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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二十八章

玫瑰的名字 安伯托.艾可 2475 2023-02-05
  黃昏晚禱   阿利納多似乎提出了極有價值的情報,威廉顯示他經由一連串無可置疑的錯誤,得到一個可能揭開事實真相的方法   後來威廉從寫字間下樓來時,心情很愉快。我們等待晚餐的當兒,在迴廊碰到了阿利納多。我還記得他的請求,前一天曾在廚房裡抓了一把埃及豆,見到他便拿給他了。他向我道謝,把豆子塞進無牙、淌著口水的嘴裡:你瞧,孩子!他說,又有一具屍體躺在書裡所說的地方了現在就等第四聲號了!   我問他何以會認為這一連串罪行的關鍵是在《啟示錄》中。   他望著我,驚訝地說:約翰書裡包含了每件事的關鍵呀!他又皺眉說道,我早就知道了,從很久以前我就這麼說了你知道,是我建議院長那時的院長盡可能搜集許多《啟示錄》的評論。我本來是要接任圖書管理員的但是後來另一個人選設法讓自己被派到賽洛斯去,他在那裡找到最好的手稿,帶著那些非凡的戰利品回來哦,他知道到哪兒去找,也會說異教徒的語言所以圖書室便交給他管理,而不是交給我了。但是上帝懲罰他,使他提早沉入了黑暗的領域。哈哈他大笑幾聲,失去了老人的安詳沉著,就像個天真的孩子。

  威廉問道:你所說的僧侶是誰呀?   他茫然若失地望著我們:我說的是誰?我記不得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上帝處罰他,使他變得毫無價值,上帝甚至使人遺忘他。許多驕傲的行為都是在圖書室裡發生的,尤其是在它落入外國人的手中之後,上帝仍在懲罰   我們問不出更多話了,於是便離開他,留下他一個人去胡言亂語。   威廉說他對這次談話很感興趣:阿利納多的話是值得一聽的,每次他說話時都會說出有趣的事情。   這一次他說了什麼呢?   阿德索,威廉說,解開一件神秘的事,和由最初的原則推論是不同的。那也不是只要收集一些特定的資料,便可以推得一般性的規律。事實上,那是面對幾項表面上看來毫不相關的資料,試著想像它們是否可能代表一個一般性規律的許多例證,而這個規律是你還不知道,也許也從未發表過的。確切地說,正如哲學家所說的,如果你知道人和馬和騾子都沒有膽汁而又很長壽,那你就可以提出沒有膽汁的動物都很長壽的原則。但是以有角的動物這個例子而言,為什麼它們有角呢?突然間你意識到,所有長角的動物上頜都沒有牙齒。這是個很好的發現,只是你又想到,有些上頜沒有牙齒的動物卻不長角,例如駱駝。最後你知道,所有上頜沒有牙齒的動物都有四個胃。嗯,然後你可以假設,不能將食物咀嚼很爛的動物一定需要四個胃,好幫助它消化食物。可是角又怎麼說呢?你再試著為角想像一個具體的原因,例如,缺少牙齒使得動物的骨質過剩,必須在別的地方顯現。可是這是個充分的解釋嗎?不是,因為駱駝上頜沒有牙齒,有四個胃,卻不長角。所以你必須再想出最後的原因。骨質以角的形態出現的,只有在那些沒有其他防禦方法的動物身上。但是駱駝的後腿十分有力,並不需要有角。所以這個規律可能是

  可是角和這一切事情又扯得上什麼關係呢?我不耐煩地問道,為什麼你會關切有角的動物呢?   我從來沒有關切過它們,但林康的主教對它們很感興趣,研究亞裡斯多德的一項概念。坦白說,我不知道他的結論是不是對的,我也沒有檢查過駱駝的牙齒,以及它有幾個胃。我只是想告訴你,在自然的事實中找尋解釋性的法則,往往是很不容易的。面對一些難以解釋的事實,你必須試著想像許多一般性原則,和你的事實串連起來。然後突如其來的,在意外產生的一個結果,一個特定情況和一個原則中,你認出一條合理的線,似乎比其他的更令人信服。你試著將它運用到所有類似的事例,利用它來預測,發現你的直覺是對的。但在你推到最後的結論時,你才會知道哪項預測是合理的,哪項則必須推翻。這就是我現在所做的。我列出許多不相關的因素,並提出一些假設。我所提出的假設中,有許多都是非常荒謬的,我甚至羞於告訴你。你瞧,在布魯納勒斯這匹馬的事例中,當我看見那些線索時,我猜測過許多補充及矛盾的假設:那可能是一匹逃跑的馬,可能是院長騎著那匹駿馬下了山坡,可能在雪地上留下足跡的是一匹馬,布魯納勒斯,在矮樹叢上留下鬃毛的是另一匹馬,法維勒斯,樹枝說不定是某個人折斷的。我不知道哪個假設是正確的,直到我看見急著找尋馬兒的管理員和僕人,我才曉得惟有布魯納勒斯那個假設是對的。我又對那些僧侶說話,試著證明我是對的。我贏了,但我也有可能輸。其他人之所以認為我很聰明是由於我贏了,可是他們並不知道我也曾在許多事例中出過醜,他們也不知道在我獲勝之前的幾秒鐘,我自己也不確知是否會輸。現在,我對修道院的事件已有許多假設了,但並沒有明顯的事實可以讓我認定哪一項是最好的。所以,為了避免出醜,現在我還是不要自作聰明。今天我不願再想了,等到明天再說吧。

  那時我才明瞭老師的推理方法,和哲學家先找出原則,再尋求解釋的方法比起來,顯得很奇怪。我只知道,當威廉找不到答案時,他就提出許多假設,每一個都各不相同。我還是困惑不解。   可是我說,你還是沒有得到什麼解答   我隱約有個解答,威廉說,可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個。   因此對於你的問題,你並沒有一個特定的答案了?   阿德索,如果我有的話,我就在巴黎教神學了。   巴黎,他們總是有真正的答案嗎?   沒有。威廉說,可是他們對他們的錯誤十分確定。   我幼稚而魯莽地說:你從來沒出過錯嗎?   經常。他回答,但我的假設不止一個,而是有很多個,所以太多的錯就等於沒有。   我覺得威廉對真相好像一點也不感興趣似的,認為真相只是事物和智力之間的調節而已。相反的,想像有多少可能性是可能的反而能使他自得其樂。

  在那時候,我承認,我對老師感到失望,甚至想著:幸好裁判官來了。我也和貝爾納德.古伊一樣,急於知道真相。   懷著這種有罪的心情,我和威廉一起走進餐廳去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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