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畢業──雪月花殺人遊戲

第5章 第五章

  1   T大金屬材料研究室。   論文完成近九成了,接下來只剩總結以及添上適度的補充資料。   藤堂正彥在椅子上大大地伸個懶腰,聽得見骨頭關節喀喀作響。還是待在這個地方最安心了,只不過常常一伏案便忘了時間。   已經四點了啊。藤堂望著白牆上那個平凡的圓形掛鐘。安靜的研究室裡,他的自言自語聽起來尤其響亮。   他走到窗邊,撥開百葉窗的縫隙看向外頭。即使是白天,他還是習慣緊閉百葉窗,在室內日光燈下作業,不然總覺得靜不下心來。   窗子下方有片空地,數名學生正在打壘球,大概是趁社團活動開始前聚在一起殺時間吧,每個人的服裝都不同,有一身橄欖球衫的,也有人穿著柔道服。一名身穿啦啦隊服的男生正擊出安打。

  也有這種消磨時間的方式啊。   藤堂放開手,視線落在堆滿製圖用紙和報告的桌面上,一瞬間,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有人開了門,站在門口探頭探腦。藤堂心想,這傢伙就是這點惹人厭。   啊,因、因為太安靜了,我、我還以為沒人在呢。開門的是寺塚,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只是休息一下。有事嗎?   也不算有事啦。松原教授要我轉告你,報告要在年底前完成   不用提醒我也知道吧。藤堂不耐煩地說完後,粗魯地坐到椅子上。   寺塚接著說:教授很欣賞你呀,他不是打算帶你參加明年的國際會議嗎?   還沒定案吧。藤堂撇著嘴。沒錯,教授的最終審判還沒拍板。這時藤堂發現,寺塚右手拿了個東西,喂,那是甚麼?

  這個嗎?寺塚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舉起手上的東西,我隨便做著玩的,低俗的玩具啦。   那是一具鐵絲人偶,頭是黏土做的,還沒畫上眼睛和鼻子。   你剛才就是在做這個啊藤堂直盯著人偶的製作材料,不知道寺塚做這要幹嘛。   我正要畫它的臉。   為甚麼要做那種東西?   拿來送人的,今天是耶誕節啊。   耶誕節啊。藤堂想起去年的今天,他和祥子在法國餐廳開紅酒慶祝,祥子送他親手織的毛衣。話說回來,那件毛衣收哪兒去了?   那種人偶會有人喜歡嗎?   無所謂啊。寺塚拿著鐵絲人偶走進隔壁實驗室,而幾乎同時,研究室門口傳來敲門聲。   請進。藤堂應了門。門後出現的是神情陰鬱的加賀恭一郎。

  很忙吧?加賀望著藤堂的桌面說道。   畢業前的最後衝刺嘍。   畢業啊加賀百無聊賴地環顧研究室的白牆。   你呢?畢業論文寫好了嗎?藤堂問。   加賀長吁一口氣,自嘲似地笑了笑,我們的論文只要字數夠就行了。接著恢復認真的表情說道:今晚有空嗎?沙都子說要慶祝耶誕兼年終聯歡。   這麼突然啊。藤堂轉頭看向一旁牆上的月曆,幾點開始?   加賀說七點。   知道了,我抽空過去。不用帶禮物吧?   人來就好。   地點呢?   小丑。   又是那裡啊。   一定的啊。加賀打個招呼便離開了研究室。   2   牆上布穀鳥鐘的時針不知不覺指向五點,故障的機關木門依舊緊閉。老闆在吧檯內擦拭著玻璃杯,旁邊那桌四名客人似乎正在規劃滑雪旅行。儘管是平安夜,這家店的來客數和平日沒兩樣,裝潢也是老樣子,當然也沒提供聖誕餐點。

  若生把玩著空咖啡杯,剛才還充滿摩卡溫暖咖啡香氣的杯子已完全冷卻。   華江,妳覺得怎麼辦?若生彷彿對著杯底說話。   怎麼辦華江手靠著桌面,捏著淡紫色手帕,她從剛才就一直是這個姿勢,我不知道我們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嗎?若生深深地歎一口氣,我想答案很清楚了。   答案?   就是,若生左手拿著杯子,空出來的右手握拳輕輕敲了敲桌子,遲疑了幾秒,我們應該把一切說出來!   不行!華江仍緊握手帕,激動地說:這這我絕對辦不到!   可是,不說出來,我心裡過不去。   我們就算坦白一切,也不會改變任何事實啊,不是嗎?   難道我們就這麼背叛了大家,然後若無其事地出社會嗎?   只要畢了業,大家都會忘記的,我們倆也一樣會被遺忘。若生,想想我們的未來,要是坦承一切,我們的婚也結不成了。

  說到結婚,華江似乎百感交集;而若生也同樣激動,他雙肘支著桌面,十指交握,拇指按著眼頭。   這時,一名戴著黑框眼鏡、氣色不大好的男子穿過小丑的窄門進來,男子不知為何穿著白袍,大概是理工學院的學生吧。   白袍學生坐在離若生兩人最近的吧檯座位上,點了一杯藍山咖啡,他說話有點結巴,或許是外貌和他點的咖啡太不搭調,那群討論滑雪旅行的客人不禁竊笑。老闆依舊面無表情地應了聲:老樣子吧。接著一面磨咖啡豆一面問他:等一下還要回去忙嗎?   是啊。白袍學生皺起眉頭,在我們教授眼裡,大四生都是用完就丟的。   老闆不禁笑了:像紙尿布一樣啊。   我不是開玩笑耶,教授真的這麼想。要是我們請病假,他絕不會給好臉色看,隔天碰到面,他不會問你身體好點沒,只會問你落後的進度打算怎麼補回來。

  哇,真可怕。   很可怕啊,而且,他是理工學院的頭子,惹毛他就完蛋了。   你是他的愛徒嗎?   白袍學生猛搖頭,像在說別開玩笑了,我是歸到被漠視的那一群。我們研究室裡倒是有一個教授的得意門生,不過他應該很辛苦吧,實驗都得做到盡善盡美,我看他幾乎每天都在學校過夜呢。   老闆端上藍山咖啡,白袍學生湊近杯子聞了聞濃郁的香氣,接著啜飲一口。   對了,差點忘了。他伸手在白袍口袋裡找了找,掏出一個像是金屬做成的東西,放到吧檯上說:老闆,耶誕快樂!   那是一具穿著簡單服裝的金屬人偶。老闆把人偶拿到手上,很開心地說:啊哈!是小丑啊!   看得出是小丑嗎?太好了,成功了。   當然看得出來啊,做得很好呢!怎麼會想到送我這個?

  嗯沒甚麼啦。白袍學生喝了口咖啡,低聲咕噥著:要是風評不錯,就大量生產吧   擺哪兒好呢?老闆拿著人偶看了一圈店內,但店裡沒有任何櫃子或書架,今天就先擺這兒吧!   老闆決定將人偶擺在吧檯的塞風壺【註:虹吸式煮咖啡法起源於歐洲,原本稱作Vacon pot(真空法),經日本改良後改稱Syphone,中文直接音譯塞風。】旁。   和我們的店名真是太搭了。老闆調整好人偶的角度,很滿意似地眯著眼睛說。   再等上一會兒,會更搭哦。   怎麼說?   等著瞧吧。學生說著,鼻子抽動了幾下。   3   沙都子在站前書店翻看一本介紹茶具的書,接著逛了一下隔壁的牛仔褲店,之後才往搖頭小丑走去。將近七點十分了,沙都子慢慢爬上T大路的坡道,內心卻完全靜不下來。自從加賀那晚打電話給她,她一直處於激動情緒之中。在課堂上也是,夜裡躺在床上也是,今天即將發生的事始終縈繞腦海。

  沙都子回想著每個好朋友的臉龐,每一張臉上都重疊著相關的回憶,形形色色的過去牽連交纏,人與人的邂逅是那麼美麗,她不由得深深感動。但是今天,她必須狠下心移開視線,不去看那些美麗的回憶。   沒有別的方式了嗎?之前她和加賀討論的時候曾這麼問他,語氣近乎懇求。   加賀的回答是:不管甚麼方式,結果都是一樣的。   或許吧,他應該是對的。   畫著詭異表情的小丑招牌依舊斜掛在入口。開門前,沙都子做了一次深呼吸。      加賀並不認為這是最好的方式,因為,所謂最好的方式根本不存在。   通知過藤堂之後,加賀回到社會學院研究室,打開那篇自己不甚滿意的畢業論文,想繼續最後的潤飾,卻始終無法順利下筆,一想到待會兒即將發生的事,他怎麼也無法專心在論文上。

  我的推理錯不了的。   歷經了無數次的摸索與失敗才得出的推理,加賀細心地一再檢驗,最後得出了一個無人能推翻的完美邏輯線,連加賀自己也不願相信這個結論,但他已不得不承認,事實正是如此。   所謂的探求真相,究竟有多大意義呢?加賀也答不上來。或許,真的如同恩師南澤雅子所說,真相沒甚麼大不了的;也或許,真的存在有價值的謊言。但加賀還是無法就此罷手。他不是想為友人報仇,也非執著於事實真相,更不是出於哪門子的正義感。真要說的話,加賀想,因為這正是自己這群好友的畢業儀式吧。歷經長時間堆起來的積木,原本就有倒塌的一天,唯有親手將其摧毀,才能為自己這群人共有的青春時代完整畫下句點。   加賀終於放棄和論文奮戰,他放下筆,收拾東西離開研究室。手錶指針指著六點半,他朝大門走去,途中突然決定繞去劍道場。社團活動今天開始進入暑休。

  站在空無一人的道場上,加賀一逕揮著木劍,對著他與好友共同培育至今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地揮斬。      藤堂認識加賀那麼多年,他很清楚加賀不是會提議辦耶誕聚會的人。藤堂心想,加賀應該是想集合所有人為某件事做總結吧主題恐怕正是接連的兩起命案。   但是,對於祥子的命案,加賀是如何推理的呢   加賀似乎很早就認定是他殺。的確,客觀來看,他的推理或許很合理。但既然是某人殺了某人,勢必有個令人信服的行凶動機。   但事實是,沒人想殺祥子啊。藤堂不禁握緊了拳頭。加賀若考慮到這點,還能斷言誰是兇手嗎?連藤堂自己曾是祥子的戀人,都不知道殺人者的動機為何了   雪月花之式的案子也是。   或許真的存在讓某人在不知情中喝下毒藥的手段,可是依當時的現場情況,藤堂再怎麼想,唯有多名共犯協助才可能得手。那麼,在加賀的推理中,又是哪些人共同犯案呢?   藤堂走出研究室,他不知道加賀想做甚麼,內心充滿不安與期待,微微顫抖的手關上了門。      快六點時,若生和華江離開了搖頭小丑,他們想先在校園或T大路上散散步,晚點再回去慶祝耶誕。   我們邊走邊想吧。兩人似乎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立刻走出店門,然而一路上依舊沒聊出任何結論。   兩人逛完走回搖頭小丑。進門前,華江抬頭看著若生,以懇求的口吻說:總之,今天甚麼都別說   若生深深地皺起眉頭,可是要坦白的話,就只有今天了。   求求你,不要華江把頭埋進若生的胸口,若生的手放到她纖弱的肩上。      若生和華江進到店裡,大夥兒便全員到齊了。老闆事先為他們保留了最裡面的桌子,那是他們的指定席。待兩人坐定後,他們開始倒紅酒。   為我們這群一日基督徒乾一杯吧!加賀高高地舉起酒杯。   其他四人也跟著舉杯。乾杯!耶誕快樂!   終於揭開序幕了。加賀隔著酒杯望著每個人的表情,他很清楚,此時內心正這麼想的,應該不止自己一人   4   第一個注意到小丑人偶的是沙都子。那是甚麼?   聽到她這句話,所有人都看向吧檯。   是人偶吧。   好像是一尊小丑耶。   加賀走到吧檯邊,拿起那個粗糙的人偶端詳。   身體部份是用鐵絲做的,頭部是黏土。他把人偶面向這群伙伴,說道:做得還真糟啊。   下午有個學生來和老闆聊天,好像是那個人拿來的。若生說,一旁的華江也點頭。   沒多久老闆回到吧檯,說這是某個熟客送他的耶誕禮物。   是因為店名叫搖頭小丑吧。   大概吧老闆似乎欲言又止。   宴會繼續,飲料從紅酒換成威士忌,一群人開始回顧今年發生的事,也談到明年的抱負,但祥子和波香的名字卻宛如禁忌,完全沒人提起。   藤堂明年的抱負是甚麼?沙都子一面幫他調加水威士忌一面問道:還是繼續做研究嗎?   是啊。藤堂像是剛睡醒似的,反應有點慢,如果能繼續是最好了。   如果?   藤堂從沙都子手中接過威士忌,一口氣喝掉半杯,各位抱歉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還這麼早耶?加賀難掩訝異。   但藤堂只是面無表情地穿上大衣,剛才和沙都子一邊聊,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沒處理,要是提早弄完,我再回來找你們。你們今晚大概會留到幾點?   加賀看向那個機關木門故障的布穀鳥鐘,大概會到十一點吧,沙都子和華江應該會再早一點。   知道了,我會在你們散會前趕回來的。藤堂話一說完,向老闆輕輕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彎腰走出門外。開門時,外頭灌進來的風夾雜著點點白雪,店裡的客人發出了歡呼。   好吧加賀含了一口加冰威士忌,拿起棒球外套說:若生,走吧!   走?突然被點名,若生愣住了,去哪裡?   跟我來就是了。加賀把若生的禦寒短外套硬塞給他,走吧,等一下就知道了。   等等,你們要去哪裡?華江不禁大喊:我也要去!   妳留下來。拉住華江的是沙都子,她牢牢抓住華江的手臂,力道之強勁,華江也不禁無語。只見沙都子怔怔望著桌面說道:男生聊男生的,女生歸女生。   妳和加賀一定策劃了甚麼吧,告訴我啊!   等一下再和妳說,讓他們趕快去吧。   加賀沒等若生回答,率先走出店外,外頭好像更冷了。若生也隨後走出店門,沒再多問甚麼。   落到地上的雪花沒有立即融化,漸漸將T大路染成一片純白。積雪上的腳印並不多。   加賀毫不猶豫地往車站方向走去。這是一場賭局,但沒有時間猶豫了,所剩無幾的時間正一分一秒地流逝。   加賀和一臉不安的若生筆直地通過站前。   不進車站嗎?跟在後頭的若生問道。   加賀只回了句:就快到了。   走著走著,加賀突然轉進一條沒有路燈的昏暗窄巷,巷子裡幾乎不見行人,積雪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兩人來到一棟建築物後方,加賀停下腳步,接著他謹慎地一步步踏出步子,但不似是因為雪地路滑。   好像還沒到啊。加賀自言自語。   誰會來嗎?身後的若生問道,但加賀沒應聲。若生或許也沒期待他會回答吧,閉上嘴跟在加賀後頭。   兩人躲進隔壁棟的暗處。若生看著加賀的行動,似乎也隱約察覺加賀此行的目的了,他仰頭看著眼前的灰色建築物,低聲說:這棟是白鷺莊吧      而等一下會來的人是藤堂?   加賀沒回答,一逕盯著白鷺莊的外牆。   我懂了,兇手是藤堂?   還不確定。加賀說了句言不由衷的話。唉,自己在說甚麼啊   為甚麼呢?若生的話語化成白色吐息,飄過加賀眼前。   加賀正要開口,突然傳來有人踏雪前進的沙沙聲響,他不禁屏住呼吸。   一道黑影慢慢接近,那人身材高大,穿著風衣。來到白鷺莊的外牆時停下腳步,站在毛玻璃窗前方。   來了。加賀吟味著混雜絕望與滿足的情緒,他的推理果然沒錯。   大路上有汽車經過,車頭燈光線一瞬照亮那人的側臉。光線中浮現的是藤堂那消瘦不少、帶著神經質的蒼白臉龐。   藤堂從風衣口袋掏出了某個東西。由於距離太遠,加賀看不出是甚麼,只知道是握在掌中的大小。   直到藤堂在黑暗中打亮火苗,加賀才知道那是個打火機,小小的火光把藤堂的側臉照得更清楚了。加賀聽見身旁的若生咕嘟吞了一口口水。   藤堂將點著的打火機湊上窗戶中央,也就是左右兩面玻璃窗重疊的窗框部份,接著動也不動地等了約一、二分鐘。   不久,藤堂收起打火機放回風衣口袋,周遭又陷入一片黑暗。然而下一瞬間,藤堂一如加賀預測的舉動卻令若生訝異不已,只見藤堂將手貼上窗戶往旁邊一推,那扇鑄鐵窗便靜悄悄地打開了。若生差點沒叫出聲,連忙掩住自己的嘴,但已經沒必要了,因為加賀早已衝了出去。   原來你的打火機是用在這種地方啊?   聽到加賀的聲音,藤堂宛如凍僵般全身動也不動,手仍貼在那扇打開的窗上。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為甚麼不抽菸的你會有打火機。   藤堂緩緩轉頭望向加賀,臉色一如紛飛的雪般慘白。   原來藤堂好不容易說出話,那個人偶,是你指使人送過來的?   我拜託寺塚同學幫我演了一場戲。   原來如此。藤堂靜靜地將窗戶關上,玻璃上清楚留下他的手印。   到底是怎麼回事?也和我說明一下啊?若生來回望著加賀和藤堂。   加賀對若生說:再等一會兒,你來推這窗戶就知道了。接著他問藤堂:大概要等多久?   藤堂雙手仍插在風衣口袋,現在這種氣溫,應該已經可以了吧?   看來是可以了。加賀轉頭對若生說:你開窗戶試試看。   若生一頭霧水照著指示做,但這時窗戶卻完全推不開了。打不開。怎麼會這樣   加賀仍凝視著藤堂開口了:那是現在很流行的形狀記憶合金【註:形狀記憶合金(Shape Memory Alloys,SMA)一種合金材料,加熱升溫後能完全消除其在較低溫度下發生的變形,恢復至變形前的原始形狀。】,被拿來用在這道窗鎖上頭。   形狀記憶合金?   若生,你對科學雖然一竅不通,應該也略有耳聞吧。所謂形狀記憶合金就是能記住形狀的金屬,最近新開發的玩具也會用到。藤堂,不好意思,借一下打火機好嗎?   藤堂一語不發地從口袋掏出打火機遞給加賀,那不是用完即丟的打火機,而是相當沉重的銀色Dunhill 打火機。加賀如同方才藤堂所做,將火燄湊近窗框的鎖頭部份,沒多久,加賀將窗戶往旁邊一推,便輕易地打開了。若生不禁啊!了一聲。   你看看鎖頭部份。加賀對若生說。   若生探頭進窗裡一看,又啊!了一聲,比剛才更大聲。   應該是彎曲的外側金屬零件變得筆直,這麼一來,這道窗鎖根本毫無作用了。   我關上嘍。加賀旋即關上窗戶,隔沒多久再推了推窗,窗扇已經文風不動了。金屬零件又回復原來的形狀了。加賀向若生說明:無論再怎麼變形,只要一經加熱,就會回復到原先記憶的形狀,這就是形狀記憶合金的特性。當中有一種被稱為雙向記憶合金,能同時記憶高溫狀態與低溫狀態時的形狀。這道窗鎖的外側金屬零件就是雙向記憶合金,溫度升高便展平,溫度降低便彎曲,因此即使上了鎖,只要一個打火機就能輕易地從室外打開窗戶。   你很清楚嘛。藤堂的聲音低沉而不帶感情。   形狀記憶合金的知識,我是聽寺塚同學說的。你們研究室裡不是有個滑輪組嗎?它之所以能在無動力的狀態下持續轉動,機關就在於連接兩個滑輪的彈簧狀輪帶,那條輪帶就是以形狀記憶合金製成,輪帶沉入熱水中便收縮,浮出水面的瞬間又伸長,藉由這個伸縮力量使得滑輪不停地旋轉。我聽到滑輪組原理的當時就在想,這道窗鎖搞不好也用了這個機關,便馬上過來確認。   可是為甚麼這道窗鎖會用那種金屬呢?若生問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因為,有人把鎖換過了。加賀答道:藤堂為了能自由進出公寓,託祥子幫忙更換鎖頭零件。先前我曾經打聽到,據說白鷺莊的住戶會偷偷打開後門讓男友進來,而且知情者不在少數。只不過,由於必須事先聯絡好內應,為了研究常忙到三更半夜的藤堂依舊無法隨意進出公寓。於是他想出了這招對策,利用他在金屬材料研究室習得的技術,以形狀記憶合金製作鎖頭零件,再讓金屬記住所需的形狀即可,這個機關對藤堂來說毫無難度。就這樣,藤堂從此得以自由進出祥子房間,絕不會被嚴格的管理員逮到,而且我想藤堂應該也握有祥子房間的備鑰吧。只不過,知道這個機關的除了祥子和藤堂,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波香。      播完,下一首是約翰藍儂與小野洋子演唱的,今天老闆似乎打算整晚都播耶誕歌曲。   沙都子咬一口比薩便喝一口紅酒,她從剛才就機械性地重複這個動作;華江偶爾會轉頭看向沙都子,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但沙都子完全沒理會,華江只好低頭作罷,她這一連串的動作也是從剛才就不斷重複。   是藤堂殺了波香。加賀眨了眨眼,眼神中帶著些許哀傷。然而,即使說出這個殘酷推論的正是自己,他所顯露的感情也僅止於此。   接到加賀電話的隔天,沙都子在先前那家記憶咖啡店和加賀碰頭,接著從他口中聽到這個重大發言。   我徹底研究了雪月花的詭計,唯一可能的兇手,就是藤堂了。但一時之間仍有許多疑點,所以我之前請妳再給我一些時間。   也就是說,那些疑點現在都釐清了?   嗯,差不多了。加賀說:第一個疑點是動機。我是這麼想的殺害祥子的是藤堂,而波香發現了,於是她勸藤堂自首。   怎麼可能沙都子不禁倒抽一口氣。   加賀沒理會沙都子的反應,繼續說:祥子一死,妳和波香拚命想找出她自殺的原因,對吧?所以在警方發現可能是他殺之後,我一直以為妳們也會繼續傾全力追查兇手,但事實不然。妳為了祥子的案子四處奔走,波香卻消失在大夥兒面前。我們認識的波香絕不是這樣的人,也就是說,她一定發生了甚麼事。如果假設波香早就知道兇手是誰呢?而且兇手就在我們這群伙伴當中,這麼一來,她的行動就不難理解了。   沙都子想起來了,的確,那陣子波香的行蹤不定。或許她對於扮偵探查案不感興趣,但被殺的是自己的摯友,依波香的個性,帶頭調查的一定是她。   可是為甚麼她那麼快就確定了兇手是誰呢?沙都子嘟囔著。   就是這點。加賀加重了語氣,這就是第二個疑點;而第三個疑點是,藤堂如何進出白鷺莊?於是我試著思考,搞不好第二個和第三個疑點是相關的。   相關?   好比說,那棟公寓有某種特殊的進出途徑,而知道這個途徑的,就只有波香、藤堂和祥子三人   被殺害的是祥子,所以波香只要透過消去法就能推測出兇手是藤堂   可是,真有那種特殊途徑嗎?   有的。   接著,加賀說明了將窗鎖換成形狀記憶合金的詭計。沙都子在電視上聽過這種特殊金屬,卻沒想到會被應用在與自己這麼接近的日常生活中。   加賀的推理很有說服力,窗鎖詭計原本是一對情人為了能隨時見面而想出來的。而依祥子的個性,她的確很可能將情人間的秘密告訴好友波香。   只不過加賀低下頭,神情嚴肅地望著地面,解開窗鎖詭計後,我確定了殺害祥子的就是藤堂,剩下的疑點就是動機了。藤堂為甚麼要殺害自己的女友?唯有這一點,我始終無法明白。   也就是說你還沒有決定性的證據,是吧?   沒錯。加賀說,不過到了這地步,我也沒辦法袖手旁觀,剩下的真相只能讓藤堂親口說明了,所以,必須設一個陷阱。   陷阱?   嗯。加賀點點頭。   他提議的方案是,故意讓大夥兒都看到形狀記憶合金這種特殊金屬,並趁機觀察藤堂的反應。因為目前大家都沒注意到這種金屬,藤堂也很放心,但一旦大夥兒對這種金屬有了認知,難保不會有人聯想到祥子的密室之謎。加賀估計,如果藤堂正是兇手,必定當場有所反應。   我認識一位和藤堂同研究室的同學,他姓寺塚,形狀記憶合金的知識就是他告訴我的。我來請他幫個忙吧。   加賀設下的陷阱就是那尊小丑人偶,他要沙都子在藤堂面前指出形狀記憶合金人偶,對小丑的奇妙舉動大表訝異。他打算演一場戲以確認藤堂的反應,   而實際上,藤堂只是看到那尊人偶便臉色大變,並旋即逃離現場。   沙都子就是在那個瞬間確定了悲哀的事實,而恐怕加賀也是一樣      把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吧。加賀指著藤堂的風衣右側,你右手拿的應該是普通金屬的窗鎖,也就是先前被換下來的零件。你會出現在這兒,應該是想把鎖頭換回來吧。   藤堂的手仍放在口袋裡,但透過風衣,明顯看得出他口袋裡的手正緊緊握住某樣東西。   可是,藤堂要如何殺害波香呢?若生將手放上加賀的肩,真的有辦法在雪月花之式中讓波香喝下毒藥嗎?   加賀依舊緊盯著藤堂,說道:雪月花之式的詭計,也是讓我想破了頭,得到的結論是,這起案子絕非一人犯案。我的推理便是從這點出發,然而即使確定有共犯,答案依舊出不來。究竟誰和誰當共犯才能完成殺人計劃呢?我愈思考愈走進死胡同,最後的可能竟然是,這起殺人計劃必須有三人以上的共犯。於是我知道,朝這方向的推理有根本上的錯誤,但我卻完全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裡。就在這時,我想起高中茶道社的花月卡被偷走一事。雖然之後經警方調查,確定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我還是覺得卡片失竊案與這起命案肯定有關聯。到底是誰偷走了花月卡呢?我從這一點重新展開推理,終於讓我發現了一個大盲點。   加賀舔著乾燥的唇,一面觀察藤堂的神情,但藤堂似乎沒在聽他說話,毫無反應,彷彿只是站在月台上等著末班電車。   加賀繼續說:那個盲點就是搞不好偷走花月卡的人,正是波香。   周遭一片黑暗,加賀看不清藤堂的表情,但他知道藤堂的呼吸有些紊亂。   怎麼回事?若生的聲音在顫抖,應該不單純是天氣冷的緣故。   在花月卡上動手腳,試圖在雪月花之式中搞鬼的,其實正是波香。   怎麼可能   警方在波香房間發現砒霜,於是我猜想,她應該是想利用砒霜來做某件事。那麼,她想做甚麼?搞不好她想讓某人吃下砒霜呢?   吃下砒霜   問題就是,那位某人是誰。讓波香想下毒的對象,波香如此怨恨的對象,我的推理在此時再度遇到瓶頸,後來是由於一個偶然的線索,我解開了這個謎。若生,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為甚麼要帶你過來了吧?   或許若生早已察覺加賀的用意了,黑暗中,只見他一臉沉痛,宛如牡蠣般緊閉著嘴,眉頭深鎖。   沒錯,波香想報那一場比賽的仇。加賀說。      老闆送來一盞淺藍色蠟燭放到桌上,蠟燭形狀像是扭曲的糖果,燭台上印有米老鼠的圖樣,蠟燭便立在米老鼠的食指上。   沙都子一手端著喝乾的酒杯,凝視著小小的燭燄。隔著火光的對面,華江將臉埋進雙手。一滴蠟淚緩緩滑下。風中殘燭沙都子不覺脫口而出。唉,甚麼是風中殘燭呢   沙都子繼續回想那天在記憶咖啡店的情景,加賀仍滔滔不絕地說著。   那場比賽,協助三島亮子讓波香喝下藥物的人,正是若生。加賀說出這種話,語調卻依然沉穩。   若生為甚麼要那麼做?   為了就業。   就業?   若生一直在煩惱就業的事。他哥哥從前是學運鬥士,這段過去影響了若生找工作,再加上考慮到和華江的婚事,若生更不能去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上班。另一方面,三島亮子在地區預賽之前一直在研擬對策,她判斷眼前沒有強勁的對手,唯一要提防的就是金井波香,於是三島決定使出下藥的卑鄙手法,問題是如何讓波香在賽前喝下藥物。三島想盡辦法找出適合的人選,以她的財力,可能還聘了徵信社協助吧,最後她找上了若生。當時若生正打算應徵SANTO電機,我最近出席劍道聯盟的聯誼會,才得知SANTO電機是三島集團的子公司。三島亮子接近若生,以公司內定錄用做為交換條件,在若生的協助下弄出一場假比賽   加賀猜想,若生應該是將藥物摻在運動飲料裡讓波香喝下。聽加賀這麼一說,沙都子也想起比賽前她曾問波香:要不要喝點運動飲料?波香回說:不用,剛才喝過了。恐怕就是若生倒給她喝的。   可是後來波香察覺自己落敗的原因是藥物,也知道是若生讓她喝下藥物的。當然,她恨三島亮子恨到骨子裡,但她也無法原諒背叛自己的若生,於是她想先報復他。雪月花之式的隔天是若生和華江參加全縣男女混合雙打的日子,波香打算讓若生輕微砒霜中毒而主動棄權。那麼,該怎樣讓若生在雪月花之式當中喝下毒藥呢?波香好不容易想出了辦法,而這個下毒計劃,便成了雪月花命案的關鍵。   聽著加賀的說明,沙都子的頭開始痛了。大家都是最要好的伙伴,為甚麼會變成這樣呢?她的思緒愈來愈混亂。   妳回想案發當時的情況。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波香抽到月,藤堂是花,而若生是雪,對吧?   沙都子只是默默地點頭。   抽到月的波香喝了茶,旋即倒地不起。一開始,我的思考全集中在兇手如何讓波香抽到月,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呢?假設,這一輪在還沒抽卡片前,一切都按照波香的計劃進行的話   波香的計劃?   沒錯。第三輪還沒抽卡片之前,主謀者就是波香。她原定讓若生抽到雪,而抽到雪的人負責吃糕點,所以,恐怕波香是打算讓若生透過吃糕點吞下砒霜吧。   糕點裡面摻了砒霜嗎?沙都子回想著那雪白的落雁。   但加賀搖了搖頭。   應該很難將毒藥直接摻進糕點裡吧。現場備有好幾份糕點,波香無法預測若生會拿哪一個,再者,要是全摻了毒藥,也怕其他人會遭到無妄之災。   那,毒藥要怎麼?   應該是卡片吧。加賀的語氣很果斷,我想,波香可能將毒藥塗在卡片上,計劃讓若生以摸過雪卡的手去拿糕點,不知不覺中將砒霜吃下肚。不過那本來就只是微量,效果如何也很難講   那麼沙都子終於明白波香為何會將砒霜溶在水中裝進瓶子裡,因為這樣比較容易塗到卡片上吧。波香要怎麼讓若生抽到雪卡呢?   加賀彷彿在等她這個問題,傾身向前說道:重點就在這。我之前應該和妳說過吧?如果想陷害波香抽到月,只要讓折据中的卡片全是月;同樣道理,如果要讓若生抽到雪,只要讓折据中的卡片全是雪就行了。接下來我要妳回想一下命案發生前的狀況,當時妳在泡茶,其他人正在進行第三輪抽籤,只不過,由於老師與華江在上一輪抽到花月卡,這時手裡都有替換卡,實際上這一輪必須抽卡片的只有波香、藤堂和若生三人。而此時的折据裡面裝的是雪、月、花三張卡片。   加賀在他帶來的筆記上寫下當時的情況。   在這個狀況下,進入了第三輪的抽籤。第一個抽籤的是波香,她趁這個時候暗中掉換卡片,將自己手邊兩張預先帶來的雪,和折据中的三張卡片掉換。換句話說,當波香把折据傳給下一個人也就是藤堂的時候,折据裡面只剩兩張雪。接著便如同我剛才所說,這兩張雪卡上都塗了砒霜,藤堂抽了一張,另一張則讓若生抽走   所以藤堂和若生都抽到了雪?   波香和藤堂都自備了月卡與花卡,輪到自己通報時,便藏起實際抽到的卡片,將需要的卡片亮出來即可。聽到這裡妳應該明白了,波香這個詭計絕對需要藤堂的協助;而我也是推理到這裡,開始懷疑殺了波香的兇手就是那傢伙,因為這時候只有藤堂知道波香一定會通報抽到月。波香知道殺害祥子的是藤堂,但她沒向警方告發,而是以此為條件要藤堂協助她對若生下毒,沒想到藤堂卻將計就計殺了波香。大致是這麼回事吧。   那麼,毒藥是如何沙都子問。   妳是說氰酸鉀吧。加賀像在確認似地直直望著沙都子,我想應該是利用茶筅。   果然沙都子歎了口氣,她多少有預感,因為在我之前泡茶的是藤堂啊,他早知道會喝下我泡的茶的人一定是波香,這麼一來,他只要在某個地方塗上毒藥就行了。也對,茶筅好像是最容易動手腳的   我們泡完茶之後,不是要將茶筅朝上放嗎?藤堂大概是用滴管把氰酸鉀滴進去的吧。   於是接下來輪到我泡茶,氰酸鉀便透過茶筅摻進了茶裡面,是吧?可是還是有疑點,茶筅上頭應該會驗出氰酸鉀呀?   在妳之後碰到茶具的人是誰?加賀問。   沙都子試著回想當時的狀況。她泡完茶之後便移動至臨時席,而抽到花的人便接在她之後前往點前席。   還是藤堂   就是這麼回事了。加賀用力點了點頭,當波香倒下,藤堂便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波香身上時,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無毒茶筅掉包,這柄茶筅上大概會事先沾附一些茶吧。接著藤堂還得進行最後的收拾,他趁著大家忙著聯絡醫院的時候扶起波香,目的是從她的口袋掏走那些被偷換的花月卡。   波香那天的確穿了有口袋的衣服,可是,我還是不懂。那天是因為只有六人在場,第三輪才會形成波香、藤堂和若生的中獎籤組,以及我、老師和華江的非中獎籤組。但計劃會這麼順利嗎?只要前幾輪的抽籤狀況稍有不同,波香和藤堂的計劃應該就無法進行了呀?   不愧是沙都子。加賀豎起食指,這就是重點。波香和藤堂的卡片詭計應該早在雪月花之式一開始時便展開了。在我的猜測,整場的抽籤過程應該全在他們兩人的計劃之中。沙都子,妳再回想一次當時的狀況。   沙都子閉上眼,由於已經回想了許多次,那段過程相當清晰。   第一輪傳完折据,只有抽到花的人需要通報,而那個人就是藤堂。   藤堂成為初花,就是整個詭計的開端,這一點也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加賀繼續說:記得妳告訴過我,準備折据的是波香,看來她在那時便執行了詭計的第一步了吧。   準備折据的是波香。的確沒錯。   詭計的第一步是這樣的:正常的折据裡面應該裝有雪、月、花以及一、二、三的數字卡,但被他們動過手腳的折据裡面只有四枚卡片。藤堂事先拿走了花,而波香也事先拿走一枚數字卡,譬如三好了。   這麼一來會怎麼樣呢?   第一輪由波香開始傳遞折据,這時她只是做個抽出卡片的假動作,手邊握有的其實是事先預留的三。接著折据傳到妳手上,此時正常的折据中應該有五枚卡片,但妳手上的折据裡只有四枚,因為妳只是伸手進去摸了一枚出來,大概不會注意到枚數不符吧。   有可能,因為我從沒想過枚數會不對啊。   接著,從妳手上接過折据的藤堂也和波香一樣假裝抽卡片,實際上卻是從懷裡拿出花卡。之後折据很平常地傳遞下去,第一輪結束,藤堂通報自己是初花。   通報完後,卡片又一一收回折据裡,對吧。   嗯,回收的過程中,我想波香應該沒辦法操控甚麼,因為折据和卡片都在他人手上。只不過,當折据傳回波香手中時,她應該動了下一個手腳。   下一個手腳?   其實不是甚麼大動作。波香在第一輪回收卡片時,假裝把她手上的三放回折据,實際上並沒有放進去。到了第二輪抽籤開始,她再次做了抽卡片的假動作,手邊仍然握著原本那枚三。換句話說,她第一輪和第二輪都沒有抽卡片,只是一直握著事先預留的那枚三。   為甚麼要那麼做?   為了妳剛才說的分組啊。第二輪抽籤開始,在波香做完假動作之後,現場的六人就被分成三人一組的中獎籤組與非中獎籤組了,這狀況會持續到雪月花遊戲結束。抽中初花的藤堂在第一輪回收卡片時已抽出一枚數字卡做為替換卡,並且拿著替換卡移至點前席,方便說明起見,我們就當這枚數字卡是二吧。所以,在第二輪抽籤當中,波香若要和藤堂同組,就得握有數字卡,也因此她必須將手邊的三繼續留下來才行。接下來就是要設法讓他們的目標抽中最後那枚數字卡了。   頭又開始痛了,沙都子按著眉心。加賀問她:要不要休息一下?但她只是搖搖頭說:繼續吧。   只不過,第二輪的這個時候,傳到妳手上的折据裡面是雪、月、花三枚中獎籤和一枚數字卡一,並且會按照沙都子、老師、若生、華江的順序傳遞下去,若生抽中數字卡的機率只有四分之一。可能波香覺得要是抽中的人是華江也無所謂吧,只要若生和華江其中一人砒霜中毒,隔天肯定無法出賽,波香的目的同樣達成。從這個角度來思考,波香得手的機率就提高到二分之一。我想,整個計劃當中,唯一的賭注只有這裡了。如果當時抽中數字卡的是沙都子或老師,波香的計劃應該會立刻中止吧。   原來悲劇發生的機率是百分之五十。話說回來,這個計劃實在太可怕了,聽著加賀的推理,沙都子重新認識到波香那執著的復仇心。為今年的大賽賭上青春的她,卻被人以卑劣的手段摧毀夢想,她內心的憤怒與悲傷,或許遠遠超過自己的想像。   但這個恐怖的計劃卻在最後階段迎向出乎意料的結局被下毒的不是若生,而是波香自己。她恐怕直到最後都被蒙在鼓裡吧。   以上就是雪月花一案的詭計。   加賀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彷彿剛完成一件重大任務,難掩一臉疲憊。沙都子覺得他的肩幅似乎小了一圈。   蠟燭仍燃燒著,蠟淚宛如一道道淚水。透過燭燄,沙都子望著加賀的背影。不知怎的,解開所有謎團的他,神情和在劍道比賽落敗時一模一樣。   他覺得自己輸給甚麼了呢?      不知不覺間,細細雪花成了鵝毛大雪。這三名年輕人彷彿想清楚印下自己的足跡,一步一步用力地踏出步子,耶誕夜盡興玩樂的學生們大聲嬉鬧著走過他們身旁,三人並肩往T大路走去。來到車站前,三人很有默契地停下腳步。   你打算怎麼辦?加賀問藤堂。   嗯怎麼辦才好呢藤堂說:總之,我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了。   可是還有三個月才畢業呀。   只有三個月了。   也對。加賀思索著何謂畢業,卻沒有答案。你不去看看老師嗎?   藤堂驚訝地看著加賀,接著浮現了微笑。加賀心想,這個笑容也太悲哀了。   你不覺得別去比較好嗎?   很難講吧   這個問題我也會好好想一想的。   加賀眯細了眼點點頭。我想知道一件事。你為甚麼要殺祥子?   我也不知道。藤堂說完便沿著T大路的上坡走去。街上洋溢著耶誕節的歡樂氣氛,道路兩旁鱗次櫛比的商店裝飾著熱鬧的燈飾,唯有藤堂的前方一片黑暗,看不出他將何去何從。   加賀的視線從藤堂的背影移向若生。   若生你呢?接下來有甚麼打算?   我啊若生交抱滿是雪花的雙臂,嗯,我也會好好思考一下。不過,現在得先去接一個女人。   華江嗎?你們要一起想想,是吧。   可能不會有結論吧。   何必要甚麼結論呢。   嗯,先走了。若生舉手道別,踏上方才藤堂離去的那條路。走了一會兒,若生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問加賀:有沒有話要轉告沙都子?   加賀稍微想了一下說:代我向她問好。   就這樣?   不行嗎?   若生又舉起手示意,接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加賀望著兩人離去的坡道,雪不停地下,迅速掩埋了他們的足跡。   5   醉漢搖搖晃晃地走在路上,經過一輛停在路邊的車子,沒一會兒,又像是掉了東西似地走回車門邊。醉漢穿著臃腫的大衣,戴著毛線滑雪帽,咚咚地敲了敲車窗玻璃,車內的人降下電動車窗。   醉漢開口了:你覺得哪邊會贏啊?   濃濃的酒臭飄進車裡。   甚麼哪邊?   紅白【註:紅白,即日本每年除夕由NHK主辦的紅白歌唱大賽歌唱節目,由該年當紅音樂人組成紅、白兩隊接力飆歌,節目最後由現場觀眾與評審共同評選,電視和收音機都有實況轉播。】啊,我看應該是紅隊吧。   不好意思,我沒在聽那個。   醉漢皺起眉頭,一臉無趣地走開了。但走沒兩步又折了回來,盯著車內問道:你在幹嘛?   寫信。他左手拿著信紙,右手握著黑色原子筆。   寫給女人?   是啊。   醉漢很開心似地露出大黃牙笑了,那就是情書啦!我還以為你在摺紙飛機呢。   怎麼說?   還用問嗎?醉漢踉踉蹌蹌地離開車子,一邊說:這種夜晚除了喝酒還有甚麼搞頭?了不起摺摺紙飛機吧。   也有些男人會抱著女人睡覺啊。   醉漢嘻嘻哈哈地高聲大笑,我們就是沒有能抱著睡的女人,才會像這樣喝喝酒、寫寫信啊,不是嗎?接著說了句掰掰啦便離開了。   車子停郵筒旁。   方向盤像冰一樣冷。   他關上電動窗,就著車內燈再次讀信。信紙上寫了密密麻麻的字,自己看了都覺得厭煩。   這封信寄到的時候,會不會已經過新年了?如果是的話,祝你新年快樂。   前幾天加賀你的推理,相當令人佩服,沒想到那麼難解的詭計還是被你識破了,看來,在波香房裡發現的砷酸鉛的確是致命關鍵。   你的推理幾乎是完美的,不過,我想補充一些關於情感的部份,也有許多細節必須釐清,所以提筆寫了這封信。在歡度新年的此刻,很抱歉還要讓你撥冗讀這樣的信。   先談最重要的一點。   祥子不是我殺的。   你一定很吃驚吧,你的推理當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居然瓦解了。   祥子不是我殺的。當然,也並非我以外的任何人所殺害。   祥子是自殺的。   讓我進一步說明吧。   那天晚上,我原本就要去白鷺莊找祥子。那陣子她一直懷疑自己得了某種病,而那天正是她去醫院診察的日子,我去找她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知道診斷結果。   我之所以察覺她的健康似乎出了狀況,是因為她的態度變得很奇怪,那段時間,祥子完全不讓我碰她,在我強硬的逼問之下,她發現瞞不住了,才一面哭一面將事情和盤托出。   那是令我非常震驚的內容,我一時說不出話,好不容易開了口,說出的卻是過去的事追究也沒用和早一點去醫院檢查吧。祥子訝異地看著我,可能她覺得我已經原諒她了,她再度流下淚,卻是感動的淚水,她向我道歉,感謝我對她的包容。   但她沒發現不,應該說連我自己也沒發現吧,那就是,其實我並沒有原諒她。   繼續說下去吧。   那天,去找她之前,我先撥了電話過去,當時是晚上十點,但她沒有接電話。那個管理員只是冷冷地說,祥子應該已經回到公寓了,上樓叫了她卻沒回應。   這時我仍不覺得狀況有異,掛上電話後立刻依預定前往白鷺莊,從窗戶偷偷潛入儲藏室。平常儲藏室的門是鎖著的,但那只是普通的門鎖,從門內便能輕易打開。出了儲藏室,我立刻上到二樓,輕輕敲了祥子房間的門。   就在這時,我的內心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因為從不曾發生這種狀況。我毫不猶豫拿了備鑰開門進去。自從將窗鎖掉換成形狀記憶合金零件之後,祥子也給了我她房間的備鑰。   你能理解當我發現祥子倒地不起時,內心受到的衝擊有多大嗎?心愛的女人自殺了,而且就在我眼前!然而我沒有大喊,因為我當下便做出判斷,要是鬧得眾人皆知,我一定會因此身敗名裂。   先說明一下祥子當時的狀況吧。   她以剃刀割腕,再將手放進盛水的臉盆裡,打算讓自己失血過多而死,這和她的屍體被發現時的狀況相同。問題在於我剛發現時的情況。   當時,她的手並不在臉盆中。   可能是滑落出去了吧,她的手就在臉盆旁,而或許因為如此,血止住了,她還有微弱的呼吸。   我非常猶豫,一片混亂的腦子一邊思索著她自殺的動機,得出的結論是,這就是她要告訴我的診斷結果,換言之,診斷結果是陽性,而無法承受事實的祥子決定一死。   我望著地上的祥子。如果立刻搶救或做些處理,她應該還能撿回一命。然而看著她那一步步邁向死亡的身軀,無情的我心裡想的卻是或許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但其實,這只是對我而言,最不礙事的解決方式罷了   我撥開她手腕上那道即將凝血的傷口,將她的手放回臉盆中,接著拿出自己的手帕將流到地板上的血擦乾淨(這個動作,後來卻成為關鍵的線索)。   我處理完這些事,精神已瀕臨崩潰。我決定先逃離現場,倘若被人發現我在這兒,肯定會引起一場大騷動。   我先確認自己沒有留下任何指紋。幸好祥子房門門把上包著毛線套子,不可能採到指紋;而且就我記憶所及,我並沒有直接觸摸室內任何部份。   接下來,只要逃離現場就行了。正當我如此盤算,門外突然有人喊祥子。   我嚇得心臟差點停止。之前我一進房間便立刻衝到祥子身旁,忘了把門鎖上,這下我根本來不及去鎖門。就在那一瞬間,我當機立斷關掉房間的燈(我以手帕包覆日光燈的開關拉繩再拉下。當時我的確相當慌亂,卻始終牢記著自己絕對不能留下指紋),旋即躲到廚房暗處。至於祥子的屍體,當然依舊保持原狀。   有人開門了,那一瞬間的恐懼,應該讓我少了好幾年壽命吧。那人喊了幾聲祥子,見沒回應,沒多久便關門離去。現在回想,整個過程應該只有數秒,但當時在我感覺卻彷彿過了好幾分鐘。   後來又躲了一會兒,我決定逃離房間。我想儘可能讓現場恢復成我剛進來時的模樣,於是我將燈打開,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幸運的是,房門是半自動鎖,沒有鑰匙仍能上鎖,而且隔壁住戶的電視音量開得很大聲。但不幸的是,在我逃離之後沒多久,波香回到公寓,還敲了祥子的房門。後來便如你所知,由於短時間內相繼敲祥子房門的兩人證詞有出入,暗示了第三者的存在。   走出祥子房間後,我按照原路徑返回,先進入儲藏室,從裡面將門鎖上,再從窗戶逃出去。逃出白鷺莊之後,我在深夜的路上死命地奔跑,當時只覺得學校好遠好遠,彷彿永遠跑不到。   隔天,祥子的屍體被發現了,當我得知警方很可能以自殺結案,居然覺得鬆了一口氣,當時的我應該仍處於發狂狀態吧。   後來聽到沙都子說這起案子不排除他殺的可能,我每天都魂不守舍,也曾想過乾脆坦承一切,但我終究辦不到。   因此,當波香邀我出去談的時候,我驚恐不已。   一如你的推理,波香早知道形狀記憶合金窗鎖的機關,當然立刻察覺兇手是我。我告訴她全部的經過,她勸我向警方自首,但我辦不到,我實在沒辦法親手毀掉自己的將來。波香沒打算告訴警方,但她說要告訴你們。我求她不要,因為你們當中一定會有人去報警;儘管波香保證大夥兒都會守口如瓶,我還是無法信任大家。於是為了讓波香明白所謂的好伙伴是多麼不可信任,我說出了波香先前那場女子個人賽之所以會敗給三島亮子的內幕。   是的,我早知道波香落敗的原因,因為我偶然目擊某人將藥物摻入運動飲料中。   波香似乎也察覺自己當時遭人陷害喝下藥物,因此當她聽到下毒者的名字時,自然震驚不已。   從此,波香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   她再次找我出去,以幫我隱瞞祥子的事為條件,要我協助她的計劃。而這個計劃就如你所推理,她想讓若生或華江喝下砒霜而無法出賽。   當我聽到波香的計劃時,當下發現這是個大好機會,這一點我不否認。我也承認,當波香說她知道祥子的事是我幹的時候,我的確萌生了殺意。而且我還發現,只要好好利用波香的計劃,就能天衣無縫地殺掉她。   如你所言,這個計劃成功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波香說她想賭賭看,不成功就算了;而我也打算賭一把,失敗的話,就再構思別的計劃。看來,我想賭那百分之五十機率的執著,遠比波香還要強烈好幾倍吧。   至於整個詭計的細節一如你的推理,這裡就不提了。   只不過,你並沒有解釋卡片詭計中用到的花月卡與茶筅的處理方式,我來做個補充吧。   我想你應該已經察覺了,這些小道具就藏在南澤家的浴室爐灶裡。因為我知道警方人員一到現場,勢必會徹底搜身,而實際上也不出所料。   幾天後,我想取回那些道具,便打電話詢問老師是否方便過去拜訪,沒想到老師要我順便把大家找來,後來就成了大夥兒全員到齊的聚會。我雖然擔心人多不好辦事,但總得想辦法收回證物,於是我依約前往南澤宅邸。   沒想到的是,當晚我幸運地被分配到燒洗澡水的工作,這下子我不但能取回證物,還能當場將證物燒成灰燼。   不過話說回來,我現在一邊寫著信一邊回想,又有了不同的解讀搞不好這一切都是南澤老師特意安排的。老師可能無意間發現浴室爐灶裡的證物,推測出兇手就是我,再加上我主動說要拜訪,更讓她確定了自己的判斷。明白我此行的目的之後,老師覺得我獨自前往太危險,因為刑警早已盯上我們每個人,萬一我被逼問拜訪老師的目的,或是一出宅邸便遭警方搜身就糟了。因此,老師的對策就是集合大夥兒到她家,而且分配我負責燒洗澡水,讓我有機會處理證物,也只有老師想得出這個方法了。   至於老師為何要包庇我,我也不明白,或許沒甚麼道理吧,就如同高中的時候,南澤老師批改考卷時總會幫我改上正確答案,如今她也幫我彌補計劃上的漏洞。她就是這樣的老師,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   最後,我必須說一件事,關於祥子是否真的染上了某種病。   答案是NO。   或許你已從警方那裡得知,祥子的健康狀況並沒有任何問題,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她根本沒去醫院檢查。   聽到消息,我痛苦不已。祥子既然身體無恙,為甚麼要自殺?難道在接受醫師診察之前,她就認定自己生了甚麼病而獨自煩惱嗎?   想到這兒,我的腦中突然浮現某天早上我對祥子說的話。我是這麼說的:   如果診斷結果是陽性,妳能不能當作我們之間從來沒有肉體上的關係?還有,可能的話,我希望我們在畢業之前不要再見面了。   這不是命令,而是我的請求。當我的眼前出現我那望子成龍的父母,以及完美主義的松原教授,我實在沒有餘力考慮她的感受。   然而,這些話對祥子來說可能太殘酷了,在她內心極度不安、痛苦萬分的時候,唯一信賴的愛人卻拋棄了她。   不,如果我在聽完她懺悔的當下立刻提分手,或許她所受的打擊還不至於那麼嚴重。我想,正因為我輕率地做出類似原諒她的舉動,之後落井下石的傷害,更是帶給她宛如從天堂打入地獄的絕望。   從這一層意義來看,或許,殺死祥子的人正是我。   此外,關於令她苦惱萬分的那種病,以及她的懺悔內容   信寫到這裡,他再也無法繼續了。他探出車窗仰望天空,的確,這樣的夜晚,或許射射紙飛機還比較有意義   一番苦思之後,他將信撕個粉碎,下了車,把紙屑扔進附近的垃圾箱。   車上只剩寫好收信人住址和姓名、也貼好郵票的信封。   好了,接下來該做甚麼呢?   他坐在車裡,像是打算惡作劇似地笑了。      藤堂正彥駕駛父親的車,衝進嚴冬的海裡。事情發生在那一年的尾聲,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晚上十一點三十分左右。地點是一處每天只有幾班渡輪進出的小港口,附近沒有住家,入夜後的碼頭完全不見人影,照明也都熄滅,要是出了甚麼事,按理說一時半刻是不會有人發現的,不過當晚,一名偶然經過的拉麵攤老闆恰巧目擊車子墜海,便向警方報案。拉麵攤老闆的證詞如下:   我拉著麵攤來到這附近,突然看到一輛車子衝過來,時速大概有八十公里吧。因為這一帶很少看到飆車族,我正覺得納悶,盯著那輛車瞧,沒想到車子竟然筆直往海那頭衝過去,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噗通一聲啦   警方動用吊車搜索,直到隔日一月一日接近中午時才將車子吊上岸。好不容易將人車撈上岸的搜索人員表示,這次的打撈作業算是順利的了。   被吊上岸的是一輛白色豐田皇冠【註:即豐田(TOYOTA)出產的Crown 轎車。】,警方從駕駛執照得知,死者是藤堂正彥,也在隨身物品中找到了學生證。車上只有他一人,沒有找到遺書之類的東西。   家屬在下午趕到現場。   6   他們被人潮擠出剪票口,車站前已是大排長龍。開春第一天就被派來值勤的警察吹著哨子忙著引導群眾,人們宛如被馴養的羊群,緩緩朝同一個方向前進。外國人要是看到這幅景象,大概搞不懂這群人打算去哪裡吧。   就是會這樣人擠人,我才不喜歡新年的初次參拜。沙都子一臉厭煩地望著長龍,衣服又容易弄髒。   沙都子穿著黑色毛皮大衣,她總是說自己穿不慣和服。   難得來看看呀,我沒參拜過嘛。加賀邊說邊排到隊伍的最後面;跟在他身後的沙都子歎了口氣。   他們花了將近二十分鐘才走到鳥居,接著又花十分鐘來到香油錢箱前。一路上,沙都子的腳被踩到兩次,踩了別人的腳三次。她之所以清楚記得次數,是因為每當被踩,她會喊好痛;而踩到別人時,她會道歉說對不起。踩了別人的三次當中,有一次是踩到加賀的腳。   兩人合出五百零五圓放進香油錢箱,拍掌合什之後抽籤。加賀抽到吉,沙都子則是大吉。   要不要再抽一次?加賀問。   不要,那很不吉利吧。   沒想到妳滿迷信的嘛,香油錢也很大方地出了五百圓。   那麼點錢,哪裡大方了。沙都子小心翼翼地將印著大吉的籤紙放進錢包裡。   有個好兆頭呢。今年對妳而言一定會是活躍的一年,不管好事壞事,過去的就全部忘了吧。   我是很想忘掉啊   講得很不乾脆哦。   這時,沙都子瞅著他開口了:加賀,能不能陪我聊一下過去?雖然是件不想回想的事。   一開春就要回想血腥的事嗎?加賀皺著眉,不過,我看我也拒絕不了吧。   抱歉,聊一下就好。沙都子微微紅了雙頰。   兩人來到站前的商店街,開門營業的只有一家不起眼的水果吧,要不是適逢新年期間,他們根本不會想走進去。結束參拜的客人蜂擁而至,加賀兩人在門口等了十幾分鐘才好不容易有了位子,而且咖啡的價格比平日貴了將近一倍。   兩人迎面而坐,中間隔著的迷你桌子頂多能擺兩個咖啡碟。   一副愛理不理態度的服務生離開後,沙都子開口了,藤堂沒解釋他殺祥子的動機吧?因為你說別追究,我也就沒逼問他,不過,我自己還是反覆思考了一番。   加賀啜了一口咖啡,清淡的味道感覺只比即溶咖啡稍濃一點。聽到沙都子的話,他只是點了點頭,似乎不大感興趣。   最後我的結論,還是這個。   這個?   嗯,這個。沙都子從皮包拿出一本紅皮日記。加賀知道那是祥子的日記。我們一開始以為祥子是自殺,對吧?當時我和波香聯手追查祥子的自殺動機,當時這本日記提供了相當有力的線索。   是嗎加賀終於開始感興趣了。   沙都子將日記遞給加賀看,一面說明祥子那次的講座旅行,以及在旅行中和初次見面的男子玩愛情遊戲的事。   事情發生後,祥子好像很自責。八月的日記之所以有一段空白,好像就是這個緣故。   果然是古董級的純情少女,和某人大不相同。   不過祥子和南澤老師談過之後,好像就釋懷多了。你看,她之後又繼續提筆寫日記了吧?   老師給了祥子甚麼建議?   老師說,祥子只要別告訴藤堂就沒事了。   加賀差點沒被咖啡嗆到,真不愧是教出沙都子和波香的大師。   所以祥子的煩惱應該算是解決了吧,我也覺得她的自殺動機應該與此事無關,也就沒再追下去,但波香不肯罷手,她說搞不好是那名男子現身,或是事情被藤堂知道了,祥子才會想不開。後來剛好那時警方問始懷疑是他殺,波香才放棄了這條線索。   之後妳們的追查便從自殺動機轉向密室之謎,是嗎?   也不完全是這樣,因為緊接著波香出事,我也整個人亂了心緒。不過,如今知道藤堂是兇手,我靜下心來仔細想想,我發現先前針對祥子自殺動機的推理其實很關鍵。   原來如此。加賀翻開日記仔細閱讀,眼神也變得認真,那麼妳有甚麼發現嗎?   我也不大有把握,不過沙都子說:我覺得,就算藤堂得知祥子那次旅行發生的事,或是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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