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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牛刀小試

日月當空一 黃易 5210 2023-02-05
  龍鷹終於身歷其境體會到魔種在戰鬥中的動人天地。就在他閃出房門,踏足長廊的一刻,位於他右方的小佛爺下面踢出一腳,取他小腿的位置。另一人從左邊攻來,一手做出欲攻未攻之狀,另一手揮拳抽擊他腰側。一敵閃往前方,意圖正面攔截,尚差少許始進入攻擊的位置。   一動無有不動,廊內的十三個敵人,無不因應形勢的變化,尋找加入戰圈的機會,但因受廊道的限制,致互相影響,互相阻礙,沒法掌握龍鷹的情況,形成威脅。   由於事情發生得太快,對方的武技又參差有別,有人便因欠缺默契產生碰撞,無法在剎那間發揮出以眾凌寡的威力,予龍鷹可乘之機。   龍鷹的感官靈覺全面提升,一層一層、重重疊疊的氣味進入他鼻腔,在腦海中形成氣味的地圖,令他特別注意的是來自小佛爺踢過來的一腳,帶著草藥的氣味,他直覺感到其中暗藏玄機,同時醒悟過來。

  事實上他一直不明白因何小佛爺明知他是武曌的國賓,仍這般的欺上門來鬧事,理該給他個天作膽也不敢殺傷自己。關鍵就是他們根本沒殺他之意,只是要向他施毒,而這種毒只會損害他某方面的能力,破壞他和武曌的關係。   他皮膚的感覺也是非凡,幾可說即使失去視、聽、嗅的能力,仍然可以純憑皮膚感應到壓力的輕重、形態,分毫不差地把握敵人攻擊的位置、遠近和速度。   聽覺更不得了,敵人勁氣強弱,經脈內真氣運作的情況,體內一切變化,莫不收入他的靈耳內。   而魔種的異能則以氣勁的方式充盈奇正經脈,似是無有窮盡。當他意有所想,道體天然作動,與他的道心契合至天衣無縫,水乳交融,達致心知止而神欲行,意到手到的武學至境。

  所有這一切形成他無與倫比知敵的超凡能力,能在戰鬥任何一刻做出最精確的判斷,厘定最佳策略。   龍鷹倏地後移,兩邊來的攻擊同時落空,小佛爺和左方的敵人差點撞成一團,大駭退後時,龍鷹先一腳踢往小佛爺縮回去的腳,啪的一聲,小佛爺裝在鞋頭用心不良的毒針立告折斷,龍鷹一個旋身,來至廊道正中處,騰身而起,一個空翻落往左方,兩敵連什麼事尚弄不清楚,早給龍鷹凌空照天靈穴各贈一指,像喝醉了酒般搖搖晃晃,東歪西倒,使已亂成一團的敵人亂上加亂,潰不成軍。   龍鷹利用敵人的混亂,鬼魅般在左方敵人的空檔間左閃右移,展開魔種式的埋身格鬥戰術,敵人在衫角都摸不到他的情況下,紛紛中招倒地。   此時令羽等從房中撲出,加入戰圈,同時將殺往龍鷹的敵人斷為兩截,他們見龍鷹已放倒近半敵人,士氣大振,人人如出柙猛虎,變成他們以眾凌寡,殺得敵人四處奔逃,叫苦連天。

  廊道上其它廂房的客人始發覺外面的激戰,不住有人推門探頭來看,當然沒人走出來,怕遭池魚之殃。   形勢劇變,本氣焰鋪天的小佛爺忽然變得孤伶伶地面對龍鷹,一時凶性大發,拔出隨身匕首,朝龍鷹狂攻過去。   龍鷹往後稍退,讓小佛爺可展開攻勢,哈哈笑道:不用那麼急於交朋友呵!輕輕鬆鬆的隨手揮打,掃中對方劃過來的匕首,蓄滿的魔勁山洪般爆發,小佛爺慘哼一聲,匕首甩手脫飛,虎口破裂,驚駭也來不及之際,被他側身撐出的一腳命中小腹,整個人往後拋飛開去,重重落往地面,發出砰的一聲。   戰鬥結束,敵人躺滿廊道上,都是只傷不死,但再無人能爬起來。      令羽仍在善後之際,刑捕房的人來了,原來武曌非常重視洛水區的治安,故刑捕房於此區探子密佈,有什麼風吹草動,絕瞞不過他們。

  令羽亮出龍鷹國賓和自己的身分,刑捕房的人不敢怠慢,連忙召集人手,把失去抵抗力的小佛爺當場拘捕,安排押返皇城的官署。   龍鷹等興高采烈的離開酒樓,來到人擠車多的大街。   龍鷹問道:此事必上報聖上,張氏兄弟罩得住嗎?   令羽低聲道:張氏兄弟肯定被嚴斥,不過由於牽涉到僧王寺,結果很難說。   龍鷹還想追問,靈鼻從街上仿如氣味的大雜燴裡,捕捉到一絲熟識的香氣,暗吃一驚,忙扯著令羽加快橫過長街,又怕給他發覺異樣,分他心神道:先前離開上陽宮,發現有人吊在我們後方,究竟是何模樣?   令羽目光被大批策騎馳至的刑捕吸引,不在意的答道:看得不清楚,他坐在船尾划艇,竹笠拉低至掩蓋臉孔,不過跟蹤的手法頗為高明,曉得我們注意到他,泊往一邊登岸去了。

  龍鷹更落實心中的推想。   刑捕們紛紛在酒樓外甩蹬下馬,自有人領馬群到酒樓後方的馬廄去,人人行動迅捷,高效率兼有秩序,其中一人越過車馬道走過來。   龍鷹暗鬆一口氣,知暫時避過另一次的刺殺危機,全賴這批刑捕大爺及時趕到。往來人瞧去,此君三十來歲的年紀,臉相豪猛、蓄鬚,眼似銅鈴,比龍鷹矮上兩、三寸,可是有條粗脖子,肩平背厚,令上身呈方狀,步伐穩重,顯然下盤落過一番苦功。   令羽與他頗稔熟,為他介紹道:我們神都鼎鼎大名刑捕房總巡捕陸石夫大哥,也是我的老鄉。   陸石夫客氣施禮。   龍鷹訝道:在神都你倒有很多同鄉。   陸石夫微笑道:聖上仍是皇后時,不但一手打破高門大閥襲斷朝廷要職的局面,還大改朝廷用人偏重地域性的作風,我們關東江左的寒門子弟首先受惠,大批入仕朝廷。對聖上的恩寵,我們肝腦塗地不足以報。

  龍鷹識見過人,明白過來,要知大唐開國時的功臣,大多為舊隋的統治階級,李閥正是其中表表者,具有濃重的門閥性和地域性。武曌要建立自己的班底,必須往外求之,陸石夫和令羽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得武曌起用,而只有這個新興的統治階級,方會盡忠於她。對武曌治國的手腕,頓然有新的領悟。   令羽從懷裡掏出以白布包裹,從打鬥現場撿起的毒針,送到陸石夫手上,道:這是裝在小佛爺鞋頭的物證。   陸石夫把針置於鼻下,嗅索片刻,閉上眼睛。   令羽乘機向龍鷹道:在神都混的沒人敢不給陸大哥面子。   陸石夫把毒針小心翼翼包好,納入腰囊,道:我曾破過一起類似的毒案,此毒名為男兒恨,不會致命,卻可使人食慾不振,最厲害是在一段時間內失去性慾。張氏兄弟真陰損,擺明是針對鷹爺。

  龍鷹早憑魔種的靈銳猜得大概,不以為意,反對他也稱自己為鷹爺大感訝異,忙問其故。   令羽代答道:聖上重視名分,雖公告鷹爺為國賓,又定位為隱世高士,但對名號出身隻字不提,弄得司禮監方面大感頭痛,只好請教最清楚聖意的胖公公,鷹爺的稱呼是他拍板的。時候差不多哩!我還要送鷹爺到御書房去。   抵達碼頭,龍鷹面對另一危機。   嗅到的香氣屬花間美女,剛才她該是試圖行刺自己,因被他加速橫過車馬道的行動弄砸,兼之大批刑捕趕至,令她不得不改變計劃,而最佳的刺殺位置莫過於返上陽宮的河途上。龍鷹是左右為難,既要讓她安然脫身,又不願她傷半個御衛。   經過近日逢關過關般應付挑戰,加上魔種的靈異,隨機應變的本領工多藝熟,眉頭一皺,計上心頭,趁其他人去取泊艇的空檔,向令羽道:讓我來划艇,好一嘗洛河划艇的情趣。

  令羽道:如讓司禮的人看到由你划艇送小將回去,絕不會饒過小將。   龍鷹早擬好說詞,微笑道:那更容易解決,讓我獨划一艇,司禮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令羽無奈答應。如果他不是清楚龍鷹的實力,殺了他都不敢離龍鷹半步。      龍鷹立在船尾,迎風搖櫓,心中百感交集。   從魔門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卒,且是邪帝杜傲練功的活爐鼎,變成現在神都舉足輕重的人物,到此刻仍有不真實的感覺。   短短的兩天,危機一波一波的出現,令他無暇定下神來思索自己的處境,未來更是一片迷濛。   他可以活得痛快風光,他也可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耗子,那種感受確是只有自己能體會,怎麼解釋仍不會被明白,唯一吐苦水的對象是胖公公。

  很多事情有糊裡糊塗的感覺。但有一件事是清楚明確的,就是不論在什麼情況下,完全絕對不可以和武曌歡好,不單因顧忌她的姹女大法,更是尊嚴的問題,那將使他等同武曌另一個內供奉,成為她眾多男妃的其中之一。試問向雨田在他同樣情況下會怎麼辦?   其他女性可免則免,雖可視作逢場作戲,但她們始終不是妓女,自己知自己事,一旦發生肉體關係,又或懷下他的孩子,他是沒法始亂終棄的。   只有太平公主例外,因為不用擔心她。   想到這裡,警兆終現。   此時離上陽宮外的碼頭尚有超過一里的距離,洛河船隻往來頻繁,驟眼看去,船來舟往,察覺不到任何可疑的艇子,不過以花間女的高明,艇子又容易借其它船隻掩護,換過其他人,怕要到她發難才醒覺,但怎難得倒正向成魔邁進、心中有數的龍鷹。

  花間美女可非對他全無威脅的小佛爺等人,動輒可再殺死他一次,而今回他將直赴地府黃泉,沒法掉頭折返,因為她殺的包括了尚未大成的魔種在內。   整段洛水盡收心底裡。   令羽在後面的快艇上,前後兩艇的自家兄弟一無所感,茫然不知堪稱當世最頂尖級的美麗刺客正虎視眈眈,可在任何一刻發動。   倏地龍鷹把船槳從洛河清澈可見游魚的水裡抽拔而起,先高舉過頭,揮轉一圈,而在櫓槳離水的一刻,一個貫滿驚人氣勁的竹笠,從駛經的一艘貨船上,帶著尖銳的呼嘯聲,風車般急轉著朝他艇子中間的位置斜割而至,如給擊中,保證艇子中分而斷,其衝擊力可將龍鷹拋擲河水,須在水底與花間美女見個真章。   龍鷹搶前一步,揮槳疾掃,於竹笠離船不到五尺的上方,命中竹笠。   砰!   氣勁交擊,發出悶雷般的響音,竹笠破成漫天碎屑,船槳寸寸碎裂,龍鷹兩條手臂酸麻,被對方餘勁透脈沿手攻入,身不由己往後挫跌,只好順勢坐到船尾處,嘩的一聲噴出小口鮮血。   事情發生得太快,只是眨眼的工夫。前方兩艇的令羽和一眾御衛,紛紛吆喝彈起,祭出兵刃,一個快速至只像個影子的優美身形,勁箭般從貨船邊緣處往龍鷹投射,一時間眾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龍鷹和刺客單對單的正面對決。   龍鷹心呼果然厲害,自己的魔功遜對方至少兩、三籌,剛才竹笠和船槳的交鋒,大家都是全力以赴,不過比起當夜自己的不堪一擊,現今的自己已非吳下阿蒙。   不能力敵,只有智取。   體內魔功運轉一周,微不足道的內腑傷勢立告痊癒,神奇至令人難以相信,同時魔勁從腳底湧泉穴直送入艇底,就在花間美女離他尚有半丈的距離處,艇子往橫疾移逾丈,激起右方艇邊漫空水花。   花間美女的裝束又與那天有異,裝扮如普通漁民,以縱橫交錯的靛彩掩去花容,體態身段曼妙至超乎言語可以形容,若依她此刻的取勢,會筆直插入河水去。   驀地她嬌喝一聲,竟凌空換轉真氣,硬煞勢子,稍往上騰,來個空翻。   令羽反應最快,抖手擲出長劍,朝仍在翻動的美女激射,取的位置是她不盈一握的小蠻腰。   豈知花間美女嬌軀收縮又伸展,像被個無形巨錘敲打的釘子般,斜插而下,雙足直蹬,目標是龍鷹艇子左舷,令羽的長劍險險在她上方掠過。   龍鷹感覺到她的真勁並非集中到腳上,而是聚集在丹田處蓄勢待發,如給她透腳吐勁,絕對可把艇子掀翻,那時他又要和花間美女來個私下解決。   換了對方不是花間美女,這樣的決戰於此際會是他夢寐以求的催魔,縱然魔功及不上她,卻可盡用魔種的特性與敵周旋,以弱敵強,死不去的話,裨益之大,實難以猜估。   可恨此刻只有繼續智取之策,皆因不能放手搏敵。   龍鷹倒往左方艇邊,上半身探往艇外,左手伸入水裡,全力發動魔功,運勁一撥,一股粗如手臂的水柱離水斜沖,化為取自天然的暗器,射向雙腳離艇只有三尺許的美女。   他拿捏的角度和時間精準至分毫不差,就是當美女雙腳撐中船舷前的剎那,水柱將擊中她的小蠻腰。   即使花間美女身具不死印法絕學,可硬挨這記水暗器,亦肯定被水柱的氣勁沖得拋往別處,被龍鷹瓦解她本一氣呵成的刺殺行動。   美女顯然想不到龍鷹有此一著,氣得嬌叱一聲,縮起雙腳,然後再疾伸一足,踩在水柱柱頭處,勁氣爆響,美女斜斜往後騰起。   眾御衛終於找到另一次機會,紛紛擲出長劍暗器,朝美女射去。   美女雙目異彩漣漣,奇光劇盛,顯是心中大恨,偏又沒辦法,再來個空翻,腳點最先抵達的長劍劍鋒處,借力越過正要駛離的那一艘貨船,投往二十丈開外,沒入水裡。   到貨船再不遮擋視線,洛水回復平靜,只餘下她遺棄的空艇,順水往東漂去,仿如了無痕跡的一場春夢。   眾人仍是驚魂未定,令羽躍往龍鷹艇子,惶然問道:鷹爺沒事吧!   龍鷹微笑道:早膳吃得這麼多彩多姿,怎會有事呢?最怕是副統領大人以後再不敢陪我離宮。   令羽失去說笑的心情,目光投往花間美女消失處,喃喃道:世間竟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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