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從薩克拉曼多去雷諾要經過峰巒起伏的內華達山脈的頂上,下去通過隘口,繞過湖泊。這一段路可以說是公路的肓腸瓶頸,也是開車人的夢魘。但是坐飛機過去,三十分鐘就到了。
我從貝格斐乘飛機到薩克拉曼多,又從薩克拉曼多乘空中巴士到雷諾。拿回了公司車,吃了點東西,打電話給貝格斐的胡海威。
我是賴唐諾。我說,蓋亞莫案子有什麼進展?
蓋亞莫有了個律師。
吉高溫?
是的。
吉高溫怎麼說?
什麼也不說。
他的當事人說什麼?
什麼也不說。
艾堂木如何?
你給我出難題了。你看,蓋亞莫死不開口,我們知道原因。他只要開口,他自己無法自圓其說。但是,有這麼一天,他非開口不行。他律師會把所有證據都一個個看過,研究過。最後沒有理由可辯的時候,說不定他會說是女的搭車客想把他們兩個男的都殺掉。
你怎麼知道不是?我問。
胡海威說:我們不知道。但是我們知道有人在雷諾把柏馬鍇的一張旅行支票兌了現,兌現的是個男人。
好吧。我說,我們是在談艾堂木。
但是艾堂木,他沒有理由死不開口。他並沒有混進謀殺案去至少不應該混進去。我們想他沒有混進去,也不想把他混進去。
你能確定嗎。我問。
胡海威說:我們雖說不能百分之百。但也差不多。你看,艾堂木的壞事,我們都已知道,他何必死不開口呢?他是保釋期中脫逃,用假名在工作,內華達決心把他引渡回去。但是他就不肯合作說話。我想不通。
什麼事都不肯講嗎?我問。
他說:就是不講話。他也不要求律師,他只是說無可奉告。
金髮女侍呢,找到了嗎?
會找到的。他說,逃不了的,西部四個州,全面通緝令。我們已經請各州警察查看每一個餐廳新雇的女侍者。
我說:也許她決定改行了。也許她現在只做旅社女工了。
別以為我們沒想到這一招。各種可能都計算過了。我們會找到她的,只是遲早而已。
她是怎麼離開的,這一點你們知道了嗎?
我們一點也查不出來。她告訴老伯,這是真空時間,不會再有客人來的,叫老伯招呼一下,就這樣走了。
之後呢?
沒有之後啦,她就不見了。
她這樣的女人要搭個便車易如反掌。
沒錯,是可以搭便車,但總要露面的呀!
她的名字如何,查過沒有,駕照?身分證明?
胡海威說:雖然,這樣的名字我們根本不屑浪費時間來查,她是個換個工作就換個名字的爛貨,但是,我們還是查了。我們查喬愛娣。非但查喬愛娣,而且查所有以愛娣為名字並合乎她年齡身高的人。你知道,女侍都很奇怪,他們換姓不換名,換了幾十次姓,但名字總是老名字。
是有這種事。我同意。
無巧不巧,我們找到你在雷諾的尾巴了,唐諾。
怎麼回事?
好像你在雷諾查訪過柏馬鍇的旅行支累。
是的,是我。
胡海威說,我們傷了很久腦筋。後來查對了體型,發現極可能是你。
當然,我一直在追柏馬鍇的下落,我告訴過你。
但是你沒有告訴我們凶手曾經兌換過一張支票。
我說:那個時候,我認為是柏馬鍇自己換的支票。
胡海威說:好吧!唐諾。不要把你自己混在裡面搞不清。這邊目前沒有新發現。喔,看報了嗎?《論壇報》不錯,挖到了不少東西。對蓋亞莫身分有個大突破。好像他到三十五歲的時候,假如沒判定有重罪的話,可以得到一大筆錢。是遺產。
什麼時候會到三十五歲呢?
不到兩個禮拜了。
他能熬得過這兩個禮拜不被判刑嗎?
胡海威大笑道,你想我們會讓他得逞嗎?有十幾個慈善機關,每個單位三萬塊錢。都希望他在三十五歲前可以定罪。假如你是地方檢察官,你面對這種情況會如何辦?
我說:我可能速戰速決,起訴,審判,定罪,然後要各單位貢獻出下一屆的競選基金。
胡海威說:你會連任的。反正,即便這傢伙不判死刑,他在牢裡也用不著鈔票了。
那不一定,我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可以是可以。但是大家會對他特別注意。他人在裡面,而鈔票在外面。
好吧。我告訴他,我們反正會再見面,見面再聊。
我把電話掛上,走出來坐在公司車裡,仔細地想。
金髮的女侍。走在警察之前並不久。警察把這件事當成大事在做,全面在追緝,但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像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我們一開始就弄錯了方向。因為我們是從羅密里下來的,每個人都以為這女人會向更下山方向,經卡文鎮
最聰明的,為什麼不可以回頭直向貝格斐呢?
我敢打賭,盡管全面通緝令發得十萬火急,貝格裴的警察,對貝格斐市區內,可能一件事也沒有做但還是不對。貝格斐全市各報紙一定都有報導了。
我又開始想,假如我是這個金髮的女侍,我怎麼辦?想來想去總認為搭便車往貝格斐方向,要比往卡文鎮方向好得多到了貝格斐,然後又如何?
我有好幾條路可以開始推理。也許她本來就認識艾堂木。她知道他很清楚。清楚到艾堂木為了保護她,寧願得罪警方,在警察局一句話也不講。
為什麼?
那是因為艾堂定木必須保護他自己。或者她是他的什麼特別親人?
假如,她是他的什麼特別親人。
我專注在這一點加以猛想。
艾堂木曾在卡遜市的州立監獄服過刑。假如這金髮女侍是他的什麼人,她會在他近處。
有錢,沒錢,都以雷諾為最佳住處,有錢方便多多,無錢的話,這裡就業機會多。
死馬當活馬醫。我來到聯合航空公司。
我是個偵探,我希望見見你們今天早上洛杉磯到薩克拉曼多,又到雷諾班機的空中小姐,想問她有沒有一位蠻突出的小姐在這班機上。
男人搖搖頭,笑著說:恐怕有困難。也許我可以給你安排我們這裡有旅客名單,也許可以幫你忙。
他打開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張名單,翻過來,使有字的一面向著我,交到我面前。
我搖搖頭說:這一點用也沒有。她可能用我突然停話不再說下去,喬愛娣的名字清清楚楚列在名單上。她今天一早從洛杉磯經薩克拉曼多來到雷諾。
他說:空中小姐們不一定會記得每一個人,你真要試試我可以給你安排。
謝謝你。我說,既然你這樣說,我先想想別的辦法。
我走到機場計程車出口,不斷發問,終於找到了早上那一班班機到達時載那金髮女郎離開的計程車一個金髮美女,一個人下機,沒有行李,只有一個皮包。她沒有行李,別人還在等行李時,她已經出來了,可能她是第一個出機場大門的乘客。
我給那個計程車駕駛五塊錢,他給我一個地址。
我開車去那個地址。是一個很好的公寓。我看公寓的名牌,看看有沒有什麼住客名字叫愛娣的。
大大的名字在信箱上:喬愛娣。
為了對照一下,我走向電話亭,看電話簿,有喬愛娣,地址對。電話號也在上面。誰知道?
我想打電話。想想不好,走去她公寓,按門鈴。
鈴聲在裡面響起,我等了一分鐘又按門鈴。
門打開一條縫,門鏈還掛著。
喬愛娣看著我,雙眼圓瞪瞪。
我說:喬小姐,你好。我一定要和你談談。
我沒什麼可以和你談的。她說著。準備關門。
門鏈使我進不去。我伸一隻腳進去使她關不上門。
把腳拿走。她說,要不然,我
要不然你怎麼樣?我問。
拿熨斗來熨爛你腳趾頭。她說。又好像再想一想,加一句,用尖的一頭來燙。
我說:不要這樣。我是來告訴你一點消息。我故意好像想一想,加一句:在警察找來之前。
警察!她說。
當然,還指望什麼別人?
我和警察沒有什麼好說的。
你沒話說,他們可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你想說什麼?
對你絕對有利無害的。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覺得你總是陰魂不散的。她問。
我把我私家偵探證件拿出來,讓她在打開一點點的門縫裡看清楚。私家偵探賴唐諾。女士。我說。
偵探。
私家偵探。
你在幹什麼?
目前是要和你談談。
她說:你可以說是工作努力了。把你腳拿開,門關不起來鏈子就拿不下來。
門關起來了你不會改變主意吧?我問。
聽著,我只要答應別人,我就會辦到的。自己吃虧我也會辦到的。而且有始有終。
好習慣。我說。把腳拿出門縫。
她把門關上,我聽到她把門鏈取下,她把門打開。請進來。她說。
是一個很好的公寓。顯然是連家俱出租的。裡面有很多小跡象,一看就知道她住這裡很久了。
我環顧一下,心裡在盤算。在雷諾,女人到這裡來住六個星期辦離婚。公寓帶家俱出租到處都是。還有汽車旅館,以星期計價的,但價格都比別的城市貴。
在雷諾。我說,維持這樣的住所是很花錢的。
她說:還用你說。請坐,要喝什麼?
我搖搖頭。
說,在警察會來之前,我應該知道什麼?
我說:原則上我不應該告訴你,所以我不要你告訴別人,可以嗎?
可以。只要你對我公平,我也會對你公平的。
艾堂木。我說。
他怎麼樣?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警力給他各種壓力,他就是不肯說一句話。警方上天入地似的在找你。堂木非常穩得住。
只要他穩得住,她說,警察絕不會找到我的。
你想我怎麼會找到你的?我問。
不是堂木告訴你的嗎?
自從上一次警察用測謊儀測知他說不認識你是個謊言之後,我沒有見過他。
她說:喔喔!這樣說來,警察是會來這裡的。
有可能。
那會很糟。她說。
為什麼?為了那件謀殺案?
什麼謀殺案。
你不知道?
她搖搖頭。
我身邊有貝格斐的剪報。我拿出來,讓她慢慢看。
她靠向椅背,把腿一交叉,看起剪報來。她來不及拉一下裙襬以示莊重。她讓我進來,她信任我,當我是朋友,她非常坦然。我看她的腿,她看報紙。
她看完報紙,側向前,交還給我。
她說:變得非常複雜,是嗎?
我說:是的。
我一點也不知道這件事。
逃亡,本身就是犯罪的一個證據。
我又不是為了什麼謀殺案。我我怕他們怪我是違犯保釋規定的共犯。我怕他們硬把幾項違犯風紀等罪名套在我頭上唐諾,我說真話,我不騙人。
我說:到目前為止,我都相信你。不知以後你的表現如何?
她說:堂木不是個壞蛋。他衝動、易動感情以女人立場言來,他是見一個愛一個。我想這是他習性,自己也控制不住,但是他是個男人呀。女人就不同。女人一生只有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一生幸福。
堂木不是個忠於一個女人的男人,他試著要忠心,但是只要女人肯給與顏色,他又不知自己多少斤兩了。
這就是你一直在爭取的?我問。
這是我一直要面對的。
告訴我。
她說:堂木和我訂婚了。我們準備結婚。但他是個好動的人。我結過婚,但是不知怎麼我就和他一起溜跑了。我們以夫婦名義住在一起。之後他喝醉了酒,給自己惹來麻煩。雷諾對他不是好地方。有一晚他贏了三百塊錢。當晚我們真的闊起來。他不斷說什麼以前沒發現有這樣好的賺錢方法。
所以第二天他再去賭,把錢都輸掉了?我問。
她點點頭。他輸掉每一分錢,但是又開了一張空頭支票。這是他犯的最大錯誤。這個城是賭場控制的,而賭場最恨空頭支票。
所以堂木就入獄了,但是你怎麼辦呢?
在這裡混,等待他出獄。
你怎麼維持生活呢?
她想說什麼,改變主意,看著我說:堂木不知道。我自己有錢。
有多少錢。
相當多。我不要堂木知道。堂木這個人很怪,假如他知道女人有錢要供應他的話,他會忍受不,跑掉的。
堂木不要我去做女侍。我友善,好交朋友,而且男人喜歡我身材。漂亮的女人做侍者,人家都是另眼看待的。
說下去。我說。
所以,她說,我跟他在一起,就得滿足他大男人主義,由他養活我。堂木是個很好的汽車機械師。他好好幹可以活得很好。要是他肯安定下來,他也會是個好丈夫。但是他野性未脫,他好動反正就如此。他去卡遜市坐牢,我就等。後來他表現良好被保釋出來。
保釋的條件之一是他不能離開本州。但是內華達州有合法的賭場,合法的賭場和堂木絕對不可並存。他知道,我也知道。
保釋另一個條件是不可以到出賣烈酒的地方去。堂木有困難。保釋出來第一天就喝了酒在骰子桌上贏了八十五塊錢。
他回家告訴我。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醒了之後,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我們認為只有一個辦法,跑到加利福尼亞州,找個工作,開始新生活。
你一直叫他堂木?我問。
堂木本來就是他的名字。他本來不姓艾。
姓什麼呢?
戴。
但是你始終保有這個公寓?
我保有這個公寓,但是堂木始終不知道我有這公寓。
為什麼?
我的東西都在這裡。堂木完全不知道這個公寓。他在牢裡的時候以為我在餐廳做侍者。他不必知道這裡,我也不告訴他。
你自己有足夠的錢可以維持這套公寓?
我有足夠的錢維持這公寓。
好吧。我告訴她,現在讓我們談談五號晚上到六號早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實際上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堂木不知我在這裡有這公寓,我和堂木在羅密里租個蹩腳公寓同居。他晚上在車廠值夜工作,他只能找到這個工作。我每天七點半來找他,等他下班,一起去用早餐。然後回蹩腳公寓,他睡覺。我把一切聲音放輕二、三小時,他睡眠就足夠了。有時晚上不太忙,他甚至不需要那麼久。
他是值夜班的。規定九點鐘關門,但十二點鐘才能睡,所以他總是坐著看電視。上床以後會有不少次被人叫醒。多半是買汽油的。很多開車的不願在大城鎮加油,或是白天加油,因為要等,晚上加油通常一路有的是二十四小時作業的加油站。到了羅密里,他們看到只有兩家,而且都關門了,就有點慌,急著敲開一家加油。
講下去。我告訴她。
沒有太多好說的。她說,六號早上,七點一刻,我走進車廠去接堂木他沒想到我早了一點。
你說另外有個女人在裡面?
另外一位女人曾經在裡面。她說。
你怎麼會知道。
好幾種跡象。
能告訴我嗎?
她想了一下,說道:可以說一些。
哪一些?我問。
他沒有來得及洗咖啡杯。她說,其中一隻還有口紅印在杯子邊上。
那裡有個洗臉盆,也供應熱水。堂木通常七點一刻洗臉刮鬍子,如此他可以整潔地和我去用早餐。這一次在刮鬍子的小鏡子上有口紅。
怎麼會?我問。
她在小小的刮鬍子鏡子前化妝。她說,把唇膏弄上去了。
唇膏怎麼會弄上刮鬍子的小鏡子?
你知道女孩子怎樣塗口紅。她把唇膏塗在口上,然後用小拇指把它塗成她要的形態。
說下去。我說。
當然她的小拇指上都是唇膏。她拿起堂木的刮鬍子鏡子照照看自己是不是滿意,於是小拇指上的唇膏就印到鏡子背面去了。
很有意思。我說,鏡子現在在哪裡?
我保留著。
我想了一下,問道:在哪裡呢?
她站起來,走到房間一側,打開一個抽屜,拿出一隻皮包,從皮包裡拿出一面最便宜的鏡子交給我塑膠邊,圓形,一面是普通鏡子,另一面是個凸鏡,可以放大形像,有個鐵絲架子,可以掛,也可以放桌上。
她用的是放大那一面。愛娣說,你可以在平的那一面見到她小指的指印。
我仔細觀察這面鏡子。不但有一個沾著唇膏的很好的小指指印,而且有一個地方有一個很潔楚的半邊手指螺旋紋,和另外一個不清楚的指印,但是仍可作鑒別之用。
我說:你這裡有透明膠紙嗎?
有。
給我用一下。
她拿給我一卷說:要來幹什麼?
我做給你看。我說。
我割下幾段透明膠紙,把它貼在鏡子上的指紋上面。
這是幹什麼?她問。
把你的名字簽在這上面。我說,把日期也寫上。
她照做了。
這樣可以保護指紋不會被抹模糊了。我說,沒有在皮包裡弄亂已經不錯了。你為什麼把這面鏡子留下來?
她說:堂木不知道我把它留下了。我罵他把女人弄進來陪他,他騙我說沒有,然後他強辯他沒有讓她進來。說他在穿衣服的時候女的在門外等,說女的見他煮好了咖啡要求喝一杯,說他給她一杯在門外喝,喝完了他把咖啡杯拿進來沒有洗。他在說話的時候我看到了鏡子,我不告訴他,只是把鏡子放進皮包。我對他說,他願意說老實話時再來找我,我就走了出去,我告訴他我們倆該散了,當時也的確想分手算了。
然後你怎麼辦?
搭便車到中溪河,走進去吃早餐。任珊珊自己在當女侍。手忙腳亂忙得不可開交。她一個晚上沒有休息,很多釣魚的人在這條路上。老伯不願意又掌廚又接待客人,事實也不可能。
所以怎麼樣?
所以我就來做女侍。我相信消息馬上會傳到堂木那邊,說我在中溪河做女侍,他會來找我的。羅密里距離太近了,他要來找我很容易假如他表示悔改,我會跟他回去。這在我們兩個不是新鮮事。他經常拈花惹草,有的時候我知道,有時不知。通常我會知道女人的直覺。
他常為這種事騙你嗎?
經常的事。
一有這種情況你就離開他?
我以前離開過他。我們吵架,我威脅他要離開他。我們言歸於好。他發誓不再這樣。女人總是弱者。我知道,他也知道。堂木太野,太情緒化。他還未能安定下來,但骨子裡他是個好人賴先生,這傢伙是我死冤家,我拋不掉他。
我站起來說:這是我的卡片。目前你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裡了。你把我來這裡的事忘了,我也忘了見過你。不論發生什麼事,不要離開這裡。不要讓任何事把你嚇得出去亂跑。不論聽到什麼消息,都留在這裡。
會不會好一點,假如我
我告訴她:會壞得多多。逃跑本身是有罪證據之一,這是加州法律。再說,你也不知道他們準備控告你什麼罪。只要你留在這裡,你就根本沒有逃跑。你只是生你男朋友的氣,你離開在工作的餐廳你怎麼來這裡的?搭便車?
她說:我跟了你們上山的。我在你們離開五分鐘後出發。我叫老伯暫時招呼一下,我出門伸大拇指搭上了一輛車。你們進羅密里的時候我正好在你們車後。
你沒在羅密里停車。
我搭上的車一路把我送到貝格斐。在那裡加了油,他又把我送到洛杉磯。
你一路都和他在一起。
她說:我一路都和他在一起。這真是一個嚴酷的考驗。他問三問四地搭訕,我要騙著點他。我告訴他,在洛杉磯有個男朋友在等我,但是我發現他反而對我更有意思。我告訴他,假如讓我在洛杉磯下來,我想辦法擺脫那個男朋友就回到他身邊來陪他他可能現在還在等我。
之後呢?
我乘計程車到機場,搭上聯合航空公司第一班班機,就到了這裡。
我說道:這證明了一句老實話比一千句狡猾的假話有力得多。
你認為如此,賴先生?
我真的認為你已經證明給我看了。
我也認為你是好人。
我說,你自己是個好人。明天早上第一件事你去找一個律師。告訴他你有一件證物要他保存。讓他相信這是件離婚案子。告訴他你尚未決定和他談論案情,但是要他先保存這件證據。給他看這是面鏡子,上面有保存好的唇膏指紋。叫他也在透明膠紙上簽上他名字和日期,簽在你簽的邊上。叫他放在一個信封裡,封起來,放進他的保險櫃去。
之後呢?她問。
我說:之後。回這裡來重過你本來的生括。你確定堂木不知道這個公寓的一切?
她搖搖頭:他從未來過這裡。我從未提起過半個字。
他在牢裡時,你一直有這個公寓?
差不多。
你讓他認為你是在餐廳工作?
她點點頭。
他保釋出來了又如何?
讓他找個工作,替我們找個住處,養我。
什麼樣子的住處。
她說:簡陋的小地方,環境很髒。但那是個家。
你經常偷偷回到這裡讓自己過一、二天清淨的日子嗎?
她說:我從來不偷偷離開他。唐諾,那簡陋的小屋是我真正的家,他是我的男人,我嫁雞隨雞,盡量做個好女人。
我告訴她:你本來就是個好女人。記住我給你的建議,明天早上一定去辦。
她把我送到門口。她先要把手遞給我,突然一下衝動,把臉側過一邊,讓我輕吻她一下,她說:你真好,賴。
你自己也是好人。我告訴她。
我回進自己公司車。開始長途駕車去貝格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