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冤有頭債有主

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秋娘破身

  一陣狂笑才歇,陡聽嚦嚦鶯聲而起,但見那賣唱姑娘,滿臉淚痕,扶起倒在地上的老頭之後。望一望那班狂漢,一襝衽愁眉不展地道:諸位大爺恕罪,咱爺孫二人,只緣初到貴境,不知規距,無意中開罪各位,請大爺們賞個臉,高抬貴手,明天咱定前往叩謁牛大爺及諸位請個安!   又道:小女子爺孫流落異鄉,在鎮江城已經多天,欠下店房棧租飯錢,聲明今晚清還。連日天雨,無法覓食,今晚才開檔子,撿得幾個錢兒,大爺們萬望賜還,以救燃眉之急,則感恩德於無限了!   銀鈴搖動,黃鶯出谷,那群狂徒,不知不覺給這柔美聲音所惑,倏然站住。玉簫郎君年方少壯,聽了益是心旌搖動,心念陡地一轉,想道:這雌兒倒不錯,待我假裝助她一臂之力,懲誡那班凶徒一番,然後再設法成其好事!

  一邊想著一邊運勁於袖,那獐頭漢手捧草帽,聽了那姑娘的話,正自躊躇難決間。陡然間,勁風驟起,那股風正是起自玉簫郎君袖底。   風勁而不厲,展眼間已撲到獐頭漢跟前,先是當胸一撞,那漢子喲地一叫,登時噴出一口鮮血來。   隨著兩手一鬆,草帽隨風起舞,在半空中打了兩個旋轉,才慢慢地飛到玉簫郎君手裏。   流雲飛袖何等厲害,玉簫郎君亮出這一手,不過絕藝初炫,尚未使盡,已然把場中各人驚得瞠目結舌,呆然當場。   玉簫郎君呵呵連聲朗笑。笑罷,指著獐頭漢叱道:何物狂徒,竟敢在大庭廣眾中欺負良善,郎君不把你等教訓教訓怎行?   獐頭漢錯愕一定,心知已碰到武林中高手了,但他在這一帶,強橫慣了,雖明知難與來人抗衡,嘴巴裏也不甘示弱。強顏叫道:好啊!你這小子竟在虎嘴巴裏來挖肉啦,好小子你

  話聲未落,玉簫郎君袖底勁風又發。獐頭漢方才著他勁風一撞,血才吐已,此刻也知厲害,陡見對方風發,不由回身便闖,口裏叫道:風緊,扯乎!   玉簫郎君是何等人物,那容他輕易逃脫,發出勁風比獐頭漢開步還快,只一拂已攔在前路,往後便拖,那幾個正待奪路狂奔的漢子,禁受不起他這一拖之力,齊齊仆倒,連門牙也碰掉了幾隻,不由俱各駭然驚叫起來。   但聽玉簫郎君又是一陣呵呵朗笑,說道:要往那裏去?郎君要教訓你的話可沒說完呢?   只一飄身,已到各人身前,身形連連晃動,那些人才自地上爬起,口中猛地又是一陣哎喲嚷叫,卜卜連聲,齊齊倒仆地下。   原來這撥人已給玉簫郎君點中麻穴,臥地不起,只好眼巴巴乾瞪著玉簫郎君發愣。玉簫郎君這人,心狠手辣,動輒在嘻笑中殺人,他此刻不下毒手,皆因在那美麗姑娘面前,不欲隨便殺人,免惹她的反感!又因此地乃通衢大道,出了命案,自己雖然不懼,卻也會惹來麻煩,壞了好事。因此之故,幾個狂徒才幸逃一死。

  玉簫郎君把幾條漢子拾掇下去以後,兩眉一展,臉上現出可掬笑容,對老頭一揖,道:老丈高姓大名,因何流落鎮江,窮困至此,要在此賣唱度生,致遭這些無賴凌辱!   且說且把那滿滿一帽子銀錢還給老頭。又道:這些錢是老丈的,就請收下。小子技雖微末,但要懲治這些不長進的東西,還是綽有餘裕,老丈寬心也罷!   在危困中受人恩惠,幸獲援手才不致被那些無賴所辱。   老頭祖孫,真是感激莫名。收下帽子之後,老頭把錢交給孫女,忽地雙膝一點,竟然對玉簫郎君行起大禮來。口中忙不迭地稱謝道:小老兒有眼不識大英雄,慢待之罪,大英雄不予見罪,還於危困中相救,此恩此德,小老兒只好圖報於來生了!   玉簫郎君聽而不聞,也忘記去攙扶那老頭。原來在老頭跪落之際,他斜眸一瞥,只見老頭身畔那絕色姑娘,目蘊淚珠,露出一臉張惶驚奇顏色,直瞪眼向他注視,那神態,愁悒喜悅俱備,煞是令人憐愛。

  故爾,玉簫郎君色授魂與,渾渾噩噩,只是出神。   待得他驚覺之時,才知失儀,心中暗自好笑,索性也不去攙扶老頭,只將左袖微抬,已然有一股大力自地托起,老頭如覺有人扶挾,身子不由自主地直了起來。   玉簫郎君笑道:萍水相逢,只要彼此是忠義善良的人,況又成為朋友。老丈何必客氣,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小子一生最愛打抱不平,像這些小事,日中不知幹過多少哩,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言語之間,傲睨作態,意氣甚豪,旁人看來,為之側目,但老頭祖孫,因感人家相救大德,卻不覺得。兩下裏通了姓名,玉簫郎君才知老頭是西湖人氏,姓莫名堅,他小孫女芳名叫莫秋娘。這個妖媚絕色的莫秋娘,也正是後來成為南星元徒弟,與方洪在三江之峽相會的紅衣女子。正談說間,玉簫郎君為人最是狡詐,心念怦然一動,自忖道:郎君要想個法兒使這雌兒自動投懷送抱,勝似自己去追逐她!

  這主意一打定,也就不再言語,雙腳橫裏一陣亂踢,其勢宛如踢氈子般地,腳尖所觸,乃是剛才臥地不起的幾條漢子身上穴道。   但聽喲聲四起,此起彼落,一陣喧叫過後,那幾條漢子已然一身血脈暢通,伸縮自如,俱各爬了起來,跪在玉簫郎君面前,哀聲討饒。   玉簫郎君濃眉一揚,肅穆之色登時爬上臉龐,冷然一笑,叱道:你們這幾個畜牲,殺了有污我手,郎君今晚將就些放條生路,如再怙惡不悛,嘿嘿,今後休要再撞在我手裏!   地上那幾條漢子,沒口兒連聲:不敢!玉簫郎君又道:鼠輩何足為患,郎君今晚便要趕返西川作客訪友,否則,定要將那什麼牛魔王、豬魔王教訓一番,你們如果震於郎君威名,趁早轉告你們的什麼牛大哥,要他早日洗手,不再幹這些為害地方下流勾當,否則,郎君自西川回程之日,若打探出不法情事,定當重懲不饒!

  跪在正中那獐頭漢,聽了玉簫郎君的話,內心不由一喜。自忖道:今晚爺們霉氣,撞上這魔頭,幸而這魔頭離此在即,待他走後,再把那糟老兒祖孫拿回去收拾。哼,那雌兒不錯,樂她一樂也是值得。   別說獐頭漢私自心念打轉,那老頭聽了這話,也是心中一驚,脫口叫道:大英雄什麼時候動身離此?   玉簫郎君心中暗叫一聲:妙!口裏卻答道:因要事在身,便要趕道,今晚如非碰上這事,小子早已走了。無奈只好辦完這事就走!   隨著斷喝一聲:好小子,你們還不給我快滾?   這聲喝不亞於皇恩大赦,那幾條漢子那敢再答話,俱各抱頭鼠竄走了。   這其間,老頭憂形於色,但又不敢開口,阻延玉簫郎君行程。這情景,玉簫郎君也瞧在眼底,安慰道:老丈休憂,那些無賴經小子教訓之後,諒來也不敢再作惡了!

  那能再說些什麼,老頭只好千恩萬謝,逕自攜著孫女,帶了行裝,自回客寓而去。   老頭離去時,玉簫郎君孔佯作匆匆行色,其實他拐了一個彎,竟是跟綴而下。   老頭自天後廟拐了幾條里弄,轉出大路,便向不遠處一家下等客寓,名字叫遇安棧的店房進去。   玉簫郎君緊記在心,才待返身回到自己棲宿店房,忽地裏,眼底一亮,但見身後有兩條漢子,鬼鬼祟祟,閃縮道左。   他心頭一亮,料知必是天後廟那些流氓無賴,也在跟綴莫堅祖孫二人住處,好待覷個機會下手。玉簫郎君已然成竹在胸,也不再理會他,裝做沒有瞧見,慢慢地踱出道口,舉目一望,這一帶除遇安棧,還有不大不小的幾家土棧。   玉簫郎君忖道:兩個無賴漢鬼鬼祟祟到此跟躡踩踏,莫非是牛魔王那廝今晚要向賣唱祖孫動手?

  心下陡然一轉:我何不在附近暫宿一宵,密察動靜,如有事故發生,也好助他們一臂之力!   主意打定,便在遇安棧對面一家土棧租賃下一個房間。   那房間恰是臨著大街,和遇安棧望衢對宇,遇安棧中的一切,望之便瞭若指掌,今晚即使若有什麼動靜,玉簫郎君也就不會不知了。   這時二鼓已過,熱鬧的鎮江已漸歸靜寂,遇安棧也已大門緊閉,棧內客人,俱各上炕安歇,燈滅火熄,霎時變為黑沉沉,和剛才燈火齊明,耀人眼目的光景,大異興趣了。   展眼間三鼓初敲,玉簫郎君登時神經緊張起來,他憑窗悄立,目不轉睛地緊盯對面一帶房頂。在他的蠡測中,那群無賴漢,今晚必定會穿牆越屋,來尋賣唱祖孫凌辱。   可是,一個時辰過了又一個時辰,遇安棧靜寂如舊,並沒有什麼動靜,一直到東方放白,金雞啼曉,玉簫郎君才知自己過分擔心,猜錯了主意。他這時人也疲倦不堪,只好爬上土炕,朦朧睡去。又有誰知,玉簫郎君猜岔原因,乃將人比己,以為人人如他一般,輕功卓絕,上房翻牆,不費吹灰之力,其實那群無賴,不過流氓無賴,縱使學過幾手粗淺拳腳,究竟不算武功,怎能夤夜去暗算人家?

  等到玉簫郎君一覺醒來,日已爬上三竿,驕陽普照,把一個鎮江城染得一片黃金,驀地裏,街外人聲吶喊,一陣喧鬧吵雜之極的聲音,傳入玉簫郎君耳裏,他給這陣聲音吵醒,心中怔了一怔,揉著朦朧睡眼,自炕上一躍而興,把身挪到窗前看個究竟。   當他拿眼往街外一望,不禁喜從心上生。但見大街之中,來了一大群無賴,把昨宵賣唱的祖孫二人緊緊圍下。那老頭血流披面,給一條大漢緊緊撳著,另外兩大漢則拉拉扯扯著那美麗的姑娘。那姑娘一邊高聲哭叫:救命!一邊極力掙扎,但如何掙扎得脫呢,就如羊入狼群,要脫離掌握,實在休想。   旁觀者眾,卻是沒有一個敢仗義解圍,只用同情與憐憫的目光,望著這一雙可憐的祖孫,搓手嘆息。   那姑娘嘶聲哭罵道:光天化日,強搶良家婦女,該當何罪。啊,救命啊!

  那老漢,一邊掙扎,一邊大叫道:反了,反了,你們這群畜牲,仗勢欺人,搶去了錢,還要搶人!   無賴群中一個大漢排眾而前,手舉處,噼啪兩響,已然賞給老漢兩下清脆耳光。罵道:糟老兒,誰教你太不識相,昨晚仗著那小子厲害,便以為從此可以太平無事啦!   大漢哈哈地笑了一陣,續道:誰叫你倒楣,碰上一個短命兒,現在他已在黃泉路上,你要他來救你,那就難了。哈哈,只要你乖乖聽俺的話,把姑娘送給咱,作為抵償欠咱的債,俺也不留難你這槽老兒!   那大漢的語氣,竟是相信玉簫郎君已於昨夜赴西川了,所以才敢如此猖獗,找上門來。   那老漢仍是死命的纏著那無賴,纏得大漢心頭火起,斗大的拳頭已亮出來,當胸便是一拳,直打得那老漢口噴鮮血,仆臥當地。   那老漢已年逾花甲,怎禁受得住大漢這一頓蠻打。詎知大漢似意猶未足,又飛起一腳,踢到老漢的小腹上去。   在窗前觀看熱鬧的玉簫郎君,他瞧得真切,那強搶姑娘的幾條大漢,正是昨宵在天後廟前受他戲弄的幾個無賴,為首一人,不是獐頭鼠目麼?對了,那人是牛魔王的手下紅孩兒了。   玉簫郎君再瞧毒打老漢的無賴,一臉橫肉,長方面型,滿是鬍鬚,兩隻圓睛,露出凶光,玉簫郎君一望而知此人是這批無賴的頭兒,因為無賴進退動止,全聽他一人指揮。玉簫郎君心中想道:他莫非就是牛魔王?   這時已聽到那獐頭漢子驚叫起來,道:牛大哥,你把那老兒打死了   不錯,這打人的無賴果然是這撥人的頭子牛魔王。那被打的老漢,橫仆街上,嘴角不斷流著殷紅鮮血,手腳抽搐,已然奄奄一息!   玉簫郎君一直袖手旁觀,不加援助,在他的心念中又有一番詭謀。   他對這對可憐賣唱江湖男女,好心乃是假意,目的不外為討好漂亮女孩子的歡心,籠絡她以利奪色,對於他們安危,卻視同等閒,當他見到老漢被牛魔王拳如雨下,狠狠毒打之時,本待自窗內跳下去援救,但一個歹毒的念頭,陡然而生:何不借這些無賴的手,把老兒打死,使那姑娘無依無靠,再去救她,嘿嘿,那時節,還怕不乖乖到我郎君的懷抱裏,哈哈!   因此,他不但不加援救,反而希望那群無賴早些把老漢拾掇下去。這時已然如願以償。只見他冷冷一笑,伸手往袋裏一抓,便抓下一大把銅錢,緊握手心,準備發作了。   牛魔王給獐頭漢一聲叫,也憬然驚覺,放眼端相了奄奄一息的老漢,冷冷一笑:好老兒還裝假詐死!   一旋頭對他的手下叫道:趕緊把那賤人背上,走罷!又惡狠狠地指一指老漢。罵道:回頭再收拾你,看你裝死裝到幾時?   牛魔王這一舉動,當然怕老兒死了,弄出命案,又恐坊眾阻攔,乃佯作大罵老兒詐死,才好得脫身。一眾無賴,聽得頭子命令,呼嘯一聲,七手八腳,已將姑娘硬背上肩,便待向前奔闖。   就在這當兒,玉簫郎君看見時機已熟,手中銅錢朝窗外街上一抖,用滿天花雨手法,向著一大群無賴身上打到。但聽哎喲之聲,此起彼落,展眼間這群數約二十餘眾的無賴,包括牛魔王紅孩兒在內,俱已紛紛僵臥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原來他們都已給玉簫郎君打中穴道,受制當場,那姑娘也給背著的無賴顛仆之際,躓倒地上,張起一對驚惶的大眸子,呆呆望著倒地的無賴們發愣。忘記了傷心痛哭和號叫。   玉簫郎君身形一抖,已落下街心,宛如飛將軍從天而降,他這一下來,嚇得看熱鬧的人一跳。   只見他一下地,笑嘻嘻地走近姑娘的跟前,叫道:秋娘妹妹,你受驚啦,郎君哥哥來救你!   一臉邪惡淫蕩,毫無端莊之色,開口又叫人家妹妹,這倒使秋娘為之錯愕不已。一雙大眸子轉了幾轉,哭道:恩人,你來遲了,爺爺已經給那群惡賊   竟是悲不可抑,涕淚紛紛落下,玉簫郎君心下一醒,暗吃一驚道:險些兒露出破綻,壞了好事!   心念一轉,臉色也變,霎時愁結眉心,裝做極悲哀的模樣對秋娘道:在下本來昨晚便要動身入川,後來因遇故人,喝酒敘故,誤了時刻,今早偶來此地,上客棧訪友,不料你爺爺不幸遭暗算,只怪我來遲了,姑娘,你爺爺現在怎麼啦?   慢慢行前,挪到老漢身畔,假意細看,並給把脈診斷,然後搖搖頭又對秋娘道:老丈面色如死灰,脈象微弱,八脈受阻,恐怕難以挽救了!   秋娘一聽,觸起悲懷,又是號啕大哭起來,玉簫郎君心中煩悶,卻是不動聲息,勸道:姑娘,人生修短有數,劫數來臨,終不可免,這時哭也無益,只有想個法子料理後事,節哀為是!   又道:那些凶徒,已為在下所制,等會兒把他們送到官裏究治,官門自有公平處斷。   秋娘哭了一陣,忽止淚抬頭望著玉簫郎君道:小女子一貧如洗,身無長物,要殮葬爺爺,也是煞費周章!   說畢又哭,玉簫郎群目光甫與她接觸時,但見秋娘兩泓清水,瑩然欲滴,分外明媚可愛,虧這賊子在這當兒是見色起意。   玉簫郎君笑道:這個是小事,有在下在此,難道忍心教老丈曝屍街頭,無以為殮?   秋娘定一定神,悲慟中不忘禮節,忙不迭地向玉簫郎君道謝,說道:恩公如此看覷小女子,此恩此德,小女子不知要怎樣報答好呢!   玉簫郎君臉上又現出淫邪的神色來,他心中想:要報答我郎君可容易哩,只要給郎君   想到這兒,不由心旌搖動,卻聽秋娘幽幽續道下去:恩公,我方寸已亂,萬望鼎力相匡!   玉簫郎君惕然一覺,心中怦然一動,叫道:咱先看看老丈再說!   這其間,人越圍攏越多,人群中七嘴八舌交口讚頌玉簫郎君見義勇為,武功超絕,直讚得他心花怒放,不由得意忘形地拉下秋娘的纖纖素手,便已挪到老漢身邊而來。   兩人俯下身去,秋娘撫著老漢身身哀聲痛哭,玉簫郎君忽地駢指如戟,猛然朝老漢的璿璣穴一戳,只聽得一聲哇然大叫,老漢已然悠悠醒轉。玉簫郎君左手一搭,扣住了老漢身上要脈,讓他暫時清醒。   老漢顯得非常辛苦,渾身一陣顫抖過後,才慢慢地抬起無力的眼皮。陡然間,他的眼睛一亮,發出微弱的嗓音嘶聲低呼:恩公,你來了,我那苦命孫女兒有救啦!   秋娘聽得她爺爺聲音,她不知道是玉簫郎君弄的玄虛,不由心中一喜,忙不迭叫道:爺爺,你醒了嗎,唉,爺爺你有救了!   玉簫郎君濃眉一皺,安慰道:老丈你好好休息一會,找個大夫瞧瞧,也許還有生望,別動氣壞了身子!   老漢無力搖頭,幽幽道:不行,我這條老命準死無疑,現在,我只覺五內碎裂,渾身麻木,想來傷勢已入膏肓,怎生救得!   他頓了頓,又道:小老兒總算不幸中的大幸,在這兒再能碰到恩公,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老兒,垂暮之年,心中別無牽掛,就只牽掛那與我相依為命,行將變為孤苦伶仃的苦命孫女,恩公,你如果   說到這裏,氣喘如牛,不歇地抽搐打噎,竟是無法完成未盡的話。   玉簫郎君早已料到老漢要說下去的話,他為人歹毒奸險無比,卻不道破,只是問道:老丈,你要我做什麼?   老漢喘過一陣氣,心中稍稍舒服些,又道:小老兒別無指望,只想求求恩公,救人救徹,我老兒一命歸天之後,望你收留這個可憐的孤女,教養成人,則我老兒雖死,也含笑於九泉了!   玉簫郎君佯作吃了一驚,為難道:拯人於溺,濟危扶弱,乃咱江湖道應做的事。然而,要我收留令孫女,這可為難啦!   他偷眼望了秋娘一下,秋娘此時已不再哭,自顧抽咽不已,眼中放出求助玉簫郎君的目光,這惡賊一見,登時心頭又癢癢起來。   老漢詫然顧視玉簫郎君一下,問道:恩公你這話怎說?   玉簫郎君臉色一整,正色道:老丈,我輩雖是江湖遊俠,但最重禮義。在下和老丈一家,親非戚,誼非友,只是萍水相逢。姑娘是個妙齡少女,在下則是青年男子,孤男寡女,同處一起,誠恐日後人家閒話,故此敬謝不敏!   卻是侃侃而道,又博得旁觀的人一番讚嘆。這時,人群中一個老者騰身而出,對玉簫郎君拱手為禮,問道:大英雄高姓大名?   玉簫郎君兩手不閒,他扣按老漢脈道以支延時刻,不能抱拳回禮,只頷首笑道:在下係姓史名炎,江湖上人稱玉簫郎君便是,敢問尊駕有何賜教?   老者呵呵笑道:原來是史英雄,失敬,失敬。小老兒是這裏的地保,見史英雄抱打不平,出手相助那位老伯,心中敬佩。剛才因聽你們說話,各執一見。小老願出來替你們解決一下。   老者看了秋娘一眼,續道:這事要解決也不難,大家從權,便能水到渠成!   玉簫郎君不響,心中只是在暗笑。老者忽問:史英雄已有了家室?   玉簫郎君賠笑道:在下四海飄萍,安敢興家室之念!直到今日,尚未娶妻,未知地保老爺,問這個有何意思?   老者笑道:這樣更好了,那姑娘也不錯,既長得標緻,人也極孝篤純良。史英雄就討她作媳婦兒也不辱沒,何況患難相從,必定倍加恩愛!   倒臥地上的老漢聞得地保老者言語,不由喜形於色,急口應道:恩公若不嫌我家貧寒,可憐這個苦命孫女,就命她侍奉箕帚,服侍恩公一輩子,也算是個報恩的辦法。地保爺,就煩你執柯作伐,替俺孫女兒玉成這頭親事!   老者呵呵一笑道:不用老兄吩咐,我也有這個意思,替這少年撮合。但不知令孫女及史英雄的意思如何。若有不便,就拜為兄妹,也可長廝守在一起!   倒虧地保想得周到,無親無故,孤男寡女混在一起,著實也太不像話呢!老者把話說完,隨拿眼向玉簫郎君及秋娘一瞥,徵詢他倆的意思。   玉簫郎君面映春風,神情瀟麗,全無難色,看來必定成功;那秋娘臉泛紅霞,羞人答答,俯首無語,看來也是芳心默許。   半晌,只聽得玉簫郎君笑道:既蒙莫老伯錯愛,秋姑娘見許,在下安不從命,惟時在非常,一切繁方褥節從簡,先料理莫老伯的身子要緊,餘下慢慢辦理不遲!   話倒說得入情入理,老者笑道:好了,既是雙方都有意思,待料理過莫老兄病況之後,再作道理!   才說完話,但見玉簫郎君面上殺氣隱呈,兩手一移動,扣著要脈的左手放開,右指暗運勁力,微微一抖,隨著立時放開。只聽得莫老漢怪叫一聲,口中鮮血直噴,兩足向前一蹬,已然一瞑不視了。   這一下,可嚇壞了秋娘,又是一陣搶地呼天大哭起來。   玉簫郎君雙眉一蹙,對地保老者愴然道:莫老伯因受傷過重,方才能夠說話,全賴我以指力撐著穴道,誰知我一放鬆手,他便支持不住了。唉!   地保老者搖頭嘆息,跌足道:這也是劫數!   玉簫郎君從衣袋裏掏出一錠金子,約莫五兩左右,遞給地保道:在下因還有要事,須趕赴西川訪友,行時擬帶同秋娘同行,莫老伯的喪事和給我制服下這些潑皮,一時恐怕無暇料理,有煩地保老爺,代為殮葬。這兒黃金五兩,聊作諸事打點費用。地保老爺之德,在下絕不敢忘!   話才落,已然雙足齊飛,便向臥地各無賴身上踢去,踢了一陣,那些無賴俱已恢復活動,地保也不客氣收下金子,再把在場各無賴捆綁起來。然後對玉簫郎君道:史英雄毋庸多慮,這兒的事,有我料理,必定無誤!   玉簫郎君見他的詭計已然成功,便對秋娘道:娘子,便請拜祭爺爺,別了最後一面,在下因事在身,不容稍延,拜完了咱們就走!   說著竟先跪到莫老漢跟前,揮淚哭拜。秋娘此際方寸已亂,那有什麼主意,也只好跟著玉簫郎君後面,拜弔起她的爺爺來。   秋娘隨拜隨哭,極其悲戚,兩人拜了一陣,玉簫郎君拉著秋娘的手,逕與地保作別,留下的事,由地保料理去,好在殺人兇手在擒,這公事並不難辦。   別過地保,玉簫郎君手攜秋娘,邁開大步往前便走。秋娘低低道:相公,我還有行裝在客寓裏未取呢!   玉簫郎君迫不及待,應道:這些粗衣布縷,不要也罷,日後哥哥給你添置新的!   秋娘這才無言,惘然隨行。他倆已以娘子與相公互相稱呼了。在秋娘的芳心中,自然以玉簫郎君為一個天下最好的人,那知這狼子野心叵測,種下日後一段孽果。   才轉過一個街口,陡見迎面來了一個老人,白髮飄飄,面色紅潤,兩眸精光四射,玉簫郎君目光甫與接上,心中不禁打了個寒噤,想道:料不到鎮江城也有如許人物!   尋思未定,已聽那老人哈哈仰天一笑,說道:好歹毒的賊子,小小年紀便會使詐,殺人祖父,佔人孫女,還假惺惺作態,要人認他是個好人呢!   玉簫郎君心頭一震,不由止步揚聲,叱道:老頭兒,你說什麼?   那老人又是嘻嘻一陣冷笑道:我說什麼用得著你管?我是說世上一個賊子,裝起偽善面貌,故意縱兇殺人,又再出手   才說到這兒,但見玉簫郎君俊俏的臉兒一沉,殺機立佈。對秋娘叫道:原來這老賊也是牛魔王的黨羽,想來挑撥我倆感情!   話才落,雙袖呼呼地交相掃出,流雲飛袖一出手,那老人顯得有些錯愕,咦了一聲,腳下蟠龍繞步,急急閃過,饒是他閃得快,雖免著了玉簫郎君的道兒,但感身上熱辣辣一陣疼痛,好不難受。   老人一退步,陡地大喝一聲:你是紫府宮的什麼人,如此作惡!   在他的心目中,還以為當前這邪惡少年是紫府中人,然而紫府宮英豪輩出,安有如此不肖之徒。   玉簫郎君一招落空,也覺詫異,他使的這招是流雲飛袖中的精妙招數,卻是奈何不了那老人,想來當前此人必是武林中頂兒尖兒人物,非一般泛泛之流可比了。   王簫郎君眼睛一轉,冷笑道:你既知郎君的紫府迷宗武功厲害,還想來送死?   口中說著,雙袖也不閒,呼呼聲中,已經打出逾十招。   老人似已有備,不像剛才那般狼狽,只見他腳下連點,輕描淡寫便已閃躲過去,卻不回手襲擊。   但聽他隨閃隨自言自語道:紫府門那有如此不肖之徒,唉!不過所使的確是紫府的技業,這真怪!   老人突然大喝一聲:好小子,待我查明你的底子,才收拾你不遲,看你能作惡到幾時!   他顯然有了顧慮,不敢冒昧出手打傷玉簫郎君。玉簫郎君心中恍然,料當前此人必與紫府宮有莫大淵源,益是毫無憚忌,放膽進招。   但是玉簫郎君最後一招打出時,那陌生老人一長身已上了房頂,瞬間已失蹤影,身形實在快疾之極。秋娘是個沒有武功的人,直看得她瞠目結舌,驚愕不已。   玉簫郎君卻不在乎,這賊子已志不在此,而在秋娘身上,老人既肯不與糾纏,正是求之不得的事。老人一走,他笑嘻嘻地對秋娘道:老賊中了我一袖,想來受傷非輕,將來必死無疑,娘子就請放心!   他分明在撒謊,目的在安慰秋娘,生怕秋娘心中憂慮。   秋娘一來受了玉簫郎君大恩,對他已然深信不疑,二來老人不戰而走,豈會無因?   當下,秋娘對玉簫郎君的話,自是沒有疑念了。兩人回到玉簫郎君客寓。秋娘問道:相公什麼時候動身赴川?   玉簫郎君入川訪友一事,原是信口胡言,但此刻不好意思轉腔,敷衍道:秋妹妹,哥哥今日才與你相聚,彼此應該好好地玩一下。早間你為無賴所擾,受了驚嚇,也不宜起行,倒不如休息一天,翌日再走不遲!   秋娘心中奇怪,她對心上人,一忽兒行色匆匆,一忽兒又耽著不走,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兀是無法猜測。不過,她心中雖是疑念叢生,卻是不便深究。   這也難怪秋娘滋疑,她爺爺不幸慘死,殮葬無人,而玉簫郎君既份屬孫女婿,自應與孫女兒秋娘親視殮葬,於禮才合,玉簫郎君既推說有事遠行,倒也罷了,不料行而復止,全出常規。但秋娘又怎能料到這個終身託人兒,原來是個薄倖郎,志在漁色,對莫老漢那會有動於衷?   當晚,秋娘便與玉簫郎君共枕同衾宿於客寓,成其好事,一生最重要貞操,遂毀在這歹毒的狎手上。   洞房初夜,分外旖旎,大抵宵來快活,頓忘起床,一直到得晌午,秋娘才好夢初回。一醒覺猶可誤了枕畔郎君行程,忙著推了玉簫郎君一下,道:炎哥哥,時候不早,快起床,你還要趕路呢!   玉簫郎君睡意正濃,乍給叫醒,揉揉眼睛,不由脫口問道:趕什麼路,到那兒去?   秋娘詫然問:你不是要到西蜀去嗎?   玉簫郎君驀地一醒,心中微微一震,雙睛一轉,笑道:你不說我倒忘了,大抵因妹妹你太可愛之故,使哥哥頓忘世上一世俗務!   他掩飾也快,這賊子心中又在轉念:秋娘一顆紅丸,已為我所盜,早晚總會生厭,上西川走走也好,素常裏聽人說蜀中風景雄偉,三峽水流奇觀,峨嵋山壯絕谷,我郎君就上去一遊也不錯。待得把這雌兒玩膩,再把她棄在川中,豈不一舉得!   玉簫郎君心中打著歹毒念頭,這在秋娘方面,如何曉得,她一聽心上人對她如此愛戀,不由樂得心花怒放,一爬起來,就忙著幫他收拾行李,預備啟程。   玉簫郎君神態自若,他是個城府甚深的人,邪惡之態,自然不會流露出來,秋娘尚信以為真,不一刻已把行裝收拾妥當。   當天下午,便已動身。自鎮江府西行入川。至少也得兩千里路之遙,最捷徑是取道陵甘,但玉簫郎君志在遨遊,卻沿江而下,兩口子在路上倒恩愛相得,新婚燕爾,也是命該如此。   不知不覺已走完蘇浙,計算日子,行來已達一月有奇。   這天到得一處,但見面前一座高峰,高接天際,形勢峻險雄偉,玉簫郎君在江湖練歷有限,秋娘家道中落也是近年間事,生平足不出江南之境,怎會知這座大山是什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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