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奔雷小劍

第14章 第十四回 邪魔淫劍,偏遇奇人

  方洪在昏迷中,不知過了好久,忽然背心被人拍了一掌,睜眼看時,才發現身在崖洞之中。   方洪睜眼一看,只見自己是在一崖洞之中,身下是塊方形的大石,江邊的一幕驚險之極的惡鬥,剎那間又已回到了心中來。當下一躍而起,連問了兩聲,這也恰是秦寒梅來到之時。   秦寒梅芳心撲通撲通直跳,怪啊,他已這般出聲,可見他已是好好兒的了,她還心跳怎的?方秦兩家,不已是世仇了麼,為何這般關心他?她老是跟在他後面,如影之隨形?   不止是江邊的一幕回到了心頭,那巫山雲深處,今宵月下的一幕又一幕,也上了心頭!方洪好生迷惑!那書生端地是何人,武功竟如此了得,那掌力之渾厚,方洪簡直不敢相信能接下他三掌,而他那流空飛袖,不但招奇,而且威猛詭絕,方洪若然無劍在手,簡直捱它不住。

  這也罷了,這幾日來他已先後遇到了好多武功了得的人,像桑龍姑,和她那五個兒女,舟中的老人,武功亦不弱啊,還有那秋娘   想到了秋娘,方洪心中更加迷惑,那書生對她始亂終棄,而且棄她和敝屣,甚至要害她生命,而她為何仍要這般戀著他,而她,她的美貌,武功,恁地罕見?   迷惑,無止盡的迷惑,方洪心中也更是恨,愈加怒,這書生顯然是個萬惡的魔鬼,那南琴,桑龍姑的第四個女兒,不已又步了秋娘的後塵麼?為了他,為了這萬惡書生,她已肯為他拼命?   秦寒梅在方洪連問了兩聲,陷入迷惑之頃,她心中竟會生出無限歉咎,他遇了甚麼險啊,要是,要是她不在嶺上耽擱,她不是就可救他麼?救他的又是誰?   驀地,只見崖下,十餘丈外,有個人影在貼壁飛奔,秦寒梅心中一動:莫非是這人,這人救了洪哥哥?

  方洪不再出聲了,為何他不再出聲?那崖下飛奔的黑影,忽然靜止了下來,在那其滑如鏡的懸崖之上,靜止了下來,倒像被救的是她,而不是方洪,一個心念已自她心中升起:我要謝他,因為他救了洪哥哥。她貼壁的兩掌一鬆,身形陡然往下滑落,心中繼而想道:洪哥哥豈能受惠於人?他要知曾受惠於人,他今後還能豪氣干雲麼?   秦寒梅滑落到距那人不到三五丈,忽聽風聲颯然,那貼壁而升的黑影,忽地向她遊移而來,咦!好俊的輕身功夫!   秦寒梅低聲說:你是誰啊!那人袖已指出,聞聲,倏地一挫腕,飛袖陡然往後猛捲,同時也啊了一聲:你是誰啊!   那貼壁移行,全憑丹田一口氣,秦寒梅不能再出聲,向那人一招手,便斜刺裏騰身而上,那人輕聲一笑,指袖振臂,一拔三丈,秦寒梅才落到崖頭,只聽身後一人柔聲吟道:若非瓊玉山頭見,定向瑤臺月下逢,姑娘可是才離月殿的嫦娥姊姊。

  秦寒梅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只見身後站定一個少年書生,皓齒明眸,月光之下,更見丰神俊逸,秦寒梅的目光才與這書生的眼波一接觸,登時粉面霞飛,原來那書生笑得好生迷人,不自禁心頭撲通撲通直跳!   那書生輕笑軟語,說道:你怎不答我的話啊?咦!他那眼神,那眼波,怎像將她的心都看透啦,瞧得她心慌意亂,瞧得她臉更紅了。那書生更走近了她一步,一雙令她迷惑而心亂的眼睛,逼得她更近了,她也更覺心中發慌,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   秦寒梅心中又有些兒著惱,是羞得著惱,但他話聲這般迷人,話說得又這麼好呵,這麼甜,而且分明即是崖壁騰身而上的那人,這輕身功夫,實是令人心折,適才不是分明在自己腳下麼,怎生倒先到了身後?

  那書生輕聲朗朗地笑,道:嫦娥姊姊半含羞,可更美啦?貴姓啊!   他這般俊秀、瀟灑、翩翩年少,當真他救了我洪哥哥?秦寒梅也是個武林女兒,故結識南雍,那南雍不也瀟瀟灑灑,風姿翩翩麼?她也不曾這般羞得臉紅啊,咦!是他眼波撩人,撩得人心頭好亂。   那書生又上前了一步,咦!又上前了一步,說了,他又說了,是他朗朗甜甜的聲音:承見招,怎又不說話啊?嗯,我知道啦,你不是嫦娥姊姊,這是,這是巫山之陽,高邱之岨,美人兒,你定是巫山神女。他笑,又笑。   秦寒梅心道:是啊,是我招他上來的,我要問他,是不是他救了洪哥哥。方洪的影子陡然在她心中浮起,她也心定了不少,不再那麼撩亂了,道:是你救了我洪哥哥麼?

  那書生眼珠轉了兩轉:原來,她是那少年的妹子,好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又笑啦,月光掩去了他的詭譎,道:不敢,區區在下適在江邊,倒曾救得一人,原來是姑娘令兄,失敬了。   書生將手一拱,更見瀟灑,剎那間,一個念頭在他心中升起,道:姑娘,令兄劍術端地了得,在下好生敬佩,只是那臨敵的經驗麼?卻稍稍欠缺,姑娘既是身背寶劍,想來劍術亦是通神了。   秦寒梅年幼純真,怎知江湖中的詭譎,怎知這書生秀逸其外,而實是個萬惡魔鬼?心中竟得意起來,心說:是啊,我奔雷劍天下無敵,洪哥哥要不是臨敵的經驗不夠,豈是要你助他脫險。   那書生瞧得明白,暗暗心喜,忽然啊呀一聲,道:姑娘,不好,快隨我下峰。   秦寒梅一怔,說:那去啊!

  那書生道:姑娘不說,我也明白,你不是來追尋令兄麼?適才我上峰之際,他已下峰去了。   秦寒梅心道:原來他是下峰去了,難怪聽他問了兩聲,即不再言語。   那書生眼光好生銳利,邊說,邊在察言觀色,道:令兄有舟停在江邊,他這一下峰,自是回船,若然即刻開行。忽然他拍了一掌,說:不差,令兄的船定然即刻開行,他在那強敵追趕之下,自是即刻開行,姑娘,你豈不是難於追尋了麼?   秦寒梅心中大急,又黯然,她正是追尋他而來,但便追到了他,她能與他見面麼?眼望峰下,不由幽幽一嘆。   那書生道:別急啊,姑娘,幸好區區亦是東下,你只隨我下峰一尋,若令兄已然離去,你可搭乘在下便舟,只是這一耽延,怕不易追上令兄了。

  秦寒梅聽說方洪有強敵追趕,可就急了,而且這些日來,她掩掩藏藏,暗地裏跟蹤方洪,說不盡無限辛苦,有舟代步,豈不正好麼?急道:好,我們快下峰去?她那知方洪今晚遇險,即是險險傷在面前這書生手中,她那知此一去,竟投入了魔掌!   秦寒梅這裏錯把這魔鬼當好人,隨他下峰,方洪在那崖洞之中,卻有了奇遇。   原來方洪睜眼一看,發現身下是塊方形大石,忽然想起,心說:這不是今日泊舟之時,所見的崖洞麼?   看官若然曾作巫峽之航,船經兵書寶劍峽下,必見江邊崖壁之上,有一大洞,洞口有一方形大石,傍有石筍如劍,遠遠看來,那方形大石,有如數冊書籍一般,那兵書寶劍峽之名,即由此得來,並還有段神話流傳,因與本書無關,這裏且休提它。

  卻說方洪明白了存身所在,更是心驚,道:這是誰救了我,這崖壁滑陡如鏡,上來已是不易,而救我這人卻能在我昏迷之頃,將我送來此地?   方洪心中實在迷惑萬分,救他這人不現身,倒不太奇,奇在這人既是救他,為何又要點他穴道?那麼這人是不願和我相見了?   隨又心中好生後悔,今晚所遇這書生,實是萬惡之極,若然他有劍在手,他掌上功夫雖然了得,飛袖雖然也神奇威猛,只要有劍在手,那時怎會怕他,便是加上那南琴與秋娘兩個姑娘,方洪自信也能勝得,悔不該那日與秦九凝練劍之時,一時興奮得忘了形,將劍投入溪中,自己造詣不深,不過僅明白了那無劍勝有劍之理,倒像自己的劍術已達上乘境界。   現下的方洪,自奉命離谷之後,連遇奇人奇事,更知武學之道,學無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初離窮風谷時,那不可一世的氣概,實已消弭於無形。

  一時間,適才江邊一場惡鬥的情景,又現心頭,方洪不由又暗叫了聲慚愧,今晚他非無劍,而且那書生不是在他劍如奔雷之下,已然不敵了麼,若不是秋娘突然將劍奪去,後面豈會遇險,險險地命喪那書生的飛袖之下,可見今晚之敗,其實是敗在他臨敵經驗不足。   方洪呆呆站在那方形大石之傍,一時悔恨,怒、惱,都在心頭。   陡然間,眼前大放光明,原來是月移中天,月光突起照射進了洞口,就在瞬間方洪卻驚得咦了一聲,是他回顧之頃,驀見洞中有碧光瑩瑩,似有物與月華爭輝!   方洪心中一動,他曾聽爺爺鏡湖老人時時說起,那幽深古洞,人跡罕至之地,常有上古奇珍,莫非?莫非這是上古藏珍?   心思方動,不料他才凝眸的瞬間,那瑩瑩碧光已然擴大了,漸漸竟能看清巖洞中的情景,只見裏面並不深大,寬也不過兩丈。

  方洪一縱身,一掠兩丈,早到那光亮之處,直喜得心花怒放,只見適才所見的那瑩瑩碧光,是自一把短劍之上發出。   短劍是放在一塊青石之上,被那碧光一照,更見石色如玉,方洪喜得伸手去拿,但忽然想道:不可,這巖洞雖然人跡罕至,但有像我這般輕身功夫的,前來也非難事,這劍已出鞘,劍上又有碧光若是上古遺珍,怎會輪到我來發現?   心中疑惑一起,便立即縮手,但練劍的,豈有不愛劍的,況他正想手中無劍,雖然生性不苟,手縮回來,目光卻沒離開劍上,忽然發現那劍傍石上有字跡,而且一看便知是指尖所劃。   方洪更是大驚,這種青石其堅如鐵,指尖能在上面劃出字來,這人功力還了得麼?忙伏身一看,只一看,方洪登時呆住了。   原來那石上的字句是:靈龜寶劍,上古奇珍,賜與洪兒,毋負神器。   那字劃如走龍蛇,蒼勁之極,方洪一看,立即認出是他爺爺鏡湖老人所書!那鏡湖老人在窮風谷時,劍術文學同時傳授,是他爺爺的筆跡,方洪豈有認不出的。   方洪才呆得一呆,匆地返身向洞外奔去,才大叫道:爺爺!爺爺!   不過一個起落,已到了洞口,若非他腳收得快,幾乎衝落崖下!方洪又連呼了數十聲,直喊得聲嘶力竭,早已流淚滿面,但那有應聲,卻是崖下,江濤之聲震耳欲聾。   其實方洪一見爺爺的留字,就知爺爺不會和他見面的了,不然,又何必留字,他這麼狂奔呼喊,不過是發乎天性,悲戚地想道:原來不只是寒梅妹妹一直不會離開我,而且爺爺也是一直跟在我的身後。   這麼一想,方洪登時心中漸漸平靜下來,一面抹乾眼淚,同時心想:只要爺爺是跟在身後,還怕見不到他麼?唉,這些日來,我為何竟未想到,若然留了心,只怕早見到爺爺了。   方洪站在洞口,長嘆了一聲,這才返回洞去,這一來,那獲得奇珍的喜悅,倒沖淡了,但待他拿起劍來,禁不住又振奮起來,只見那短劍長不過二尺,劍柄作龜形,栩栩如生,張舞的前爪,成了天然的護手。   方洪藉那劍上的光芒一看,果見龜背之上,刻有靈龜兩字,字作古體,心中奇道:爺爺在何處得來此劍,以前沒有的啊?   心中在想,不自禁掄劍一揮,陡然碧光暴射,光芒掃處,洞壁上,登時石粉有如雨落!   方洪只見劍上光芒,自是早知劍乃吹毛得過的利器,卻不料有這般威凌,這一喜,非同小可!   皆因他適才揮劍之時,劍尖並未觸到洞壁,只是光芒掃處,即有石粉飛落!心道:這不過順便一掄,要是我用此劍,將奔雷劍施展開來,威力豈不倍增麼?   心念及此,那還等得,那知他才劍化一劍擎手,陡地奔雷自天而降,倒把方洪嚇了一跳,同時碎石有如冰雹落下,方洪才呆得一呆,登時頭上身上,中了好幾塊。   待方洪明白過來,又是心中大喜,又啞然失笑,要知奔雷劍已是威猛絕倫,洞頂本來不高,洞中練來,聲威散不開去,再被洞頂反震回來,自會覺得奔雷似自天降了。   方洪那還敢在洞中練劍,喜得便往洞外奔去,但忽然心中又是一動,有劍豈會無鞘?忙又回到那塊青石之傍,撩劍照處,果見石傍倚著一個劍匣,驀地一見,像是石色斑斑,那知入手卻是軟滑。   方洪用劍上光芒一照,才見劍匣之上,竟是青苔累累,心中好生奇怪:爺爺這是從何處得來,怎麼劍匣上會有青苔?   方洪雖然疑團難解,但已忙將寶劍入鞘,那知光芒驟斂,洞中登時黑得伸手難見五指,那洞口的月光,卻倍覺明亮。   有劍在,方洪突然恨道:那書生實是個世惡之徒,若是放過了他,不知多少女兒,將會被他欺侮了!   方洪懷中抱劍,往峰下飛落,穿過下面的雲霧,陡見燈光一閃,原來舟中已亮了燈。   方洪腳才著地,忽見兩條黑影悄沒聲的撲來,他不知那書生、南琴、秋娘,是否仍在下面,故爾下來之時,忙作戒備,右手抓著靈龜劍柄,才一滑步,忽聽左面那人道:原來是你!那人出聲,立將撲來之勢收住,方洪已看得明白,兩人乃是駕船的漢子。   方洪抱劍拱手,道:正是在下。心道:敵人來時,你們卻不敢現身,今番是我,倒像模像樣。其實方洪不知,那秋娘聽得簫聲上峰,老人暗裏跟去之後,這兩人亦是隨後跟去了,那書生暗襲秋娘之時,兩人並不在此地。   方洪說時,早從艙門中看得明白,只見老人面向岸上而坐,一臉寒霜,旁邊,秋娘兩手掩面在哭。咦,老人另一邊的女郎是誰!   這本是方洪落下發話的剎那,他一出聲,只見老人身邊那女郎忽地轉過頭來,方洪大喜,叫道:九妹!   那女郎正是秦九凝,不料在此間此刻,竟追上了,忙躍上船。   方洪一見秦九凝,心下好不歡喜,那知秦九凝只冷漠地望了他一眼。   老人並不言語,面上寒霜依舊,那秋娘兀自在哭,兩手仍然蒙面,三人對方洪都好似視如不見一般。   方洪忘了那秦九凝從來都面無喜怒,心如止水,不由一怔。   忽聽那老人一聲長嘆,轉向秦九凝,說道:姑娘,適才老夫氣極,尚未向姑娘致謝,請恕老夫失禮了。   秦九凝冷冷地說道:我不過舉手之勞,老人家何必言謝,只是不知這位姊姊與那南琴,被何人點了穴道,恰好我打此地經過,替兩人解了。   方洪心道:是了,適才江邊是爺爺救了我,他必是同時點了四人的穴道。只是,聽九妹之言,好像她為兩人解穴之時,那書生已不知去向。   要知書生面對江邊,鏡湖老人在方洪臨危現身,噴水箭點穴,自是易於閃避,且以他武功之高絕,自然逃出手去。   其實方洪那裡知曉,那書生豈只逃出手去,而且還誘騙了他的寒梅妹,從大江東去了呢!   老人突然怒極狂笑,道:還能有誰,除了那個畜牲,便是我在峰上,亦會著了他的道兒。說著,橫掃了那蒙面而哭的秋娘一眼。   秋娘忽然放開手,直哭得梨花帶雨,咦,她那像個武功了得的女子,倒更像個閨閣中弱女,急道:不不,師傅,不是他啊。   只見那老人大怒,道:這畜牲你還袒護他,嘿嘿,再要撞到我手裏,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那秋娘渾身一顫,急叫了兩聲:師傅你   方洪心說:天下竟有你這般癡情的女子,他不但對你始亂終棄,而且還要害你性命!是了,老人偕這女郎西來,只怕即是為了他。   忽見那老人顯然往椅子上一靠,跟著一聲浩嘆,目光慢慢轉向艙門,向方洪微微點了點頭,道:小哥,老夫這雙老眼不花,果然你有一身功夫,進來啦。   秦九凝冷漠漠地說道:他是我師兄,亦多承老人家攜帶。   老人一怔,道:原來兩位是師兄妹。陡然間,老人眼睛一亮,霍地站了起來,喝道:開船!   那兩個漢子已上了船頭,應了聲:是。其中一個已飛掠到船後而去,方洪才入艙的這個工夫,早聽水聲響亮,船已在搖晃。   方洪心中明白,知老人是要追趕那書生,倒不知他在峰上,怎生著了那書生的道兒。   那老人嘆道:老夫有生以來,尚未如今晚般受人大恩,姑娘,適在嶺上,非我不謝姑娘相救之德,而是知那畜牲狼子狠心,定要對我這孽徒下毒手,不料姑娘倒先來一步,救了孽徒,姑娘,難為你這點年紀,輕身功夫如此神奇。   方洪心中想道:原來九妹在峰上,還救了這老人。   秦九凝卻是一怔,她躡蹤桑龍姑,且早見方洪是搭老人這船而來,但今晚桑龍姑泊舟下流頭,離此不遠,她乃自下流頭而來,何曾到過峰上?   要知秦九凝自幼練到了心如止水,靈臺空明,一怔之下,心中已有所悟!師兄在初見我那晚,不是也認錯我了麼?想必救這老人家的,便是另一個我,我那姊姊。   是她的同胞姊姊,從未見過面,這世間之上,她唯一的同胞骨肉,現在左近,心中已然明白,但她卻仍是這般冷漠,微微了點頭,道:那麼,是她了,和我一般美的   輕輕,輕輕地說!像對方洪,又像在自言自語,目光漠然地在向方洪面上滑過,投入船艙外面水上去。   水聲嘩啦嘩啦地響,窗外,黑沉沉,水中那能照得出影子來。   但記憶中的影子卻浮現在方洪心頭,是日前在小橋邊上,秦九凝臨溪照影的情景。   方洪驚悟:是她,是她!他知秦寒梅一直不離他左近,又是心念中,時時都想到她,這一來那還不明白,方洪恨不得即刻上岸去尋,但一看,這工夫,船早到了江心,而且快如奔馬,遠了,已去得遠了。   老人不但不解兩人在說什麼,而且也不留意,兩眼中突然射出炯炯神光,道:慚愧,老夫自信武林中各門各派,只要入了老夫之眼,沒有認不出來的,但對兩位師承,老夫竟然認不出來,兩位可否相告麼?   方洪兀自望著那漸漸遠去的兵書寶劍峽聳天高峰,癡癡地出神,若有所失。   秦九凝略一遲疑,道:老人家,非是我不直言相告,敝師祖雖有門派,但自研創奔雷劍後,實已新立宗派,若我猜得不差,老人家少在中原行走,便是說出,你也不知。   那知秦九凝一言才罷,那老人忽地站了起來!   雖是事出突然,連方洪也驚得回頭,秦九凝卻仍是面露冷漠。   老人兩眼睜得好大,連說了兩聲:奔雷劍!奔雷劍!   秦九凝點點頭,說:老人家想已聽人說過了,今晚令高足既與南琴同被人點了穴道,想老人家與桑龍姑大有淵源,何況兩舟銜尾而行,豈是偶然,這兩日中,我多少已探聽明白了些,桑龍姑此來雖然是另有目的,但她卻是無時無刻不想窺探我奔雷劍招。   方洪突見秦九凝目中有些冷焰射出,心中驚忖:莫非九妹已知這老人的來歷,乃是桑龍姑的什麼人?心念一動,不由自主,已手按劍柄!   這老人的武功,今晚他已眼見,實是高不可測,若他是敵人,現下他與秦九凝身在舟中,豈不是如在他掌握之中!   那知老人突然呵呵大笑,道:這就難怪了,原來兩位是劍魔傳人,老夫倒失敬了!   那站在一旁飲泣的秋娘忽然也驚得站起身來,面上雖然仍掛著兩行珠淚,但卻不再哭了,好似她驚得咦了一聲!   秦九凝卻端坐不動,冷眼瞧瞧老人,又移向秋娘,慢慢轉過頭來,向方洪說道:師兄不可無理,這老人家雖與桑龍姑大有淵源,對我們卻無敵意,咦!你那來這柄上古奇珍啊!   方洪心中大奇,這師徒兩人一聽奔雷劍,那驚愕之態,已見於言色,九妹又知他與桑龍姑大有淵源,怎麼她倒這麼沉著!      話說秦九凝說出奔雷劍來,那老人甚是驚愕,秋娘亦止哭,抬起了淚眼,方洪一見老人面色有異,早手握靈龜劍柄,忙加戒備。   那知秦九凝卻端坐不動,冷漠如敵,似對這老人的來歷,知之甚詳。   那老人道:這麼說,兩位是劍魔的高足了?   秦九凝道:老人家,那正是家師。   方洪心中一動:這老人似是新近遠自海外而來,他提起師傅之名,莫非知他行蹤。   要知方洪現今尚未正式列入門牆,即因尚未尋到劍魔之故,五月五日之期,瞬眼即屆,若然這老人知他行蹤,豈不是好。卻見秦九凝無動於衷,道:南老前輩若覺我兄妹在舟,多有不便,我兄妹就此告辭。說道,已站起身來。   方洪聞言一驚,這南姓可少啊,莫非   只見老人略一沉吟,道:姑娘知我姓氏,想來亦已明白我的處境。說道,忽然一聲長嘆,道:好,兩位少年英雄,後會有期。隨喝命將舟靠岸。   秦九凝在這工夫,正凝視著艙外,老人一言未了,霍地舉袖向高燒的紅燭拂去,艙中登時漆黑。   她這舉動太已突出,方洪只道有警,早跨上一步,立在秦九凝身側,碧光暴射,靈龜寶劍出鞘!   秦九凝一聲驚咦,卻喝道:寶劍入鞘,咦!你這劍從何來?   若然無警,為何她又滅燭?方洪將劍入鞘,心中卻大奇。早聽老人聲調緊張,說道:多謝姑娘,船靠右岸行駛。   他前面一句,顯然是向秦九凝說的,後面一句,自是在對兩個駕舟的漢子吩咐,立覺船身輕晃,已順流往右,船中人一時都沒言語,水流湍急,舟行甚速,才一盞熱茶工夫,已駛出了兩三里水路。   秦九凝道:南老前輩,我兄妹就此告辭了,師兄,走。   卻聽那老人道:姑娘且慢。   方洪已隨秦九凝到了船頭,兩人聞言止步,老人亦跟了出來,說道:難得姑娘好心,老夫也奉贈一言,此去採石磯頭,不妨小住兩日,老夫也不相送了,請吧。忽見他抓起兩塊船板,向船右拋出。   秦九凝微微躬身一襝衽,長身,身已凌空,方洪也一掠三丈,兩人落在船板之上,眨眼飛渡抵岸,回頭看時,老人之舟已下駛到十餘丈外去了,影綽綽仍見他站在船頭,向岸邊探望。   方洪迫不及待,問道:九妹,這老人究竟是何人?秦九凝淡淡的說道:當代武林之中,還有第二個姓南的麼?   方洪一怔,說:南星元?   秦九凝點了點頭。方洪道:咦,果然是他!九妹,他是師門的對頭麼?   秦九凝道:是他啊。說得像個路人一般,忽見秦九凝轉過身去,江風送勁,吹得她一身衣裙飄飄,她凝視著對岸的上流頭,羞月在對面峰頭半遮面,她迎月而言,冷冷的面龐,顯現得更柔美,更清逸。   秦九凝緩緩地抬起臂來,遙向上流頭一指,手指處,隱隱有燈光,像星,說:不但南星元來啦,你瞧見那燈光麼?那是桑龍姑和她五個兒女們所乘的一隻海船呢。   方洪這才恍然之悟,才知適才在舟上,南星元突然喝命船往右駛之故,但因這一明白過來,倒更增了迷惑,那南星元為何要避道而行,兩人不是夫妻麼?   秦九凝道:師兄,我知你心中定然疑惑,而是我不知那南星元與桑龍姑已然反目,我又明知那老人即是南星元,我會上他的船麼?   方洪聞言,這才明白過來,暗道:原來如此。   原來那方洪一再請問姓名,他皆不答,一路行來,時時東張西望,面有憂戚,而又時時戒備。咦!這南星元面貌這般慈祥,這一日相處,更見他心地良善,又怎會與桑龍姑結成夫婦。   只見秦九凝似欲言又止,面上陡然掠過淡淡的一抹紅暈,道:這些,以後你自會知道。師兄,我們該走啦。   那方洪有如未聞,兀自遙望著對岸那一星燈火出神,那一星燈火之處,極惡的女魔桑龍姑身旁,那至善化身的南芝姑娘,在作什麼啊,是否在懷念那受傷的小免兒?   忒是作怪,方洪一想到那南芝,那柔美至極的笑顏,就像在他眼前,她那澄澈的眸子,也像在對他凝視一般,剎間,那江濤之聲漸寂了下去,他心裏漸漸寧靜得有如止水,這一晚上發生的這多事故!那書生的醜惡,秋娘的癡情,他險險命喪那書生的飛袖之下,他那去無蹤跡的爺爺突然現身,喜獲靈龜奇珍,以及陡然發現了南星元,這些這些,當真雖然僅是短短的一兩個時辰,可說是恨、嘆、悲、傷、驚、喜交集,竟會在剎那間,化為烏有,只有寧靜,一片柔美的寧靜,咦,當真這是那南芝的明眸在對他凝視麼?不,不是啊,南芝的眼波,怎會這麼冷?是突然變得冷?   師兄,你在想什麼啊?耳邊廂,響起秦九凝冷冷漠漠的聲音,陡然間,江濤之聲震耳,那凝視他的,那是南芝的明眸,原來是秦九凝的一雙冷目,只見她忽然輕輕一嘆,道:你是在想那南芝姑娘麼?一言未了,目光忽地轉為冷厲;道:師兄,你莫非又忘了她是師門大仇,桑龍姑那魔女的女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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