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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四

魂斷喀什米爾 M.M.Kaye 12161 2023-02-05
  瑟若在黑暗中害怕地喘著氣。查禮開了手電筒,另一隻手繞到瑟若肩頭,他感到她真嚇壞了,驚懼緊張,好像觸了電一樣僵硬。   他很快的說:親愛的,真抱歉,那是賀比伯我該先告訴妳的,談了這麼多事,反倒把這樁忘了。我叫他替我把風,看看有沒有什麼人出現,如果有什麼事,就到船上來。在餐具室窗外,我還放置了一艘小船。   誰誰又是賀比伯?瑟若問道,她需要集中起自己的心神。   查禮鬆了手,曲下身,撿起滾落在地上的燭臺和蠟燭。在回答瑟若之前,他把燭臺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他是我的挑夫。查禮說著,用打火機點亮了燭光。這是表面上的。實際上,他是我一名得力的助手。我最好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他走了出去,突然又折返回來。

  妳會用槍嗎?瑟若?   我我想會的,可是   查禮丟過來一把小小的黑色手槍,只比菸盒大些,扔到瑟若身上。   小心點,裡面是有子彈的。我出去和賀比伯說幾句話,再去四處查看一下,如果我還沒回來,又有不認得的人闖了進來,問都不必問,就先開槍,不要因盤問對方誤了時機,知道嗎?我不會去太久的   不等瑟若回答,他就消失在餐室的黑暗中。過了一陣子,她聽到餐具室的門被一隻非常輕巧的手輕易地打開了,然後,就聽到輕得不能再輕的腳步聲,行過跳板,愈走愈遠   瑟若緊張成一團,豎起耳朵,凝神諦聽。由於害怕驚恐,她真有一股衝動,希望能和查禮一起出去,一路狂奔到岸上,再躲到柯家夫婦的船上避難。可是,兩船之間也有三十碼的距離,路途又黑又濕,橫倒著被暴風吹倒的楊柳。再說,查禮又拿走了手電筒。她的手緊緊握住那把小巧的槍枝,冷冷金屬的感覺,慢慢使得她穩定了下來,可是仍緊張地坐在沙發的邊緣。十五分鐘後,她聽到查禮回來的聲音,蠟燭化成一行行燭淚,最後終被燒盡了,整個船屋又陷在一片黑暗中。

  查禮從對岸船板走進來時,瑟若倒在沙發上,抱著沙發墊,低聲啜泣著,聽到是查禮的聲音,才吁了一口氣。他在餐具室滯留了一陣子,可以看到他手電筒反射的光。回到客廳時,他提了一個馬燈,那是他在櫥櫃裡找到的。查禮點亮了那盞馬燈,雖然有一股油味,可是瑟若由衷感激,又能讓小室恢復了光明。   如何?瑟若問道,試著裝成不經意的樣子,表現得很冷靜。賀比伯有什麼事嗎?   呃!賀比伯?!沒什麼。查禮說著,拂了拂濕漉漉的頭髮。他的衣服好幾處都濕了,鞋子上沾著都是泥。我看過堤岸那端,妳的電線都落在地上了,我猜是有人蓄意剪斷了。這更可證明,另有其人像我一樣,想在這晚到這艘船上來。   查禮又建議瑟若,明天如果堅持要住在船上,最好門窗全換上更好的閂子,否則,別人也會像他一樣,輕易爬了進來。

  瑟若馬上說,她一定會照辦。話雖然說得勇敢,可是她早就被驚嚇得牙關打顫。明晚如果還發生同樣的事,她不知自己是否還會活下去。如果明晚不是查禮,那又會是誰會在夜中打開餐室的窗子?   瑟若睜大了眼睛,瞪著查禮。嘶啞的嗓子放低了聲音,不得不對查禮說:我好害怕!查禮!我好害怕!   查禮迅速跪下身子,緊緊把她冰冷的小手,握在他的手掌裡。他的身子是溫暖、穩定,又非常自信的,他向瑟若笑了笑,可是,那層笑意卻沒有泛到眼角。   不!寶貝,妳會振作起來的!   對你而言是很容易瑟若開始啜泣。   那妳就錯了!查禮突然粗暴的打斷了她的話。對我而言,是十分困難的!   他放下她的手,猝然站起身,朝著餐室走了去。瑟若在後面跟著他,發現他手電筒的燈光,在櫥櫃四處搜尋著。

  船上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喝的,不要又是橘子汁和蘇打。查禮問道。   轉角的櫥子有白蘭地。   真是謝天謝地,我們可以喝點!他拿出來,倒了兩大杯。喝點酒,妳就會覺得好些了。   不,謝謝!瑟若顯得很沒興趣。   別矜持了,查禮向她勸酒,建議她最好喝一口看看。   我不想喝,我不喜歡白蘭地。   妳若喜歡,我也不會要求妳喝了。好女孩,把這杯喝下去,今夜還長得很哩!   他從桌子那端把酒杯遞了過來,一邊笑著說:妳用不著擔心。他向她保證:我一定會在這船上陪著妳,現在才過凌晨,夜還長著哩。事實上,妳的魅力和這種情況,都還嚇不跑我。不過,我並不會讓妳喝醉!   瑟若忿然瞪著他,馬上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查禮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讚許地說道:好女孩!

  我相信你是故意這麼說的。瑟若想了想說:你讓我生氣了,好一口氣把這杯酒喝下,是嗎?   噢,總算讓妳喝下了這杯酒,查禮的神色很平靜。他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帶著瑟若,走回客廳。   現在,我們得談正事。查禮說著,讓瑟若在沙發上坐好,把拉吉放在她的雙腿上。首先我得問妳,珍納寫給妳那封信,被妳燒了,信上到底說些什麼?我們愈早把這些事弄清楚愈好。妳好好回想,一字一句,全告訴我!   瑟若苦思著信上的每一個字,完完全全對查禮和盤托出。   查禮聽完了說:嗯,現在我倒奇怪,她為什麼不好吧,她沒有把祕密道出。至少,她透露出把那宗祕密藏在船上。麻煩的是,現在又多出了這些人,似乎也知道這項祕密。這麼看來,那封信似乎已經被人看過了。可是,會是怎麼取到信的?又是什麼動機呢?妳可曾對任何人說過這封信?

  沒有。   或者在任何時間,有其他的人看過?或是信封被拆閱過?   呃沒有。瑟若說得有些遲疑:我想沒有吧,我想不會有這種事情,那天我剛回來那晚愛麗思姨媽舉行宴會我回來晚了,看到有一大疊信件。我在房間把大部分的信都讀過了,就是這封信,我還沒時間看。看了信封,引不起我什麼興趣,所以我就塞在手提袋中,打算待會兒再看。   那麼原來在大廳放了多久了?查禮問道。   我不知道,或許有兩、三小時吧。我三點出去的,一直到七點才回來。   那麼,很可能有人看到了,或許偷偷打開讀過,再悄悄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覺,妳說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瑟若鄭重否認。那天下午,我們都出去看馬球,只有幾個人在家,這些人都是僕役,沒有一個人能讀能寫英文的。你想想看,如果有人想偷看這封信,何不索性把這封信偷了去呢?這樣,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好吧,查禮說:請往下說。後來怎麼了?妳是否丟下手提袋,四處走動?   不!你也看過。那個手提袋正是配我那套衣服的,上面還有一朵灰玫瑰,我一直挽在手腕上的。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離開手,掛在我的椅背上,你也在場啊,除了你之外,別人都坐得遠,不可能碰到的。   是的,查禮慢慢的說:這倒是真的。想想看,吃飯的那一個小時,那封在妳手提袋的信,離我只有六吋遠!哇!如果我早知道好,再往下說。   我一直沒拆開那封信,直到舞會進行了一半。不知為什麼,我一直沒興趣去看那封信。我倒不認為那封信被拆閱過。後來,華海倫岔了進來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你也在,你   一個念頭從腦海掠過,瑟若突然坐直了身體。這一驚動,差點把拉吉都掉了下去。她研判地望著查禮:

  你告訴我為什麼?她問道。   什麼為什麼?   你知道。你參加那次宴會,就是為了我的緣故才來的,是嗎?怪不得你總是在我身邊,從不她突然止住嘴,咬著嘴唇。   查禮的嘴唇有些扭曲,他的聲音變得十分嚴肅。   是的,他說:我當然很想接近妳,妳令我無法抗拒!   瑟若臉色一陣緋紅。   我不是指這個。她說著,臉上還在發燙。你根本很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因為我認識珍納,所以你很注意我。   是的。查禮也很坦然承認了。我是很有興趣。   瑟若笑了,掩飾著她心中一絲酸苦。   我想她說道,可是欲言又止。   怎麼?查禮溫和地問,望著吐出的煙圈冉冉上升,看了一會兒,才開口說:瑟若,妳很可能就是那個人。

  哪個人?   殺了珍納的那個人。   憤怒使瑟若氣都喘不過來了,在這安靜的小室中,她掙扎著把聲音放得平穩些。   你你你竟然認為是我   是的。查禮很鎮定地說。讀了那封信,我就改變了想法。   你現在是否還認為   不!查禮說道,他沉思了一陣說:我不,我現在不會這麼想了。不過,我還是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常言道大部分的女犯人,往往也是最好的演員。因為妳認得瑪莎太太和珍納,何況,在珍納房間的撥火棒上,有妳的指紋。暴風雪那天,我在林間小屋一百碼之處遇到妳,妳也知道。   是啊,你看到我了。瑟若馬上回嘴。   是的,我倆碰個正著。查禮笑著承認了。更幸運的是,妳拆開珍納的信,我就坐在妳旁邊,甚至看著妳燒掉了那封信用我的打火機!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為什麼?喔我真沒想到你   我一字不漏全看到了!查禮很開心的承認了。就算我沒看到信中的內容,我也知道是從哪裡寄來的。妳讀信的樣子十分專注,自然也會引起我的注意。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呢?瑟若突然問道。難道你和她很熟?   誰?珍納?不,我不認識。   為什麼你剛才問我的口氣,好像一瞥之間,就認得出那是珍納的筆跡?信上並沒有簽名。   查禮沒回答,從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個皮夾,從皮夾裡拿出一張摺好的小小紙張,丟到瑟若的身上。   瑟若打開一看,簡直不敢置信,那正是信中第一頁紙,是洛瓦平弟律師的信函,一併夾在珍納的信封裡寄來的。   她抬起頭看著查禮,發現他和以前一樣,充滿了興趣望著瑟若。她有些恍惚地說:我真不明白,怎麼會落到你手裡?   妳奇怪我怎麼會有這張紙?說穿了很簡單,不過從草地上撿起來,妳忘了的。   可是,不可能我會注意到的   可惜妳沒有注意。難道妳忘了?當妳不慎把那杯白蘭地蘇打,濺到可憐的華海倫身上時,連妳自己都嚇壞了,也沒注意到其他的事,記得嗎?   登時,瑟若從脖子一直紅到臉頰,她突然站了起來,沒注意身上睡得又熱又暖的拉吉,也咚的一聲順勢掉到地板上。   噢!瑟若氣得喘不過來,一時都說不出話。你你   繼續說啊,查禮催促調笑著:不要總是你啊你的。   瑟若氣得又坐了下去,查禮在一旁大笑著。   親愛的瑟若,這麼生氣是沒有用的。戀愛中吵吵和和,反而更有情趣哩。妳那天生起氣來的樣子,像一個受侮的公主,全然忘了那封信。信落在草地上,我小心地從妳椅子腳旁撿起來。原來還有這一張。看妳那時的神情,完全忘了這張信紙。說實在的,我那時真是太開心了,這可得謝謝妳了。   我認為,瑟若嚴肅的說:你是我見過最令我受不了的男人。   妳呢,查禮說:無疑的,是我在這麼長的工作期間,閱歷過形形色色的人中,最迷人也最容易被激怒的女人。   瑟若聽了,兩頰深深笑出了酒渦,臉上洋溢著情不自禁的歡喜。   噢,親愛的,你可真會調侃我。抱歉我剛才說的話。在你工作時,是否遇到過好幾打的女間諜?   多得令妳吃驚,查禮說道。現在不談這些,言歸正傳吧。我先問妳,你在這船上住多久了?   五天了!瑟若很快地回答。   找到了什麼嗎?   沒有。不過也還沒有找完。首先,我當然是先從顯眼的地方著手,後來,我想也有可能夾在這堆書裡,目前才翻查一半。被指派了這樣一份差事,可真不好辦,尤其我又不知道在找的是些什麼。   現在,我會協助妳找出珍納說的那份紀錄。   是呀!她用的這個字,另一個解釋是唱片,就字面來推敲,也可能是紀錄,也可能是唱片。因此我想到,那張桌子下面的抽屜中,原先堆放了一些舊式留聲機用的唱片,我起初也是想到這點,拿出那些唱片,用俱樂部的電唱機全部放過一遍,可是那全是歌曲,還有些龜裂。   查禮也凝神推敲著字義,細細尋思。   廣義來說,也可能泛指很多東西。或許寫在窗格上,或許寫在地板的下面,或許藏在天花板裡面。老天!這可還真不好找哩!簡直要把這艘船拆成一片又一片才找得著了。我們得愈早發現愈好。在現在的情況下,還有不少人覬覦著哩!   這也提醒了我。瑟若慢慢地說:你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我。既然你一直在注意我,那你豈會不知道我正在船上?   我真是不知道,查禮說道:就像妳猜想的,我一直以為妳在南都大飯店跳舞。因為我們在本地的情報人員遭到意外變故,代替他的人,沒原來那位消息靈通。   意外?你是指謀殺?她驚愕不已。   是的,這種事也不是經常有。查禮的口氣很溫文。   呃,我知道。瑟若屏著氣說:珍納出事的時候,我目睹了,簡直不敢相信真發生了這種事。她互握著雙手,放在膝上。查禮,為什麼我一住上這艘船,就有這麼多人想要?其實,這艘船不也空了好幾個月嗎?為什麼這些人現在才要呢?   啊,這就是癥結所在了。查禮說:我也一直想找出答案。現在猜得出來,可能就是人們把妳和羅珍納聯想在一起。過去我就這麼想,照現在這情況看來,這還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這些人恐怕有數人之多,一直釘著妳的一舉一動。就像妳一樣,確信珍納死後,她的祕密全在這艘船上。她活著的時候,人們還不至於這麼想。   照你這麼說,我們還有什麼好搜查的?那些祕密可能在好幾個星期前,就被人搜走了!   瑟若,用大腦想想吧!查禮說:如果祕密早就被發掘了,還會有誰對這艘船有興趣呢?妳看看這些人這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就猜得出他們並未得手。   可是   聽著,查禮耐心地說:珍納曾住在這艘船上,以現金付了船租,一直包租到今年六月底。契約上說,超過這個限期,她就無權再住在這艘船中,誰付錢誰就可以住進來。是不是?   沒錯,可是   噓!珍納一死,妳也相信這艘船一定會上上下下被搜尋一番。起初,他人並沒想到這船上是不是隱藏了什麼東西。或許有人也來搜過,可是找不到什麼,也就沒興趣了。可是,突然間有一位潘小姐住進來了,一月時,她參加滑雪協會,就住在羅珍納隔壁。在月光下的滑雪小屋,兩人曾經私下交談,看來十分神祕。(妳說過,有人偷窺。)最可疑的一點是,這位潘小姐又接到一封十分神祕的信。   可是不可能有人知道那封信的!瑟若抗議道。   別插嘴,聽我說完。這封信突然改變了她的計畫,她不去錫蘭,決定重回喀什米爾。好,我們先不假設還有旁人知道那封信的事。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家看著潘小姐上喀什米爾來了,又持著珍納的船租收據,住進珍納住過的船屋,妳說,大家是不是會起疑呢?   我想是吧!瑟若慢慢地說。   說得更確切一點,大家心裡都有一連串的疑問為什麼潘小姐決定到喀什米爾呢?她是從哪兒弄來女巫號的船租收據?顯然,是從羅珍納那兒得到的。這麼一來,這些人更感到有必要再一探女巫號,窺個究竟就像潘小姐一樣。   可是,就如你猜測,假如他們已經搜過這艘船,還有什麼必要再來呢?瑟若又開口。   他們當然來搜過,可是他們還是不希望又有人住到船上搜尋,不管這人住在女巫號上,持著是什麼樣的理由。我敢打賭,妳的船主一定都對人說過,妳為什麼能在女巫號上。因此,也就更會引起人們一連串的臆測為什麼妳到這兒來?妳又是怎麼從珍納那兒得到女巫號的船屋收據?妳到底在找什麼?他們在想,愈早讓妳離開女巫號愈好。   當然,珍納緩緩說道:我也想過,他們或許打算以逸待勞,讓我找出祕密,再一舉奪走。   查禮好奇地看了瑟若一眼,溫和的說:這點我也想過,對他們來說,也許是上上之策。在他們想來,妳或許有線索可尋。如果妳執意不肯離開這艘船,對他們來說,最好的方式就是緊緊釘牢妳的一舉一動,看看妳到底能找到些什麼。也許妳會發現一些事查禮突然停止了,深鎖著眉頭。   快說嘛!瑟若說:你認為我會發現了什麼?   呃,查禮說:我猜,他們很可能偷走妳找到的祕密,這樣簡單多了,可以省掉很多腦力。   我看這並不是你在考慮的事。瑟若指出。   查禮突然站了起來,不停地在小客廳裡踱來踱去,兩手插在口袋中。然後,他轉回身子,朝瑟若走去,站在她的前面,低下頭對她說:我改變主意了。查禮說道:我認為妳愈早離開這艘船愈好,最好離開印度。明天妳就收拾行囊,住到南都大飯店。後天我會弄部車子,送妳離開喀什米爾。   瑟若調侃地朝著他笑了笑。   如果我不肯走呢?   妳一定得照我的話做!查禮簡短地說:只要妳留在這兒,我就覺得礙手礙腳,又是一個負擔。   噢!不!我才不是!瑟若堅決更正,這點你可錯了。只要我在這兒,你才有機會。至少我可以佯裝是個毫無心機的觀光客,對這些機密毫不知情,只是從羅珍納那兒拿了一張船租收據,如此而已!讓他們知道珍納無意再住在這艘船上,也許,找個理由說我付了錢,換了珍納這張船租收據。我當時一點也不知道行情,沒想到今年的船價,竟然降了這麼多。你說行嗎?也許能搪塞過去。   這都不是要點!查禮粗暴地回答道。   也許吧,但這又另當別論了。不談這個,你想想,就算我照你的話一走了之,在那一大群覬覦的人中,誰會捷足先登,住上這艘船呢?   不會有誰住上來,我馬上包下。   那麼,你馬上就會成了大家注意的焦點啦,可不是?那你就完全曝光,還能遊刃有餘,從容行事嗎?對吧?是不是?   是的。可是   不要再說了!這回,我有十足的理由,是絕不會走的。我不是不知道,你剛才在考慮什麼,所以才會拼命希望我離去。你是否在想,如果我找到了祕密,很可能落到和珍納一樣的下場,是嗎?   正是!查禮一口承認了。我認為,妳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再說,在這危險的情況中,我很悲觀的估計,妳能逃掉一死的機會,幾乎是零。因此,我才希望妳儘快收拾行囊,明天馬上到錫蘭去。   查禮容我問一句。現在這件事,是不是非常重要?   的確很重要!   到底有多重要?是否影響一、兩個人,還是上百萬的人?   我不知道。查禮說得很慢。我們到現在還無法預計,也許牽涉到幾百萬人。   如果是這樣,你更應該把握住機會,可不是?也許他們正在懷疑我,這沒關係,到目前對方還無法完全確定。只要我在船上,就可以擋住那些覬覦的人,至少,我住在這兒,是有正當理由的。截至目前為止,對方都一不做二不休,而且做得十分徹底,你說是不是?   可能妳是對的。查禮沉思著。他依然站在那兒,兩手深深地插在褲袋裡,低著頭,望者那塊褪了色的羊毛地毯,最後只有無奈的說:也罷!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聽妳的了!   瑟若說:這也是形勢使然。   首先,查禮說:妳隨身要帶槍,遇到危險時,不要猶豫,馬上開槍。如果妳誤殺了無辜的人,我會設法替妳脫罪。今晚我要再強調一次金科玉律先發槍,再爭論。我另外會給妳一支比這把更好的槍。此外,妳要多買一些牢靠的閂子,把船上的門和窗全加上閂子。這點妳總辦得到吧?   瑟若點了點頭。   最後,查禮說:妳不能單獨出門行動。離開這艘船,一定要有伴同行。吩咐的這些話,都記清楚了嗎?   記住啦!不會忘的!瑟若不以為意的說:好啦!我會照你的話去做的。可是,如果租期到了,又沒找到祕密,該怎麼辦啊?   如有必要,設法再包下這艘船。查禮說:現在不能再浪費時間了,真希望馬上就能找到。想睡嗎?   在這種時候,我不認為我還睡得著!瑟若說。   很好,查禮也很贊成。我們現在就著手工作吧!這些書妳翻了多少了?找到些什麼?   就是這些紙條,還有珍納的書,上面寫了些字,你看看!   好,快開始工作吧!   兩人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四周都圍著一疊疊的小說。兩人非常仔細,一一查閱過,甚至連書背都查看過。接下來這個晚上,變得十分安靜。偶爾,會聽到遠處幾聲雷聲,再也沒有一絲風拂過寂靜的湖面。船屋一動也不動,泊在淀泊的位置。偶爾會聽到青蛙從荷葉上撲通一聲跳入水中,輕輕在水面游過,又爬上另一片荷葉,或聽到幾聲魚躍,以及枝頭入眠的小鳥幾聲吱喳聲,打破夜晚的沉靜。   兩人仍然在仔細搜查,把翻過的一大疊書放在一邊。時間一小時又一小時輕輕溜過,瑟若愈來愈感到腰背痠痛,眼皮沉得抬不起來。她豎耳諦聽著外面堤岸的聲音,每聽到夜中輕微的響聲時,她都會感到一陣緊張。   查禮一直埋首工作,沒抬眼看她,他根本沒察覺她此時的感受。這時,他才從工作中抬起頭來,朝她微微一笑。   沒事,他說:我告訴過妳,今晚不會再有人來。看來,我們的工作也差不多了,把這堆書放到右邊的書架上吧,還沒翻查的,就放到左邊的書架,好嗎?   他站了起來,伸手拉起了瑟若。   吁!瑟若累得頹然倒在沙發上,並按摩著又麻又痠的左腳,恢復血液循環。查禮在一旁把一排排的書放好。   其實,瑟若在查禮背後說著:我並不是認為有人會到船上來何況堤岸上有你的人在看守。可是,如果有人一直在遠處觀望呢?總之,那人一定看得到,這艘船上亮著燈的,儘管窗簾都拉攏了,外面還是能一目瞭然。   查禮朝她笑著說:   妳一個人住久了,難免會神經緊張。以後晚上都該像這樣,點上一盞燈。我敢打賭,妳睡覺時一定會留一盞燈的。是不是?   是的,經常是點著餐具室的燈。被查禮一語道破,瑟若略帶慚色承認了。   果然被我料中。像妳這樣堅強的女人,也不例外。妳不要擔心亮著燈會引起他人疑心。如果今夜又有其他人想爬上這艘船,賀比伯會對付的。   他知道多少?瑟若好奇地問道:我的意思是,這些事他都知道嗎?   工作範圍內的事,他是知道的。查禮並沒有很明確的答覆。每個人知道的都有限只有一、兩個高階層的人,才知道全盤計畫。   珍納也是這麼說的,瑟若沉思道:她說她和瑪莎太太,只像是鎖鍊中的一環   瑪莎太太的地位不止是一個環結。查禮說:不過珍納說得對,知道得太多太廣,反而是件危險的事,這已經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證明了。有時,某一個情報人員會受到賄賂、恐嚇信或折磨等威脅利誘,逼他全盤托出,所以我們這麼做是有道理的。我上喀什米爾的途中,在巴巴瑪瑞雪遇上的那個人,他也一樣是我這組的人,可是許多同組的人並不一定互相認識,可見整個組織,都相當嚴謹。但是,發生瑪莎太太和珍納這不幸的事件,顯然我們組織一定產生了錯失。   他沉默了一陣,凝視著馬燈中的火焰,火光映出他臉上的紋路,和臉部凹下的陰影。這時,瑟若說道:   查禮   怎麼?   你認為他們是什麼人也就是你曾說的對方,殺掉珍納和瑪莎太太,還有還有其他的人?我問過珍納,可是她並沒有說。所以我猜想,這些人會是印度的自由分子嗎?他們要求印人治印,要英國人快離去,可是,現在英國不是馬上就要撤退了嗎?他們馬上就會贏了,我看似乎不大可能。   不像。   那又會是些什麼人?   別想這個了。查禮也很頹喪。   你知道,我們心中一直沒有答案。我明彼暗,弄不清對手是誰。你不能總是像現在一樣支吾我今晚我都快嚇死了,更別提在古莫格的時候!到底是政界陰謀?還是反革命分子?還是叛軍兵變?還是毒品走私者?還是其他的什麼?你雖說沒有人知道,可是你心中多少有數。   查禮坐在沙發的扶手上,慢慢的說:   是的,我當然想過。瑟若妳也知道,這世上的每個國家,都設有情報局。在印度這國家,也是一樣。生長在印度的英國詩人吉卜林就稱此為一場偉大的遊戲。我們的耳目必須遍及印度,因這場遊戲的範圍太廣大了,在某地聽到一些耳語,在另一處可能已掀起了暴亂。所以我們的眼睛和耳朵總要注意著每一處的城市和鄉村   尤其在去年的一年間,印度境內更是經常有些怪事發生。倒並不是通常知道的地下組織滋事。譬如說有一種現象,就是發生了好幾起竊盜案子,並不是些普通的小毛賊,而都牽涉到大筆的金錢。這些計畫周詳的搶案,搶走的都是價值百萬的珠寶,有些紅寶石和綠翡翠都是稀世之珍,無價之寶。其中有些珠寶竟然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我們發現,各方貨物大部分都流到喀什米爾了,成了一個集中地。   瑟若說:關於那些翡翠的事,我倒記得。所以,你會到此來打馬球她突然停住了口,查禮好奇地看著她。   那些翡翠,他頓了一下。現在都在喀什米爾。   你怎麼可能知道呢?瑟若瞪大了眼睛說:你手上有?   沒有。可是我知道就在這兒。我們正嚴防對方把這批寶物帶出邊界。可是對方十分狡獪,他們現在都還在喀什米爾。   他們打算怎麼辦?   呃,首先,我想他們會把這些寶物再切割,變成更小塊的珠寶,就可以在城市中的黑市脫手。不過,最好的方法就是能攜出吉爾吉特,通過帕米爾高原。   然後再到哪兒?   查禮的目光在睫毛陰影下望了她一瞥。我告訴過妳,不要再想這事了。查禮乾啞的說。   可是那些錢那些珠寶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認為是一些反對我們的人幹的?   查禮笑了,很快就平靜下來,突然他說:不!我並沒這麼想。妳剛才不是也分析過,英國就要退出印度了,印度的自由分子並沒有必要和我們作對。   那你還在煩心什麼呢?離開印度後,這裡的事情也就可以袖手不管了。   不,我會管這件事,因為世界是愈來愈小了。時代進步,這個世界每天都在縮小。南美和巴爾幹不再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地區,往往牽一髮動全局。不管印度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會影響到我們的,所以我們一定要尋出癥結所在!   瑟若說:這就是為什麼瑪莎太太會到喀什米爾來的原因嗎?為的就是這筆錢和珠寶,是嗎?   是的。每一個跡象,都使我們追到了喀什米爾。起先,我們認為只是盜賊犯案,還沒牽扯到其他,可是也不能再發生這種事。我們派了很多人上喀什米爾來偵察,可是這些人都是些小蒼蠅,辦不了什麼事。潘瑞爾可以說是一條大魚了,他被派上來接應,可惜死了。瑪莎太太也是和他一樣厲害的人物。從瑪莎太太送來的訊號,知道這兒事態非常急迫,那是狀態進入白熱化,我們才使用最高機密的訊號,顯然,在喀什米爾一定有什麼事在醞釀了。好啦!瑟若,這些事很棘手,又一直在黑暗中進行,所以我們一定要在退出印度之前,設法遏止,否則,事態就會   嚴重得不可收拾了。瑟若把話說完。   或許是吧。瑟若,我們還有多少該死的書要查看的?   大概還有四十本吧!瑟若嘆了口氣。我明天再做!噢!   怎麼啦?   哇,這隻腳又痛又麻。剛才一直在按摩這隻腳,可是一直坐在另一隻腳上,結果都壓麻了。   查禮跪在瑟若身邊,幫她脫下綠色的拖鞋,搓揉著瑟若麻木的腳背,促進血液循環。   有你作伴,今晚我可真幸運了!瑟若滿足地說。   查禮抬起頭來笑著。   坦白說,我可不!他說:寧可摸著的不是妳的玉趾,而是一捆紅蘿蔔。   為什麼?瑟若好奇地詢問。   因為,這會使我分心。如果在妳身上,找到一些我不喜歡的地方,倒會覺得好些。   喔?瑟若笑著說。   查禮為她套上拖鞋,站起身來,拍了拍膝蓋。   真會有用?瑟若溫順的建議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會打呼呢?   妳真會打呼?   我不知道。   讓我想想看,查禮裝著很嚴肅地在想著。我一定會找機會查查看。謝謝妳告訴我。   說實在的,我真感激有一位紳士伴我度過這晚。   老天!查禮說:都已經是早上了。   咦,你什麼時候注意了?   瑟若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面,湖面和山色不再是一片漆黑,轉成了朦朧的灰色,東方的天空,染上銀灰和橘黃的色彩,枝頭上響起模糊的鳥聲,納琴方向傳來寺廟拜樓上呼報禱告時刻的聲音,呼喚人們要誠心祈禱   該死了!查禮柔聲的說:我得儘快離去!晚安,瑟若不,該說早安了。快去睡吧,現在不會再有事了,我會再來看妳   提岸那邊傳來輕輕的哨聲。   是賀比伯,查禮說完就走了。   瑟若聽到餐具室的門輕輕關上,然後,船身搖晃了幾下,跳板上有腳步迅速走過。然後是拂過柳條的一片沙沙聲,接著就陷入一片寂靜。   拉吉打了一個呵欠,伸了伸身子,懶懶的搖了搖尾巴。   咦!謝天謝地,你沒事啦!瑟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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