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冤有頭債有主

第37章 第三十七回 金鳳出山救嬌娃

  且說苗金鳳聽了眇目婦的呼喚,那敢怠慢,當下便自蔓草中顛巍巍地走了出來,她的傷勢雖經史三娘用氣功治療,惟尚未痊癒,是以才至舉步維艱。   苗金鳳一現身,各事已然大白,她對劍魔夫婦詳細訴說方才發生的事,眇目婦始知史三娘所說脫得羈絆,全幸憑著方洪那根無意得來的黑杖,然而,她心中卻困惑起來,五金之英已算是世間罕見堅硬之物,那黑杖又是什麼呢,怎地這般厲害。   但這些閒事,就只一瞬掠過即逝,她此時委實沒有閒情來理會這些了。當前急務,乃是如何救醒南芝,再行步出谷口找尋方洪與玉簫郎君。   眇目婦等三人,對一線天谷底,自沒有苗金鳳來得熟悉,一提起要找冷水,苗金鳳忙不迭地說道:這兒有一個大泉口,日夜噴水,水甘而冷,素常裏史三娘賴以解渴,就在那邊,我給老前輩找去!

  眇目婦一想,知她不會說謊,尋思道:對啊!史三娘幽囚此間達二十載,若無滴水下嚥,怎能活到今天?   不一刻,苗金鳳去而復返,已滿滿地淘了一大瓢清泉,雙手遞到眇目婦跟前,恭恭敬敬地說道:奶奶,水在這兒了,請接下使用!   她已然跟著兒子方洪稱呼眇目婦了。   眇目婦接過清泉,陡地便向南芝面上潑去,說也怪道,經她這一潑動,南芝已然悠悠醒轉,尚未睜開眼已經開腔:兩位哥哥別打架了,哎唷,炎哥,你不是好人,你   一瞬間,睜眼一瞥,霍地坐了起來,咦地一問:你們是誰?   當她的,目光射到秦九凝與苗金鳳身上時,嫣然一笑道:原來是這位姐姐和姑姑,你們都來了,很好,很好,這兩位伯伯和姑姑又是誰呢?

  南芝當真天真無邪,胸中纖塵不染,一醒覺過來,已忘掉了玉簫郎君對她那股淫邪醜態。   眇目婦溫和地問:姑娘,你叫南芝麼?是桑龍姑的孩子?   南芝詫然抬頭,雙眸中放出異采,欣然笑道:原來姑姑是家母的朋友,那太好了,你們不到草舍坐談,找我娘去,怎地來一線天?咦,炎哥哥呢,還有那位給我抱著小白兔的哥哥,他們到那裏去了!   劍魔看了南芝一片純真稚態,不由地心胸開朗豁達起來,他搖頭嘆息,嘆道:桑龍姑竟有這般女兒,也是有福,喂,糟婆子,你就把玉簫郎君那賊子的狼子野心告訴她吧,免得以後再遇上他,毀在他手裏豈不可惜!   眇目婦點點頭,卻道:我那裏有閒功夫和她聊這些勞什子事,我們找方洪要緊!

  一旋頭,卻對苗金鳳道:煩你給我教導南芝這個孩子,此女出污泥而不染,當真可愛,咱現在就趕出海去找方洪了!   苗金鳳拜倒地上,哽咽道:謹照老前輩諭訓,小婦人那苦命子方洪,全賴前輩拯救,伏懇前輩念在   話猶未了,陡聞眇目婦冷冷地笑道:他是我們的門下,有難自當相救,何用你再三叮囑,起來吧,我們也該走了!   話訖,也不再理會苗金鳳和南芝,逕自向劍魔與秦九凝招呼一聲,便大踏步向陽光照耀之所邁進去了。   三人一走,谷中就只剩下南芝與苗金鳳兩人,苗金鳳負傷未痊,功力大打折扣,行動難免不大矯捷,幸而南芝這女娃兒,功夫已登峰造極,她對苗金鳳道:姑姑,不如到我家去休息幾天,我家很靜,地方寬敞,媽媽對我很疼愛,只要我答應,她老人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苗金鳳此時已知南芝乃玄冰美人桑龍姑的幼女,心中不無忌憚,想了想:若困處谷底,終非了局,隨那女娃兒到她家去,若桑龍姑盤查起來,又恐有不便,如何是好?   隨著,她心念一轉道:且教女娃兒幫我上得谷頂,再作道理!   沉吟半晌,苗金鳳對南芝笑道:既承姑娘美意,小婦人就到府上叨擾幾天吧!   南芝一聽大喜,她生性極其好客,自然不關乎什麼豪義仁俠,而是她性情純真,對任何人都視同自己父母兄弟般,是以對苗金鳳也然,已經將她作為家人一般看待了。   兩人到得上谷一線天之所,南芝正要施展紫府迷宗輕功,幫著苗金鳳扳升而上,怎料她偶然往谷壁一觸,不由喜形於色地大叫道:妙啊!什麼人把谷壁鑿成梯級,好讓咱少費氣力!

  苗金鳳溜眼一瞥,心中明白,這些凹凸不平的谷壁,必定是剛才下來那三個人弄成的,但她卻沒有道破,只淡淡道:既是恁地,咱就上去吧!   既有壁級可沿,又復得南芝功力相匡,縱然苗金鳳傷殘未癒之軀,雖費些氣力,也能安然攀上,不消多大功夫,已然騰出谷頂曠野之處。   苗金鳳困處谷中,不知不覺已垂十載,十年光陰是漫長的,在谷中終月終年對著那乖僻無常的史三娘,悲哀寂寞,自難言喻,一旦到得外邊,陽光普照,海闊天空,心中不由開朗起來,想不到自己竟有出生天之一日。   只見她,深深地透了口氣,喜極墮淚,嗚咽地對南芝道:多承姑娘救援之德,小婦人困處谷底多年不見天日,一朝復我自由,但又不禁想起家來,小姑娘,我不上府上叨擾了,煩你指點我下山之路吧!

  南芝人雖純篤,但卻是冰雪聰明,一瞥苗金鳳顏色,知她有不得已的隱恫,也不相強,便說道:姑姑不到我家也罷,你此刻單身隻影,又沒銀錢乾糧,怎好趕路,待我回家,向娘討些糧錢,再送你下天姥便是!   其實苗金鳳也知前路茫茫,糧錢兩缺,怎好趕路,況她已家散人離,兒子方洪下落不明,公公鏡湖老人鶴蹤無定,她那有家?對南芝的話,不過信口隨便說說而已。   又聽南芝問道:姑姑仙鄉何許?咦,方才在谷底,我不是聽說過你有一位公子,誤墮大海,生死不明,對啊!他就叫洪哥哥,我記起了,就是那位幫我抱小白兔的洪哥哥,多可憐啊!   她頓了一頓,聲音已經有點黯然,這女娃兒的宅心也委實仁慈得緊。南芝又說下去道:是了,下谷底那兩位前輩和一位姐姐,不是口口聲聲要到大海去找洪哥哥麼,不知找到沒有?姑姑,你且休走,到那邊削壁上去瞧瞧,那兒面對大海,灘上一覽無遺,如果他們當真找到了洪哥哥,姑姑就有令郎作伴了!

  南芝這席話乃衷心而說,不料卻悵觸苗金鳳的悲懷,不由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南芝一見,急得搓手叫道:壞了,我把姑姑招惹得急,急哭了!   陡聞不遠處,有人冷冷叫道:那裏來的臭婆娘,在這兒哭哭啼啼做甚?   苗金鳳吃了一驚,哭聲頓歇,抬眼望,但見南北山交界處,已然大大小小形綽綽地,站立了幾個人,為首一個中年婦人,長得美俏極了,有羞花閉月之貌,只是印堂之間,隱隱有些殺氣,面目雖然姣好,卻是冷漠如霜,宛如一尊披上霜雪的石像。   苗金鳳一瞥失色,不用猜也知來人是誰了。正待開口答話,已聽南芝歡天喜地叫將起來道:妙啊!不用到家裏去,娘已經來了,就教她老人家給你些糧錢吧!   邊說邊跳跳蹦蹦,向前猛闖,大聲呼叫道:娘啊!你什麼時候到這兒來的!

  當前這幾個來人,一點也沒錯,正是天姥主人桑龍姑及其四個兒女,只見桑龍姑冉冉而前,也不覺身形怎樣晃動,展眼之間,已經到了苗金鳳跟前。   一到,又冷冷地問:你是什麼人,怎地到老娘的地方來?   苗金鳳未曾答話,已先噙上眼淚,南芝搶著回答她娘道:這位姑姑多可憐,給一位殘廢了的老奶奶幽囚在深谷中,已經十年了啦!   一見到這如天仙般的女兒,桑龍姑的怒氣消了一半,但細細咀嚼著南芝的話,又不禁柳眉倒豎起來,喝問道:是什麼殘廢的老奶奶,她幽囚你幹嗎?囚禁在甚麼地方?   竟是一連串咄咄之迫問,苗金鳳心念怦然一動,同時自忖道:人說桑龍姑乖僻歹毒,盛氣凌人,比之史三娘猶甚,看來不虛!   要知史三娘雖然乖謬,本性卻是善良,只要順著她意,她也絕不隨便傷人,桑龍姑陰險莫測,出身邪門,和史三娘來比擬,就有差別啦!

  苗金鳳心轉一動過後,漫聲說道:老前輩聽稟,小婦人賤名苗金鳳,本是鏡湖老人之媳,只緣與江湖上十惡不赦魔星赤煉道人結上了樑子,小婦人失手被擒,狎辱之後,給弄到一線天來,一囚便是十載!   語畢,又是珠淚紛墮,饒是淒涼之極。桑龍姑反覆呢喃:一線天?一線天?   忽地,厲聲叱道:一線天乃老娘囚禁史三娘那賤人重地,何物赤煉道人,竟敢把你囚禁其間,那賤人怎肯放過他,莫非兩人早已有了勾結!   苗金鳳忙道:不錯,老怪婦和赤煉人魔首鼠兩端,連同一氣,互為作惡!   桑龍姑聽罷,仰天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赤煉人魔,我早已聽過江湖上有此人名字啦,當年老娘路遇劍魔,奪其雙劍,此人正在那裏,卻不料竟勾搭到史三娘那賤人了,可惡,可惡,爾後若在老娘手裏,不教他命喪當堂才怪呢!

  又道:幸虧你不是和那賤人一路的,否則,今天撞著老娘,休想活著下去!   苗金鳳冷汗夾背,兀是不敢胡言亂語,南芝那孩子卻不知天高地厚,忽然笑道:好啦,好啦!娘你休著惱,這位姑姑既非你老人家的仇人,大家是朋友了,娘,他還有一位兒子哥哥,掉到大海裏去,方才來了許多人,正是為找尋姑姑的兒子哥哥而來的!   桑龍姑臉色又是一沉,喝道:苗金鳳,識相的趕緊把真相說出,別在老娘面前裝瘋賣傻,否則,休怪老娘心狠手辣!   苗金鳳臉色大變,強自鎮懾一下,回話道:稟老前輩,小婦人確是有個兒子,他正是到一線天來尋母的,不料遇上江湖上煞星,什麼玉簫郎君,給他打下海去,如今生死未卜,下落還不明啦!   桑龍姑春山緊鎖,嘿嘿兩聲,尖聲叫道:原來是那畜牲又到中原來啦!唉,又恨那老不死的,當年存有一點婦人之仁,才釀成今天後果!   玉簫郎君何人,桑龍姑早已知道,她對這小子倒也忌憚三分,除了那小子的武功技業外,對紫府宮也有關係。   叫聲方歇,她繼續叱問:那麼,那幾個趕來找你兒子的又是什麼人?   苗金鳳吶吶難宣,她心中委實懼怕得很,因為她早已洞悉赤城天姥兩門的一段恩怨,說出這段恩怨的人,不是誰,正是她那仇深如海的對頭人赤煉人魔。   南芝卻替她答了,那女孩子說道:娘啊!你也別再迫問姑姑了,我告訴你吧,他們一共來了三人,一位伯伯雙足已廢,另一位姑姑眇了一目,那位姊姊呢,美麗極了,只是和你一般,冷漠有如霜雪!   陡然間,桑龍姑桀桀怪笑起來,其聲冷峻淒厲,令人聽了心顫神抖。   笑罷,桑龍姑尖聲大叫:妙啊,你們就是一齊來,老娘也是不懼。臭婆娘,咱玄冰美人今天饒你一條狗命,他們現在去了那裏,快帶我去!   苗金鳳心中著實吃了嚇,那敢不吐實話,只好囁嚅道:他們現在就在海灘之上!   桑龍姑猶未答話,陡聞她的女兒那紅衣姑娘南玲叫道:那邊有一處削壁,可以俯覽海灘上的一切光景,咱立刻去,先看個究竟,再動手不遲!   天仙也似的南芝,本來無憂無慮,此刻也愁眉深鎖,驚叫道:娘啊!你你不可找人打架,殺了什麼人都是罪過,我不去!   這位姑娘一開腔,桑龍姑的沖天怒氣登時如冰解雪溶,不知消失到那裏去了。只見她皺皺眉,溫言安慰南芝道:兒啊!你休憂心,為娘不是去打架,更非去殺人,只不過去與對頭人講理,好歹用嘴巴說服對方!   南芝這才放心,桑龍姑一邊安慰女兒,一邊心下琢磨:有這個寶貝女兒在,要動武也不成啦,好歹把她支開,殺了赤城幾個狗輩再說!   她心中打著主意,眼睛卻打量著苗金鳳,這婆娘自己雖是歹毒無儔,卻是閱人甚多,一眼已知苗金鳳乃是一個善心仁慈,俠骨天成的好女子。於是,她的念頭又轉,想道:何不如此如此!   主意一打定,放寬臉展顏一笑,對苗金鳳道:你兒子既屬赤城那老傢伙的門人,自然是咱的仇家啦,只是,老娘念你身繫災牢十載,姑且放過你一命,不過,你得好好聽從老娘的話!   苗金鳳身陷險境,那有容她置喙餘地,只好苦著臉應道:但憑老前輩吩咐!   桑龍姑想了想,語音益見溫和,說道:這事對你來說也是有益,而且並不為難你的,老娘於今有事,要上海灘走一遭,我暫把最幼女兒託付你照料,你得好好待她,待老娘事情一了,便來找你們,將可到我家暫住,老娘將來必會報答你這場恩德!   苗金鳳還道玄冰美人出什麼難題給她,誰料竟是這般容易辦到的事,她肚裏自然明白,當前這婆娘,為了不讓女兒見她行兇,留下壞印象,是以才有託付給她之事。   桑龍姑把話說完,一旋頭對南芝道:你好好跟著這位姑姑,暫在家裏住下,為娘去去便回,多則十天,少則五日,一定回來看你!   在桑龍姑的心意中,已然知道此去並非一天半日,或者幾個時辰則可解決,因而有此吩咐。   南芝生性雖然篤孝,卻無尋常兒女之態,她對她娘離去,淡然置之,對苗金鳳,竟然由可憐而發生情感起來。她應了一聲:娘,你去吧,千萬別找人打架!   當玄冰美人桑龍姑率領四個兒女到得削壁之頃,恰是劍魔夫婦和史三娘對話之時。   這當兒,桑龍姑母子五人已然趕到削壁,往下一望,桑龍姑心頭不由大震,她萬萬料不到史三娘會折鏈脫身,其實,這婆娘那會不知當前的怪婦人,經此二十載漫長修為,技業已臻巔峰,混元一氣功譽震湖海,那容她怠慢輕視,一腔凜凜氣炎,此際已涼了半截。   因此,她也不敢造次,禁制四個兒女揚聲,只躲在一邊悄悄旁觀,同時,有個歹毒念頭陡起心中,她自知一個史三娘已難應付,況合赤城門下三高手,要取勝簡直是在做夢。   她見雙方神色不對,更洞悉史三娘本性已泯,希望灘頭兩撥人同室操戈,不管誰勝誰負,對她來說總是有利的,是以並不漏臉著忙。   話表回頭,且說劍魔的言語方歇,驀地裏,史三娘把口一張,嘴巴裏一股濃煙猝然噴出。劍魔夫婦等三人一瞥大驚,朝後疾躲,不料史三娘濃煙雖然噴出,卻非沖著劍魔這撥人而來,但見她那股三昧真煙,展眼間已掠到浪花激盪的海潮之中,說也奇怪,那股濃煙到處,海水倏地分開,霎忽之間,且熱騰騰地直冒著氣,宛如煮沸的水,這道熱氣帶著一柱水浪,往空間直升,頃刻之間,又化為天雨般,灑瀟海畔,又再鼓起水柱,如此一消一長,弄了五六次,史三娘才把真煙慢慢收了。   待得史三娘的真煙收盡,劍魔等三人一瞥,心膽俱寒起來,但見海面浮著點點白色物事,數也數不清,原來那是海中魚類的肚子,它們禁受不起史三娘熱力所蒸,已然燒死當場,翻著魚肚,浮上水面來。   別說劍魔夫婦心膽俱悸,即在絕頂偷窺的桑龍姑以及她們四個女兒,也給嚇得目定口呆,桑龍姑乃武林一等一高手,一看自知厲害,因為史三娘所使的混元一氣分水功,江湖上委實罕見,若以桑龍姑目前功力來與當前這位怪婦比較,少說還得再修五載內功,這如何不教桑龍姑驚心動魄呢?   史三娘收罷真煙,又是嘿嘿冷笑一陣,然後說道:好個赤城的門人,怎地膽子這般小!   接著,竟是一聲斷喝:辛源鳴,你等今天找上門來,用意卻是為何?   劍魔與眇目婦豪氣頓消,那敢固執,忙不迭的朝史三娘施禮,道:赤城門弟子夫婦,叩見史前輩!   史三娘吃吃地笑了,她怪聲怪氣地叫道:罷了,辛源鳴,你今日也知尊卑上下之事麼?   劍魔連稱不敢,又答:在下今日趨謁,乃緣本門子弟方洪,誤闖山玉洞,目今不至去向,恐那兒子年輕無知,得罪前輩,晚輩特來請罪!   史三娘瞪目半晌,才幽幽地說道:你是說那小子麼?唉,我也不知他的去向呢!   劍魔鑒貌辨色,知怪婦人所說不假,因而長嘆一聲,喟然自語道:遲了,他們也許給淹死在海中,葬身魚腹了!   史三娘吃了一驚,斜掛脖子問道:你這小子說什麼?誰葬身大海之中?   劍魔道:自然是本門弟子方洪啦!   史三娘忽有所悟,叫道:他們,他們,當然不止那娃兒一人啦,記起了,當我到後室行功時,他正和我兒史炎在打架呢,大抵我兒也與他一起掉到滄海,才累老娘到處找他不著!   她歇了歇又道:我不知那孩子竟是赤城門下,還以為是紫府迷宗中人,竊念赤城山主當年曾救我兒史炎,乃我史三娘的大恩人,若老娘早知道了,必不許兩人自相殘殺,老娘更不會恩將仇報,可惜已經遲了!   誰說史三娘靈性已滅?她兀是恩怨分明,和桑龍姑比擬起來,邪正昭然啦。劍魔一聽,知史三娘敵意已消,心下一寬,乃道:晚輩對兩孩子墮海事,也是到一線天谷底之後方知,為今之計,只有乘船出海,到處查勘。他兩人年事雖輕,武功卻是不弱,說不定幸能逃過一溺!   史三娘頷首道:你這小子說得有理,事不宜遲,咱立刻就下海去!   劍魔笑道:老前輩當真心急,此地又無舟楫,怎生渡海?   史三娘桀桀怪笑道:憑老娘的武功技業,渡海何用舟楫,老娘視此茫茫滄波的大海,不益是盆中之水而已!   劍魔也是心高氣傲的人?聽了好生不快,兀是不敢形諸顏色。臉上一紅,勉強搭訕道:前輩渡海可以不用船隻,晚輩藝低技微,不要舟楫難道踏水渡海?   話雖謙遜,卻是挺撞味道,史三娘聽了並不動怒,只皺皺眉毛,凝眸沉思有頃,忽地叫道:有了,老娘給你一艘船便是!   劍魔信疑參半,似此漠漠煙灘,荒涼巖洞,何來舟楫,但他料史三娘必非打誑語的人,正沉吟之間,已瞥見史三娘的殘驅在沙攤中打滾起來,一騰身便是十丈,霎時之間,又回到一線天巖洞之裏。   劍魔正錯愕間,乍見洞口一個龐然巨影,疾如弩矢,陡然射出,同時聽到史三娘那幽幽尖聲直嚷:辛源鳴接穩了,別教把船摔壞!   自洞中給史三娘運氣摜出之物,竟然是一艘不大不小的海船,劍魔來不及思索,身形暴長,已然躍前穩穩接下。   這一接下,劍魔辛源鳴也自吃了一嚇,那艘海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仍有數百斤之譜,經此一衝之勢,少說也有千斤以上力量,劍魔內力精純,千餘斤重量,若在平時,卻不當是什麼的一回事,但方才這一接,渾身為之一震,幾乎拿它不牢,足證對方用勁之沉,豈尋常可比。   正驚愕之際,史三娘那一截殘驅,已然翻翻滾滾,騰到跟前,斜掛脖子,嘻嘻聲笑,問道:辛源鳴,你也能接得老娘使勁飛來之物,功力倒是不淺!   劍魔臉上飛赤,尷尬地慢慢把船放到潮水所蕩之所,搭訕道:不知老前輩從那兒得來這艘海船?   史三娘展顏一笑,幽幽叫道:辛源鳴,你這話是小覷老娘啦!   當前這怪婦人也當真狂得緊,問她從何能得這船,怎會對她不敬?劍魔不由皺眉道:晚輩雖狂妄,卻是不願小覷你老人家,這話不知從何說起?   史三娘嘿嘿連聲,已而道:還說不是小覷老娘,你就以為老娘此生完了,再不能出生天啦,是不是?   怪婦人越說越荒唐,劍魔無奈,連稱道:不敢!   史三娘續說下去道:小子,老娘雖被那賤人幽囚一線天,惟料必有一天可以復我自由,那便是真火煉成之日,到那時,如果上天姥之南,找那淫婦不著,我便浮舟出海,到老不死那島上去,料老不死與淫婦以及他們幾個孽種必然居住在一起的了!   劍魔心中一怔,自忖:史三娘幽囚二十載,怎知二十載後南星元覓得海際孤島之事?   其實,史三娘也是聽人說的,列位看官料也不會遺忘,史三娘處斗室而知天下大事,皆全因有赤煉那魔頭,南星元遠徙海外,當然也是赤煉人魔向她所告的。   話休絮煩,言歸正傳,且說史三娘言語一了,陡然身形向前一抖,便向大海波濤洶湧中撲去。   恰巧此時海上,漂來一大塊木板,這木板載沉載浮,隨著湍急海流,瞬眼已然漂近,史三娘這一撲,不偏不倚,剛好落在這木板之上。   史三娘四肢一蜷,宛如一頭海豚,氣一鼓,板之兩旁陡然起鼓一陣浪花,那木板也如離弦之矢,向前猛闖。   坐在木板之上的史三娘,邊鼓氣馭板,邊振起嗓子叫道:辛源鳴,你們還不快快上海船,隨老娘尋覓那兩孩子去!   其實,似此滄海茫茫,何處是覓處,史三娘與劍魔此一舉動,不過聊盡人事而已。不消片刻,劍魔夫婦以及秦九凝所乘的海船也已慢慢挪動,向前漂進了。   海船上有桅檣風帆,駛將起來,自非史三娘坐在木板上鼓氣行駛可比,是以進度甚慢,而海天遼闊,劍魔恐途中發生變故,好招呼史三娘,故尾隨其後,亦步亦趨。   海灘上所發生之事,桑龍姑與幾個兒女,在削壁上已一覽無遺,當史三娘縱身木板,鼓氣漂海之時,桑龍姑心念一動,想道:這賤人究竟要上那兒去呢?何不跟她一跟,說不定巧遇上了好機會,把她毀了,免生後患!   主意一打定,立即回到自己修為之所,帶備乾糧,伐木為舟,漂到海上,本來她所乘的不過是木筏,後來在海上碰到來往客船,桑龍姑硬搶一艘,據為己有,把船上人掃數趕下海中,然後再揚帆急趕,銜尾追來,就在船與船間相接之時,史三娘只向前望去,早已瞥見南星元,是以拼命追來,不料變生頃刻,忽來一場風暴,解了南史桑三撥人海上拼鬥之厄。   至於史三娘巖洞裏所藏的那艘船,原來也是強奪他人之物。史三娘既立心出海,自然是急於找覓船隻,故她每天出來海灘覓食海龜時,對往來船隻最是注意,可惜船隻經過甚少,即使偶然有一兩艘經過,也都是遠浮海心,史三娘腰纏鐵煉,行動受了限制,想要強奪也是無法。   合該有事,有一天她照常到海灘來,這天巧值潮漲風緊,滔滔波濤中,有艘海船因避風浪傍灘而行,史三娘一見心頭狂喜,轉念之間已生一計,故意倒到海灘之上,狂呼救命,海船上的人不知是計,乃將船泊攏灘邊,紛紛跑來看個究竟,就在這當兒,給史三娘一陣真煙,全被燒死當前,海船空了下來,變成無主,史三娘收拾了船上之人的性命後,才命苗金鳳到灘旁把船拉到史三娘跟前,然後運氣吹進巖洞藏起,此事算起來,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且表在大海之上,諸人浮木而進,望著南星元所居海島而進。南星元與秦九凝談談說說,不知不覺已到日落崦嵫,斜陽西墮之際,遙遙望到一處荒處,那荒島氣勢雄偉,比起百禽島還要大些,諸人從未到過南星元的孤島,遠遠望去,以為該島便是塞外怪傑棲身之地?   但見花妖遙遙一指:塞外怪傑,前面那荒島,便是足下棲身之地?   南星元搖搖頭道:敝島距離此處,尚須好幾個時辰路程,這座島我也認得,上無人煙,礁石特多,素常裏航海的人都不敢將船挪近,生怕船破沉沒,葬身海裏!   花妖凝眸前瞻,口中卻道:那叫什麼島?   正說話間,眼前已見無數礁石,浮凸水面,尖利如同劍戟。沿礁四周,有許多給擱淺的海船和累累白骨,煞是可怖。南星元尚未答話,陡聽花妖恍然叫道:我記了,這座荒島是不是江湖中人稱為陷船島麼?   南星元笑道:陷船島之名,其實已成過去,現在航海的人,誰不知道有這一危險去處,所有會在陷船島陷船遇事的,大都身不由己,給大風吹颳到這兒而已!兩人正談話之間,陡然間,但見遙遙領前,坐著貝殼浮海前進的史三娘,疾退而下,神色極之倉皇。花妖見了,呵呵大笑道:人道史三娘乃武林頂尖兒高手,卻不料懼怕幾塊石頭!   話聲才落,陡地聞得一陣桀桀怪笑,其聲尖銳奪魄,使人聽了,為之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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