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奔雷小劍

第3章 第三回 窗外聞兩蕩婦竊竊私語

  這日,雷波城外,來了一個少年,那少年長眉入鬢,面如冠玉,只是星眸呆滯,似有無限的悒鬱,又宛若重有憂色。   眼望著那黃浪滾滾,似天上奔來的金沙江,深深一嘆,自言自語地唸道:金沙江畔,雷波城郊,有羅浮村者   對面,道上來了個老丈,少年趨前兩步,拱了拱手,道:老丈請了。   老丈鬚眉皆白,對少年打量了一眼,說:哥兒,你不是本地人,莫非要問路,喏,只轉過前面那山溝,就可見到雷波城廓了。   少年躬身施禮,道:小子正是問路,請問這左近,可有羅浮村麼?   那老丈忽然呵呵笑道:你這一問,可問得巧啦,我便回羅浮村,哥兒,隨我來啦!   老丈策杖便行,那知才行得兩步,忽然又停足回頭,向少年重新打量,發起愣來,說:哥兒,我們那羅浮村,甚少有外人前來,各家親眷,老朽大半皆知,你且說說,是找那家?

  原來這少年正是方洪,那鏡湖老人之孫,在邛崍山窮風谷中,奔雷劍成,鏡湖老人正要命他下山之頃,竟然變生莫測,發現鏡湖老人入谷所救的遺孤,撫養得亭亭玉立的秦寒梅,奉母遺命,要報殺父之仇的,也就是鏡湖老人。   真個是,造化弄人,至於斯極,撫養之恩,葬母之德,授技之惠,卻偏曾滲入殺父之仇,毀家之難,那寒梅姑娘不忘深恩,難報親仇,只得一走了之。   她走了,鏡湖老人亦狂奔不知去向,幽幽深谷,只剩下了一個方洪,一個恨不能恨,悲無可悲的少年方洪,啊啊!人皆有母,豈他獨無,他娘現刻被赤煉人魔拘在莽蒼山中,不去救援,怎還為了這情孽牽纏,留在谷中發呆?   方洪振劍騰身,飛躍出了窮風谷,日夜兼程,往南奔馳,這日驀見前面黃浪滾滾,大江阻路,向人一打聽,原來已來到了金沙江畔。

  方洪驀地一怔,忽然記起寒梅姑娘她娘的遺書,書中有金沙江畔,雷波城郊,有羅浮村者,爾祖宗墳墓在正   當下心中不由一動,想道:寒梅姑娘已是孑然一身,別無去處,此間乃其祖宗墳墓所在,說不定她已來到此間。正想問,忽見這老丈迎面而來,巧啦,偏他正是羅浮村人。   那老丈心中疑惑,停足而問,方洪心道:你便不問,我也正要打聽。當下躬身施禮道:老丈,小子果是外鄉之人,正要向老丈打聽,羅浮村中,可有秦姓的人家麼?   那老丈啊了一聲,只見他慢慢搖了搖頭,繼之一聲長嘆,道:姓秦的確有,但早死絕啦,你這是問到我,換了別人,多半還不知道,哥兒,你可是和那秦姓人家有親故麼?   方洪心中陡然生出無限愧疚,怕這老丈再往下問,便點了點頭,道:老丈,我是要問,最近數日,可有秦姓的後代前來麼?

  那老丈繼又一聲浩嘆,道:哥兒,怎麼我說的你還不明白,我不是說那人家已死絕了麼!死絕了,何來後代,唉,若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上天真沒眼睛,那秦姓人家,全家都是好人,不料一晚之間,遭了天火,不但莊園燒光,人也沒一個逃出。   方洪心中本在疑惑,爺爺鏡湖老人,一生正直,乃是俠義道中領袖,照這老人說來,那寒梅姑娘之父,既是好人,爺爺為何下這毒手?   心中雖疑,但怕更引起猜疑,便不言語,而且聽說並無人前來,那麼,那寒梅姑娘定沒返鄉的了,登時面露失望之色。   那老丈又在說道:哥兒,我看你還是別去了,我們那荒村乃是鄉農集居,可無招商客棧的。   方洪嘆道:老丈,不瞞你說,我確是那秦姓人家的親故,既然遭慘變,不有存人,我也該去墓前拜掃一番,不知能勞老丈指引否。

  那老丈道:哥兒居心,實是難得,這有何不可,那秦姓人家自遭了天火之後,因他平日為人太好,大家在火熄之後,盡力挖出了十數具屍骨,可憐已辨不出誰是誰來,只好為他們造了個大墓,便在村口不遠,恰是我們必經之地,哥兒,這麼說,就隨我來。   那方洪心中在想道:我尋不著寒梅姑娘,但能來此為她爹爹掃墓,也算不虛此行了。   心中在想,腳下可沒停,那老丈雖是高年,腳下卻甚矯健,走了約有半個時辰,已來到了一個村落,老人忽然停下步來,向右面路邊一指,道:這就是了。   方洪順著他手指處一看,只見坡下是一彎流水,蜿蜒過一個小小的土丘,土丘之上,石欄圍繞著一個大墓,三五株白楊,全已高有數丈。   只看這墳墓建得甚具模樣,可見這老丈之言不謬,其生前被村人愛戴,亦可想見了。

  方洪忙拱手道:有勞指引,老丈請便。   那老丈走了兩步,忽然又轉回頭來,道:哥兒,也許你需要香燭紙錢,村中倒有一家雜貨舖,這些物件卻是有的,我可要從此分道了。說罷,這才走了,這老丈不但慈祥,而且熱心,鄉人誠樸,也可見一斑。   方洪目送老丈走上岔道,去得遠了,一面心道:不錯,我既代寒梅姑娘掃墓,豈能不備香燭紙錢。當下便奔向村口。   入得羅浮村,只見這村子有百來戶人家,這正是農忙之際,村中甚少人行,尋到了那雜貨舖,店家已無聊得向外面張望,一見方洪,登時露出驚奇的目光。   方洪知村中少來外鄉人,店家驚奇,他可不奇怪,便向店家說明要買的各物。   那知方洪此言一出,那店家更是驚詫,說:怪!怪!又是一個。

  店家一面將取下的香燭放在櫃面,才道:貴客不是村人,聽你說話,更非本鄉之人,是吧!請問你到此來買香燭何用?   方洪道:店家,我自有用處,我且問你,適才你說甚麼?甚麼又是一個。   店家道:貴客有所不知,外鄉人來買香燭紙錢,今天你是第二位啦,這不是教人奇怪麼?   方洪一怔:隨即心中一喜,急道:店家,那位是甚麼樣人?   店家直搖頭,道:所以我說怪了,而且還是個姑娘。   方洪接口道:那姑娘不但美貌,而且還背著一把劍,是也不是?   店家道:怎麼不是,原來你們是一路的,這就難怪了,你們這是來掃那一家的墓?   方洪喜極,那不是寒梅姑娘,還能是誰?不管店家之言,忙從懷中摸出塊散碎銀兩,向那店家一拋,抓起櫃檯上的香燭,便往村口奔去。

  待他想起忘了問店家,那寒梅姑娘去買香燭是甚麼時候,他卻早到那墓墳之前。   但他向墳前看清時,卻又不由愣住了,原來墳前並沒有人來掃墓跡象。   方洪心中一冷,頓又失望之極,心道:外鄉人,怎便即是她了?隨又一聲長嘆,發了一會愣,這才點了香燭,在墓前恭恭敬敬地拜了幾拜,然後焚化紙錢。見那墓上長了不少荊棘,左邊又塌陷了一片,便又除草填土。   方洪在墓前約有一個時辰,見天色不早了,這才戀戀不捨的離去。   非是他對墓中之人不捨,而是他存著希望,希望那曾去買香燭紙錢的女子,便是寒梅姑娘,若然是她,她自要前來。   那知耗了一個多時辰,夕陽已銜山了,那幾株柏楊,更見蕭蕭,只見田野間,荷鋤的鄉農,紛紛返家,他這才絕望而去。

  日落時候,方洪進了雷波城,今日沒奔多少路,卻有些力竭精疲之感,即隨便找了個客棧落腳。   因是意興蕭索,那晚餐亦直如嚼蠟。方洪從來滴酒未曾入口,心道:酒能澆愁,我何不沽酒一壺,以遣愁懷。   當下便放下飯食,喚來店家,換盞取酒。因是他從來滴酒未曾入過口,何消三五杯,便已酩酊大醉,醉鄉不辨時刻,待酒醒來,只見月色滿窗,看月影西斜,才知已距天明不遠了。   那以酒澆愁,難免愁更添愁,方洪酒醒,更覺空虛,望著那窗上月色,不由一聲浩嘆。嘆聲方才出口,驀聽風聲颯然,窗上跟著一暗,似有物自窗外一掠而逝!   方洪本能地一躍而起,越窗飛身出屋,腳尖點地,已躍登房脊!其快不過剎那之間,那知他身法雖然快極,四處唯見冷月清輝,並無可異之處。抬頭望明月,卻見月邊飄浮著幾片浮雲。

  方洪心道:是了,這是片雲翳月,夜靜更深,怎有來人。   但忽又心忖:便是浮雲遮月,那風聲卻何由而來?   皆因方洪躍登屋脊,自己在高處,但也僅覺微風拂面。   要知方洪的劍術武功,已達上乘,耳目之聰敏,也倍於常人,更不信他是聽錯了。   忽覺腳下寒生,低頭一看,原來是赤著一雙腳,常言道酒醉心裏明白,方洪清清楚楚地記得,昨晚酒醉之後,是和衣而臥,腳下的鞋襪並未脫去。而店裏的夥計,豈會替客人脫鞋脫襪?再看身上,衣衫倒仍在身。   心念一動,立即飄身下屋,躍入房中。此時窗門大開,那西斜的月光,投了滿屋,早瞥見床柱上,有碧光刺眼,寒森森,驀可裏乍見,真個砭人肌膚!   方洪心中一驚,錯步一閃身,早到床柱旁邊,待他看清,饒是他干雲豪氣,劍術已通神,亦不禁心頭一驚!

  原來那床柱之上,釘著一把匕首,碧玉閃閃,不但鋒銳無比,而且顯然塗有劇毒!   這一來,方洪不但驚,而且大奇,皆因今番不過才初入江湖,自忖並無仇家,與江湖中人更是無冤怨。   待他略一審視,心中更升起了一片浮雲!這匕首實在有劇毒,而且釘入床柱有兩三寸深,可見用這匕首的人,功力甚深,若然是暗算自己,怎又會差了準頭。方洪一時發起愣來,正不得其解,身側忽見白影一幌,原來一陣風從窗口拂來,桌上有物飄落。方洪伸手一抄,入手是一張上有字跡的白紙,忙湊近窗口,就月光下一看。   只見上面有兩行娟秀的字跡:有敵躡蹤,今晚更施暗襲,小心小心,今後不可貪杯。   那語氣之中,有責備,更有關切。   原來那字跡一入眼,早看出是寒梅姑娘的筆跡。窮風谷三年,兩人早晚習劍,日間同隨鏡湖老人讀書習字,寒梅姑娘的筆跡,他豈有認不得。是以心中大喜,反倒不去追究他何來強敵。   方洪登時全明白了,昨夜酒醉之後,不但自己的鞋襪是她所脫,而且也是她逐走了這暗算自己的人,但因來敵甚強,變生倉促,故而她也僅能令敵人發出的暗器失了準頭,並未將敵人留下,更因雖然她退敵之後,還生怕敵人不止一個,故而並不追趕,一直守護在旁。   方洪心道:是了,是了,必是我酒醒之後,她聽得我那一浩嘆,這才離去的。   方洪心中喜極而悔,悔不該昨晚爛醉如泥,心忖:這麼看來,她非但不當我是她仇家,亦未作路人,仍然有情有義。只道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了,不料她竟近在咫尺。   方洪那還怠慢,忙不迭著上了鞋襪,正當他要出房追尋,忽地心中又一動,返身到了床柱邊,拔下了那柄匕首,這才飛身出房。   先前在窗上黑影一掠之頃,他躍登屋脊時,已不見人影,何況現下又耽擱了這一陣,此時追去,那還能見到她。   方洪略一沉吟,心道:這麼說來,昨日在羅浮村中買香燭紙錢的,一定也是她了。這有何不可解的,必是她發現了方洪,避過一邊去了。當下更不遲疑,立即出城,天不過剛亮,已到了羅浮村口。   方洪逕奔大墳之前,看得明白,果然多了一堆紙灰,不由跺足,懊悔之極。分明昨日已懷疑是她到來,若然不大意,還怕尋不到她麼,這一來,再向何處尋去?皆因昨日那老丈已說得明白,秦家在此已然無人,雖然是他走後,寒梅姑娘才現身掃墓,他入雷波城,她也跟蹤去了。   方洪悔恨交集,在墓前怔了好久,心知她若有心避他,絕找她不著的了。便又想道:除此而外她別無去處,只看她昨日跟蹤自己入雷波城,可見她並未存心與我決絕,現下此間我已被人暗襲,敵人絕不死心,她也必不會放心,定會跟隨我的身後,只要我留上心,還怕尋她不著麼?   方洪越想越覺不錯,他已打聽得明白,由此往莽蒼山,憑他的輕身功夫,不過兩日路程。   要知方洪雖恨不得即時找著寒梅,但更望早日救出他娘來,故爾便立刻起身,往南奔莽蒼。   中午時候,到了個小鎮,這一路行來,人煙已漸漸稀少,便買了些乾糧帶在身邊。午後所經之地,更是處處皆窮山惡嶺,往往數十里地,皆見不到人家。   方洪心中也漸漸焦急起來,皆因他僅知赤煉人魔的巢穴是在莽蒼山中,但小時候曾聽他娘說過,莽蒼山方圓有好幾百里,現下沿途不見人煙,休道赤煉人魔的巢穴難尋,只怕入了莽蒼也不知道。但此時管不了這許多,只好估量遠近,認準方向往前趕。看著天色已晚,腳下深谷之中,已有惡瘴升起,方洪在邛崍山中住了三年,他如何不知荒山惡嶺,人跡罕到之處,也必有惡瘴,故爾他皆在高處奔馳,太陽一落山,見深谷中惡瘴氤氳,風過處,微聞腥氣撲鼻,可就更不敢往低處落了。幸得此刻他行經之地,那山嶺越來越高,方洪順著峻嶺奔馳,心想今晚只有露宿一夜了。那知方行間,忽見峻嶺已到了地頭,就在嶺頭的斜坡林間,露出一個屋角。   方洪大喜,有屋自然有人,有人也就可打聽道路了。   此時天色已黑了下來,玉兔已東升,但月光昏暗,看不真切,待方洪腳下加勁,五七個起落,趕到那房屋之處,才看出是個小小的野廟,但不見燈火。   方洪先已涼了半截,入內一看,果然裏面無人,當下自寬自解,有這所在,總比露宿嶺頭要強得多,待方洪在那小小的殿上,轉了一轉,卻不由心中又生出希望來,皆因那邊小廟不但不破敗,而且拾掇得乾乾淨淨,並不像無人的荒廟。   當下便在殿中坐地,盼望有人返來,一面取出乾糧來吃了。   不料坐了一個更次,並不見有人前來,就又失望,又疑惑,先前以為有人居住,故爾不好去至後面探看,此時疑心一起,才起身轉到殿后。   方洪用手貼著那門,微微用勁,那知那門卻紋絲不動,凝眸一看,那門乃是楠木做成,他用勁雖小,但若非厚有兩寸以上,絕不會紋絲不動的。   當下心道:是了,似這等深山惡嶺,豈無野獸出沒,若有人居,門戶必然要異常緊牢。   這一來,更認定裏面有人,而有人在此間居住,豈是常人?   方洪好奇心起,霍地飄身,越牆而入,只見裏面是個小小庭園,園後只有一間小屋,黑漆漆,並無燈火。   方洪不便經過屋前,提高聲音,道:過路人前來借宿,主人在家麼?他高聲連叫了兩遍,房中卻寂然,就知便是有人,亦已外出了。   略一沉吟,因是好奇心大熾,顧不得守體,飄身到了門下,試著一推,那門亦關得牢牢。   方洪一怔,心道:莫非屋中有人?轉到窗下,輕輕一推,那窗卻應手而開。   看時,屋內雖然無人,但方洪卻被那屋中景象怔住了,皆因裏面設有繡幔錦榻,而且那窗推開之頃,即有脂粉香氣撲鼻,分明是女人所居之室。若說是和尚隱士之居,自不奇詫,怎麼此間會有女人在居住?又見室內拾掇得一塵不染,心道:顯然這屋中的女子離屋不久,我何不隱身看個究竟。   於是他將窗戶關好,回身一打量,只見牆外有顆大樹,枝葉茂盛,倒有大半伸入屋內,隱身其上,是再好沒有了。   方洪忙騰身上樹,巧啦,他身形才隱在樹上,忽見兩條黑影如飛而至。   這兩條黑影快迅之極,眨眼已越牆而入,果然是兩個女子。   月初升,又是從上下望,看不清兩個女子面貌,但卻皆背寶劍。   兩人飄過牆來,僅微風颯然,方洪不由又是一怔,好俊的輕身功夫!   兩個女子直向那間房中走去,後面那個忽然說道:師姊,你說怪不,憑我們兩人,竟將他追丟了。   方洪聞言,心中一動,前面那女子忽然閃身一掠,已穿窗而入,後面這女子卻不跟著進,站在門邊,忽然回身,望著樹上微微一笑,正是方洪隱身之處。   她這仰面,月光恰好照在她面上,才看出她是個中年女子,但很美。   忽地火光一閃,進屋那女子已點燃了燈,跟著在咿呀一聲,門也隨著開了,屋中女子並未露面,在內說:師妹進來歇歇,別擔心,他絕逃不了,這是奔莽蒼山必經之路,還怕他不自來投網麼?   門外這女子應聲道:師姊說得是,他準逃不了。   進屋之頃,這女子又朝著樹上一笑,閃身進了屋,跟著兩個女子在窗前坐下。   燈光下,更看得明白,先進屋那女子,看來要大好幾歲,但風韻仍存,眉目間,多了妖媚之氣,只是卻一臉寒霜,兩人坐定,這女子忽然一挑眉,說:師妹,那小子今天雖被他逃脫了,但由此而來,非從這嶺上走不可,你沒見嶺下皆是惡瘴麼?除了這嶺外,數十里地內,皆無路可走,是以我不擔心他跑掉,真正擔心的,卻是昨晚那女子,那麼年青一個姑娘,武功竟大得出奇。   方洪聽得明明白白,這不是指自己還有誰,所說昨晚那女子,自是秦寒梅了,不由心中冷笑,憑你兩人,豈是她的對手,若她將奔雷劍施展開來,只怕你們早沒命了。但聽這兩個女子說她了得,他心中卻高興。   那年紀較輕的女子,忽然面容一正,說道:師姊,你談到這裏來了,我才說,據我看來,那姑娘雖然了得,恐怕還不及那小子,師傅這次命我們所辨之事,多半不能如願,要是碰到了那小子,我們真要小心。   卻聽那女子冷哼一聲,道:師妹,你也未免太膽小了,當今天下,誰能擋得住赤煉掌,這三年來,我們姊妹也已練到了火候,昨晚不過怕驚世駭俗,也怕一擊不中,打草驚蛇,你以為我真怕她了,那小子年紀又有多大,憑鏡湖老兒那點功夫,能調理他好到那裏去?   方洪恍然大悟,曾聽他娘說過:赤煉人魔門下有四個女弟子,他娘之上,還有二個師姊,這兩人必是其中之二。而且他爹即喪命在赤煉人魔第一個女弟子手中!   方洪明白了這兩人之後,登時血脈賁張,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方洪恨不得即刻下樹,掄劍取這兩個女子性命,卻忽然自我警覺,心道:不可,正愁找不到赤煉人魔的巢穴,既遇到了他的兩個女弟子,豈不是天賜的大好機會,諒她才真個逃不出手去!心念一動,這才強忍怒火。   便又聽那年較輕的女子說道:師姊,我可不是這麼看法,你該明白,若像你說得這麼容易,師傅也不會在這多年中,輪流派我們前往邛崍山守候了,那小子若來送死,豈不正好。   只見對面那女子哦了一聲,但繼而一聲冷笑,嘴角一撇,道:這幾年來,師傅最寵愛你,自將心裏話告訴了你,知道的也比我們多了。   說得那年輕女子臉上一紅,道:師姊,我可是好意,怕你輕敵吃虧,其實我在師傅一次酒後,無意中聽他說的,當時並沒留心,昨晚突遇強敵,我才想起來。   頓了一頓,對面那女子那裏信她,反而有妒忌之色。   這面這個年輕女子似已瞧得明白,嘆了口氣,道:那晚師傅說:他當年追蹤師妹,到了窮風谷崖上,那小子被師傅一掌擊下谷去,正要將師妹擄回   方洪聽得大氣也不敢出,此來報仇其次,首要是救他的娘,此刻聽這女子提到,自是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心中也猛跳起來。   只聽那女子繼續說道:就在這一瞬間,忽聽谷底傳來風雷之聲。   對面那女子哼地一聲冷笑,道:邛崍山之高,何止千仞,人在高處,風雷起自腳底,乃常有之事,我們在莽蒼山中,亦是常見,這有何奇怪的。   那女子見她不信,只是笑笑,道:你還未曾聽我說完,師傅那晚說道:他聽那風雷之聲有異,登時記起一事來,便是數十年前,武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劍起處,便風雷迸發,劍光若滾滾寒濤,被攻的人,立被罩住,便是那時武林高手,多一招不到,即敗下陣來,輕則受傷,重則立時喪命。   那女子最初有驚容,但最後卻露出不信的神氣,但這女子又在說道:師傅當時亦是不信,便找那人一鬥,據師傅說,尋了半年之久,才將那人尋到,那知亦不到三招,即敗在他手中,而且還受了傷,師傅從沒有將此事告人,也即是這緣故,皆因這是他一生中丟臉之事。   方洪希望能聽到他娘的消息,但這女子僅略略提起,便未往下說,他雖然有些失望,但聽說當年赤煉人魔敗在奔雷劍下,登時信心更堅。   這邊這個女子又在繼續說道:師傅自這次挫敗之後,回到莽蒼山,才加緊勤練赤煉掌,半年有成,這才再又出山。   那年長女子,細細的眉兒一揚,道:這就難怪了,師傅的赤煉掌那時尚未練成。赤煉掌可是天下無敵,這次去找上他,那人豈有命在?   鏡湖老人自寒梅姑娘的娘手中,雖巧得奔雷劍笈,但劍笈淵源何自,卻始終不知,亦是方洪所急於想知道的,故爾忙凝神傾聽。   卻見那女子搖了搖頭,道:若真個如此,師傅這三年來,也不會坐立不安,命我們輪流守候在邛崍山中了。師傅去找他較量,結果如何,他雖沒曾說出,但聽他口氣,赤煉掌雖然亦是無功,但那人好像中了師傅的暗算,從那時候起,即銷聲滅跡。   方洪記起爺爺說過那奔雷劍在江湖出現,雖然震驚天下,但前後不過一兩年的工夫,即未再聽人說起,現得突兀,滅得亦是倏然。心道:這就是了,必是我們這一派的始祖,後來受了赤煉人魔的暗算,便在窮風谷中,歸了道山。   正想間,那女子又在說道:聽師傅口氣,雖然如此,但他時時不安,可見那人並未命喪師傅手中,怕他尋來,這才更加倍勤練武功,赤煉掌也更練得不用著體,已能傷人,那日師傅追趕師妹,到了窮風谷上空,忽然聽得風雷之聲傳自谷底,想到奔雷劍上去了,你想,師妹那小孩被師傅劈落下谷,豈有命在,便是有命,師傅也怕不到他的頭上,命我們輪流在山中守候,同時乃在探尋那風雷之聲的來源,可惜那谷終日雲封,我們始終不能下去。   卻聽那女子說道:但師傅明明要我們探尋那小子的下落。   這年輕的女子便道:師姊,你好死心眼,師傅明是要我們探尋師妹那小孩,但若發現了劍起便有風雷迸發的人物,還怕我們不告知他麼?據我猜來,師傅十之八九,其志不在師妹那小孩。   那女子哦了一聲,忽然凝視著方洪存身的大樹,方洪一驚,只道被她發現了形藏,那年輕的女子似也微微一驚。   卻聽那女子突然說道:不錯,我記起來了,近來有好些天,一早一晚,也聽得那窮風谷下,隱隱傳來轟隆隆之聲,我還道是雲生深谷,腳底傳來雷聲,並不奇異,原來   方洪這才心定下來.心說:那可是我和寒梅姑娘未練到火候,若是我爺爺施展開來,你們便在崖上,怕不也像是轟雷貫頂。   便見那女子輕嘆,道:師姊,適才你還誤會我,說師傅和我怎麼怎麼,現在想來你已有些明白了,我們同是苦命女子,那個女人不想嫁個風流的夫婿,恩恩愛愛,而我們唉,別說了,而這次師傅的用心,卻更是令人傷心,他命我們守在窮風谷上,原來是他對那人十分懼怕,卻教我們去送死。   那女子愕然,說:送死?   便又聽那年輕的女人冷笑一聲,說:怎麼不是,若然那人真在谷底,上來見到我們,你想,我們練的赤煉掌,乃是一望便可認出的,他和師傅仇深似海,豈會放過我們,這不是送死怎的。   那女子陡然站了起來,說:不錯不錯,師傅三年前將師妹擄回來後,即離開了莽蒼山,原來是這緣故。   赤煉人魔已不在莽蒼山?方洪心中一涼,登時大失所望。   只見那女子突地站了起來,將她師妹的手抓住,說:師妹,姊姊不好,這些年來,我都錯怪你了,我們真真苦命。   說著,那眼圈兒便紅了,方洪離得遠,雖然並未看見她眼圈兒紅了,那月光下閃爍的瑩瑩淚光,卻是看得見的。   隨即見那師妹哼然一笑,道:這一來,你也不難明白,為何我勸你別難為師妹那小兒了,師妹好容易逃出魔掌,但仍被狠心的師傅殺了她夫婿,現今連這點骨血,也不放過,我們既然同是苦命的女子,怎倒幫助師傅為惡,師姊,我們何不抬抬手兒,留他一條小命!   這女子一言未了,陡聞一聲怪嘯!一條黑影已自牆外飛落,這人身法好快,快逾電閃,落地現出個瘦條條的怪人,一身道裝,兩眼火紅!   那兩個女子一見,嚇得一聲尖叫,方洪雙眸亦登時火紅,早伸手抓住劍柄!   原來這人正是赤煉人魔,仍是三年前窮風谷上所見的那一身裝束,方洪怎會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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