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進行得很順利。
小秋在堅持原則、盡量為錢莊爭取利益的同時，又注意照顧青龍鎮的利益，平衡雙方願望，努力實現雙贏。
蕭四和雍養財都很滿意，從他們發自內心的推崇的眼光就可以看出來。
風的宗旨就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鋤強扶弱，消弭殺禍。這也是小秋的願望。
飛鳥也製做得很順利。
那年月，只要你有錢，別說做什麼飛鳥，就是讓人去移山填海，都會有人去做。全然不管山怎麼能移，海能不能填。因為有很多普普通通的人需要拿那點工錢回家，還有一家子要靠這點工錢養活，他們需要生存是人類固有的最大的悲哀之一。
可事情進行得實在是太順利了，順利得小秋都不太敢相信。
在歡樂祥和的節日氣氛下面隱藏著什麼呢？他隱隱約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又無從說起，就是覺得心裏很不踏實。總不至於是杞人憂天吧？但願。
蕭四的心情很好。
談判出乎意料的順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還能趕回家過春節。妻子在家一定是等得望眼欲穿了。
沒有距離，便沒有思念。他也對美麗的妻子和三歲的女兒充滿了思念。也只有在思念的時候，孤獨才顯得特別美麗。思念是一種幸福的憂傷，是一種甜蜜的惆悵，是一種溫馨的痛苦。
一想到要回去和妻子團聚，蕭四的心裏就充滿了溫馨和慾望。
雖然沒有完成刺殺鄒夕鋒的願望，甚至到目前為止連面都沒有見上，蕭四卻相信他已經找到了打敗怡和錢莊的關鍵，他一定會在走之前做一些事情，他一定會不枉此行。
相機行事並不是要他墨守成規，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是充分授權，讓他臨機處置。
蕭四有了大量自由空間，也受到了該有的禮遇。雍養財陪同他用一個上午的時間參觀了錢莊的點銀部、清賬處，詳細介紹了錢莊的一些運作流程。晚上還請蕭四到他住的居室參觀養的鴿子，說：以後大家都是朋友了，歡迎常來看看。城裏有不少名勝古跡，可以隨意走走，四處遊覽。還說：臨走的時候，別忘了拿兩隻鴿子回去，給妻子補補身子。回來的時候，一直客客氣氣將蕭四送到聽雨軒門外。
目送蕭四進入聽雨軒的背影，雍大總管的笑容忽然收斂，閃出一片冷冷的寒光。
冬夜，卯時。
浴桶裏裝滿了熱水，水上面還漂有一些新摘的寒梅，空氣中洋溢著陣陣清香。
蕭四全身浸在熱水裏，已泡了一個時辰。他顯得非常愜意，現在需要徹底的放鬆。
就在一桶熱水漸漸變涼的時候，門外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篤篤篤。有人在輕輕敲門。
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蕭四卻彷彿知道有人要來，平靜地說：請進。
進來的是一個穿一身黑色緊身保暖夜行衣的蒙面女人。黑色緊身夜行衣將女人凸凹有致的噴火身材暴露無遺。
外面的人都睡了？
是的。
雖然這兩天監視我的人少了很多。蕭四說：我們也不能大意。
蒙面女人說：他們都中了我特製的迷香，不到兩個時辰絕不會醒來。
蕭四覺得很滿意，他一向對這個女人的用毒很有信心。
然後，蕭四就在這個女人面前赤條條地從水桶裏站起來。
蒙面女人渾身一顫。
不要轉頭，看著我。蕭四說：把毛巾給我拿來。
棉布製作的，特別吸水的毛巾其實就在木桶旁邊。
你用毛巾把我身體擦乾。蕭四說：每一個毛孔都要擦乾。
蒙面女人仔細地輕輕地給蕭四擦身，當擦到下面時，手明顯在顫動。
你的手不要抖。蕭四說：站在你面前的現在不是一個男人。每次做事之前，我的慾望會特別強烈，但我即使要你，也要做完事以後。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什麼時候該做，孰輕孰重，我分得很清楚。你要記住，今晚一出這道門就沒有人類，只有生死！
蕭四擦完身，開始穿一件與黑衣蒙面女人一樣的黑色緊身夜行衣。沒穿之前，他還是一個赤身露體的人，穿上之後，他立刻變成了一隻渾身充滿勁力的豹子。
一隻吃人的豹子。
窗外，寒風凍冽。蕭四和蒙面女人一前一後從窗戶躍出去，在黑夜裏，左挪右移，靜靜狂奔。
長街盡頭一斷橋，橋下一條河。沿十多級石梯而下，小小的碼頭上靜靜停靠著一艫烏篷船。蕭四和蒙面女人悄無聲息地上了船，船上遮光的草布立刻放下，解纜、啟帆、搖楫、出航。
船箭一般飛駛，很快出了莊、出了城。在郊外，河匯入一條大江，江面陡然開闊。
遠山似黛、一江如練。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船在一個地方忽然放緩了速度，慢慢靠岸。
船上早準備了兩個包袱。蕭四和蒙面女人一人拿了一個包袱，縱上岸。船立刻又啟動，緩緩駛向江中，在江心停了下來。紛紛雪中，遠遠望去，船的輪廓已經完全融入到夜色中，根本不易被人察覺。
蕭四和蒙面女人上岸之後，繼續潛行，沿一條砂土小徑走了一炷香功夫，眼前赫然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松林，松林後是一片白牆黑瓦的宅院。
這就是松莊。松莊周圍可不是一片普通的松林。他們要到松莊做什麼？進得去嗎？
蕭四和蒙面女人並沒有等太久，松林裏忽然群鴉亂舞，一陣騷動，殺聲四起。顯然有人在吸引各處埋伏的高手。走！蕭四果斷地說。
這次是蒙面女人先走，她的身上忽然起了一層霧。
蕭四緊跟在女人之後，兩人一起縱上了樹梢，貼著柔軟的樹梢向前飛掠。
他們沒有從松林裏穿過，這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松林裏的暗卡已經全部發動，下面人影閃動、殺伐不斷。即便如此，仍有一排管箭射來，腳下劍光飛舞還是有人發現了他們。
他們沒有絲毫停頓，現在已是生死一髮的關頭，只要一停留，他們就出不了松林！
劍光遇霧便暗，有人慘叫墮地、蕭四殿後，一雙修羅手連出，幾枝飛來的箭被一一撥開，餘下兩枝從頭頂上擦過。
樹梢盡頭，便是一條護院河，後面就是松莊。
兩人腳尖在一根比較強韌的樹枝上同時用力，藉著樹枝的彈力，越遇護院河，竄上了牆頭，墜入院中。河中暴起的水柱隨後掩上牆頭，前後僅相差一剎那。
進入院中就暫時安全了。外面殺得天昏地暗，院裏卻非常寧靜，平和。
一排排剛掛上的紅燈籠，襯出節日的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