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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異靈

異靈 黃易 6960 2023-02-05
  河水逐漸溫熱起來。   河水外的空氣卻逐漸轉為寒冷,河水因應著外在的環境,產生出不同的變化,例如剛才在充斥灼熱紅微子的世界裡,而水清涼冷潤,現在天氣轉寒,竟變得溫熱起來。   剛好平衡了外在的天氣變異。   凌渡宇從禪靜中醒過來,他試著再和獨一的彼建立心靈的聯繫,但祂卻默默地不作反應。   他探頭往樹外看,立時看呆了眼。   兩岸白皚皚一片,整個空間變成冰雪般的世界,昏暗的光線,從宇宙飛船的內部透射下來,無力地照耀著整個空間。   這些冰雪很奇怪,帶著一種奇異的銀光,並不透明。   他由至熱的區域旅遊到至寒的地方。   究竟抵達了血脈盡處沒有?   樹木永無休止地漂浮著。

  天頂的顏色亦在不斷變化,從灰暗的白色變成粉紅色,再轉為燦爛的銀白色時,兩岸再不是皚皚的白雪,而是銀晶晶的巨大堅冰了。   凌渡宇的腦筋冰冷得不想思想,幸而河水的溫度不斷增加,抵消了大部分無情的寒冷。   凌渡宇聽著自己的心臟緩慢地跳動,流水就像命運一樣,帶著不由自主的他進軍往茫無所知的未來。   他的身體一動不動,有若垂死的人,但他的意志仍剛如鐵石,繼續在這異域裡作史無前例的奮鬥、追尋。   永不屈服。   溫熱的水浸著他的背部,露在水外的部分卻是奇寒無比。   一股明悟湧上心頭,他忽然知道了這條奇怪的河以外飛船內的世界,都已死亡,或是像那巨大紅岩洞內的人類,苟延殘喘。   這天地是用那種沈翎擁有一塊的奇怪物質組成,這種物質像地球的泥土,厚德載物,賦予了飛船內這世界所有的生命,但現在這物質已在腐朽,一些在灼熱的紅微子無情的照射下,逐漸轉化成堅硬的紅岩石,使所有植物枯死;一些卻在不斷剝落,化成銀屑,把整個城市埋葬;一些卻變成寒凍之極的堅冰,把這個世界化成冰天雪地。

  只有這條河,這道彼一的血脈,在默默對抗著這把極寒極熱兩個極端共冶於一爐的世界。   但據彼一的暗示,這血脈也在步進死亡。   那將是什麼情景?   在印度的史前時期,一定發生了某一種意外,做成了死丘災難,也令這艘飛船來到這地底裡。   這宇宙飛船內廣闊的天地,像地球上居住著不同的種族,也居住著不同的文明和生物,包括了人在內。   究竟這是為了什麼目的?   假設飛船沒有意外發生,她會載著這多元化的生命和文明到哪裡去?   這空間內不見任何設備或裝置。   這飛船究竟靠什麼動力來作那漫無涯岸的宇宙飛航?   是否設備都安放到看不到的地方?   又或那是人類不能夢想的飛航方式?

  想到這裡   嘩啦!   一陣水響,一條滿口利牙的怪魚從水中跳了起來。   蓬一聲,怪魚爆開,化成片片碎粉。   河水的激盪把樹幹湧得連連打轉,凌渡宇也給帶得打了十多個轉,那種滋味真不好受。   這是怎麼一回事?   凌渡宇探頭出去,恰好看到電光一閃,一道青白的強光照在河面,立時跳起另一條怪魚,爆炸而亡。   凌渡宇心中一凜,這是超時代的殺人利器,忍不住攀身出去,迅速扭頭向水流向的地方望了一眼,又迅速縮了回來。   他已看到了即將來臨的命運。   一座巨大佈滿圓孔的半圓形物體,像翻轉的碗一樣倒放在河面上,河水從它底部的中央穿流過去,死亡之光不斷從它的小圓孔射出來,擊殺想從河水通過它下面的任何生命。

  假設它安裝有偵察生命的超級裝置,他凌渡宇便休想有命渡過它下面的流道。   這可惡的物體截斷了通往獨一的彼的通道。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迅速進入禪靜的冥想層次,這次他集中精神,把所有的意志和思感,包括每個毛孔,都往內裡收藏,不讓有一點漏往外方。   假設真有能偵察生命的裝置,憑借的極其可能就是生命發出的能量和熱力,所以凌渡宇現在就利用本身的獨特才能,把生命的力量凝聚起來,以避對方的耳目,逃過死光殺身的大禍。   樹木緩緩漂前。   水流聲忽地加重,隆隆響叫。   凌渡宇心中歡呼,他已避過難關,進入了物體的底部處,再過片刻,就會穿流過去。   歡喜未過,驀地騰空而起,升離了水面。

  凌渡宇嚇了一跳,難道給發現了?   他向外望去。   圓形物體橫跨二十多米河面的龐大底部下,佈滿了長達十米的機械手,把河面的植物鉗了起來,放進底部正中的一個十多米寬的孔洞內。   整個物體都是由銀白不知名礦體造成,銀光流轉,照明著四周。   念頭還未完,轟一聲,凌渡宇連人帶樹,給提起他的機械手拋進了圓形物體的腹內。   樹木和內中的凌渡宇沒有停下來,給掉到銀白色的運送帶上,把他們帶動著。   凌渡宇正不知如何是好,耳中剛好捕捉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從前面的植物傳來。   凌渡宇立時從樹幹中竄了出來,一個翻身,從輸送帶跳下到光滑的銀白地面上。   他與之相依為命的大樹,繼續前進,到了一個方孔時,一道齒輪壓了下來,把它壓個粉碎。

  碎片進入方孔後,立時化成青白的銀光,產生出溫熱的能量,把內裡保持溫暖。   凌渡宇打量身處的空間,數千尺見方,左邊正中處有一條通道,不知通往哪裡,心中暗暗叫苦,沒有了樹木的屏障,教他怎樣繼續旅程,去與獨一的彼會合。   況且只要他一跳往水裡,怕立時給那些機械手活活抓死。   他走過通道,立時愕然,這是一個更龐大的空間,足有上千方米,呈長形,高度達二十多米,是個大堂。   大堂的兩旁放滿各式各樣的機械物,用與半圓形物體的同一物質造成,不過看來所有機械都向殘破和朽壞的方向發展。   他們並非整齊地排列,而是東歪西倒,殘件散佈地上。   大堂的右方有一道門戶,門戶高十尺寬六尺,若照這比例,居於此的生物體積一定相當龐大。

  門忽漸向上升起,沉重的腳步和喘息聲從門內傳來,一股異味瀰漫在整個空間內。   凌渡宇一生從未試過這樣緊張,尤其是現在赤身裸體,更不宜以這個野獸面貌去會見外人。   他一下子縮回剛才的走廊內,待要退回把樹木轉化為熱能的地方時,發現了廊道旁有個一方米大小的方孔,熱氣從內裡透出來。   凌渡宇估計這應是熱能流通的氣口,照理應該可以到達建築物內每一個空間,心中一動,爬了進去。   他在通氣道摸索前行,建成這建築物的物質非常奇怪,放射出一種銀光,把附近照個通明。   每逢有出口的地方,他總爬過去一看,不過見到的一是空無一物的房間,一是堆滿奇形怪狀機械的處所,像個廢物堆,不是心中要找尋的地方。

  最後凌渡宇爬上一道斜上的氣道,氣道盡處是個出口。   凌渡宇探頭一看,幾乎興奮得跳了起來,急忙退了出去,眼前是一塊十米寬、八米高的儀器板,難以形容的光色不斷閃動,板上有一束束幼小的線,樹藤般在板上遊走。   凌渡宇終於來到控制整個操作的神經中樞。   凌渡宇撲上前去,拼命扯斷板上的幼線,彩色繽紛的電光隨著斷線冒了出來,原先儀器板上流動的美麗色光不斷減少。   蓬!   整塊儀器板冒起了強光,大力把凌渡宇拋開,背脊撞在牆壁上,肉體雖然疼痛,心中卻是喜歡無限,因為他知道,終於破壞了這遠比人類進步的操作系統。   異味湧進鼻內,接著是野狼般的喘息聲和腳步聲。   凌渡宇跳了起來,縮回通氣道內,拼命向前爬,爬

  他從最初入口處爬出來,全力往底部的出口奔去。   喘息聲和腳步聲從身後追來。   出口在望。   凌渡宇狂奔到出口處,想也不想,一跳而起,直插往十多米下奔流的河水裡,圓形物體底部的百多支機械手全部軟垂下來,停止了操作。   凌渡宇在溫熱的河水中暢泳,很快便把圓形物體拋在背後。   他死命往前游,他感到愈來愈接近獨一的彼,時間失去了意義,他用盡全力在河水中前進,沒有任何其他生物,只有他。   忽然間,河水沒有了。   他已到了血脈的儘頭,獨一的彼棲息的空間。   他發覺自己來到廣闊無邊的草原上,抬頭上望時,天空灑下銀白和青白的奇異光芒,皎潔的月亮高掛天上,明亮有如黃昏的夕照。

  難道我已重回地面?   低頭望地,腳下嫩綠的小草,像柔軟的地毯延伸無盡。   眼前忽地爆閃著奇異迷人的色彩,色彩逐漸凝聚,最後現出了穿著雪白長袍的蘭特納聖者。   凌渡宇一陣激動,向聖者跑過去,一下子穿過了聖者的身體。   凌渡宇愕然回首,聖者沒有實質的影像,在身後栩栩如生,但他卻清楚知道聖者的肉身已死了,現在只是能量的凝聚,造成一個虛假的幻象。   即使是幻象,在這裡見到聖者,便像見到故鄉來的親人那樣令人激動。   月亮孤懸在深黑的夜空中,又圓又遠。   凌渡宇道:這是什麼地方?彼一在哪裡?這是什麼一回事?到最後那個問話,他是聲嘶力竭地叫出來,胸口不斷強烈地起伏。   蘭特納聖者微笑道:你眼前看到的是彼一從祂記憶細胞釋放出來的記憶影像,那是三千多年前的一個晚上,地點是印度河旁的摩亨佐達羅城,那天晚上,彼一正要啟程離開地球時,最致命的事發生在祂的身上。   凌渡宇呆了起來,細細地察看眼前的原野、起伏的丘陵和天上的穹蒼,但他知道這只是一種幻象,彼一讓他看到的幻象,一種三度空間的立體電影,彼一既然有這種驚人的神力,還有什麼可予祂致命的打擊?   蘭特納聖者道:要說明那次意外,不得不從彼一說起,祂是宇宙內最偉大的生命之一,這不單是說祂偉大無可匹敵的力量,尤其是指祂自我犧牲的感人心胸。   凌渡宇呆道:自我犧牲?   蘭特納聖者道:彼一在這宇宙已存在了以億計的悠久年月,在這段人類不能想像的歲月裡,祂不斷沉思和搜探,終於感知道在這宇宙的至深處,存在著一個地方,那將是所有這宇宙內生物進化的最極盡處,只有在那裡,生命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凌渡宇只覺腦中一片空白,人類實在太渺小了,這類事情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思域,欲想無從。   蘭特納聖者道:於是彼一決定動程前往那還未有任何生物曾到達的地方去,祂同時也作出了另一個決定,一個令祂致命的決定。   祂覺得自己不能獨享其成,於是決心在這個無岸無涯的宇宙裡,找尋其他有靈智的生物,讓他們在祂的保護下,一同前往該神聖的處所   凌渡宇喃喃道:那究竟是什麼處所?   彼一這個做法,便像為躲避洪水的諾亞,建成了巨大的方舟,把世上的動物各選一對,便能共乘一舟,避過危難。   當然,彼一是要赴某一地方,使所有生命同時得到真正的自由,那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蘭特納聖者道:我也曾向彼一問過同樣的問題,祂說那不是人類可以明白的事,若強要加一個名稱,便說那地方叫作彼岸吧!   凌渡宇感到雙腿一陣軟弱,他忽漸有點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佛教所提倡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正是述說著只有在彼岸處,才能有真正的解脫和自由,可是佛教說的卻是一種精神境界,而非一種實質的地方。   蘭特納聖者看穿了他的思想,微笑道:彼岸並非某一處地方,而是要彼一以巨大無匹的神力,打破時空的限制,貫穿無數宇宙才能到達的一個境地和存在層次。   於是彼一化身作一艘廣大無匹的宇宙飛船,以祂的肉身,作為飛船的外殼,以祂的血脈作為河流,把揀選到的生命,收進祂的身體內,以祂強大的異力,製造出每種生命都能安居的環境,在宇宙中作那無有盡極的飛行。祂的血脈,在長期食用下,可使其他生命進入永生不死的境界,以應付長時期的跨宇宙時空飛行。   凌渡宇目瞪口呆,他終於明白了。   他正在彼一的身體內。   由升降機掉進來後,他一直在彼一的身體內掙扎求存,直到來到這裡,這是彼一仍能控制的身體部份。   那天祂說你現在在我身體內遙不可及的地方、你現在是在我的血脈內流動、血液盡處便是我還能保持未死的地方。   他豁然而悟,同時暗恨自己的愚蠢。   不過這也難怪他,人類太習慣自己的經驗,在他們的世界裡,所有交通工具都是製造出來的,那能想到宇宙間居然有這種靈異的生命,把自身化作能飛航的宇宙飛船,而且是這樣的龐然巨物。   所以那條大河就是祂的血液,銀光閃閃的物質就是祂的肉體。   可是血液內滿佈邪惡的生物,肉體亦朽爛腐敗。   蘭特納聖者續道:經過了千百光年的旅程,祂的身體內聚居了數百種不同的生物。最後祂來到了地球,準備把人類容納後,便開始向彼岸進發,祂停到摩亨佐達羅城旁的廣大原野上,通過精神的呼喚,引來了百多名特別靈智的人類,讓他們進入祂身體內,就像那天從鑽井掉下來,祂把自己的身體旋開一個洞,讓升降機掉進來一樣,分別只是那時人類進入祂身體後,看到的是天堂,我們現在看到的,卻是地獄。   當彼一化成的飛船起飛時,聚居祂身體內其中最進步的幾種生物,發生了最激烈的戰爭,那是比人類核戰還要厲害千百倍的戰鬥,運用了反物質的驚人武器,即管以彼一的力量還是受不了,祂部分肉身,灑落在大地,部分的血液流進了恆河,做成恆河河水能療治人的奇異力量。可是彼一還是想力挽狂瀾,祂利用祂的奇異力量把土地破開,又再縫合,毫無痕跡地潛進了地底的深處,希望那些戰爭中的生物能認識到武力只是一同走上滅亡之途的愚蠢,停止下來,讓祂能把自己復原過來,繼續最後一段的旅程。   凌渡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彼一失敗了,戰爭還是繼續下去,那可能也是地震的原因。   外星生物的奇異武器,把彼一的身體徹底破壞,生物逐漸死亡,一個一個的城市被廢棄,一些生物更退化為在水裡擇物而噬的生物,理性全無。   即使守衛著通往此處那半圓型建築內,大部分機器都荒棄毀壞,那未能有一面之緣的生物,亦在腐爛死亡。   這可能也是人類的寫照,我們不斷破壞自己的自然環境,異日也可能是同歸於盡的局面。   凌渡宇道:你是怎樣發現到彼一的存在?   蘭特納聖者道:不止是我,自從三千多年前彼一潛進地底裡,便不斷有具有靈智的人探觸到祂的存在,當人進入一種高於日常的精神層次時,會感應到祂的精神頻率,感到祂遠高於人類的廣闊意識,於是,我們稱這意識存在為彼一。這解釋了印度為何會有如此超然的宗教哲學,通過祂,我們也知道了彼岸的存在,那是所有生命獲得真正自由的地方,只是沒有人知道彼一在哪裡。   凌渡宇道:除了你吧!   聖者微笑道:我從十五年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和祂建立起了心靈傳感。知道了一切的情況,也知道祂要走了,肉身的死亡,使祂不得不放棄它偉大的構想,孤身以純能量的精神形式,往彼岸進發。   凌渡宇駭然道:那祂身體內的生物呢?還有很多人呀!   聖者嘆了一口氣,道:他們將會同時死亡,整艘飛船將會發生分子轉化,所有生命會立時毀滅,變成一種類似岩石的物質,一點痕跡也不會留下來。   凌渡宇呻吟一聲,道:那我們怎麼辦?   聖者道:彼一將會把我帶往彼岸,就像他最初的構想,不過那是一種純粹精神能量的旅航。   凌渡宇困惑地道:那你是否死了?   聖者道:以人類的角度來說,我的確是死了,多年的修行使我死後靈能凝聚而不散,藉著附在你這麼一個強大心靈力量的人身上,一齊抵達彼一,當升降機掉下時,彼一透支了祂的力量,使它身體一個早不能控制的死去部份,開了一個小孔讓你掉進船腹內,靈能聚而不散的時間極短,所以我當時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進入洞穴內其中一個人的神經內,搶救了你進洞,之後我便進入祂的血脈,來到這裡。   凌渡宇道:我是否也會隨著彼一的肉身一齊死去?   聖者道:幸好你能在那發生之前,來到這裡。當彼一拋棄肉身的剎那時,會釋放出龐大的能量,可以同時把你送回地面。   凌渡宇呆道:那其他的生命呢?   聖者道:彼一是宇宙間最仁愛的生物,但是現在祂的能力只能局限於這少許的空間內,其他的地方,祂是有心無力了。不過在祂來說,沒有生命是會被毀去的。   凌渡宇還想再說,天地旋轉起來,色光變滅。   下一刻他發覺浸在水裡,感到非常氣悶,連忙向水面升去。   嘩啦!   升出了水面,他看到普照的陽光,看到岸上的人車、碼頭,看到印度人在沐浴。   彼一把他送到在瓦拉納西的一段聖河裡去。   以赤身裸體的他來說,沒有更適合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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