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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肌膚上的火焰圖案

惡魔吹著笛子來 橫溝正史 5921 2023-02-05
  昭和二十二年,戰後的日本還處於嚴重的物資短缺時期,所以即使阿種端來的是粗茶淡飯,大家仍拼命填飽肚子。   警官,現在還有秋子夫人、信乃和新宮先生一家人還沒問呢!我看還是趕緊開始吧!先請秋子夫人,不過,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金田一耕助擦著嘴說。   等等力警官看了一下手錶。   嗯,澤村差不多也該回來了。金田一先生,還沒有問他們之前,我們先到防空洞那邊瞧瞧好嗎?   也好!   說實在的,由於一上午都精神緊張著,金田一耕助感到相當疲憊,正想找個可以舒緩情緒的機會,所以等等力警官一說,他便欣然同意。   於是兩個人就帶著一位刑警往防空洞走去。   防空洞位於院子的角落,被茂密的樹叢遮住,上面用一塊水泥製的板子遮蓋著。洞裏約有四坪大小,裏面雖然簡陋,但是也有桌椅等傢俱,與其說是防空洞,還不如說是地下室來得更貼切些,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照明設備,顯得黑漆漆的。

  等等力警官站在幽暗的洞裏四處張望。   這麼說,昨晚那個長得像椿英輔的人就是躲在這裏了?   金田一耕助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才突然喃喃自語起來:   原來如此,這裏是最合適的地方,有桌子,又有椅子。   等等力警官馬上問道:   啊?什麼意思?   我說的是打字機的事呀!匿名信上的字和那台機器打出來的字很相似,對不對?   嗯,差不多,但是要做進一步比較才知道。   假設那封匿名信就是用那台打字機打出來的話,會是誰打的呢?打字機放在美彌子的房間裏,她的房間是日式的,要進去並不難。但若要偷偷待在房間裏打密告信,可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就算躲過美彌子小姐,那麼響亮的聲音也不可能沒有人聽到吧!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裏,意味深長地看了等等力警官一眼,又繼續說:   你也知道,那台打字機發出來的聲音就像機關槍一般,尤其是要打這種不可告人的信件,更不可能在家裏打!因此,那個人可能把打字機搬到一個平常沒有人去的地方,很快地打好,然後才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去你不覺得這個防空洞是一個相當理想的地方嗎?更重要的是,連桌椅都有。   等等力警官往各處看了看,說:   可是這裏這麼暗,根本看不清楚鍵盤上的字呀!   警官,鍵盤上的字母都是固定的,而且美彌子小姐剛才不是說,菊江閉著眼睛都能打字嗎?   警官聞言,突然眼睛一亮。   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菊江那個女人   不,現在還不能這麼說。我的意思是,打字這門技術只要熟練的話,就算在多暗的地方,閉著眼睛還是能打。好吧!我們也該出去了。

  由於防空洞的兩端都有出口,所以他們兩人便從另一邊爬出去。   金田一耕助一走出防空洞,突然覺得陽光分外刺眼。   喔!對了,警官。   金田一耕助先看看四周,然後刻意壓低聲音說:   我想要麻煩你的手下幫我找一件東西。   找什麼?   就是那個和雷神不應分離開的風神。   等等力警官有點驚異地看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沒有搞錯吧?風神不是去年夏天就已經被偷走了嗎?   不,警官,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小偷丟下雷神,光拿走風神呢?這兩樣東西應該是形影不離、缺一不可的呀!既然不要雷神,拿走風神也沒用。反正我始終覺得說不定風神還在這個家裏。   等等力警官一言不發地凝視著金田一耕助的臉,半晌之後聳聳肩回答:

  好吧!我們盡力而為。   那就拜託了。但是千萬別讓這裏的人知道。   從防空洞到客廳的途中,有一間玻璃溫室。這間溫室大部分都建在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並不高,不過看起來倒是滿大的。   溫室大概有一個房間寬,長度則有四五個房間長,是一座長方形的建築物。如果透過玻璃往裏面看,就可以看到一個略高於地面一點的架子,架子上還排著一列列的小花盆,就連天花板上也倒吊著一排紅色的小花盆。   此刻,花盆的前面正有一個穿著工作服的人影在晃動。   那個人影一看到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立刻跑了過來,恭敬地低下頭開門。   有什麼事嗎?   原來是三島東太郎,他看來好像是在整理花草的樣子,手裏還拿著一把長柄剪刀。

  金田一耕助把身子略偏了偏,從三島東太郎的肩後窺探裏面的情形。一股刺鼻、甚至讓人聞後有點頭痛的怪味道隨即撲面而來。   喔,那是蘭花和一些高山植物,這盆則是食蟲蘭,都是非常珍貴的品種喲!要不要參觀一下呢?   不了,我們今天還有別的事,下次吧!府上是哪位這麼喜歡花?   原本老爺很喜歡,現在則是一彥少爺在接手照顧,我有空的時候也會來幫幫忙。您看,食蟲蘭現在正在吃蜘蛛,所以才會發出一些不太好聞的味道。   金田一耕助看了三島東太郎一眼,又說:   對了,東太郎,我們想問你一些事。   喔!好的,請等一下。   三島東太郎用放在入口處的水把手洗了一下,然後馬上往右手戴上手套,慢慢走了上來。

  你們要問什麼事呢?   今年一月的時候,椿子爵不是曾出去旅行嗎?那次旅行回來後不久,聽說他便找你商量賣珠寶的事,是真的嗎?   三島東太郎臉色一沉,嚴肅地回答:   是這件事啊!那時,我也曾經被警政署傳訊過,確實是有這麼回事,不過因為夫人不答應,椿老爺最後還是沒有變賣珠寶。   金田一耕助與等等力警官面面相覷。   這麼說,椿子爵打算要賣夫人的珠寶?   應該是吧!剛開始時,椿老爺也沒說要賣什麼,直到後來決定不賣時,他才說出原因。   三個人開始朝著正屋的方向走去,沉默了一會兒,金田一耕助開口問道:   東太郎,聽說你的父親和椿子爵是學生時代的朋友?   嗯!   這麼說,你是在東京出生的了?

  不,我好像是在中國(日本地名,大約在今天的廣島一帶)南方出生的。   哈哈!你竟然連自己的出生地都不知道。   因為我父親是中學老師,時常被調來調去,所以根本記不清我出生的時候究竟住在哪裏,不過我懂事的時候已經住在岡山了。   原來如此。不過我倒覺得你有京都、大阪一帶的口音呢!你在那裏待過嗎?   我不太清楚,大部分時間我都住在岡山和廣島縣。   那你為什麼會到這個家裏來呢?   這就說來話長了。那時,我從軍隊復員回來之後,母親已經過世了,而父親也早已不在人間,我沒有任何親戚,於是只好到東京來,做黑市買賣的中間人,並時常處理人家要賣出的東西。後來我突然想起父親提起過椿老爺的事,而且父親在世時,好像也和椿家有書信往來,因此,從去年秋天開始,我就常來拜訪他們,順便看看他們有沒有要變賣的東西。

  三島東太郎頓了頓,繼續說:   由於經常來走動的原因,有一天,他們問我要不要住在家裏,聽說這好像是夫人的意思。椿老爺死後,家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而我還能繼續待在這裏,大概也是夫人的意思。不過說實在的,這個家如果沒有我的話,恐怕連一天都撐不下去了。   此時,三人正好走到已經乾涸的池塘邊。三島東太郎熱心地說:   走這邊的橋會比較快。   金田一耕助目送著先走過橋的三島東太郎的背影,然後自己緊跟在後。   過了橋之後,他們就和三島東太郎分手了。回到客廳時,澤村刑警早已焦急地等待著。   從他興奮的臉色,金田一耕助立刻猜到調查的結果,心情不免又鬱悶了起來。   警官!   澤村刑警正要拿出什麼東西的時候,等等力警官趕緊遞個眼色叫他等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再慢慢走到澤村刑警的身旁。

  結果怎麼樣?   澤村刑警一言不發地從口袋裏拿出兩個信封,信封上印著天銀堂的名字,上面好像還用鋼筆寫了一些字。   澤村刑警在一旁說明道:   這個是剛才從裝長笛的盒子裏發現的,而這個是從天銀堂那裏拿來的,請比對一下。   等等力警官從兩個信封裏倒出兩隻耳環,開始比對起來;金田一耕助閉上眼睛,一想到這個家族的悲慘命運,心中不覺沉甸甸的,像吊起一塊大石頭。   唉!   等等力警官嘆了一大口氣。   絕對不會錯。不管昨晚那個男人是不是椿英輔,這個事情絕對和天銀堂事件有關!   但是,警官   金田一耕助為了排除自己的感傷,拼命搖頭。過了一會兒,他才睜開眼睛,對著等等力警官說:

  同樣的耳環可能會有很多對也說不定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會出現同樣的耳環。因為這是依某一位夫人的要求特別設計、特別訂做的,澤村   等等力警官在澤村刑警的耳邊悄悄說了一些話,澤村刑警聽了之後,立刻把兩隻耳環分別放進信封裏,然後小心地塞進口袋,飛也似地衝出房間。   (看來他應該是到警政署去報告了吧!這件事想必會引起一陣轟動。)   金田一耕助微微鎖起眉頭,像是喝下一口滾燙的咖啡似的,覺得有一股苦味在咽喉裏沸騰,他再度閉上了眼睛。   現在該怎麼辦呢?   金田一耕助仍然閉著眼睛。   等等力警官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不停地在房間裏打轉。   把信乃叫來問問吧!她昨晚不是也看到那個長得像椿英輔的人嗎?   金田一耕助有些無精打采地說:   好吧!   等等力警官馬上派人去把信乃叫來。   警員花了一些時間才把信乃帶到客廳。   她站在客廳的門口,一動也不動地瞪著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好一會兒後才默不作聲地進來,然後大咧咧地坐下,又朝他們兩人看了一眼。   請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希望你們不要耽誤我太多時間,我還要照顧秋子小姐呢!   信乃目中無人的姿態和非常刺耳的言詞,讓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感到相當不悅。   前面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很少有這麼醜的女人,她眼珠暴、鼻子塌、嘴巴大、眉毛稀疏,整個臉上到處都是皺紋,就像是一條老舊的抹布似的。   此時,她把頭髮梳理得很整齊,在腦後結了一個鬢,身穿著素色條紋和服,兩手交叉平放在膝上,用那種極度不屑的眼光直瞪著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那神情就像是在戰場上叱吒三軍的總司令一樣盛氣凌人。   放心,我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我們只是想問一下有關昨晚的事。   等等力警官上前一步,看著她說:   聽說昨晚你也看到了那個長得和椿英輔非常相似的男人,這件事,你能不能說個清楚?   信乃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斜睨了等等力警官一眼,說:   喔,這件事啊!大家都到沙卦室那邊,秋子小姐就叫我陪她去廁所。雖然秋子小姐膽子一向很小,但是她平時並不會這樣。都怪昨晚發生了那件奇怪的事,她才那麼害怕。喔!當然,那時她還不知道玉蟲大老爺被殺的事,因此我就陪小姐去,然後在廁所門外等她。   信乃看都不看等等力警官一眼,兀自說著:   哪知秋子小姐突然尖叫一聲,我雖然覺得很失禮,但還是衝了過去。只看到秋子小姐一邊捂著臉,一邊指著窗外說我家老爺站在那裏。我心想:不可能吧!一定是小姐看走眼了。於是就探身朝窗外一看,結果   那個長得像你家老爺的人站在那裏,是嗎?   金田一耕助插嘴問。   嗯,而且他手上還拿著黃金長笛。   你看得清楚他的臉嗎?   看得很清楚,因為那時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   你認為那個人是你家老爺嗎?   信乃用她那有如禿鷹般銳利的眼光直盯著等等力警官。   這種事我可不敢亂說。不過長得真的非常像他。   然後呢?   我當然立刻從廁所跑出來,那時目賀醫生和新宮先生他們聽到尖叫聲也馬上趕了過來,我就把先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   他們兩個人有沒有去找那個男的呢?   沒有,因為目賀醫生年紀也大了,至於新宮先生嘛我想,他不是個有勇氣的人。   看來,新宮利彥幾乎被這個家的所有成員抨擊得毫無尊嚴了。   然後呢?   沒有了,我要說的都說了。後來,我就趕緊打電話到警局,然後一直等你們來。請問我可以走了嗎?我不放心我們家小姐。   信乃說完後隨即起身要走,金田一耕助趕緊阻止她:   啊!等等,我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還有什麼事嗎?   昨天晚上卜沙卦的時候,不是出現了一個好像火焰的圖案嗎?你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   不知道!   信乃斬釘截鐵地回答。   但是那時候我看到你的樣子好像非常驚恐!   那麼奇怪的形狀,好像是用印章印出來的一樣,任誰看到了都會驚訝的。好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告辭了。   信乃說完便起身從容地走出客廳,那種威嚴的姿態簡直是不可一世。   就在信乃還沒走出客廳大門之前,突然聽到走廊那邊傳來一陣叫罵聲和叭叭的腳步聲,從那個聲音聽來,應該是新宮利彥!   信乃回頭一看,然後迅速掉頭往相反方向走去。   不一會兒,只見新宮利彥上身穿了一件汗衫,東倒西歪地闖進來,看來他喝了不少,酒氣衝天、蓬頭垢面的樣子,令人看了就討厭。   新宮利彥睜著充滿血絲的雙眼凝視著金田一耕助,過了一會兒,嘴角忽然浮現出一抹不屑的笑意,然後出其不意地在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面前脫他的汗衫。   老爺、老爺,有話直說,何必脫衣服呢?   華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跟著進來,看到新宮利彥的魯莽舉止,急忙上前阻攔,卻被他猛地一推,差點摔了一跤。   少囉嗦,你給我閉嘴,信乃那個死老太婆一定是來告狀的。   新宮利彥一邊說,一邊把衣服給脫了。   喂!你們大概從信乃那裏聽說了吧?來吧!看清楚喲!這就是惡魔的徽章!   新宮利彥猛地一轉身,把脊背露給眾人,在他那骨瘦如柴的左肩上,赫然浮現著一塊非常像火焰的淺紅色圖案。   眾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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