,有甚麼事?   高斯高興得幾乎叫了起來,李玉芳今天請假,難怪她有興致約自己去釣魚。他等不及回答對方的問題,就放下了電話,他用上衣掃向桌面,將桌面上的文件,掃了一地,大聲道:再見了!   他急急走向門外,自然,他沒有忘記攜帶他的攝影機。那麼好的天氣,以廣闊的大海作背景,他可以替李玉芳拍出多麼好的照片來。   辦公室的職員,都用奇異的眼光望著他,他卻直衝了出去。在電梯的門口,他心急地望著電梯的指示燈,可是電梯卻老是停在他下面的一層不動,高斯等得不耐煩了,他就向樓下衝去,卻看到在電梯口,圍了很多人,高斯擠進人叢裏,問道:甚麼事?

  立時有人回答他,道:一個人就要死了!   高斯抬頭向前看,有一個人靠著電梯的門站著,由於他靠住了電梯的門,所以電梯一直停著,不上不下。那人的雙手緊緊握著拳,他的面色難看極了,簡直就是一片青綠色,他的身體,在劇烈地發抖。   高斯大叫起來,道:快去報警,去叫救護車!   這麼多人圍著這個人看,至少已有好幾分鐘了,但是,似乎只有高斯一個人才想到要去叫救護車,他大叫,才有人匆匆走開去。   高斯推開面前兩個人,來到那人面前,道:你覺得怎樣?   那人可能連說話的能力也沒有,但是,高斯一來到他的身邊,那人卻立時伸手,緊緊抓住高斯的手腕。他的身子仍然在發抖,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高斯的常識告訴自己,那人多半是心臟病突然發作,如果沒有醫生的照料,他可能死亡。

  在這幢大廈中,是有不少醫務所的,高斯扶著那人走出了電梯,又叫道:快去請一位醫生來,這人就快死了!   有兩個人聽了之後,向走到盡頭的一間醫務所奔去,醫生立刻出來,高斯的手腕仍被那人緊緊地握著,他只好和醫生一起,扶著那人,走進醫務所中。   那人幾乎是在醫務所的床上躺下來之際,同時嚥下最後一口氣的。醫生用聽筒檢查他的心跳,然後,抬起頭來,並搖了搖頭。   高斯不禁震了一震,從醫生的動作,他知道那人已經死了,但是那人卻仍然握住他的手腕不放!   被一個得了急病的人握住手腕,那絕不會使人震驚。可是,被一個死人握住手,那就不同了。是以高斯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去扳那人的手指,然而,他卻沒有法子扳開來。

  他心中不禁一陣駭然,不由自主叫道:醫生!   醫生也皺著眉,指著那死人道:在他死前,他的肌肉發生痙攣,因此他的手指似乎是硬化了,你先別用力扳他。   高斯怪叫了起來,道:那怎麼行?我不能讓一個死人握住不放,而且我還有要緊的事情。   醫生道:他不是你的朋友?   鬼才認識他。高斯氣憤地說,仍然用力扳著那死人的手指,而當他太用力,扳得那死人的手指,發出格格聲之際,他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一陣寒慄。雖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這也是一件極恐怖的事。這種恐怖的感覺,跟寒夜獨行,突然被殭屍捏住脖子的感覺,不相上下。   高斯最後還是扳脫了那死人的手指,他有可能將那死人的手指,拗斷幾根。他退開一步,撫著手腕,在他的手腕上有著清楚的指印,而且,還有一個六角形的印子,印得特別深。

  高斯搓揉著自己的手腕,一時間,也無法將這些指印揉平,在他搓揉手腕的時候,看到留在他手腕上那六角形的紅印上,還有一些奇異的花紋。那像是一隻六角形的戒指面,在他的手腕上壓了太久,留下來的。   高斯望向那死人的手,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那死人的手上,的確戴著一枚戒指,只不過他的戴法,和普通人不同。   絕大多數的人戴戒指,總是將戒指面向外,但是他卻將六角形的戒指面向內。所以,當他緊緊抓住高斯的手腕之際,才會在高斯的手腕上,留下了這個六角形的深痕。   這時,高斯心急著要離去,因為李玉芳還在碼頭等著他,他一面揮著手,一面向外走去,那醫生忙道:朋友,你不能走,警方人員   高斯不等他講完,便已向外走去,他一出醫務所,便立時奔到樓梯口,從樓梯上直奔下去。他就是不願意和警方人員見面,雖然,警方絕不會將那人的死,和他扯上關係,但是敘述事情發生的經過,作為目擊證人,都得花費他許多時間。

  他不是不想做一個良好市民,而是他更想做一個及時赴約的情人!   他三級一跳,幾乎是用跳的下樓去的,他到了大廈門口,看到警車和救護車,已停在大廈的門口。高斯和警方人員熟悉的很多,他偏著頭,不和他們打招呼,匆匆地從另一個入口處,走進了大廈底層的停車場,來到他的車子旁。   當高斯正要打開車門之際,他覺得似乎有人在注視著自己。於是他抬起頭來,發現在他車子不遠處,停著一輛賓士六○○大房車,在注視著他的,卻是一個穿著制服的司機。   當高斯向那司機望去之時,那司機笑了笑,道:大廈上發生了甚麼事?有人跳樓?   高斯逕自一邊進了車子,一邊道:一個人患了急症,死在電梯門口了。   那司機嘆著,道:人真脆弱,說死就死了。

  高斯發動車子,駛向前去,可是,他卻突然停了下來。因為當他駛過那輛賓士六○○之際,他看到車頭上,鑲著一面六角型牌子。   這種牌子,多半是表示車主人的身份,那塊牌上,有著美麗的圖案花紋,高斯立時翻起他的手腕來看一看,他手腕上的紅印還在,雖然已淡了不少,但仍然可以看得出,手腕上紅印的花紋,和車頭上那塊銅牌上的花紋,是一模一樣的。   那也就是說,那猝然死亡的人,手上所戴的戒指,和車頭上所鑲的銅牌一樣。   高斯明知道這時候,最好甚麼事都不要理,只求能及時趕到碼頭去見李玉芳,但是好管閒事,卻是他的天性,他立即道:車頭上這塊牌子,是甚麼意思?   司機聳了聳肩,道:不知道,是東家喜歡的。

  你東家有一枚同樣花紋的戒指?高斯問:也是六角形的?   是啊,司機說,先生,你認識他?   高斯哼地一聲,道:你還是快點上樓去看看他的好,剛才我說的那個死人就是他。   那司機陡地一震,高斯話一說完,已然駕著車,向前駛了出去。但是,那司機卻突然趕了過來,從車窗伸出手來,抓住了他的手臂,道:慢點,你說甚麼?他,他已經死了?   高斯厭惡地推開司機的手,可是,此時司機卻突然揚拳,向高斯的下顎擊來。   那一拳,非但是高斯提防不及,而且是無法躲避的,砰地一聲,他已中了一拳,高斯無明火起,用力推開了車門,車門撞在那司機的身上,將那司機的身子,撞得向外直跌出去。   高斯立即從車中站出來,雖然他從未準備在車房中和人打架,但是打起架來,他卻一點也不含糊,他一滾出車門,手在地上一按,不等那司機有機會站起來,便已飛撲了下去。

  他一百五十磅的身體,墜向司機的身上,令得那司機發出了一下怪叫聲來,高斯立即提起他的衣領,砰地一拳,打在那司機的左頰。   那司機雙手搖著,道:別打了!別打了!   高斯身子一扭,站了起來,他仍然提著那司機的衣領,同時也將那司機提了起來,他道:朋友,是你先動手的。   司機道:算我不好,你也打了我了。   高斯仍不放手,他沉聲問道:你為甚麼要打我?   在那司機的臉上,現出一種十分古怪的神情來,他喘著氣,道:兄弟,你你已經得到了那戒指,是不是?我們還可以合作的。   高斯心中,頓時疑惑到了極點!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到他連考慮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先是一個人突然死了,後是他看到了那豪華房車的銅牌,再接著,又是那司機突如其來的襲擊,以及他那莫名其妙的話。   高斯知道現在自己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甚麼也不理會,推開那司機,鑽進車子去,去赴李玉芳的約會。李玉芳可能已經等急了,如果他再不趕到的話,就有可能會錯過這次和李玉芳單獨相處的大好機會。   但是,好奇心是人性的弱點之一,尤其是高斯的大弱點。換句話說,如果高斯不是有著強烈的好奇心,他是不會和李玉芳認識的。   儘管他心中知道自己不應該去理會那司機,不然就會錯過約會,但是,他還是問道:甚麼意思,我為甚麼要和你合作?   那戒指,司機神秘地笑著,是不是已經在你這裏了?   胡說!高斯叱著,我憑甚麼將戴在人家手上的戒指取下來?   那司機呆了一呆,道:你是說,那戒指還在我主人的手上?   高斯哼地一聲,道:當然。   司機陡地呆一呆,突然雙手用力向高斯胸前,推了一下。高斯本來,還沒有那麼容易跌倒的,但是車房的地上,卻有著許多油漬,高斯這時,恰好站在大灘油漬之上,他被那司機一推,腳下一滑,啪嗒一聲,跌倒在地。   他一跌倒,那司機轉身就向外衝了出去。那一下,跌得高斯著實不輕,高斯掙扎著站了起來,扶住了車子,他想舉步追出去,但當他抬起腳來時,腳傷卻令得他又彎下腰來。   他喘了一分鐘,才一拐一拐地走向車庫大門口,當他來到車庫門口時,他看到擔架床正抬下來,他也看到那司機,擠進了人群中,一面尖叫著,道:那是我的主人,他怎麼樣了?   有兩個警員攔住他,那司機指著擔架床,道:我是他的司機,我要看一看他,好去通知他的家人,你們不能阻攔我。   一個警員走了上來,帶著那司機,來到擔架床旁,人群重又圍了起來,是以高斯看不到那司機在接近擔架時,做了些甚麼。   然而,高斯不必看到,也可以想像得出來,那司機衝向前去,決不是為了要看看他的主人,他的目的,是要去取他主人手上那隻戒指。   從那輛豪華的房車看來,那猝然死亡的人,顯然是一名富豪,而他的那隻戒指,使得那司機如此緊張,自然也有一定的原因。   高斯想向前追去,可是他那一跤跌得很重,根本走不快,他只得搖著手,大聲叫著,但是也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看到擔架床終於被抬上了救護車,而高斯還看不到那司機,救護車駛走了,警員也登上了警車,那司機卻已不在人叢之中了。   高斯一拐一拐向前走去,他來到警車邊,拉住了一個警員,道:請問,剛才死者的那司機呢?   那警官瞪了他一眼,道:放手,你是甚麼人?   高斯鬆了手,道:死者是我先發現的,我扶他到醫務所之後,就死了,他死的時候,還緊握著我的手,所以我來問一問。   那警官噢地一聲,道:原來醫生所說的人就是你,你為甚麼逃出醫務所?警方需要你做意外死亡的目擊證人,請上車。   高斯忙道:不行,我有要緊的事。   那警官道: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的,你上車,到了警局,將經過的情形,向我們敘述一遍,由我們記錄下來,就可以了。   高斯苦笑著道:那麼,我和朋友的約會就要遲到了,我看還是   那警官面色一沉,道:先生,警方有權利要求你這麼做的。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好吧,算我倒楣。   他登上警車,車子疾馳而去,上了車後,另一個警官卻是認識他的,向他打了一個招呼,高斯問他:死者的身份弄清楚了沒有?   弄清楚了,他的司機曾出現,告訴了我們,死者是大通企業組織的董事長,費大通。   高斯道:費大通是個千萬富翁啊,他司機呢?   那警官想了一下,又問其他的警員道:那司機呢?他到哪裏去了?   旁的警員互望著,其中一個道:不知道,我看到他抓住了費大通的手,搖了幾下,就退了開去,多半是去通知費大通的家人了。   那警官道:通知他的家人,那是警方的責任。   其餘的警員,沒有再說甚麼,高斯聽得那司機曾經搖費大通的手,心中不禁笑了起來,他知道那戒指已落在那司機的手中了。   他們到了警局,高斯抬頭看了看鐘,離他接到李玉芳的電話,已經過了四十分鐘,李玉芳在碼頭上,會是甚麼心情?高斯簡直不敢想。   他催著警官,用最簡單的句子敘述著事情的經過,他只想快些離去。   但是,警官卻不厭其詳,向他問了許多問題,急得他唉聲嘆氣。   總算在十五分鐘內,記錄完高斯的敘述,就在高斯想轉身離去之際,他看到兩個警員,陪著一個中年婦人,和一個青年人走了進來。   那婦人的雙眼紅腫,顯然很傷心,她的衣著很華貴,一望便知是富有的人。   警官站了起來,道:是費太太麼?你已經去過醫院,看到費先生了?   那婦人點頭道:他死了,他有嚴重的心臟病,醫生早已勸過他,叫他停止一切活動的。但他是一個窮苦出身,白手興家的人,他不相信別人,甚麼事都要自己管,終於死在外面了。   那警官向高斯指了一指,道:是這位先生,發現他情況不佳,扶他到醫生那裏去的,可惜遲了一步。   費太太向高斯望了一眼,高斯道:費太太,費先生的手上,戴有一枚戒指?   費太太呆了呆,道:是的。   剛才你看到了他的屍體,他那枚戒指,是不是還在他的手上?高斯問。   費太太望著高斯,像是在奇怪他何以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的。   高斯又道:你有沒有看到?   費太太這才搖搖頭,道:我沒有注意。   高斯呆了一下,他估計那戒指一定是極重要的東西,不然,那司機絕不會那樣反覆無常。但是,如果那是重要的東西,費太太怎麼會不加注意,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顧警官的阻攔,又道:費太太,那戒指很貴重,是不是?   費太太搖著頭,道:一點也不貴重,那是一隻不銹鋼戒指,他甚至不捨得買一隻白金戒指,他出身太苦了,所以有了錢之後,也一點不捨得用。   高斯還想問下去,但是警官已不耐煩了,道:高先生,你剛才不是說,你有一個重要的約會麼?現在,你可以走了。   高斯呆了一下,他望著費太太,事情沒有別的解釋,唯一的解釋是:費大通那戒指中的秘密,連費太太也不知道!   但是,連費大通妻子也不知道的秘密,那司機如何會知道?事情實在太奇怪了,高斯一面走出警局,一面還在不斷地想著。   當高斯走出警局後,他已無意去取自己的車子,準備召計程車直赴碼頭去。但是,他截停了計程車之後,卻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想到,費大通的車子,還在車庫中。   高斯是突然想起這一點來的,當他一想起這一點的時候,他還根本未及聯想到別的。然而當他在計程車中坐定後,他想起了費大通的司機,偷走費大通手上的戒指,他是不是會回到車子去呢?   司機和他的車子,總是有密切關係的,那司機可能有很多東西放在車子裏,他或許會回車子去取些東西,或者他以為他偷走了那枚戒指的事,神不知鬼不覺。   既然那枚戒指連費大通的妻子也不重視,不知它有甚麼價值,那麼,司機在偷了戒指之後,有可能仍然回到車子去,裝作甚麼也不知道,以掩飾他的罪行。   高斯肯定那司機是在犯罪,因為那司機偷走了費大通的戒指。   但是高斯卻不能斷定那司機犯罪的程度,如果那枚戒指,不過是值幾元錢的不銹鋼戒指,那麼,那司機即使犯了罪,也是不值得追究的事。   高斯想要弄明白的就是這一點!   是以他在上了車之後,並不是吩咐司機駛到第七號碼頭去,而是吩咐駛向大廈車庫,並且不斷催促著司機開快一些。   將到車庫的時候,高斯看見那輛豪華的大房車,自車庫中駛了出來,駕車的正是那司機!   高斯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神情,十分緊張,一面駛著車,一面在東張西望。高斯忙滑下了身子,用手拍拍計程車司機的肩頭,道:看到那輛賓士六○○沒有,跟在它的後面。   計程車司機轉過頭來,用奇怪的眼光,望著高斯。高斯忙抽出兩張鈔票,塞在他的衣袋中,道:一定要跟住它,必要時,闖紅燈也不怕,我是警方人員。   為了消除計程車司機的疑慮,高斯不惜假冒身份,但是他畢竟不是一個慣於招搖撞騙的人,講完後,他的臉立時紅了起來,身子也滑得更低了。   計程車司機沒有說甚麼,轉了一個彎,便跟在那輛豪華大房車之後。大房車向前駛著,看來是駛向郊區去。離開鬧區之後,速度逐漸加快,它走的是沿海公路,那公路正是要經過七號碼頭。   當離七號碼頭越來越近之際,高斯看見李玉芳等在碼頭上。   高斯可以看出,李玉芳顯然等得很不耐煩了。她不斷向來路望著。李玉芳穿著一套淡黃色的航海裝,海風吹拂著她的秀髮,使她看來更加風姿綽約。   高斯探出頭來叫道:玉芳。   他一面叫,一面卻吩咐司機道:別停車。   車子迅速駛近李玉芳,李玉芳已是一臉埋怨之色,向前走來。高斯大聲叫道:玉芳,你再等我一等,我有要緊的事,我會儘快趕到的。   車子在李玉芳的身邊擦過,等到高斯最後一句話出口時,早已駛出了十多碼,緊接著,便已絕塵而去。   李玉芳雖然是一個極其優秀的警官,有著特異的應變能力,可是今天的事,實在太突然了,突然得使她剎那間,只是呆立在路邊。   等到她大叫一聲高斯時,載著高斯的車子,早已駛遠了。李玉芳頓了頓足,就算高斯現在跳下車來,他也已經遲到了!   而他卻說有要緊的事,還要她等!李玉芳生氣地走向碼頭,下了石階,跳上一艘快艇,解開纜繩,她已經決定不再等高斯,自己一個人出海釣魚去了。   可是,當快艇箭也似地射出了十多碼之後,她又轉回來,漸漸減慢速度,靠著碼頭停了下來。   李玉芳改變了主意,她泊好快艇,嘆了一聲,心中暗忖,誰叫自己認識了這樣一個朋友?既然認識了這樣的朋友,而且還約了他,那就只好等一等他了。   同時,李玉芳卻也下了決心:只等一小時,多一秒鐘都不等!      而高斯在大叫了一聲後,立時縮回頭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他的頭頸覺得僵硬,不敢回頭去看一看李玉芳。   因為他明知李玉芳會生氣的,但是他不知道李玉芳會生氣到甚麼程度,直到他的頭頸可以轉動自如了,他才轉過頭去。但那時,離七號碼頭已遠,他也看不到李玉芳了。高斯心中暗嘆了一聲,他在罵自己笨蛋,為甚麼對一枚不銹鋼戒指,那麼有興趣。   雖然他罵著自己,但興趣卻絲毫不減,他緊盯著在他前面不遠處,疾駛的那輛豪華大房車,直到看到那大房車轉進了一條小路,而那條小路,又只是通向一幢華麗的大洋房時,他才叫道:停!   計程車司機停了車,高斯立刻打開車門,跳下車來,向前跑了幾步。   當他跑了幾步,回頭看時,那計程車還停著,看來計程車司機也是一個好奇的人,因為他用十分有興趣的眼光,望著高斯。   高斯向他揮著手,道:朋友,你可以走了,我是警方人員,正在執行任務!   那計程車司機卻向高斯招著手,道:朋友,你過來,我給你看一點東西。   高斯轉過頭去,看到有人打開洋房圍牆的大鐵門,大房車已駛了進去,他實在不想和那計程車司機多囉囌。可是那計程車司機又堅決地道:你過來。   高斯向前走去,那計程車司機將一本小薄子向他揚了揚。高斯又好氣又好笑,道:你不必向我出示駕駛執照。   那街車司機微笑著,道:朋友,請你看清楚點,這是甚麼證件!   高斯陡地一呆,他立即看清楚,計程車司機手中的,並不是駕駛執照,而是便裝警務人員的身份證明!高斯一生之中,再也沒有比這一次更尷尬的了。   那便衣警員笑了笑,道:好了,現在,請問你假冒警員,有甚麼目的?   高斯搔著頭,期期艾艾,答非所問,道:你剛才看到在碼頭上等我的是李警官了?她是我的朋友。   警察局長的朋友,也無權冒充警員。那便裝警探毫不客氣地回答。   高斯更是狼狽,但是他知道,他現在不將事實解釋清楚,他一定會被帶到警局去。到了警局中,他也得將事情講明白了,才能脫身的。   他嘆了一口氣,看來,只好讓李玉芳在碼頭上多等一會了。唉!反正她要生氣,早就生氣了,不會在乎多等十分鐘罷!   高斯一面唉聲嘆氣,一面道:事情是這樣的   他將費大通如何猝然死亡,那司機如何以為他偷了那枚戒指,要和他合作,如何連費大通的妻子,也不將那枚戒指放在心上,全部經過,都講了一遍,最後道:我懷疑那司機有不法行為,所以才跟蹤的。   那便衣警員一直聽著,等到高斯講完,他才笑道:高先生,我還是送你去赴李警官的約會吧!我看你是瞎疑心了。這幢洋房,正是大富翁費大通的別墅。那司機若是犯了罪,為甚麼會自投羅網?   高斯不禁一呆,那是他未曾想到的。他忙道:可是,他的確是偷了那戒指,我可以肯定,那戒指是他偷去的。   或許是,但是為了這種小事,值得放棄李警官的約會麼?   高斯不禁苦笑了起來,他忽然有了主意,道:那麼,請你在這裏等我一會,我翻進牆去,見了那司機,向他問明白,立即就出來。   那便衣警員皺起了眉,道:也好,可是你的行動,卻是非法的。   高斯高興起來,他道:我很有可能幫警方破獲一件神秘的案件!   那便衣警員的眼光,十足將高斯看成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但是高斯卻不在乎這一點,他已轉過牆腳下,手腳並用,攀上了牆頭。   當他攀上牆頭之際,看到一個園丁,正在用心地整理草地,並沒有注意他,而那司機,卻恰在此時,從車庫中走出來。   那司機四面張望了一下,高斯連忙伏下身子,那司機又縮回身子,接著,一陣隆隆的聲響,那司機拉上了車庫的鐵捲門。   大白天裏,卻拉上了門,高斯心中的疑慮更甚,他躍下圍牆,轉了一個彎,向前奔去,來到了車庫的後面,看到牆上,有著一排氣窗。   高斯找到了一把梯子,他將梯子倚在牆上,爬了上去。當他從氣窗中看進去,可以看到車庫中的情形時,他看到那司機,正在卸下大房車車頭所鑲的那塊六角形,有著奇異圖案的銅牌。   那司機的神情,看來很是緊張,他的手也在發著抖,他手中的螺絲起子,好幾次從螺絲的縫中滑了出來。最後,他終於卸下了那塊銅牌。   接下來的事情,卻使高斯看呆了。高斯看到那司機,推開一個掛在牆上的工具箱,工具箱後面,是一塊兩呎見方,平滑的鋼板。那鋼板上,有一個和銅牌同樣大小,六角形的凹槽。   高斯一看到了牆上的那鋼板,和鋼板上那六角形的凹槽,他已經有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那是一具極秘密的、裝有磁性鎖的保險箱!   這種保險箱的裝置費用,就是一筆驚人的數目,裏面一定有著極具價值的東西,那實在是可想而知的事了。   而這樣的一具保險箱,居然會在車庫的牆上,那也真是匪夷所思了。   高斯倒絕不是一個毫無推理能力、要混充大偵探的人,他這時,已多少想到一些事情的真相了。   費大通是一個財主,財主的共同特性,就是吝嗇以及對別人的不信任。費大通甚至不信任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一定也不知道在車庫中,有著一具如此秘密的磁性鎖保險箱,而那個司機卻反而知道的原因,當然也不可能是費大通告訴他的。   那多半是費大通有一次在開啟那具保險箱的時候,司機在車庫中,而費大通不知道,因此才被司機發現這個秘密的。   高斯屏住氣息看著,一面輕輕地將那扇氣窗,推開了些,那司機正在聚精會神地工作,並沒有注意到有人在窺伺他。   他將車上的那塊牌子,嵌進了凹槽之後,神情更是緊張,他緩緩地轉動著那塊牌子,又不斷轉頭向門口望去,頻頻抹著汗。   不到半分鐘,只聽得啪地一聲響,那司機立時向後退開,那塊鋼板,已彈開了兩吋,那司機連忙將之打開。   那塊足有兩吋厚的鋼板打開了之後,裏面又是一塊鋼板,但這塊鋼板的面積卻小得多,只有一呎見方,在那塊小鋼板上,也有一個六角形的凹槽,但是卻小得多。   高斯苦笑了一下,他總算知道那枚戒指的用途了。   那枚戒指是保險箱的磁性鑰匙。   他看到那司機手在發著抖,自褲袋中,摸出那枚戒指來,他的手抖得如此劇烈,以致他竟不能將那枚戒指,湊進凹槽中去。   高斯不明白何以那司機如此緊張,唯一的解釋是,那司機知道保險箱中有些甚麼東西,他並不是緊張,也不是害怕,而是想到自己即將得到那些東西,所產生的興奮。大富翁費大通的秘密保險箱中的東西,有可能使得他立時之間,成為大富翁的。   那司機後退了幾步,將那枚戒指,放在車頂上,他摸出一支煙來,手發著抖,劃了好幾根火柴,才點著了煙,深深地吸一口,然後,又將煙拋在地上。   那一口煙,似乎使他鎮定了不少,他將那枚戒指,塞進了那凹槽中,然後,他扭著那指環,慢慢地轉動著。   高斯的身子,已慢慢地塞進了氣窗,等到他的身子,已整個塞進氣窗時,啪地一聲,那塊小鋼板,也已彈了開來。   高斯也在那時,大叫了一聲,一縱身,已經從氣窗上,跳了下來,那司機陡地轉過身來,在剎那之間,面孔變得比石灰還白。   高斯冷笑著道:想不到吧!   那司機陡地向前撲了過來。在看到他陡地發現自己之後,如此吃驚的神態,高斯倒真想不到,他會突然間向前撲來。   是以,高斯還根本來不及反擊,已被司機撞得跌倒在地上,那司機立時又跳了起來,順手拿起了一枝鐵棍,向高斯的胸口,直搗了下來。   高斯在地上迅速地打著滾,鐵棍一下又一下搗在水泥地上,濺出很多火星來。高斯一直滾到車邊,才有機會站起來。他一躍而起,可是他剛一跳起來,那司機又是一棍,砸了下來,高斯的身子一閃,那一棍,砸在車頭上,車頭立時凹了進去,高斯厲聲道:你想殺人麼?   那司機像是瘋了一樣,揮舞著鐵棍,口中罵道:你來壞我的事!你來壞我的事!   他手中的鐵棍,呼呼揮動著,高斯不斷向後退去,他退到了一隻圓桶旁邊,一俯身,提起了那隻桶來,便向那司機拋了過去。   那司機揚起棍來,砰地一聲響,砸在那桶中,那桶中全是汽油,一棍砸了上去,汽油濺了出來,濺了他一頭一面。   那圓桶滾向一邊,桶中的汽油,繼續向外流出來,高斯抓住了這個機會,立時奔向門口,推開了車庫的門,大叫道:快來啊!   他是在叫那扮成計程車司機的警員,可是他才叫了一聲,便陡地停了下來,在他的身後,傳來了轟地一聲響,接著,便是那司機,發出了一下嗥叫聲。   高斯陡地轉過身來,他看到濃煙和火舌,一起從車庫中冒了出來。   他在最初的幾秒鐘內,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但是幾秒鐘之後,他已明白了。他想起了那桶汽油,汽油不但淋了那司機一身,而且,還流在地上,而地上,有著那司機才吸了一口就拋在地上的煙蒂!   在那司機發出了嗥叫聲後,他也從車庫中,直衝了出來。   高斯從來也未曾看到過如此驚心動魄的情形,那司機全身都是火,他簡直是一個火人。   他的手中還握著那根鐵棍,他發出令人畢生難忘的嗥叫聲,向前奔著,而烈火,就在他的身上,熊熊地燃燒著,他奔得越快,火越是灼烈。   高斯大叫道:快在地上打滾,快打滾!   那司機是不是已聽到高斯的話,卻大有疑問,因為他一直向前奔著,直到他奔出足有六十碼,他才倒了下來。   這時候,那園丁早已嚇呆了,而那警員,也已從牆上跳了下來,他奔到司機的身邊,俯身看了一看,叫道:你還呆著?快去打電話!   車庫的火已燒穿了頂,火舌嗤嗤地噴著,高斯奔進了屋中,報了警,又奔了出來,那警員還在司機的身邊,他在不斷地搖著頭。   高斯只向那司機看了一眼,就立即偏過去,因為那情形太可怕了。   警員向他問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高斯將車庫中發生的事,講了一遍,那警員失聲叫道:保險箱,已經打了開來?   高斯道:是的,我眼看他要得手了,是以才突然跳下去的。   那警員望著熊熊的烈火,苦笑著,道:火燒得那樣灼烈,保險箱的東西   高斯也楞在那裏,他沒有出聲,而警車和救護車的嗚嗚聲,已經傳過來,高斯突然向外奔出去,不理會那警員的呼叫。   因為他想起了李玉芳的約會,他衝出了大門,來到了路邊,警車和救護車,在他的身邊掠過,他進了那輛計程車,踏下油門,向前疾駛而去。   他告訴自己,快點,再慢點,他可能見不到李玉芳,李玉芳可能不接受他的解釋。   當他的車子,發出吱地一下剎車聲,停在七號碼頭上時,李玉芳剛從碼頭上,跳到那艘小快艇上,高斯大叫道:玉芳,聽我解釋。   李玉芳並不理睬他,拉動了馬達,高斯大叫著,向前奔去,小艇的艇身在擺動著,高斯像人猿泰山似地大叫了一聲,向下跳去。   他跳在艇上了,小艇猛地搖擺了一下,幾乎翻側,高斯才一跳下去,小艇已向前直衝了出去,高斯翻身,坐了起來,喘著氣,道:我總算及時趕到了。   李玉芳心中下了決定,多一秒鐘也不等,而高斯也就在最後一秒鐘趕到。只不過,他雖然趕來,和李玉芳見了面,可是那一天,他們卻並沒有出海去釣魚,李玉芳在聽得高斯講起他的經歷時,立時折了回來。   當他們來到費大通的別墅時,火已救熄了,但還在冒著煙,那司機已被救護車載走了,幾個消防員進了火場,又退了出來。   高斯忙道:那保險箱中,還剩下甚麼?   甚麼也沒剩下。一位消防官回答。   高斯搖著頭,道:這保險箱中,本來放的是甚麼,只有費大通知道。費大通死了,保險箱中的東西被燒掉了,只有那司機才知道箱中原來是甚麼。   那警員走到了高斯的身邊道:那司機只怕也不能告訴你,保險箱中是甚麼了。   高斯吃了一驚道:為甚麼?   那警員道:他在被扛上救護車時,已經死了。   高斯呆了半晌,他嘆了一聲,道:早知道那樣,我應該等他打開那第二道鐵門,看到了裏面是甚麼東西,才跳下去。   李玉芳道:算了,裏面是甚麼東西,關你甚麼事?   雖然高斯知道李玉芳說的話有道理,但是他還是念念不忘那保險箱中的東西,因為費大通是著名的豪富,而那司機在打開保險箱之際又曾如此興奮,但是箱中究竟有甚麼東西,卻永遠沒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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