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絲蘭不施脂粉,穿著輕便的T恤牛仔褲,戴上遮陽鏡,走進新德里的一座百貨場內。
她敢擔保沒有人可以認她出來。
叫賣的聲音、討價還價的聲音,鬧成一片。
她漫無目的地繞了幾個圈,來到東面的入口,這是凌渡宇和她約定的地方。
苦候了足足有二十分鐘,一個印度大漢迎面走上來道:大明星!給我的女兒簽個名好嗎?
雲絲蘭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拍著胸口道:差點嚇壞了我,想不到你的印度話說得那樣好,難怪王子的手下眼睜睜地看著你逃走。
凌渡宇道:來!到貨車去。
雲絲蘭訝道:貨車?已給凌渡宇一把拖得往前走,直出商場。
在街上走了十多分鐘,來到一輛貨車前,兩人坐上車頭,貨車開出。
貨車在城市內穿插,這是市中心的區域,沿途看到大大小小的草地和廣場,街道寬闊,擠滿了行人。
凌渡宇往市西北的商業區駛去。
不一會抵達著名的康諾特圓市場,由兩層白色樓房,組成一個大圓盤形的結構,樓房兩面都是各類型的商店,圓盤內圈直徑達六百米,一座別致的花園位於中央,碧草清池,繁花茂樹。
商店門外都有廊柱,相互連接成一條圓形走廊,是避開印度的炎陽和無常的季侯雨一個理想的去處。
大街上人流如雲,汽車如織。
凌渡宇把貨車停在街角,拉上遮蔽車窗的布簾,轉過身來,剛好迎上雲絲蘭期待的眼光。
不施脂粉的雲絲蘭,另有一番清麗的美態,凌渡宇忍不住俯身過去,輕輕一吻,當作見面禮。
雲絲蘭笑臉如花,輕輕道:你約我出來,不會只是為了這個吧?
凌渡宇瀟灑地聳聳肩胛,道:只是為這個,也無不可,但妳也不會只是為了這個,而出來見我吧?
雲絲蘭俯身過來,擁著凌渡宇深深一吻,喘著氣道:我們找個地方,好不好?
凌渡宇嘆口氣道:這是最安全的地方,現在我希望妳把王子所有的事告訴我,盡可能地詳盡,特別是他的敵人,知道的都說出來,甚至你認為無關痛癢的事,也可能是關鍵所在。
雲絲蘭坐正身子,想了一會,開始說起來,凌渡宇只在節骨眼上問上兩句。
當雲絲蘭說到王子從事的犯罪活動時,他特別留神,不斷詢問其中的細節。
雲絲蘭說及王子的毒品賣買,道:王子原本決定不沾手任何毒品買賣,怕失去部份政客的支持,因為即使在黑社會裡,毒品也被視為不光彩的惡行,可是毒品的利潤實在太龐大了,錢能驅神使鬼,一個名叫達德的大毒梟乘勢崛起,逐漸控制了北印度的市場,勢力向四方八面膨脹起來,王子見勢不妙,向達德施加壓力,經過了幾次大火拼,達德處於下風,迫得將本地的毒品發行權讓給王子,而他則負責國際線的毒品販運,達德在東南亞收集毒品,賣給王子,再由王子加以提煉後分配往本地的拆家。
凌渡宇插口道:目前兩人的關係怎樣?
雲絲蘭道:外弛內張,達德性情暴戾,兇殘尤過王子,只不過王子的勢力上達政府、下達黎民,蒂固根深,故此達德敢怒不敢言,不過我從王子的手下處,知道達德不斷招兵買馬,等待一舉殲滅王子的機會。當然!王子亦非善男信女
凌渡宇道:妳有沒有方法偵知雙方毒品交易的時間和地點?
雲絲蘭微笑道:你算是問對了人,我一向非常積極留心他毒品的交收買賣。
她的笑容洩出一絲苦澀的味道,使凌渡宇感到要得到這方面的資料,她付出了一定的代價,本錢自是她的色相無疑。
凌渡宇憐惜地道:我要知道近期的最大買賣,愈是大宗愈好。
雲絲蘭指著貨車正對的康諾特圓市場道:明天正午,雙方將會在此有宗大交易。
凌渡宇微笑道:這便夠了!
想了一想,問道:告訴我交易的方法和形式,假如可能的話,我甚至希望知道他們這次交易毒品的類型、包裝毒品的方法。
雲絲蘭道:達德有個很奇怪的習慣,也很迷信,喜歡把毒品藏在吠陀經內,認為這會給他帶來幸運,這是王子告訴我的。
凌渡宇沉思道:若要掩人耳目,應該是市面流行的版本,希望這次吠陀經也會帶來幸運,不是帶給他,而是帶來給我!
次日。
上午十一時四十四分。
康諾特圓市場是新德里市西北區的中心,九條馬路從圓市場伸向四面八方,路旁高樓直插雲天,銀行、百貨公司、書店、大企業林立路旁。
兩輛外貌毫不起眼的日本房車,從西面的大路駛至圓市場。
市場內非常擁擠,本土人外,不少是慕名而來的遊客。
達德與王子約定在這裡交易,就是貪此處四通八達,即使有意外發生,逃走也非常容易。
日本房車停了下來,四名大漢從先至的房車走下來,其中一人手上提著個上了鎖的公事包。
四人下車後毫不停留,進入市場內。
每輛車都留下一人看守,負起把風接應的任務。
後一車下來的四名男子,他們和先行的四名男子保持著一段距離,負起護送的責任。
他們並不懼怕警察,警方中有他們的眼線,一舉一動均不能瞞過他們。
這只是例行的安全程序。
一邊行,一邊以無線電話和市場外的兩輛車保持聯絡。
他們奉達德之命,和王子的手下進行交易。
早一陣子國際上風聲很緊,很久沒有這樣大宗的買賣了。
先行的四名男子轉入了圓市場著名的圓形廊道。
行人如鯽,氣氛熱鬧。
廊道旁的商店貨物齊全,顧客盈門。
一切看來毫無異樣。
先行的四名男子,把提著公事包的男子護在中間,以穩定的步伐,沿著圓廊步行。
正在這時,人影一閃。
大漢們都是一流好手,立時驚覺,不過比起來人的速度,他們已慢了一步。
那人由廊道內圍撲出來,一下子切入四人之間。
閃電般來到提著公事包大漢的左側。
提著公事包的大漢待要探手入上衣內,下陰已被膝蓋撞擊中,腰還未彎下,兩眼給對方以叉開的手指插中,整個人仰跌的同時,手中一輕,公事包給劈手搶去。
後面的大漢大驚撲前,那人把搶過來的公事包迎頭向他揮去,大漢舉手一擋,眼角處一陣劇痛,似乎給堅硬的鐵器猛撞,立時失去平衡,向前倒撲,直至跌在地上,還不知給人用什麼東西襲擊。
這時前面先行的兩名大漢回身撲來,偷襲者不退反進,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箭矢般在兩人的空隙間突圍,一下子衝進人堆裡,兩名大漢這時才看到對方是個身穿印度袍服的大漢,腳上踏著安裝了滑輪的雪屐,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左穿右插,滑行遠去。
兩人狂叫一聲,發力追去。
後面的大漢發覺有異,亦死命追來。
氣氛一時緊張到極點。
公事包內是價值達千萬美元的高純度海洛英,絕對不能容人搶去。
偷襲者以高速向東方的出口滑去。
追趕的大漢們不愧好手,雖異變突起,眼看追之不及,臨危不亂,連忙以手上的無線電話通知在市場外把風的兩輛車。
驚叫聲此起彼落,追逐在群眾中產生極度的慌亂,紛紛避進商店裡,整截圓廊亂成一團。
偷襲者身形消失在東面的出口處。
大漢們狂奔至出口時,齊齊舒了一口氣,停下步來。
他們的兩輛車,打橫攔在出口處。
失去的公事包,提在他們一方的另一個大漢手內。
奔來的大漢道:人呢?
提著公事包的大漢道:他奔到出口時,我們剛剛趕到,我和阿均撲了上去,他大驚之餘,拋下公事包,在人群中逃走了,阿均追了上去。真氣人,若非這麼多行人,看我一槍把他了結。
另一名大漢拿過公事包,看了看完好無恙的鎖,道:小心點,還是查看一下。
有人取出鎖匙,把公事包打開了一條縫,旋又合上,點頭道:沒有問題!
上好了鎖,道:快!交易的時間到了。幸好王子的人還未到。
王子的面色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公事包在他的辦公桌面打了開來,挖空了的吠陀經全給打了開來,檯上放滿了以膠袋密封的白色粉末。
一張條子放在桌面,以梵文寫著:王子:你的死期到了。
王子大發雷霆,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全是飯桶,一千萬美元換回來不值三元的鈣粉,真蠢才!
雲絲蘭走到他背後,安慰地為他按摩肩膊的肌肉,王子繃緊的面容才鬆了一點。
他的面前站了戰戰兢兢的十多名手下,其中負責毒品生意的科加那道:這幾年來我們都是這樣交易,誰知達德會忽然弄鬼?
王子陰陰道:為了錢,這些年來,有哪一天他不想取我而代之!
另一個手下彌日星同意道:上星期警方緝獲的一批軍火,據說就是達德訂購的,可知他是處心積慮要造反的了。
王子的眼光望向一個五十多歲、戴著金絲眼鏡、身材瘦削、有點像大學教授的男子倫貝道:你有什麼看法?
倫貝是王子的軍師和智囊,對他有很大的影響力,聞言不慍不火地分析道:照理達德的性格雖然躁暴,卻是非常精明厲害的人,他若要對付我們,一定會以雷霆萬鈞之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打擊和削弱我們的力量,而且第一個目標一定是王子殿下。
眾人一齊點頭。
王子緩緩道:這些麵粉和字條又怎樣解釋?
倫貝胸有成竹地道:這可能是他內部的問題,手下出賣了他也說不定,總之我認為必須把事情弄個清楚。
跟著嘿嘿一笑,道:達德對我們的企業有狼子野心,路人皆見,不過這還不是動手的適當時刻。
王子沉思片刻,抬頭時眼神回復平日的冷靜,道:你說現在應該怎麼做?
倫貝道:我們給達德撥個電話,什麼有關毒品的事也不要說,只說王子殿下要和他會面,假設這事不是由他弄出來的,他一定全無防備,那時可以當面和他解決這件事。
王子道:好!就這麼辦!
向身後的雲絲蘭道:給我撥電話。
大鐵閘向左右兩旁縮入。
兩輛裝滿大漢的美制大房車,當先從王子的華宅駛了出來。
接著是王子銀白色的勞斯萊斯,後面跟著另兩輛大房車,頗有點出巡的味道。
車隊轉入街道的右方,向著總統府的方向駛去。
王子和倫貝兩人坐在勞斯萊斯的後座,神態輕鬆,倫貝的估計沒有錯,電話中的達德語氣如常,立時同意在新德裡大酒店的咖啡室內,恭候王子的大駕。
每次坐在車內時,王子都感到舒適安詳,這並非車內的華麗設備,而是這輛車是特製的保安車,車廂是用三層裝甲車的甲板嵌成,足可抵擋一般武器,甚至榴彈和小型火箭炮的襲擊。
車隊來到一個十字路口的紅燈前,停了下來。
王子心想:異日重建帝國,駕車出巡時,所有這些交通燈都將對我不起作用。想到這裡,不禁悶哼一聲。
就在這一刻,身旁的倫貝全身一震,望向左方。
王子順著他的眼光自然望去,面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一切來得像個噩夢。
一輛大貨車從右線切過馬路,筆直向他的車以高速衝過來,車輪和路面擦得吱吱作響。
貨車在王子眼中不斷擴大,他的腦海空白一片。
反應最快的是王子的保鏢兼司機,一看情勢不對,條件反射地一腳踏上油門,將輪盤拚命扭向左方,車子一彈一跳,向左方的行人道鏟上去。
貨車剛好衝到,一下子猛撞在車尾,把王子的勞斯萊斯撞得整輛打著轉向外飛去。
這救了王子一命。
貨車隆一聲爆炸起來,爆出一天火焰,貨車衝勢不止,它撞上王子車尾時已失去平衡,這時一個翻側,壓在緊跟王子車後的大房車頂,又再是一連串爆炸,烈焰衝上半天高。
大房車和貨車一齊燃燒起來。
四扇車門推開,車內的大漢滾了出來,有兩人身上著了火,在地上不斷滾動,希望將火壓熄。
車隊頭尾的人紛紛跳下車,有人拿起滅火筒,向燃燒著的貨車和房車噴射。
轟!
貨車再發生一下激爆,救火的大漢在火屑四射下,被氣流帶得跌了開去,一時間再沒有人敢靠近焚燒著的貨車了。
王子被手下從勞斯萊斯拖出來時,面額淌著兩行鮮血,雖是輕傷,形相卻非常猙獰可怖。
王子咬牙切齒道:幹這事的人呢?
手下大將科加那道:貨車衝上來前,我們看到有人從司機位跳了下來,從對街逃走了。
王子面上肌肉跳動,狠聲道:達德!我要把你斬成一千塊,少了一塊我就不是王子。
四周的手下不寒而慄,他們從未見到王子這樣狂怒。
達德坐在咖啡室內,悠閒地喝著咖啡。
坐在他右方的得力手下馬勒夫道:不知今次王子約老總你見面,是為了什麼事,難道我們秘密囤積軍火的事,讓他知道了?
達德身形略見肥矮,卻非常精壯,年紀在四十來歲間,動作靈活,一對眼低開似閉,教人不知他心裡轉著什麼念頭。
達德哂道:知道又怎樣,我一天未動手,他也拿不著整我的把柄,不過無論如何,仍是小心點好,你佈置好了沒有?
馬勒夫道:我動員了六十多位最精銳的好手,即使不能取勝,逃起來應該是綽有餘裕。
達德道:其實我們太小心了,王子極愛惜名聲,無恥之事雖然暗裡做盡,表面還是個大殷商和慈善家。若他敢公然行兇,一定嚇退貪官政客對他的支持,這也是他的弱點。
馬勒夫剛要應是,異變已起。
卡擦!
一聲輕響,從通往廁所和後門處的出口傳來。
達德慘叫一聲,連人帶椅向後仰跌,馬勒夫一跳躍起,一把攬著達德向檯下滾去。
附近幾桌的手下敏捷地彈起來,槍全上了手。
那人沒有開第二槍的機會,他極其機靈,身子一縮退往餐廳的後門,恰好避過暴雨般打來的槍彈。
接近後門的一名達德手下,是首先追到後門的人,他們聽到樓梯響起急劇的腳步聲,向下而去。
達德的手下猛力狂追,驀地一聲爆響,一陣煙霧剎那間籠罩了整個樓梯間,黑霧不但使人目不能視,還含有強烈催淚作用,一時嗆咳大作,追捕瓦解冰消。
馬勒夫將達德扶往一角,檢視他的傷勢,一邊道:老總!不要緊,只是擦傷了肩臂吧,不會有大礙的。
達德喘氣道:不管如何,這筆債一定要和王子算個清楚明白。
新德里的兩個犯罪集團,終於拉開了戰幕,以鮮血和暴力去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