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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十章 秋華暗凋流韶容

武林客棧.星漣卷 步飛煙 8168 2023-02-05
  歌聲顯得稚嫩,笨拙,彷彿是一首古老的童謠,在華音閣莊嚴森重的殿宇中繚繞盤旋,顯得極不和諧。   郭敖卻彷彿全然不覺,他哼著歌,施施然走進了華音閣的核心虛生白月宮。   這是歷代閣主的寢宮,步劍塵雖居攝閣主之位,卻不住在這裏,因此這座宮殿已空寂了十年之久。郭敖三天前才命人打掃一新,搬了進去。   做閣主,就要有做閣主的樣子。   虛生白月宮空曠高大,如今被郭敖裝飾得金碧輝煌,處處放滿了奇珍異寶,炫人耳目。   他並不喜歡富貴本身,他只喜歡富貴帶來的威嚴。   紫色的狐裘已然染血,郭敖將它脫下,隨手扔到殿角那株丈餘高的珊瑚樹頂,再也不看一眼。   郭敖悠然換上了一身紅底繡金的火渙衫,在鏡前緩緩整理著自己的衣飾。

  曾幾何時,他一直覺得柏雍的習慣非常可笑,但如今卻恍然大悟。   人,一定要優雅的活著,優雅的修飾自己,才能顯出真正的高貴來。什麼帝王將相,英雄豪傑,剝離了重重的修飾,又和普通人有什麼分別?所謂無雙的氣度,也不過是儀仗、冠冕、法器堆砌的神話罷了。   巨大的石鏡照出他有些陰鬱的臉,他的容貌本來十分瀟灑落拓,如今卻在大羅真氣的作用下,一點點變得削瘦、俊秀,顯出一種病態的蒼白,在那襲赤金色火渙衣的映襯下,更彷彿一個終年不見陽光的病人。   郭敖在鏡前矗立良久,似乎極為滿意自己的儀表,口中的歌聲也更加響亮了。   過了片刻,他似乎覺得周圍的光線黯淡了下來,才轉身走開,將殿中的燈盞點亮。

  燈盞遍佈大殿中的每個角落,他一盞盞點著,絕無遺漏。他的動作很仔細,也很悠閒,彷彿剛才三百弟子的慘狀雖在眼前,卻都不是他的煩惱。   燈火輝煌,照得虛生白月宮滿壁錦繡,絢麗無比。郭敖滿意的坐了下來,他面前橫著一張潔白的雕龍玉案,上面呈著一罈香餘花露,是從秋璿那裏拿來的。   這個拿字未免有些勉強,因為拿的時候,她人不在。   不過這有什麼關係,華音閣都已是他的了,這區區一罈酒又算得了什麼。   郭敖連喝了三大杯。香餘酒還是那麼醇厚,正如燈火仍是那麼輝煌,前途仍是那麼美好。   所以郭敖一點都不害怕,他能夠感覺到功力正在慢慢地回覆,只要他的神劍還能施展出來,就沒什麼可怕的。   只是他的心有些倦,畢竟,任何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都不可能不在意的。

  燈火搖曳,四周扶搖的瓊樹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投下婆娑的影子。虛生白月宮實在太過高大,就算放置了無數華麗的裝飾,卻仍然顯得空曠。夜色透過十丈高的穹頂灑落,卻又被絢爛的燈火沖淡。   郭敖就獨坐在這滿堂金光玉彩中,月光在地上投出他長長的影子,卻顯得那麼的寂寞。   郭敖此刻只想跟秋璿喝杯酒,舒解一下心頭的鬱悶。   他已經沒有朋友了,他的苦衷也無人能夠理解。但秋璿一定能,郭敖還沒見過那個女子能跟秋璿相比。這樣的女子,才會理解郭敖那欲救濟天下的苦心。   她一定能。   這念頭讓郭敖的心沉靜了不少,但杯中的酒卻使他渾身燥熱起來。他忍不住站起身來,來回走著,一個念頭不由自主地從他心底冒起:

  若是連秋璿都無法理解呢?   那就再無一個人與他站在一起了。   郭敖的心有些急躁:她怎會不理解?她那麼與眾不同!   她又怎會理解?你已經敗了,全部兵力都被別人打敗,你的追隨者也對你失去了信心。她又怎會理解?   郭敖手一緊,玉盞在他手心中爆成了粉末,他用力將這團晶瑩的碎屑拋掉,心情前所未有地惡劣。   那他就會是真真正正孤單的一個人,就宛如在火爐中時,就算他虛構出一個夥伴也一樣。   秋璿會不會是他虛構出的夥伴?   郭敖緊緊咬住嘴唇,一定不是,因為若是那樣,最華麗的衣服也無法掩蓋他身上的血腥,怎樣的珍寶都裝點不了虛生白月宮的寂寞;若是那樣,這個天地就會是他更大的熔爐,他一生都將在其中,永受煎熬。

  他重重坐下,雙目中崩射出銳利的光芒。秋璿一定會贊同他,一定會站在他這邊,絕不會有另外的可能。   於是他笑了。   嬌慵的聲音幾乎就在笑容自他嘴角沁出的一瞬間響起:偷來的酒好喝麼?   郭敖身子一震,急忙站起。就見秋璿身披一件水紅的綺裳,緩步走了過來。那衣裳上用精緻的絲線繡滿了各色海棠,聚成一片花海,當胸口那朵巨大的海棠嬌艷欲滴,掩映著她那如花嬌靨,相映生輝。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正注視著郭敖。   郭敖笑道:不經傳召,就私闖虛生白月宮,你真是好大膽子。   秋璿也笑了:不經同意,就偷走了我的酒,你才是好大膽子。   郭敖禁不住大笑起來:好,自今天起,這座虛生白月宮便隨你出入。

  秋璿淡淡道:多謝,但我的酒,可不能隨便供你糟蹋。   郭敖搖頭道:豈能說糟蹋?大將出征,當以酒壯行。飲君一杯酒,才能以千秋功業來還。   秋璿不去看他,緩緩走過來,在對面坐下,摘下頭上的牙梳,將一束如水的青絲握在手中,輕輕梳攏著,淡淡笑道:你要出征?   郭敖道:不錯。天羅教與華音閣必有一戰,今日便是此戰之始。你祝我一杯酒,我當踏平西崑崙山,提崇軒頭來獻。   他滿斟一杯酒,握在胸前,狂烈地看著秋璿。   英雄出征,美人祝酒,這本是千古佳話。郭敖心中的忐忑本使他幾乎不敢與秋璿對視,但越是如此窘境,他的狂狠之氣便越是激發而出。   只要秋璿答上一句,他便飲盡此酒,摔杯而出,將鮮血灑遍神州大地。

  秋璿低著眉,嬌慵的眼神只專注在自己流雲一般的秀髮上。象牙梳宛如白玉,與她的纖指映襯,交織成天下無雙的美景,她的目光沿著這秀髮流雲,轉到郭敖臉上,郭敖的臉色陡然變了,因為他看到了她眼中的譏嘲!   輕輕地,秋璿道:你還想玩到什麼時候?   郭敖只覺心底的長城轟然倒塌。無敵的武功,狂傲的心境,剎那間墮亂成搖搖欲墜的危樓,在煌煌燈火下,脆弱無比。   他嘎聲道:你你說什麼?   秋璿的手指在黑髮上打著旋,將黑髮攪起來,然後再任由它們從指尖滑落。她悠悠道:你想必以為自己武功高明,決斷出眾,所以實至命歸成為閣主的,是不是?   郭敖緊緊閉上嘴,雙目射出傲然的光,不屑回答。   這問題,實在是故意侮辱他的!

  秋璿淡淡道:但你可知道,你只所以能做閣主,是因為步叔叔極力推薦與促成的!   郭敖大笑。能悟出春水劍法,難道也是步劍塵的功勞?   秋璿目光中有一絲憐憫:你想必覺得,你能悟出春水劍法,這是你成為閣主最關鍵的原因。但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能悟出劍法?而這也正是步叔叔推舉你的原因!   她柔聲說著,彷彿對這件事十分不屑:因為你是上代閣主于長空的兒子。   郭敖身子震了震,大叫道:胡說!胡說!就算是又怎樣?我照樣悟出了春水劍法,我照樣是靠自己的努力坐上了華音閣主的位子!   秋璿笑著舉起了一根手指:證據一,仲君跟九姑都說過了,你的春水劍法並不是你悟出的,只不過你不肯承認而已。   郭敖猛然閉上了嘴。他的劍法還是抄襲的?不,錯了,九姑錯了,姬雲裳也錯了,秋璿也一定是錯了!

  錯了的人該死!   他的心中升起了一陣強烈的厭惡之情,他恨恨地看了秋璿一眼,他實在沒想到,這麼風姿卓絕的一個人,竟然會犯這麼愚蠢的錯誤。他必須幫她糾正,這是他的義務。   想到這裏,郭敖的神色漸漸冷靜下來。   秋璿卻沒發覺他心緒的波動,豎起了第二根手指:證據二,你現在敗了,敗得很慘,敗得一無所有了。能真正覺悟春水劍法的人,絕不會敗得這麼厲害。   郭敖心底更怒,他此時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拿他的失敗來諷刺他,就算是秋璿也不行!   他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秋璿道:錯的不是你,應該是我。我本就應該想到,一個時期,只有一個人能領悟真正的春水劍法的。他既然已經領悟了,你所領悟的,就一定是假的。

  郭敖道:他?他忽然對秋璿口中的他生出了強烈的好奇心。   一抹笑意從秋璿的腮上興起,淡淡地暈出一個梨渦來:他是我第一個帶進銅室石道中去的人,但當他得知我是帶他來學習春水劍法的時候,他大笑著走了出去,連一眼都未曾看那本簡春水親筆寫的劍譜。他告訴我,他早就領悟了春水劍法的精髓,他還告訴我,真正的春水劍法,是絕不可能從那本劍譜上學到的。我本來還不相信,因為無論于長空還是之前的閣主,都是看了這本劍譜後才領悟出春水劍法的,所以我又帶你進去了。但看了你所領悟的春水劍法後,我才明白,他說的是對的。因為他就是那樣的人,世間所有的規矩,似乎都不是為他設。   她眼睛中泛出一絲彩光,照進郭敖的雙目中,他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妒意。因為他這一生中,從未有任何人為他露出過這種神光。   秋璿。   這個唯一沒有背叛過他的人,竟然還帶別人進過那個密室!   這個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的女子,竟然對另一個人露出了如此愛慕的神色!   難道在另一個戰場上,他也是如此慘敗著的麼?   他開口,聲音竟是一片沙啞:他是誰?   秋璿微笑:你應該知道他的。你所有的光榮與尊嚴,不過是他暫寄在你這裏的而已。   郭敖怔了怔,但那個孤傲的影子倏然貫滿了他的心房。   一個月,這是我給你的時間。   郭敖的心猛烈跳了起來,他咬牙道:卓王孫?   秋璿輕輕拍手,道:你果然是個聰明孩子。我給你那串石虎瞳珠,便是想要你看看他的威儀。可惜你們沒有打起來,否則你會被狠狠揍一頓的。   她笑著:那樣對你有好處,看你現在,簡直一無是處,我看就欠一頓狠揍。   郭敖腳步一陣踉蹌,幾乎站立不住。   他能做華音閣主,原來只是因為他是于長空的兒子。   就算如此,還是別人讓著他,他才能做上。   郭敖嘴角湧起了一陣苦澀的笑容。   他的劍法是假的,地位是假的,榮耀是假的,他還有什麼是真的麼?   他看著秋璿,一動不動。   他曾是那麼相信這個女子,在決戰的前夕,像個虔誠的信徒一樣祈求她給與的勇氣,但她卻用這些荒唐的話來欺騙他,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   憑什麼?   就憑他喜歡她麼?   看來他是太縱容她了。他太過縱容仲君,縱容步劍塵,縱容柏雍,縱容李清愁,縱容韓青主,所以他們想背叛他,就背叛他;想傷害他,就傷害他;想欺騙他,就欺騙他;想羞辱他,就羞辱他!   他們忘了,無敵的只有郭敖一個人,他們是在郭敖的翼護下才有這種種權力啊,他們忘了是郭敖無私的奉獻,才使他們擁有這一切的麼?   什麼卓王孫,什麼姬雲裳、崇軒,縱然天下無敵又怎樣?誰有郭敖這樣一顆無私為大眾的心?他們為什麼不諒解他的苦衷與奉獻呢?   郭敖忽然仰天狂笑了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是錯誤的,都在他無私的奉獻面前忘記了虔誠。他們應該付出代價。   秋璿皺起了眉頭,厭惡道:你鬼笑什麼?   郭敖霍然低頭,笑聲頓時啞住:你該知道,我喜歡你。   他跨步,慢慢向秋璿走了過來。及地的長袍在地上發出沙沙輕響,金色的文藻繡滿長袍每一個角落,都在燈火映照下發出粼粼的幽光。   他陰沉的臉色也被搖曳的金光映得陰晴不定。   郭敖的聲音就跟他的目光一樣冰冷:從我第一眼看到你始,我就覺得你那麼特別,冥冥中似乎有種溫暖從你的心底發出,縈繫在我身上。我極力地討好你,就像你說的那樣,這一切是那麼的有趣。   他的腳步重重踏下:你的謊言並不能改變一件事實,那就是我才是這裏的主宰!我要你用你的身體認清楚這一點,那也許會讓你好好銘記住,徹底洗清你所有的錯誤。   秋璿看著他雙目中的瘋狂,也禁不住驚惶起來,道:你你要做什麼?   郭敖冷冷道:我要你掃除心靈上的浮塵,清楚地認識到,你心底的英雄,是我!   逼近,高大的陰影將秋璿籠罩。秋璿怒道:你瘋了!   郭敖冷笑在臉頰上挑起:我沒有瘋,瘋的是這個世界,竟然蒙蔽了如此純潔的心靈。追隨我,你才會看清楚這世界的真實。   秋璿怒道:快些滾開,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然而她後邊的幾個字再也說不出來她頸側的穴道已被郭敖點住。   郭敖的聲音中帶了幾分輕蔑:我知道你是誰,華音閣的公主,天生注定要受寵的女兒。可是你現在還能呼喚誰呢?這裏是虛生白月宮,絕沒有外人能進入,那三個死老頭也是再不會出現了,而你的兩隻怪蟲,也只有靠聲音能喚醒,但你試試看現在還能呼叫出聲麼?   秋璿眼中一片駭然,她往後退了幾步,盡力張了張口,卻已發不出聲音。   郭敖伸出手,輕輕拾起她披散的長髮,眼中的柔情卻顯得有些殘忍:為什麼要拒絕?難道你不知道我喜歡你麼?   他一步步進逼,秋璿一步步後退,最終被他逼到冰冷的牆角。   他一把抓住秋璿的手,將她的手腕牢牢按在牆上,然後身子整個壓了上去。   秋璿厭惡的將臉轉開,郭敖卻故意追逐著她,在她耳邊輕輕道:你們說得沒錯,我比不上我的父親。他有過兩個女人,一個就是我的媽媽。一個孱弱的女人,不能保護我,也不能保護自己,受盡了這個世界的凌辱。我同情她,但卻無法尊敬她,想起她受辱的樣子,我就痛苦得全身發抖!   他似乎完全沉浸入自己的悲傷中,聲音都有些嘶啞,片刻,他頓了頓,愛憐地伸出手去,撫摩秋璿的臉頰,繼續道:第二個,就是華音閣的仲君,姬雲裳。雖然我恨她,但我知道這才是完美的女人。她是如此強大、高貴、不容諦視至少,能庇護她的孩子,讓他們幸福,讓他們不受欺凌!所以我發誓,我以後的妻子,也要和她一樣。   郭敖在她耳邊訴說,手卻順著她的腮,向她的胸前滑去:直到遇到了你,我知道你就是我要尋找的。你不會像邊青衡那樣,為我的地位而接近我因為你不在乎;也不會像紅姑娘那樣,在敵人的脅迫下利用我因為沒有人能脅迫你。所以   郭敖突然抬起頭,目光怔怔的盯在秋璿臉上,一字字道:我要你追隨我!   他的手霍然一沉,秋璿衣衫上的海棠花海被這股狂猛的力量撕開,露出一片凝脂。   秋璿眼中滿是驚駭,她極力掙扎,但雙手被郭敖牢牢鉗住,卻完全不能掙開。   郭敖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用力摟過她的腰,讓她完全貼近自己:追隨我   他喃喃自語,突然低下頭去,在她頸畔一陣亂吻。   秋璿突然停止了掙扎,她的頭霍然揚起,冷冷的看著他。   這眼中的冷漠竟讓郭敖感到一陣恐懼。   她輕輕張開口,重複著幾個字。雖然沒有出聲,但郭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你會遭天譴的。   每一個人,都這樣詛咒他,就連秋璿都不例外!   郭敖心中碎裂般劇痛,絕望地吼道: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   他強行抬起秋璿的下顎,讓她注視著自己,一字字道:難道我就真的比不上別人麼?   是麼?他低吼一聲,不待秋璿回答,突然俯身向她唇上吻去。   秋璿皓齒猝然咬下,一瓣丁香濺血而開。郭敖痛哼,手指閃電般探出。秋璿的身體被這道強猛的力量擊得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郭敖急忙搶上扶起。   她似乎被他剛才那一擊擊得暈厥過去,但痛苦與嫌惡仍如鐫刻的一般,留在她清麗的臉上。   這痛苦與嫌惡宛如是一根針,猛地刺入郭敖心底。   他不禁大怒,一股猛烈的火力自心底沖起,大叫道:為什麼不行?難道我配不上你?那你最初又為什麼要對我好?難道你也在騙我?   淒厲的聲音在虛生白月宮裏迴蕩,卻得不到任何回答。   他猝然住口,定定地,俯視著秋璿。   我會讓你幸福的。   這句話如同用生命鈐印成的詛咒,在他口中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幾成了低聲的嗚咽。他一面啜泣著,一面恣意地吻著她冰冷的雙唇,手中卻緊緊握住她腰間的絲帶,向下解去。   緋紅的衣裙散開,郭敖的身子一震,發出一聲重濁的嘶吼,彷彿是被灼傷了一般。   突然,一個尖厲的聲音直穿了過來:畜生!   冷光飆轉,倏然轟擊而來。   郭敖反應才遲了半剎,那冷光轟然怒捲成萬道皎電雪光,每一道都帶著死亡的狂烈之舞,崩天徹地而來。   郭敖大驚,推開秋璿,電閃而退!   那冷光來得實在太快,太急,而他應擋得又實在太慢,太遲,眼見夜色宛如無聲的狂潮,堆起數丈高的巨浪,向他捲湧而下,郭敖雙臂一震,硬生生地向巨浪中插去。   一聲厲吼沖天響起,怒血自郭敖身上飆射而出。他實在想不到這一招威力竟然如此之大,竟在一瞬間轟破了他的護身劍氣,幾乎將他的心脈斬斷!   他抬頭,就見姬雲裳鶴氅翻飛,踏空而來。   郭敖大愕:你不是被崇軒捉住了麼,怎麼會在這裏?   姬雲裳並不回答,依舊一步步向他逼來。殿中鋪就的巨大青石,都在她的開天裂地的殺氣中紛紛破碎!   郭敖不知不覺向後退去,退了幾步,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根本沒有被抓,而是勾結天羅教,你才是華音閣的叛徒!   姬雲裳沒有停步,狂濤捲湧,夜色中響起一陣清厲的鳳吟,卻是她緩緩將暗獄曼荼羅掣出。   郭敖心中激怒,厲嘯道:姬雲裳,你敢以下犯上?   姬雲裳完全不去看他,而是仰天慘笑:今日我殺了他,你須不能怪我。冰霜般的眸子中,卻已有了淚光。   這淚光只瞬間就已凝結,化為無邊肅殺。她廣袖垂下,一道威嚴的殺意自她身上飆出,周圍的一切,竟全都化為完全的寂靜。   唯有一道裊裊的劍音,在姬雲裳長袖中震動,這劍音恍惚已化作長空裂電,欲斬九垓!   郭敖雖已窺劍道極詣,卻仍不由得驚心。   他這才知道,日前姬雲裳與他一戰時,根本未施展出全力。   那她此時為何如此激怒?   難道她見不得郭敖幸福,要將美滿自郭敖身邊斬開麼?   難道她也偏袒卓王孫?   郭敖心中一股怒氣爆開,他生生踏上一步,厲嘯道:叛教投敵,就是該死!   撕耳欲裂的劍光聲浪衝出,舞陽劍陡然出現在郭敖手中,劍鋒光亂,直指姬雲裳。   姬雲裳緊緊盯住舞陽劍,愴然笑道:我不該如此看重這柄劍的!   她的身子飄起,就像是一朵夜雲,天地卻在她的劍光下顯得如此渺小。   這一劍,連輪迴都能斬斷。   姬雲裳的雙目卻已閉上,她不願看到那人的血在自己眼前紛飛。   畢竟那是和他一樣的血脈!   劍氣直沖鬥牛,就要將這片大地斬開,化為永生的塵芥,億萬年都無法再度凝集。   一聲匆遽的聲音直插了進來:仲君且慢動手,大錯還未鑄成!隨著,那清矍瘦削的身影向劍光錯亂處落了下來,姬雲裳臉色稍變,劍光斜了斜,那驚天動地的大威力忽然化作一縷春風,縈身而滅。   姬雲裳一字字道:步劍塵,你若敢阻攔,我連你一起殺了!   步劍塵退了一步,查探了一下秋璿的傷勢,又將披風解下,覆在她身上,臉色極度難看,道:大錯尚未鑄成,他他還不致死。   姬雲裳搖了搖頭,一字字道:你到如今還袒護著他?   郭敖厲聲道:你們兩個在胡說些什麼?想殺我,就拔劍來吧,我豈會怕?   步劍塵轉身,深深盯著他,他的臉忽然變得無比蒼老,連皺紋都顯得那麼清晰。每一絲皺紋中,都包含著無數的悲憫:你真的不知道麼?   他的聲音中似乎帶著極為沉重的、可怕的秘密,讓狂怒著的郭敖也不禁感受到了驚惶,急問道:我知道什麼?   步劍塵慢慢道:秋璿是你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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