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操縱彩虹的少年

第9章 8

操縱彩虹的少年 東野圭吾 6275 2023-02-05
  十月初的某一天,假面摧毀團的團長宇野哲也對相馬功一說:陪我去一個地方。但哲也並沒有說要去哪裏,顯然是希望他別問,默默跟著去就好。   他們分別騎著機車前往他們居住的地方都市市中心,道路很寬,但擠滿了廂型車和貨車,沿途都在塞車。最近這一帶也建了很多高樓。   哲也在一家剛落成的飯店後方停好機車。那家飯店有二十幾層樓。功一也把機車停在旁邊。   哲也抱著安全帽,從後門走進了飯店。   誰住在這裏?功一追上去時問哲也。   你別問。哲也回答。他不停地舔著嘴唇。   他們走去電梯廳,總共八台電梯不停地上上下下。今天似乎有人在這裏舉辦婚禮,電梯內有一群穿著禮服和振袖和服的人。   一個肩膀很寬的高大男人不知道甚麼時候出現在他們旁邊,他的臉好像用雕刻刀刻出來的,臉上完全沒有表情。他向哲也使了眼色,眼前的電梯打開後,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哲也和功一進去。功一走進電梯,哲也和大個子男人也走了進來。

  電梯樓層數的按鍵只到二十樓為止,但大個子男人沒有去按電梯的按鍵,而是把鑰匙插進了操作板上方的鑰匙孔,十公分見方的小門打開了,上面有兩個縱向排列的按鍵。大個子男人按了上方的按鍵,然後關上小門,用鑰匙重新鎖好。   那是VIP專用。哲也小聲地說,大個子男人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少說廢話。   他們在二十二樓走出電梯。功一和哲也跟在大個子男人身後走了出去,走廊上鋪著深茶色的地毯,地毯的毛很長,總覺得好像不應該穿鞋子走在上面。功一東張西望,發現連壁紙也比其他樓梯高級多了。   大個子男人在走廊盡頭停下腳步。前面是一道很厚實的門,大個子男人敲了敲門,敲門聲聽起來的確很沉重。   過了一會兒,門緩緩打開了,出現了一個穿著深色迷你裙套裝的女人。她戴著金色細框眼鏡,功一覺得她差不多三十歲左右。

  女人對著大個子男人點了點頭,他似乎完成了工作,轉身沿著走廊離開了。因為地毯的關係,完全聽不到他的腳步聲。   請進。女人輪流打量著他們後,把他們請進房間內。房間很寬敞,有一張她使用的書桌,還有放電腦等辦公設備的桌子,房間深處還有另一道門。   宇野來了。   女人對著桌子上的對講機說道,對講機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讓他進來。   女人用眼神示意他們跟著她,打開房間深處的那一道門,功一跟著她和哲也走了進去。   寬敞的房間中央放了皮沙發,一個身穿深綠色富有光澤西裝的男人坐在沙發上。他的年紀大約四十五、六歲,雖然不胖,但個子很高,臉也又長又大。輪廓很深,一頭濃密的頭髮向後梳,感覺不太像日本人。

  妳可以回去工作了。   男人對女人說,女人微微欠身後,走出了房間。男人目送她離開後,對功一他們說:過來坐下吧。   他的聲音很低沉,但語氣很沉穩。哲也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功一也在哲也身旁坐下。   我以前沒看過你。   男人看著功一說。   他叫相馬,是我的副手。哲也向男人介紹,功一再度向男人鞠躬,自我介紹說:我叫相馬功一。   嗯,我姓佐分利。   男人說完,把手伸進西裝內側口袋。功一以為他要拿名片,可惜猜錯了。他拿出從週刊上撕下來的彩頁報導放在桌上。   你看過了嗎?佐分利問哲也。   我看了哲也回答,他的聲音有點發抖。   那是上週出版的週刊雜誌,上面刊登了首次介紹光瑠演奏會的內容,功一也有那本雜誌。雜誌的標題是令一千名年輕人著迷的光的魔術師,還大大刊登了在天鵝公園舉行演奏會的情況。

  這件事引起了很多討論,連電視新聞也報導了這個消息,我記得是這個星期二,我也看了。雖然只播了一小段,但的確很奇特。   在雜誌刊登這篇報導後,有一家民營電視台提出想要採訪,雙方約定不會追問光瑠的身世後接受了採訪。新聞播出後也引發了很大的反響,有兩家電視台提出希望用特別節目的方式報導。功一和哲也目前是聯絡的窗口,正打算和光瑠討論再作出決定。   超越音樂的光樂,很愉快,真是太愉快了。佐分利用一點都不愉快的語氣說完後問哲也:上面提到的飆車族是你們嗎?   對不起。呃我一直想趕快向你報告,但該怎麼說,總覺得報告這種事也會造成你的困擾   向來在功一他們面前表現得很毅然的團長有點不知所措。

  我透過其他管道聽說你們開始做一些奇怪的事,但我以為只是小孩子的遊戲,所以也就沒有多在意,以為只是想要出鋒頭的小孩在耍把戲。   對,真的就是這樣。哲也慌忙回答,一滴汗水從他的額頭流了下來,並不是甚麼大事,只是耍把戲而已,我們也是鬧著玩而已。   但是,佐分利並不相信他說的話,等哲也說完後,他從桌上的雪茄盒裏拿出一支雪茄,用成對的水晶打火機點了火。   為甚麼要隱瞞?   不,我並沒有隱瞞   哲也搖著頭,佐分利不理會他,自顧自說道:   不瞞你說,在找你們來之前,我已經派我手下的員工去摸了一下你那裏其他人的情況,為了確認這上面寫的內容是真是假。   他夾著雪茄的手指指著桌上的彩頁報導,功一也知道他說的上面寫的內容指的是甚麼。

  結果發現,那個光的演奏果真非同小可。   不,並沒有   別想在我面前掩飾。我接獲的報告是這樣,觀賞過那個光的演奏的人幾乎毫無例外地會上癮,如果間隔太久,就會出現戒斷症狀。身體會無力,整天懶懶散散,但只要看了演奏,就會重新振作,行動力也超強。喂,是不是很像某樣東西?你們認為呢?   即使聽到他的問題,哲也仍然抱著雙臂,不發一語地靠在沙發上。佐分利輪流看著兩個年輕人,笑了起來。   這根本就是毒品啊,這不是毒品,甚麼是毒品?   不是。功一忍不住說道:因為我認為那對身體沒有任何危害。   佐分利笑了起來,緩緩抽了一口雪茄,吐出灰色的煙後說:   對身體有沒有危害這件事和我們無關,我說的毒品,是指可以用來做生意。佐分利再度看向哲也,哲也,怎麼樣?這是不是毒品?

  哲也低頭沒有動靜,可能覺得自己不回答,就無法結束眼前的局面,只能小聲地回答:也許吧。   一開始就這麼乖巧不是很好嗎?佐分利滿足地點了點頭,下次帶他來。   啊?哲也抬起了頭。   呃,帶他來   當然是那個叫光樂家的少年啊。   恕我直言,這件事請你見諒,他只是普通的高中生。   見諒是甚麼意思?我又不是要吃了他,只是有事要找他,所以才想要見面啊。   但是   哲也,佐分利收起下巴,注視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臉,我之前一直很照顧你們,我只是指示你統率那些在夜晚徘徊的人,也向你傳授了新團體的手法。我很肯定你之前的成績,你做得很好,如果你放棄了之前的活動方式,摸索出新的方法,和那個叫光樂家的人聯手,這也很好,非常好。而且光樂這種東西比破壞主義更加有效,但是,如果這個行為是對我的背叛,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雖然他語氣平淡,卻充滿了威嚴,哲也臉色發白。   專董,怎麼可能背叛   我當然相信你,所以帶那個少年來見我。沒問題吧?如果你說你做不到,佐分利將輪廓很深的臉轉向功一,那這件事就交給相馬,相馬一定不會不願意。   聽到佐分利的話,功一想要開口告訴他,自己也不願意,但哲也搶先開了口。   呃,我會想辦法,一定會讓專董滿意。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佐分利按著桌上對講機的按鍵說:宇野他們要回家了。   幾秒鐘後,門打開了,剛才的女人走了進來。功一也跟著哲也站了起來。   啊,有一件事情我忘了說,功一他們跟著那個女人正準備走出房間時,佐分利說道:那個光的演奏會,暫時別再舉行了。因為下次將由我來主辦。

  不,但是你剛才也說了,如果不聽演奏會,很多人會受不了。   既然這樣,就趕快帶那個叫光樂家的少年來見我啊。   呃,另外,有電視台說想要做特別節目   我知道,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處理,你們不必擔心。   佐分利輕輕揮動手指,年輕女人笑著示意他們離開。他們只好走出房間。   我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後台。   走出飯店後,功一對哲也說道,哲也自嘲地笑了笑。   你以為我是用自己的錢製造自製炸彈嗎?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但他是誰啊?   功一豎起大拇指,指著飯店上方。   詳細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長期租用了這家飯店頂樓的房間,每個月都會來這個城市幾次,那個高大的保鑣和那個女秘書都一直跟著他。

  他是哪個行業的人?黑道嗎?   雖然不是純粹的黑道,但好像有關係。   你去哪裏認識這種人?功一問道。   不是我去認識他,而是對方知道我。我以前在舊團體當老大的時候,他有一天突然上門找我,問我要不要成為新團體的飆車族。   為了甚麼目的?   不知道,就像佐分利剛才說的,他叫我統率夜晚的街頭,還會提供資金。   所以,你就成立了假面摧毀團嗎?   我原本就對手下的飆車族感到厭倦了,所以就覺得是絕佳的機會,但當時佐分利曾經對我說,絕對不要問為甚麼,也不要問他們的目的是甚麼,以及他們到底是誰。   聽起來就很可疑,功一說,我們只是被人利用嗎?沒想到假面摧毀團是這麼可疑的團體。   這個世界上有哪個飆車族不可疑?哲也自嘲地說。   喂,等一下,除了我們以外的新團體呢?其他城市不是也出現了很多新團體嗎?   那些團體應該也是佐分利讓他們成立的,哲也輕描淡寫地說道:在相同的時期陸續出現同樣的新團體,用膝蓋想也知道絕對有問題。   全國各地都出現了新團體。   這代表他把手伸向了全國各地,哲也說完,搖了搖頭,搞不好是全世界。   功一忍不住發出呻吟,那個叫佐分利的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可以去探他們的底啊,哲也說完,左顧右盼後,把臉湊到功一面前,不瞞你說,我曾經和其他地區的新團體團長聊過,聽他說,佐分利背後還另有後台。   另有後台?   對,佐分利叫那個人會長。   會長?那個人又是哪裏的誰?   我怎麼可能知道?但有一件事很明確,那個會長是日本資訊產業界的人,而且在背後操控媒體和出版的世界。   功一搖了搖頭,表示難以理解。   這種人和飆車族有甚麼關係?   這種事我當然不可能知道。   哲也很不以為然地說。   功一想要戴上安全帽,然後想到一個問題要問哲也。光瑠的事怎麼辦?他打算把光樂當作海洛因和大麻,用來做生意賺錢,這樣也沒問題嗎?   哲也騎上機車,嘆了一口氣,即使我不答應把光瑠帶來這裏,你也會把他帶過來。   我才不會呢,我不會聽任他擺佈。   不,你會。   我才不會,我不會出賣光瑠。   問題是,最後還是會出賣他。只要我無視他的命令,隔天你就會被再度找來這裏,然後親眼目睹他們怎麼狠狠教訓我,於是你就會嚇得屁滾尿流,聽任他們的擺佈。   怎麼可能   你真幸福,甚麼都不知道。哲也發動了機車引擎後繼續說道:剛才我不是提到,有其他團體的團長告訴我佐分利的事嗎?他為了進一步調查佐分利,就去跟蹤了他,你知道結果怎麼樣嗎?   結果怎麼樣?   我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但顯然發生了一些狀況,現在那個人連佐分利的頭髮是甚麼顏色也不想知道,把忠誠當作騎士夾克穿在身上。   功一想要吞口水,但不太順利。因為他口乾舌燥。哲也又補充說: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我們所不知道的拷問方式。   說完,他戴上了安全帽。      雖然他們不會要我的性命,但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吧?   光瑠聽完哲也和功一的話,很乾脆地說道。他們在離光瑠住家走路十分鐘左右的咖啡店見面。   哲也說的沒錯,這個世界上,我們不知道的拷問方式多如繁星。   光瑠說話的語氣好像在預測隔天的天氣。   所以只能聽從他們的擺佈嗎?   功一看著神情凝重的哲也,又看了看和平時表情相同的光瑠後問。   不一會兒,哲也抬起了頭。   我暫時去避一下風頭,他對光瑠說:在風頭過去之前,我出個遠門去他們找不到我的地方,這樣他們就找不到你了。   功一聽了,驚訝地凝視著哲也的臉。因為他一直以為哲也打算聽從佐分利的指示。   你別露出這樣的表情,我至少還沒有完全喪失健全的精神。   哲也可能察覺到功一的視線,苦笑著說道。   謝謝,光瑠也笑了,但你沒必要逃走。   啊?哲也發出驚訝的聲音後搖了搖頭。   光瑠,我知道你的腦袋超級靈光,但這次的對象很難應付。   我不是這個意思,哲也,既然對方這麼厲害,想要逃過他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他們來說,找到你的下落易如反掌。等他們找到你,後果不是更加不堪設想?   是這樣沒錯啦   那要怎麼辦?功一問。   很簡單,我去見那個叫佐分利的人就好了。   喂,光瑠,你瞭不瞭解狀況?你去和他們見面,你的藝術就會被當成賺錢的工具。   哲也用強烈的語氣說道,光瑠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   歷史上從來不曾有過藝術沒有被利用來賺錢的事,至少從被認為是藝術的那一刻開始是如此,你們也不可能不花一毛錢就走進美術館參觀吧?   但他們不是善類,哲也說,他們的錢也不乾淨,我不希望你無與倫比的藝術遭到玷汙。   光瑠搖了搖頭。   別擔心,光樂沒那麼脆弱,將會進入更高的境界,就像音樂已經獲得了很高境界的地位。   光瑠,你之前曾經預言,我們將會面臨很多苦難,就是指這次的事情嗎?   功一問。光瑠很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後笑著搖了搖手。   才不是呢,這根本不算是苦難,只是至今為止太順利了,這樣的發展才符合常理。   順利?我們這麼扯你的後腿,還算順利嗎?   光瑠聽了哲也的話,笑著說:   你以為我甚麼都沒想,就找你們假面摧毀團加入嗎?   啊   功一忍不住和哲也互看了一眼,光瑠站了起來。   好了,那就走吧。   走去哪裏?   哲也傻傻地問。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要去見那個叫佐分利的人,而且他好像已經派人來接了。   光瑠說完話,看向咖啡店門口。功一轉頭一看,發現之前在飯店見到的那個高大男人正緩緩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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