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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金劍

紅梅金劍

倪匡

  • 武俠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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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2-05發表
  • 2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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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紅梅金劍

紅梅金劍 倪匡 21320 2023-02-05
紅梅金劍   離大喜的吉日已有七天了,可是整個莊子中,仍然洋溢著那股難以形容的喜氣,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不是嘻開了口的,那七天的熱鬧,固然將莊丁忙了個暈頭轉向,五湖四海來的賀客究竟有多少,也沒有人數得清,只是總管彭大叔在事後算了一算,光只是好肥羔的黃牛,便宰翻了三、四十頭,各款美酒,飲去了六百多罈;整座岳陽城中,足有三天沽不到酒喝,因所有的美酒,全叫城東十六里金劍莊的莊丁挑走了。   岳陽金劍莊,在武林名頭極響,早幾年,各門各派未曾結盟之前,莊主的金劍令,已儼然可以號令江湖,黑白兩道、正邪各派的人見了,莫不承讓三分,那自然是莊主金劍白震東仁俠過人,武藝超群之故。   後來,各門各派結盟,正邪分明,金劍白震東順理成章,成了第一位盟主。

  根據各派協議,盟主七年一任,可是奇怪的事就發生了,在第五年夏天,一個風雨之夜,金劍莊上,突然有兩名蒙面人來訪。   那兩名蒙面人到的時候,正是大雨傾盆之際,他們的身上,穿著魚皮水靠,頭上又戴著極大的頭笠,騎著兩匹黑馬,直奔到莊前,要見莊主。   金劍白震東本來就是非同等閒的人物,再加成了武林之中三十九門、七十六派的盟主之後,更是身份極高,普通人也難以見到他的;尤其來的兩人,裝束詭異,兼且蒙住了臉,是以一到莊前,便被人攔住了。   金劍莊的莊丁,一面攔住了來人,一面已去飛報莊上的總管彭大叔;那兩個蒙面人也不發作,也不下馬,只是在大雨中等著。   彭大叔是金劍莊中的總管,他的來歷,沒有人知道,只知是多年之前,莊主自關外帶來的,莊主對他十分尊敬,而他對莊主,也同樣敬重,莊中事無大小,彭大叔都要經手管的。

  這時,彭大叔冒著雨,來到了莊前,他身形矮胖,看來十分滑稽,平易可親。他來到了那兩個蒙面人之前,打量了兩人一眼,道:兩位是   那兩人不等他講完,便說道:我們來見白盟主。   彭大叔笑道:外面雨很大,請兩位進莊後再說。   那兩人卻搖頭道:不,我們等著,請告知盟主,我們要見他!   彭大叔仍是滿臉笑容,道:那麼,兩位尊姓大名,請告知在下,以便通報。   那兩個蒙面人都不肯講出自己的姓名來,其中一個人,一欠身,伸手在馬鞍旁邊的袋中,取出了一隻盒子來,向彭大叔一拋,道:接住。   彭大叔一伸手,將盒子抓住,那人又道:你將這盒子交給白盟主,他自然會來見我們的。   彭大叔當時也沒有多說甚麼,拿了盒子就走。

  在莊子大門口的莊丁,在彭大叔離去之後,心中還在好笑,在想著,如果莊主就這樣會冒雨出來和這兩人相見,那也未免太好笑了。   可是,他們正在這樣想著,卻看到莊中,一前一後,疾掠出兩個人來!   掠在前面的,正是金劍白震東!   這時,雨勢極豪,而白震東向前奔來的勢子,又急驟到了極點,雨點落在他的身上,又一齊飛濺了起來,宛若他的身前,罩著一個雨水組成的罩子一樣,儼為奇觀!   而跟在白莊主之後的,卻是彭大叔。   那時,彭大叔在金劍莊上,也有十多年了,可是莊上的人,從來也未曾見他露過功夫,唯有這一次,他跟在白莊主之後,身法之快,竟不在白莊主之下!   但可能是白莊主先走一步,是以他和白莊主之間,始終隔著兩三丈。

  一看到白莊主奔出來,馬上的那個蒙面中的一個,立時飛身到另一匹馬上,變成了兩人共騎,而空出了一匹馬來。   白莊主飛掠而前,只講了一個字道:走!   隨著這一個走字,他身形掠起,便落到了那匹黑馬之上,緊接著,兩匹駿馬,各自撒開四蹄,向莊外疾馳而出。   那時,彭大叔剛好追到莊門口,只聽得他大吼道:莊主何往?   等到他這四個字出口,兩匹黑馬,已在六七丈開外了,只聽得白莊主道:不必等我!   也沒有人知道這不必等我四個字,是甚麼意思,總之,金劍莊莊主,武林三十九門,七十六派結盟的盟主,威震天下的高手,武林泰斗,金劍白震東,在雨中一去,就一直沒有回來過。   那一年,少莊主白玉龍十七歲。

  白玉龍是金劍白震東的獨子,但是那件怪事發生的時候,他卻並不在金劍莊上,在他十歲那年,他就被白震東送到湘西大俠,一手擎天魏非子那裏,共習魏非子的擎天劍、一柱功兩般絕技。   白震東在離開之後,當天沒有回來,第二天也沒有回來,第三天仍然沒有回來,莊中的人,已亂成了一團,一直等了足足二十天,偵騎四出,仍然未曾有白莊主的音訊,像是白莊主這一去,就此便消失了一樣。   彭大叔在第二十一天頭上,派人到湘西去,將少莊主叫了回來,少莊主回到金劍莊,白盟主失蹤一事,也就傳了開去。   這是整個武林都為之轟動的大事,武林之中,稀奇古怪的事情本來就很多,可是像金劍白震東那樣身份地位的人物,居然在一件如此神秘的事件中失了蹤,那實在是不可思議的。

  在接下來的半年之中,各門、各派的高手,幾乎全自動地聚集在金劍莊之中,一面派偵騎四出,一面知會天下所有的武林中人,不論是正派邪派,黑道白道,偵查金劍白震東的下落。   可是,不論人們怎樣努力,白震東始終如同石沉大海一樣,一點消息也沒有。第二年,便在金劍莊上,公舉崆峒派離山道長為代盟主。   在金劍莊上來往不絕的人,一直到了第三年頭上,才漸漸地少了下來。金劍白震東失蹤既然已有三年,那麼一般人認為他已經死了。   可是,盟主之位,卻是七年一任的,是以崆峒離山道長,在未滿七年之前,一直是代盟主。   在這三年之中,彭大叔和當日大雨之中,守在莊門口的那幾個莊丁,不知接受了多少次盤問,盤問他們當時發生的情形。

  那幾個莊丁,根本說不出甚麼所以然來。   因為當時,豪雨如注,他們之中,雖有兩個人出來攔住那兩個蒙面人,可是那兩個蒙面人卻自始至終,未曾下過馬。   而且,蒙面人的身上,穿的是魚皮水靠,他們原來的服裝如何,也不得而知,根本無法知道他們究竟是何等樣人。   而彭大叔卻可以說出多一點線索來。因為那兩個蒙面人,是曾經將一件東西交給他,讓他去轉交給金劍白震東的。   而白震東則是看到了那東西,就立時離去,就此一去不回的。   於是,每一個來到金劍莊的人都問彭總管,那究竟是甚麼東西?   彭總管自己也記不清究竟將那幾句話說了多少遍:那是一隻竹根鑲成的竹盒,看來年代已十分久遠,已然泛著紅色,在盒上,似乎有一個字,但是他未曾在意,只覺得這盒子拿在手中,十分沉重。

  至於金劍白震東看到那盒子之後,反應如何,彭總管也不知對人講過多少遍了,當時,金劍白震東正背負雙手,站在簷下看雨,彭總管一將那竹盒交到他的手上,他立時全身一震,道:人在哪裏?   彭總管只答了一句:就在莊外。   白震東一聽,身形立時掠起,向外掠去,彭總管跟在後面追了出來,這情形是很多莊丁看到的,在上了馬之後白震東又叫了一句:不要等我!   在整件事件中,金劍白震東,只講了人在哪裏和不要等我這兩句簡短的話,然後,他就再也不回來,神秘地失蹤了。   今年,少莊主白玉龍已二十七歲了。   金劍白震東失蹤的一事,早已被人淡忘,只被當著一件極神秘的事,偶然地傳說著。而離山道長在代任盟主期滿之後,又公舉了華山派的掌門大俠吳塵雲為盟主,武林中人,也很少齊集金劍莊了。

  而這次,金劍莊又大大地熱鬧起來,那是因為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的婚事之故,新娘魏金鳳,是白玉龍的師妹,也就是大俠魏非子的女兒。   而他們兩人,早就相戀,只不過白震東神秘失蹤一事,近這六七年來,他們兩人,聯袂走遍天下,尋找白震東,是以才將婚期耽誤了,直到白震東失蹤,足足十年,任何人都認為再也沒有找回他的希望了,這才回到金劍莊來安排婚事的。   這一雙新人,不但他們的上代,是聲震武林的人物,就是他們本身,在這十年的南闖北蕩之中,也不知幹了多少鋤強扶弱的俠義之事,聲名也早已大噪,提起龍鳳雙俠四字,誰人不知?   他們的婚事,可以說是白震東失蹤之後,武林中人自動會齊在金劍莊之後的第一件大事,來賀的賓客究竟有多少,也根本無人知道,岳陽城中,有整整三日沽不到美酒,算來也絕不是甚麼出奇之事了。

  大喜吉日之後的第二天,來賀的賓客,便陸續地離去,到第七天,幾乎所有的賓客,全都走了,只有幾個和大俠魏非子生死之交的老朋友,還和魏非子一起在金劍莊上,但是他們卻十分知趣,絕不去擾及新婚夫婦,只是自顧自喝酒論武。   第七天早上,在金劍莊喜氣洋溢中,少莊主白玉龍和新夫人魏金鳳,手攜著手,來到大堂之上。   大堂的一角,堆滿了賀客送來的禮物,而彭大叔則指揮著十來個莊丁,正在搬那些賀禮,眾人一看到少莊主夫婦出現,都停下手來,叫道:少莊主,魏女俠!   彭總管呵呵一笑,道:你們也不會叫人了,現在還叫魏女俠麼?   十來個莊丁也笑了起來,又補叫道:少莊主夫人。   彭總管又道:少莊主已成了家,也不該再叫少莊主了,你們以後,還是改稱莊主吧。   那十來個莊丁湊趣,又齊聲道:莊主,莊主夫人!   白玉龍心中暗嘆了一聲,那是他聽了莊主這個稱呼,就想起了他離奇失蹤了十年,生死不明的父親之故。   但是魏金鳳卻對自己獲得的這個新稱呼,感到了羞意,她身形頎長,幾乎和白玉龍一樣高,容貌清麗,這時微微羞紅了臉,更具嫵媚,白玉龍的心中,自然也是喜氣洋洋的成分居多,他也笑了起來,道:彭大叔,這幾天,可真辛苦你了。   彭總管笑道:這算甚麼?我與你父親   他才講到這裏,便想起在這樣的場合之下,提起老莊主來,似乎不大適合,是以他立時住了口,改口道:莊主,各方好漢送來的賀禮,我已看過了,有幾十件特別名貴的,也已搬過一邊,請莊主過目。   白玉龍揮了揮手,道:收起來就是了,無非是金銀珠寶,有甚麼好看的。   彭總管道:是,可是有一箱東西,卻是十分怪異,在禮簿上,竟查不出那是甚麼人送的,莊主可要看看這箱子麼?   白玉龍劍眉微揚,道:那多半是送禮的人太多了,一時漏記,也是有的。   他一面說,一面拉著魏金鳳,又待向外走去,可是彭總管卻說道:莊主,我看這箱子,總有點怪異之處,我正準備將箱子打開來,莊主既然來了,何不一齊看看?   魏金鳳道:究竟有甚麼異處啊?   彭總管道:我也說不上來來人,將那隻鐵箱子抬過來!   立時有人答應,向大廳一角走去,白玉龍和魏金鳳,一起抬頭看去,只見大廳的那角落上,放著一隻約有兩尺高,六尺長,兩尺寬的鐵箱子,那鐵箱子被打磨得精光錚亮,一點銹跡也不見。   那樣大小,那樣的形狀,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一看,便不禁暗皺了皺眉,因為那樣子,太像一具鐵棺了。或許彭總管所說的怪異,正是指此而言的吧。   而他們看了之後,也的確升起了一種十分怪異之感來,不論箱中放的是甚麼珍貴的東西,用這樣的一隻箱子裝了來,這總是有點說不出的詭異的。   這時,足有十二個莊丁,圍在那鐵箱之旁,用牛筋搓成的索子,繞住了那鐵箱,才將這鐵箱抬了起來。這十二個莊丁,全是身強力壯的漢子,既然是金劍莊的莊丁,自然也都練過武功的,可是,他們抬起了那鐵箱子,卻仍然額上青筋暴現,腳步踉蹌!   由此可知,這隻鐵箱子,實是沉重之極!   白玉龍一看到這等情形,心中更是起疑,忙道:放下!   那十二個莊丁一鬆手,砰地一聲響,鐵箱子落了下來,他們齊齊地吁了一口氣。   白玉龍問道:彭大叔,這鐵箱如此沉重,抬來的時候,至少也得四五人才能抬得動,難道是甚麼人送來的,竟無人發覺麼?   彭大叔搖頭道:沒有,直到前天起,開始清理禮物,才發現它在禮物堆中。   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一步踏了過去,只見那鐵箱子上,有一柄十分結實的鎖鎖著,白玉龍一伸手,握住了那柄鎖,道:你們讓開些,或許是有甚麼仇人要來暗算我,也說不定的。   給白玉龍這樣一講,眾人都大是緊張起來,一齊向後退去,只有魏金鳳和彭總管兩人,還在箱子之旁,魏金鳳已然接過了一個莊丁遞過來一柄長劍。白玉龍手上用力一扭,咔地一聲,已將鎖扭斷。   魏金鳳忙道:你退開!   白玉龍向後退出了一步,魏金鳳劍尖向箱蓋上一挑,已將箱蓋挑了起來。   在箱蓋被揭開的那一剎間,大堂上的氣氛,實是緊張到了極點,人人屏氣靜息,一聲不出。   可是,等到箱蓋被揭了開來之後,人人向內看去,卻又不禁一呆。   箱子之中,是另一隻箱子,那箱子也是鐵的,只不過較小而已。   彭總管忙道:莊主,魏大俠和幾位高手,正在後院飲酒,可要叫他們一齊來麼?   白玉龍這時,心中也已感到了極大的疑惑,但是他搖頭道:不必驚動他老人家了,彭大叔,我和你一齊將這箱子提出來!彭總管道:只怕我沒有那麼大的力道。   白玉龍道:彭大叔何必客氣,你是真人不露相而已!   彭總管呵呵一笑,道:莊主既然這樣說,我倒非露一手不可了!   他們兩人,一齊伸手,抓住了箱旁的鐵環,各自發出了一聲大喝,竟將那隻鐵箱,硬生生地自大鐵箱中,提了出來!   他們兩人一將那隻鐵箱提出,魏金鳳踏前一步,手起劍落,一劍向箱上的鎖,削了下去!   她手中的那柄長劍,本來只是普通的青鋼劍,但是魏金鳳自幼習武,內功極深,她內力到處,金石為開,只聽得錚地一聲響,火星四濺,那柄鎖已被削落,白玉龍一腳將箱蓋踢了開來。   箱蓋一開,眾人又是啊地一聲驚呼!   那箱子中是甚麼東西,仍然看不見,所看到的,仍是一隻箱子!   魏金鳳的脾氣十分烈,一見這等情形,已然大怒,哼地一聲,道:這人倒也大膽,竟來和我們開這種玩笑!   白玉龍沉聲道:看來不是開玩笑,彭大叔,再來!   他們兩人一伸手,又將第三隻箱子,提了起來,仍由魏金鳳一劍將鎖削斷,可是箱子之內,卻仍然是一隻晶光錚亮的鐵箱子!   箱子之內是箱子,箱子之內是箱子,不到半個時辰間,大堂之內,已擺滿了鐵箱子,鐵箱子一隻比一隻小,到了第十隻,已只有兩尺來長,三寸來高,一寸許闊了,白玉龍將那箱子托在手中,冷笑道:我就不信這箱子裏面,還是箱子!   他話一說完,猛地身形一轉,手腕一翻,將托在手中的鐵箱,用力向另一隻大箱上摔去,只聽得砰地一聲巨響,那隻小鐵箱被白玉龍那一砸的大力,砸得裂了開來。   那第十隻鐵箱中,果然不再是鐵箱了,只聽得錚地一聲,自箱中滾出了一件東西來,剎那之間,人人只覺得金光奪目,幾乎睜不開眼來。   而一看到那股金光,每一個人,都由心底裏發出了啊地一下驚呼之聲!   而白玉龍、魏金鳳兩人在一怔之後,立時足尖一點,一陣風也似,向前掠了過去。   當他們掠向前去之際,他們已看得清清楚楚,自第十隻鐵箱之內跌出來的,乃是一柄通體純金的金劍!那金劍之所以令得每一個人都大吃一驚,那是人人都一看便認出,那正是老莊主白震東,仗以成名,珍逾性命,寸步不離,十年之前,和老莊主一齊失蹤的那柄金劍!   在人人都認為白震東的失蹤,已成定局,幾乎已無可挽回之際,這柄金劍突然出現,那自然是震人心魄之極的事情。   是以,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不約而同,一齊向前掠去,一掠到近前,便立時一齊伸手,俯身去拾那柄金劍。他們兩人出手一樣快,眼看他們要一起抓住劍柄時,突然之間,斜刺裏一股極大的力道,撞了過來。   那一股力道,竟然將已然名滿武林的龍鳳雙俠,撞得不由自主,向外跌出了一步!而緊接著一隻手疾伸過來,已將劍握住!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變化,更令得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盡皆一呆,他們連忙定睛看去,卻見握住了金劍的,不是別人,正是彭總管!   這時的彭總管,和常時庸庸碌碌的彭總管,判若兩人,只見他握劍凝立,氣勢非凡,雙眼之中,精光四射,望定了那柄金劍!金劍劍身上所發出來的光芒,十分燦然奪目,但是彭總管的雙眼,卻一眨也不眨,金光映在他的臉上,更顯得他的神情,極之肅穆!   這時候,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心中盡皆駭然,剛才那股力道,令得他們跌出了一步,雖說力道是出其不意撞了過來的,但是也可見對方的武功之高。   而白玉龍雖然是從小就和彭總管在一起的,可是彭總管究竟是甚麼來歷,他卻也一無所知,他也曾向很多武林高手問起過,但卻沒有人知道。   白玉龍一直以為彭總管雖然會武功,但一定不如自己遠甚的,卻不料今日方知,彭總管的武功,竟然在他之上!而且如今,那柄鋒銳之極,削金斷玉的金劍,正在他的手中,這更是如虎添翼了!看他臉上的神情如此異特,誰知道他心中在想些甚麼?   兩人互望了一眼,各自全神戒備,只見彭總管衣袖忽然一捲,呼地一股勁風,將一隻鐵箱,捲了起來,緊接著,只見他手臂一揮,一股金虹過處,錚地一聲響,那隻鐵箱已被剖成了兩半!   那更證明他手中的金劍,就是莊主白震東的東西!   直到被剖成兩半的鐵箱,砰砰兩聲響,跌到了地上,彭總管才恢復了常態,將劍遞了過來,道:莊主,你看,這是老莊主的金劍!   他將劍遞向白玉龍,白玉龍本來是應該立時伸手去接的,可是這時候,他的心中,已然對彭總管生出了無限的懷疑,是以竟猶豫了一下。   還是魏金鳳,立時踏前一步,彭總管倒轉劍柄,魏金鳳伸手接過,只見那金劍長雖不過兩尺,但是卻極其沉重,也不知是甚麼鑄成的,只覺得金光奪目,令人幾乎不能逼視。   魏金鳳接劍在手,才道:彭大叔,原來你武功如此之高,遠在我們之上!   彭總管像是不願意談及這個問題,是以立時岔了開去,道:莊主,夫人,這件事非同小可,我看非要請魏大俠來不可了!   這件事,的確是非同小可。當年,白震東的失蹤,一直是一個謎,如今,和白震東寸步不離的金劍,卻又突然被當作白玉龍結婚的賀禮,送到了莊上來,這不是更令得事情,撲朔迷離了麼?   在白震東失蹤之後的十年,多數人都認為白震東當時,不知被甚麼引了開去,一定是中了埋伏,死於非命了,只不過他仇家做事十分乾淨,是以才歷十年之久,也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可是,如今這柄金劍,被送回來,這種推測,卻又要改變了。   這柄金劍,乃是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稀世奇珍,有天下第一神劍之稱,有甚麼人得了手,肯將這樣的利器,輕易放棄的?   若說有人害了白震東之後,不敢用這柄劍,怕引得各門各派的人,一齊為白盟主報仇,那也是說不過去的,因為白震東若被人所害,那麼害他的,就必然是旁門邪派中一等一的高手,窮兇極惡之徒。這等人得了金劍,還有甚麼忌憚的?   金劍被放得如此之好,送了回來,可是金劍莊上,卻連劍是甚麼人送來的都不知道!   旁的不說,就這一點,金劍莊就算是栽了一個老大的觔斗了。   白玉龍聽得彭總管這樣說,沉聲道:請魏大俠!   兩個莊丁,立時一聲答應,向外便走。   可是那兩人還未曾跨出大堂,忽然聽得有人一面叫,一面奔了進來道:彭大叔!彭大叔!   叫的是兩個人,奔進了大堂,面色蒼白,氣急敗壞,道:彭大叔,噢,少莊主和魏女俠也在,少莊主他們竟然又來了!   白玉龍,魏金鳳和彭總管三人,異口同聲問道:甚麼人又來了?   那那兩個騎黑馬的蒙面人!兩個莊丁喘了好幾口氣,才掙扎著講了出來。   白玉龍等三人一聽,又失聲叫道:甚麼?   就是那兩個蒙面人!   彭總管的面色,首先一變,一揚手,道:莊主,夫人,你們快去和魏大俠他們會齊,待我先出去會這兩個蒙面人。   魏金鳳一聲長笑,道:彭大叔,這是甚麼話?他們都居然敢找上門來了,難道我們還怕他們不成?   彭總管雙手連搖,道:常言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若不是有恃無恐,他們怎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先送金劍,後再現身?   那兩個自外奔進來的莊丁,一直在喘著氣,直到此際,才插了一句,道:那兩個蒙面人說,要少莊主出去見他們。   白玉龍一聲冷笑,道:彭大叔,你別攔著我們,若不出去見他們,以後還如何能在武林之中立足?他說著,一拉魏金鳳,兩人身形,一齊掠起,便向外竄了出去。彭總管一頓足,道:快去告知魏大俠,請他們速速趕來莊門口!   幾個莊丁,心知事情非同小可,立時拔腳奔了開去,彭總管邁開大步,身形如飛,也向莊子之外,直撲了出去,剎那之間,闔莊皆知,十年之前,帶走了莊主的那兩個蒙面人又來了!   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攜手奔出,轉眼之間,便到了莊門口,隔老遠,便看到在兩排大柵之間,兩匹極其高大的黑馬。   那兩匹黑馬,全身上下,一根雜毛也沒有,烏光水滑,一望而知是非同小可的神駒,在馬背上的,則是兩個黑衣人。   那兩個黑衣人的全身上下,也是除了黑色之外,甚麼顏色也不見,他們的頭上,套著黑布頭套,除了從兩個指頭大的圓孔之中,可以看到他們的眼珠之外,別的甚麼也看不到。   人是純黑的,馬是純黑的,以致遠遠看去,人和馬簡直就像是混為一體一樣!   有十來個莊丁,一字排開,攔住這兩人的面前,可是卻相隔有兩三丈遠近,不敢逼近去。那十來個莊丁,一看到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趕到,齊齊鬆了一口氣,發一聲喊,道:少莊主來了!   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越過了眾人,向前又踏出了四五步,方始站定。   他們兩人,才一站定,便見那兩個蒙面人在馬上,略欠了欠身,道:少莊主,請恕我們有急務在身,不能下馬相見!   白玉龍趕出莊來時,心中實是充滿了敵意的,可是這時,那兩個蒙面人一開口,卻是十分客氣,這令得白玉龍也不禁一呆。他沉聲道:兩位何人,要見我,卻是有甚麼事?   那兩個蒙面人立即道:少莊主,此處不是說話之所,請隨我們來!   白玉龍聽了,心中又驚又怒,一聲長嘯道:這是甚麼話?我是金劍莊莊主,何以在我的莊上,反倒不是說話之所?   他們只講了幾句話,彭總管首先趕到,只見他身如怪鳥也似,直拔了起來,越過了木柵,落在莊門口,倏地轉過身來。   他這一來,又將蒙面人的退路截住。   而且,彭總管分明是一路向前奔來,一路已吩咐好了的,在他一翻出了木柵之後,立時又有三五十名莊丁,各執兵刃,迅疾無比地翻了出去,分成兩行排開,將蒙面人的去路,一齊堵住。   而那兩個蒙面人,卻連頭都不回,仍然端坐在黑馬之上,沉聲道:其中原由,少莊主如今,自然難明,但是若肯跟我們前來   他們齊聲發話,可是才講到這裏,只聽得一下巨喝聲,自莊內傳了出來。那一下巨喝聲,乃是迅疾無比地自遠而近,逼了過來的,而且來勢之迅疾,實是難以形容,宛若是天際響起了一個巨雷一樣,聲隨人到,五條人影,已突然到了近前。   只見在最前面的一個,一身灰布長袍,身高足在八尺開外,灰髯灰髮,氣度非凡,約有六十上下年紀,正是湘西大俠,一柱擎天魏非子。   而在魏大俠身後的另外四人,兩個是矮老頭,頭大手大,樣子十分滑稽,頂門光禿,面色紅潤,滿面皆是笑容。   這兩個人,便是黑道邪派中人,聞名喪膽的祁連二老。   除了祁連二老之外,一個瘦個子,一身青衣,卻是神行無影蔣無方蔣大俠,一個卻是頭陀,一臉苦相,像是隨時可以哭了出來一樣。那是浙東苦竹林的苦頭陀,佛門神功,非同小可。   這五個人,無一不是頂兒尖兒的高手,他們一齊趕到,白玉龍和魏金鳳兩人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因為若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還會給那兩個蒙面人走脫的話,那簡直是不可想像了!   魏大俠一到,便厲聲道:你們是誰?   那兩個蒙面人,像是根本不知道疾趕而來的五人全是頂尖兒的武林高手一樣,仍是端坐馬上,竟像是無動於衷一樣!   魏非子一喝,他們也並不回答,只是再次道:少莊主,請跟我們來,實有要事相告。   魏金鳳的脾氣,十分暴烈,但是她卻只有一分像她的父親,魏非子的脾氣,更是又急又烈,他一問得不到回答,又是霹靂也似一聲大喝,一提真氣,整個人如同怪鳥也似,直拔了起來。   他離那兩個蒙面人,本就極近,這一掠而起,已到了兩人的身上,只見他雙臂疾伸,十指箕張,已向兩人的肩頭,直抓了下去!看他的情形,像是想將這兩人,硬生生地從馬上一起抓了下來。   那兩個蒙面人在魏非子拔身而起之後,只是略略地抬頭向上望著,及至魏非子的雙手,帶著嗤嗤的風聲,疾抓了下來,他們才各自伸出一隻手指來,向上指著,但卻也沒有甚麼特別的動作。   在不明底細的人看來,魏大俠那一抓的勢子,如此驚人,那兩人伸出一隻手指來,又有甚麼用?定然要被抓下馬來的了。   可是,這等情形,看在幾個會家的眼中,他們卻盡皆吃了一驚!   他們一眼便看出,那兩個人豎起了手指來,實在是以靜制動,極其上乘的功夫!不論魏非子抓向他們的任何地方,他們的手指,一定可以先一步,彈中魏非子脈門要穴,使得魏非子那一抓,變成毫無力道的!   而眾人之中,心中最吃驚的,自然是身在半空之中的魏非子,因為他已然看出,自己那兩抓,根本已沒有法子發出來了!   如果他不顧一切地向下抓去的話,那麼,吃虧的一定是他,而不是對方!   可是,他一拔而起之後,隨著雙手抓出,真氣下沉,身子已然向下壓去,急切之間,武功再高,也不能再立時提氣上升的!是以他在倏忽之間,五指忽然張開,變抓為掌,呼呼兩掌,便向下拍出!   他在發出那兩掌之時,身子已在兩人的上面,是以那兩掌一發,掌力立時將兩人罩住。   只聽得兩人所騎的黑馬,顯然也感到了魏非子那兩掌強大之極的壓力,而急嘶了起來。   那兩個蒙面人的身子,向後一伸,五指也是一伸,翻手一掌,迎了上去。   電光石火之間,魏非子的雙掌,已各和一個蒙面人的手掌相交,只聽得叭叭兩聲響,魏非子發出了一聲怪嘯,身子又騰空而起!   這一次,他足足騰起了丈許,方始真氣下沉,向下疾落了下來。   這一下雙方對掌的結果,卻是令得眾人的心中大為駭然,魏金鳳忙道:爹,你沒事麼?   魏非子已然站定,他面色十分難看,也不管魏金鳳的話,但是從他剛才那一聲怪嘯,聽來依然真力充沛,綿綿不絕這一點上看來,他並未受傷。而他的身子之所以騰空而起,也只不過因為剛才對掌之際,他已然身在半空,是以無處著力之故。   魏非子一落地,那祁連二老便向前走來,一面呵呵笑著,道:兩位原來是高人啊!   那兩個蒙面人冷冷道:高人之稱愧不敢當,但我們此來,只是想請少莊主借一步說話而已!   祁連雙老仍是笑聲不絕,道:十年之前,你們引走了老莊主,如今,又想將少莊主引走麼?   那兩個蒙面人,似乎十分不耐,道:事情和兩位無關,兩位何以喋喋不休?   祁連雙老笑道:你們講得對了,我們兩個人,出了名的討厭,而且最喜歡管閒事,越是有人不想我們管,我們便越是要管。   他們一面說,一面漸漸地向前逼去,他們向前的去勢十分慢,可是話一講完,他們的動作,卻突然變得快疾無比!   只見他們身形一矮,身子忽地一閃,竟然閃到了兩匹黑馬的馬腹之下,緊接著,只聽得他們一聲大喝,雙手向上,雙臂一振,竟然將那兩匹黑馬,連人帶馬,一起托了起來。   那兩匹黑馬,四蹄亂踢,亂嘶不已,馬上兩個蒙面人,各自發出一聲怒喝,一翻身,落了下來,手指揚起,嗤嗤有聲,便向祁連二老點來。   祁連二老各自雙手托住了馬腹,對於那兩個蒙面人的這一招,急切之間,卻是難以還手。   但是,就在蒙面人向祁連二老攻出之際,苦頭陀和蔣無方兩人,也早已大踏步向前,走了過來,齊聲道:看掌!   他們兩人,全是名門正派中的高手,因為他們出手之際,蒙面人是背對著他們的,是以兩人在出手之前,卻叫了一聲,那是不願意背後偷襲之意。   果然,他們一叫,兩個蒙面人便顧不得再去攻祁連二老,立時轉過身來,砰砰兩聲,和苦頭陀、蔣無方兩人,各自對了一掌!   苦頭陀和蔣無方兩人,都看到這兩個蒙面人適才和魏非子對掌的情形,心知對方的武功極高,是以這兩掌,足運了七八成功力。   可是,及至雙方四掌相對,那兩個蒙面人都像是不堪一擊一樣,身子立時向後,疾退而出。   他們兩人一退,祁連二老也將兩匹黑馬,向外疾拋了出去,拋開了七八尺,那兩匹馬當真神駿非凡,被拋出了七八尺遠後,仍然挺立,馬腿並未斷折!   祁連雙老一拋出了黑馬,剛好兩個蒙面人的身子,向後疾退而來,兩人也大喝道:看掌!各自一掌,向前疾推而出!   那兩個蒙面人反手一掌,也像是不堪一擊,陡地又打橫竄了出去。   看來,他們像是被祁連雙老的掌力,震得向外跌了出去的。可是也就在他們向外跌出之際,只聽得守在莊門外的彭總管大聲叫道:莊主小心!   白玉龍在魏非子等五大高手一到之後,早已不將這兩個蒙面人放在心上,心中以為他們一定會就逮的,而他們一被擒住,他們究竟是甚麼身份,父親十年之前,跟著他們離去,究竟身在何處,一切的一切自然也可以了然了。   是以事情和他,雖然最有直接的關係,但是他卻一點也沒有動手的打算,直到彭總管忽然一叫,他才陡地吃了一驚。   就在他一驚之間,那兩個蒙面人,挾著一股勁風,漆也似黑的身形,已向他疾撲了過來,來勢之快,簡直難以形容!   原來剛才那兩個蒙面人,和祁連二老對掌,和苦頭陀、蔣無方對掌,一觸即退,並不是掌力不如,而是早有預謀的!   看來,他們像是被人家的掌力震退,但事實上他們早已算好了方向,一退再退之後,身形已變得向白玉龍疾撲而出!   白玉龍一聲怪叫,百忙之中,雙掌一起向前,疾拍而出,他年少英雄,這兩掌的力道,也著實不弱,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叭叭兩聲響,他那兩掌,已一齊擊中了兩個蒙面人的胸前!   可是那兩個蒙面人,卻還要厲害,竟然硬受了他的一掌,就在白玉龍的手掌,擊中他們的胸口之際,兩人動作一致,一伸手,就抓住了白玉龍的左右手腕!   這一切,全是在電光石火之間,一剎那所發生的事情,離得白玉龍最近的,自然是魏金鳳,魏金鳳一見夫婿被擒,心中又驚又怒,一揚手,金劍盪起一股金虹,又向前疾攻而出!   那柄金劍,她自始至終,抓在手中,這時疾攻而出,勢子實是猛烈無比!   然而,她的動作快,那兩個蒙面人的動作卻更快!   就在她一劍攻出之際,兩人的身子,已向上疾拔了起來。向上拔起的力道,只是那兩個蒙面人的,但是向上拔起的,卻有三個人!   因為白玉龍已被那兩個蒙面人一面一個,抓著手腕,脈門被扣,連掙扎的力道也使不出來。蒙面人橫在半空,兩人之間相距約有五六尺,在他們之間,便是被拉住了雙手,成大字形的白玉龍!   兩個蒙面人一到半空之中,立時撮唇尖嘯,只見那兩匹黑馬,揚起馬蹄,向後狂奔了過來,兩人的身形,立時下沉,竟恰好一人落在一匹馬上,黑馬立時向後,狂衝而出,兩個蒙面人也不坐下,就站在馬鞍之上,白玉龍仍然在他們的中間!   在場的幾個人,可以說全是一生闖蕩江湖的高手,但是像這樣的陣仗,他們卻也是未曾見過,一時之間,盡皆呆了一呆。   那兩匹黑馬的去勢,何等之快,就在眾人一呆之間,已然衝出了莊門口,來到了彭總管的面前。   彭總管大叫一聲,道:莊主莫怕!   只見他一面叫,一面一伸手,在身旁一個莊丁的手中,搶過一柄刀來,身形著地便滾,刀光霍霍,直向馬蹄上砍去!   這種地趟刀法,本是專砍馬蹄,十分有用的,然而那兩匹黑馬,卻在彭總管一滾向前來之際,便立時躍了起來。   兩匹馬一齊躍起,彭總管的一連幾刀,盡皆砍空,馬已然越過了他。   彭總管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怪嘯聲,猛地一刀,那一刀勢子之猛,實是難以形容,簡直就如同他是連人帶刀,一齊向前撲去,幾乎連他整個人,也成了那柄刀的一部分!   刀光如虹,只聽得唰地一聲過處,血泉狂湧,那一刀,竟將左邊的那匹黑馬的一條後腿,活生生地砍了下來!   然而,這一刀卻仍然未能阻住那兩個蒙面人!   就在一匹黑馬倒地的一剎那間,馬上所坐的蒙面人,身形已疾拔而起,落到了另一匹黑馬之上。   而那匹黑馬的去勢,並不因有三個人在馬背上而變得慢些,只見蹄下的塵土揚了起來,等到莊中的人紛紛竄了出來之際,已在十來丈開外了。   魏金鳳急叫道:快備馬!   魏非子叫道:備馬來還來得及麼?   他一面說,一面颼地已向前掠了出去,去勢快絕,祁連二老、苦頭陀、蔣無方、魏金鳳等六人,也連忙跟在後面。   這六人之中,蔣無方號稱神行無影,輕功之高,允稱獨步天下,六人中雖是魏非子最先向前追去,但是追出二三十丈,蔣無方身形如煙,便已唰地在魏非子的身邊掠過!   前面是一匹黑馬,黑馬之後,離得最近的是蔣無方,再後面便是苦頭陀等三人,魏非子為照顧眾人之中,輕功最差的魏金鳳,反倒落到了最後。   眾人在眨眼之間,便奔得看不見了,向前望去,只見路面之上,煙塵滾滾,卻是不見人馬!   直到這時,被嚇呆了的莊丁,才一齊向彭總管圍了土來,七嘴八舌地問著,可是十人之中,倒有九人都是問的:彭大叔,怎麼好?這句話。   彭總管在一刀將馬腿砍了下來之後,一直呆立不動,直到眾人圍了上來發問,他才陡地一聲大喝,道:你們都替我滾開去!   彭總管平日,為人極之和藹可親,莊丁也都十分敬服他,金劍莊上的莊丁,卻是從來也未曾見過彭大叔發那麼大的脾氣過!   一時之間,誰也不敢出聲,都悄聲退了開去。   彭總管喘了兩口氣,來到了那匹馬旁,那馬早已死去,血流得滿地皆是,死得極慘,彭總管伸手在馬頸之間摸索著。   馬頸上的鬢毛極長,彭總管的手伸了進去,摸索了片刻,便拉出了一條極細的金鍊來。   他一用力,將那條金鍊拉斷,拉了出來,只見金鍊上,有一面指甲大小的金牌繫著,在那金牌之上,刻著一個龍字。   彭總管只向那金牌看了一眼,一看到了那個龍字,臉色便已大變,一伸手,拈起了金牌,身子向後,連退了好幾步,呆立不動。   這時,有幾個莊丁,好奇心重的,實在想問個明白,但是看看彭總管的面色,大為不善,卻是沒有人敢出聲。   彭總管一直在莊外立著,莊中的人,也個個六神無主,足過了近一個時辰,才看到有人奔了過來,在最前面的,是祁連二老。   跟在祁連二老身後的,是苦頭陀、魏非子,魏非子扶著魏金鳳,魏金鳳面色慘白,雙眼紅腫,她的手中,則仍然握著那柄金劍。   眾人來到了近前,停了下來,魏非子沉聲道:金鳳,你不必太傷心,你蔣三叔已追了上去,就算追不到,也必然可以獲得多少線索的。   魏金鳳本來是強忍著哭聲的,這時,經父親一勸,反倒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試想,她新婚才七日,正是兩夫婦如膠似漆之際,卻突然生出這樣的變故,想起十年前,白莊主也是被這兩個蒙面人引走,一走之後便無音訊,如今,同樣的事,又發生在自己丈夫的身上,自己有可能從此便失去了白玉龍,她如何不哀痛欲絕?   魏非子看著愛女痛哭,也是心如刀割,可是,自己這方面,高手如此之多,卻仍然被那兩個蒙面人將白玉龍強搶了去,若不是彭總管出手,只怕連對方的馬,也傷不了一隻,那還有甚麼話好說的?   他長嘆一聲,卻見彭總管已向他走來,一攤手,道:魏大俠,你請看,這是從馬頸上解下來的。   魏非子拈了起來一看,他面色本就難看,可是當他一眼看到了那塊指甲大小的金牌,和牌上的那個龍字之後,他的臉,卻整個成了青灰色!   他一震之後,立時抬起了頭來,道:甚麼?是是紅梅宮中的龍仙子?   一聽得魏非子這樣講,祁連二老和苦頭陀,三人也是一呆。非但他們三人一呆,正在痛哭的魏金鳳,也突然止住了哭聲。彭總管緩緩點頭,道:是。   祁連二老齊聲道:那定然是人偽託的,紅梅宮的傳人,傳了幾百年,人人都道紅梅宮中,龍姓一家,數代只生女子,武功絕頂,可是有誰見過來?世上根本沒有甚麼紅梅宮龍仙子!   苦頭陀道:二位說得是,那定然是偽託的,藉口紅梅宮龍仙子之名好叫我們不再追查此事,世上焉有這樣一座紅梅宮?   魏非子嗯地一聲,面色略好看了些,可是,也就在此際,只聽得彭總管沉聲道:各位錯了,紅梅宮真是有的,而宮主人龍仙子的武功之高,也可以說是普天之下,無人能及!   魏非子厲聲道:你怎知道?   彭總管的聲音,卻是十分鎮定,道:因為我曾在紅梅宮中做過事。   魏非子一聽,倏地伸手,便向彭總管的肩頭抓來,他那一抓,發得突如其來,可是彭總管的身子一縮,便避了開去。   魏非子一抓不中,大喝道:往哪裏走?只見他踏步進身,第二抓又已抓出。   彭總管怪叫道:魏大俠且聽我說,金劍白莊主於我有救命之恩,是以我才冒生命之險,將自己曾在紅梅宮中一事,講出來的。   魏非子的那一抓,已將要抓到了彭總管的胸前,可是他聽得彭總管這樣講,便硬生生地收住勢子,道:你究竟是甚麼人?   彭總管呆了半晌,只見他伸手,向他自己的下顎之上摸去,不一會,便見他已然慢慢地揭起一層皮來。那被揭起的,自然不是真的是他的面皮,而是一張製作得極其精細的人皮面具。   那張人皮面具被慢慢的揭起,在面具之下,是雪白得極其可怕的臉色,等到整個人皮面具被揭下之後,只見在各人面前的彭總管,容貌和眾人熟知的彭總管,截然不同!   而祁連雙老首先叫出來道:鹿兄,是你!   魏非子也大吃了一驚,道:你閣下莫非是十多年前,遠走關外,從此便未見在武林中露面的青城掌門,聖手劍鹿威?彭總管聖手劍鹿威,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實在是駭人聽聞之極的事!   要知道,金劍白震東,雖然是武林之中,三十九門,七十六派的盟主,但是那些門派,是絕不包括青城、峨嵋、少林等大派在內的。   諸大門派的掌門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十分之高,而若不是武功極高的人,自然不能當此重任。是以,青城掌門,早數十年,便已有聖手劍之稱的鹿威,當然也是武林中頂尖兒的人物!雖然說,金劍莊總管,也不是普通人能當得了的,但是和青城掌門比起來,身份卻是相去得太遠了,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但是,為甚麼青城掌門,聖手劍鹿威,竟會銷聲匿跡,戴著人皮面具,在這裏當了十五年總管,而不回青城去呢?   祁連二老和鹿威本是舊相識,這時心中也更加駭然,道:鹿兄,這卻是為何,這卻是為何?   聖子劍鹿威長嘆一聲,道:還不是為了紅梅宮!   眾人又問道:紅梅宮又怎樣?   鹿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各位,我此際真實身份已然暴露,隨時隨地,都可能有殺身之禍,至於紅梅宮的一切,我也不會對諸位說的,因為若是對各位說了,無異是害了各位。   魏金鳳哭道:那麼玉龍他難道就此一去不回了麼?   鹿威踏前一步,同魏非子拱了拱手道:魏兄,若是你信得過鹿某人的話,請將令嬡交給我,我帶她到紅梅宮去見少莊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魏非子的心中,為難之極,有關紅梅宮的傳說,武林中不知多少,那就像民間傳說陰間閻王殿一樣,雖然人人傳說,而且人人提起害怕,但事實上,卻是人人皆以為那是並不存在的。   如今,突然知道,那原來是真的存在的,而且似乎比傳說中更加可怖,這時的心情,實是難以形容,魏非子伸手抓住了女兒的手臂,他雖是縱橫江湖的大俠,但這時卻也有些不知所措!   還是魏金鳳,她立時一抹眼淚,道:彭大叔,既然只有一個辦法,那我跟你去!   苦頭陀忙道:鹿施主,那紅梅宮和金劍白震東之間,又有何瓜葛?   鹿威搖頭道:這我也不知道,若是我知道白莊主早和紅梅宮有瓜葛的話,那麼十年之前白莊主離莊而去,我便可以知道他是到紅梅宮去的了。   各人吸了一口氣道:他在紅梅宮中?   鹿威道:我想是如此,魏姑娘,你卻要知道,你跟我前去,卻是凶險絕倫。   魏金鳳斬釘截鐵,道:再凶險我也要去,若是我失去了玉龍   她講到這裏,淒然一笑,未曾再向下講去。   然而,她根本不必再向下講,因為誰都知道,若是沒有了白玉龍,她定然是絕無生趣,而如今她不畏凶險,無非是死中求生!   魏非子苦笑了一下道:鹿兄,那麼你   鹿威道:若不是昔年遇救,我早已死了,如今我已偷生了十多年,還有甚麼好說的?來人,備八匹馬來!   不多久,八匹健馬被牽了出來,鹿威和魏金鳳,翻身上了馬。   八匹健馬,向前疾馳而出,他們是日夜不停的,每當一匹馬,奔得口噴白沫,倒了下來之後,他們就立即換上另一匹,繼續向前疾馳。   四天之後,八匹馬,已只剩下兩匹了。   而在這四天之中,他們兩人,也向西趕出了近七百里的路程,已然到了湘西一帶,崇山峻嶺,人煙不到之處。這四天的急馳,奔死了六匹馬,聖手劍鹿威,和魏金鳳兩人,也是疲憊不堪。   第四天傍晚時分,他們來到了一個滿是楓樹的山谷之中,楓葉紅若烈火,映著漫天晚霞,觸目處更全是一片紅色,說不出的淒厲奇幻。   一到了那個山谷,鹿威便翻身下馬,魏金鳳神色憔悴,勒住了馬道:彭大叔,到紅梅宮了麼?   鹿威卻並不回答,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魏金鳳忙也下了馬,來到了他的身前,又叫道:彭大叔不,鹿掌門   鹿威揚起手來,苦笑道:你還是叫我彭大叔的好,你叫我彭大叔,這可以使我自以為身份還未曾暴露,那樣我晚上睡也睡得安穩些。   魏金鳳此際,聽得聖手劍鹿威如此說法,心中的駭然,實是難以形容,同時,她心中也是感激之極,因為鹿威對紅梅宮,是如此之害怕,但是為了帶她去找白玉龍,他卻又毫不猶豫,去犯凶險!   她呆了半晌,才道:彭大叔,那紅梅宮當真這樣可怕麼?   鹿威閉上了眼,晚霞映在他的臉上,反映出一層微弱的光芒來,以致他的臉容,給人以看來十分怪異之感。魏金鳳又問道:那麼,你當日,又是何以會到那麼可怕的地方去的?   鹿威仍是木然地坐著,過了好半晌,才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魏金鳳呆了一呆,道:彭大叔,你是為了求財,上紅梅宮去的?   鹿威搖頭道:當然不是,我這樣說,只不過是一個譬喻,人家為財死,我輩武林中人,財是不求了,但為來為去,為的甚麼?   魏金鳳道:自然為的武功!   鹿威道:是啊,我就是為求武去的。   魏金鳳乃是性子十分烈的人,心直口快,她一聽得鹿威這樣講,立時不以為然,道:彭大叔,你是青城掌門,青城內功、劍術,天下馳名,你還去求甚麼武功?   鹿威的雙眼,仍然閉著,這時,暮色四合,他的臉容,已然有點看不清楚了。但是,他的聲音,聽來卻還是十分清楚。   他緩緩地道:武學之道,豈有止境?青城派的武功,固然已不錯了,但是和紅梅宮比較起來,卻又相差得太遠了!   魏金鳳反駁道:彭大叔,我仍然不明白,武林相傳,都道有一座紅梅宮,紅梅宮的主人,全是絕色女子,但是究竟是不是有紅梅宮,卻始終沒有人肯定知道,何以你會立意去尋找的?   鹿威又苦笑了兩聲,道:這其中的原因,原是外人難明的,只有歷代青城派掌門人知道。   魏金鳳吃了一驚,因為青城派乃是武林之中,勢力極盛的派別,而今這件秘密,當然也是和整個武林有關的了。是以她屏住了氣息聽鹿威講下去。   鹿威緩緩地道:青城派的劍法,本來不是出類拔萃的,但自第九代掌門人,青雲上人之後,青城劍法,奇招百出,聲名大著,你可知道是為了甚麼?   魏金鳳道:這位前輩,乃是百年之前,武林中的異人,他創了許多招精妙之極的招數,是以才使得青城劍法,大放異彩的。   鹿威點著頭,道:是的,武林中人人都是如此說,但是事實上,青城派歷代掌門人,卻都知道事情絕不是那樣的,那些精奇之極的劍法,絕不是青雲上人自己創出來的,而是有人傳授給他的。   魏金鳳吃了一驚,失聲道:人家教他的?   鹿威道:是的,但青雲上人,卻也沒有說出,那幾招使得青城派有劍法獨步天下之譽的劍法是甚麼人教他的,他只是留下了一隻盒子,和幾句遺言。他的遺言是,如果青城派以後的掌門人,若是自信將他傳下的劍法,全已練成了,而青城派又有極大的危機之時,方可打開這隻盒子來觀看。   魏金鳳聽得十分緊張起來,青城派乃是武林中的大派,差不多有關青城派的事,一直都是武林中人談話的資料,但是卻也從來沒有一個人,提起過青城派之中,還有這樣一段秘事的。   她忙道:那盒子中的是甚麼?   鹿威慢慢地道:你且聽我講下去。在青雲上人之後,又傳了兩代,這兩代的掌門人,資質較差,一生勤練青雲上人所傳的劍招,及至全部練成,也已垂垂老矣,是以也未曾去動那盒子的腦筋。   魏金鳳又忍不住插口道:再傳下來,就是你了,你不是青城派的第十二代掌門麼?   鹿威長嘆了一聲,這時候,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他臉上的神情如何,已完全沒有法子看得清了,他道:是的,我師父在七十二歲那一年,將掌門之位傳了給我,在他將掌門之位傳給我之時,當然也將那隻盒子,和太師祖青雲上人的話,傳了給我。   鹿威講到這裏,苦笑了幾下,停了好一會,未曾再向下講去。   魏金鳳好幾次想要催他,但是,魏金鳳卻也聽出,鹿威的話,講到後來,已然十分傷感,可能已牽動了他的心事,是以她也不去提及。   過了足有半盞茶時,鹿威才又道:我當掌門之際,才只不過三十歲,究竟年紀太輕,不知厲害,自以為是,幾乎當時就想將那盒子,打了開來,但礙著師父尚在,我卻不敢,一直到我師父八十一歲那年去世,我葬了師父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打開了那隻盒子!   魏金鳳聽得心頭,忤怦亂跳,道:那麼,彭大叔,你當時可是將青雲上人所傳的劍招,全都學齊了麼?   鹿威苦笑著,道:若是學全了,也不會有今日了。青雲上人當年所傳的劍法,雖然只有七招,但是每一招有七式變化,每一式變化之中,又有七種不同的使法,變化之多,實是難以言喻,以我的資質而論,就算學上一生,也是學不全的。   魏金鳳道:那麼,你為甚麼打開了青雲上人遺下的盒子?   鹿威嘿嘿嘿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十分怪異,顯見得他的心境,十分複雜,他笑了好一會,才道:魏姑娘,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為甚麼要打開這盒子,貪婪之心,是人皆有之的,雖然青雲上人的那七招劍法,已夠我練一生的了,但是我卻希望,在那盒子之中,有更多的精妙劍法。   他講到這裏,略頓了一頓,才又道:這其實一點不怪,世間有不少人,早已有了他們一世吃著不盡的金銀,但是一樣希望獲得更多的金銀,這不是同一個道理麼?   魏金鳳也不禁嘆了一聲,道:人為財死,似乎是沒有止境的。   鹿威續道:我打開了那隻盒子,裏面是一張地圖,和一封信,那地圖上註明紅梅宮的所在處,而那封信,卻是青雲上人,寫給打開盒子的後代青城派掌門人的,在信中,他說,他昔年因為一個極其偶然的機緣,在紅梅宮中住了一年。在那一年中,他學會了七招劍法。然而,這七招劍法和紅梅宮博大精深的武功相比,只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後代青城掌門,若是將這七招劍法學全了,那麼,依循地圖上指出的途徑,到紅梅宮去,或者可蒙紅梅宮主人接見,再傳七招,那麼,青城劍法,就更可以發揚光大了!   魏金鳳不由自主,吐了吐舌頭,道:紅梅宮的武功,竟然這樣厲害,這似乎不大可能,多半是青雲上人,過甚其詞吧!   鹿威又嘿嘿地笑了起來,道:當時,我一看完了那封信,所想的,全然與你一樣,而且我比你更甚,我根本不相信有那麼一座紅梅宮,我決定依著地圖上所說的地點前去,然後再回來,告訴世人,世上根本沒有甚麼紅梅宮!   魏金鳳道:你立即去了?   鹿威的聲音,更變得十分緩慢道:是的,我去了,在離開青城山的兩個多月之後,我找到了紅梅宮不,我可以說始終未曾見過紅梅宮   鹿威的話,令得魏金鳳莫名其妙,而鹿威自己,卻又苦笑了起來   鹿威所說,他找到了紅梅宮,但是卻又始終未見過紅梅宮,那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當年,他離開了青城之後,在路上絕不招搖,也根本沒有人知道青城掌門,聖手劍鹿威,已經不在青城了。他照著那地圖上所繪的地點,首先,到達了湘西的山區,在山區中又走了四五天。   在那四五天之中,他簡直一個人也未曾遇到過,直到那天下午時分,他聽到了潺潺的水聲,循聲來到了一條小溪之旁,才看到了兩個少女。   那兩個少女,正坐在那道小溪之旁,各持著一枝青得如同碧玉也似的釣竿在垂釣。   鹿威一看到那兩個少女,心中便不禁一奇,因為這一帶崇山峻嶺,猛獸不絕,再說山中的毒蛇,可以說是隨處皆是,他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仗劍而行,尚且要十分小心,如何會有少女在此釣魚?   而且,看那兩個少女的裝束,也十分異特,都披著輕紗,竟像是王公巨卿府中的公主小姐一樣,絕不是普通獵戶或者苗女!   鹿威的心中,呆了一呆,立時停了下來。   那時,他離那道小溪,大約還有三四丈,而那兩個少女,卻是背對著他的,鹿威停了下來之後,那兩個少女也沒有甚麼異動。   鹿威本來是不相信有甚麼紅梅宮存在的,但是他如今看到了這兩個少女,又想到照那張地圖上的指示,此處離紅梅宮,已只不過十來里的路程了,他的心中,也不禁動搖了起來,立時想到:會不會真的有紅梅宮,而這兩個少女,正是紅梅宮中的人呢?   他一想及此,真氣一提,身形陡地掠起,落在離小溪丈許的一塊大石之後。   那時的聖手劍鹿威,接掌青城掌門,已有九年,武功已然極高,他突起突落,可以說一點聲音也沒有。他是一派掌門,這時隱身在大石之後,窺伺那兩名少女,當然也不會存著甚麼惡意的。   他只不過是心中好奇,想弄清楚那兩名少女,究竟是甚麼來歷而已。   他才一躲起,便聽得那兩個少女,都咯咯地嬌笑了起來,左首的那個道:看來,我們今天,倒可以釣到一條大魚了!   另一個道:是啊,怕不有一百多斤重!   鹿威聽到這裏,便不禁一呆,那道山溪,寬不過兩丈,水也並不深,若說在溪中,竟然有一百多斤重的大魚,那是絕難令人相信之事!   那麼,那少女這樣說,卻又是甚麼意思呢?   鹿威究竟是人歷江湖之人,他一聽出對方的話中有因,便立時想到,不管怎樣,自己見了人,不去打招呼,卻躲到了石後,這總不是一件應該的事,而且,還有失自己一派掌門的身份!   鹿威一想及此,連忙準備自大石之後,轉出身去。可是,他只不過直起了身子,便突然聽得嗤嗤兩下,極其勁疾的破空之聲過後,眼前兩點精光一閃,兩枚暗器,已然襲向他的眉頭!   那兩枚暗器的來勢之快,實是無以復加,而且,暗器來勢,也奇特之極,並不是平平向前飛來,而且自上而下,突然罩了下來的。   鹿威一見暗器射到,身形立時一躬,向後疾退了出去,可是一退,那兩枚暗器竟然直追了過來!   鹿威一見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吃了一驚,暗忖這是甚麼功夫?暗器發出之後,竟然還會自動追人,這豈非匪夷所思之事?   他一面吃驚,一面定睛向前看去,一看之下,他心中實不禁啼笑皆非!   原來那向他飛來的兩點精光,並不是甚麼暗器,竟是兩隻精光閃閃,約有寸許大小的魚鈎,甚至在魚鈎之上,還有魚餌在!而由於鈎線極細之故,是以當魚鈎向前飛來之際,鹿威只見兩點精光,向前飛來,並未曾見到鈎絲,便以為是暗器了!   那兩個魚鈎,是有鈎絲連著的,那麼鹿威在向後一退間,當然也會向前追來,似乎不是甚麼奇怪的事情了。但是,鹿威繼而一想,心中卻又是駭然之極!   因為那釣絲是如此之細,當然極難著力,而且,那兩隻魚鈎,能有多重?越是輕的東西,要將之揮動如意,當然也越是難,可是,那兩隻魚鈎,卻像是活的一樣,他才退出,便追襲而到!鹿威見對方一聲不出,便已然動了手,心中自不免有氣,他身子再退,忙大聲道:兩位姑娘,且慢動手,我有話說!   這時,那兩個少女,早已站起身,轉了過來。她們兩人,俱都只有十六七歲年紀,十分俏麗,一聽得鹿威大聲呼叫,一個道:你瞧,魚兒叫我們別釣他呢!   另一個道:那可不行,難得有這樣的大魚,怎可以罷手!   那一個則道:說得是!   她們一面語音清脆,咭咭咯咯地講著,一面手上,卻是絲毫也不慢,只見釣線抖動,魚鈎已向鹿威,連攻了三四下。   鹿威乃是何等身手之人,這三四下,自然也被他避了開去。   只不過他雖然避開了那三四下攻擊,卻也不免手忙腳亂,狼狽非常了,這時,他也顧不得對方是兩名少女,他是一派掌門,一反手,錚地一聲,已將長劍,拔出鞘來,颼颼颼便是三劍,削向那兩根釣絲!   他那三劍,劍招何等緊密,劍花朵朵,那兩根釣絲,就在他的眼前晃盪,看來實是萬萬沒有削不中的道理的,可是,他三劍一出,那兩根釣絲,仍在緊密之極的劍影之中晃動,非但他的劍鋒,削不到釣絲,而且,釣鈎先後疾欺了近來,一左一右,嗤嗤兩聲,將他的兩隻衣袖,一齊扯了下來。   鹿威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他連忙身形疾展,向後退了開去,而那兩個少女,各鈎去了鹿威的一隻衣袖之後,也連忙向後退了開去。   只聽得她們一個道:咦!剛才這一招,不是梅枝斜動的幾式變化麼?   另一個道:像是很像,但是這人卻練得不夠好,若是他練得好,那我們就鈎不下他的衣袖來啦,咦,這人怎麼會這招劍法的?   那一個道:是了,我曾聽得宮主說過,好多好多年前,破例有一個學武之士,在我們宮中住過,那人是甚麼青城派中的。   另一個立時抬起頭來,道:喂,那麼,他可是那個甚麼青城派的人麼?   那一個立時道:呸!他怎麼會是?這件事,有近一百年了,他怕就是青城派的甚麼傳人!   她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著,而鹿威的狼狽尷尬也可以說到了極點!   他乃是一派掌門,而且,劍法精奇,武林馳名,由他聖手劍的這個外號,便可見一斑了。可是如今,對方只是兩個少女,卻不但在評說他的劍法練得不到家,而且,只憑兩根釣竿,便將他的兩隻衣袖扯了去,這實在使他無地自容!   但是,在她們的交談之中,鹿威卻也可以明白,兩個少女,的確是紅梅宮中的人!   他想起青雲上人遺函中的話倒也不敢發作,只是勉強一笑道:兩位姑娘可是紅梅宮來的麼?   那兩個少女眼珠轉著,黑白分明,看來稚氣未泯,十分天真。只聽得她們道:是啊,你是青城派的麼?   鹿威忙道: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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