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冤有頭債有主

第12章 第十二回 壯士一去兮

  俞公典在蛇陣圍困著靠近短牆的那廂,已瞧見鐵筆書生和賽刁嬋二人,一直身,遙遙舉杯呼道:尤大英雄,賽女俠,難得兩位光臨敝幫,幸何如之。來,咱已排下筵席,專候二位前來暢敘。   又咦了一聲道:賽女俠,不,岳母娘,令嬡呢?怎地不一併帶她來,女婿想她想得心焦呢!   語出輕薄,兼以冷諷,賽刁嬋目眥欲裂,驀地裏身形一晃,一股勁風已向插翼蜈蚣襲去,她此時悲憤填膺,也顧不了什麼禮貌,一出手便用擒拿手去擒郭子湘。   郭子湘武功低微,又冷不及防,那裏避得過?唷聲一過,已給賽刁嬋扣了脈門,動彈不得。   賽刁嬋恨恨道:先把你這賊子廢了!   鐵筆書生忙不迭叫道:賽前輩切勿殺他,這種小人殺了,徒污我手而已。

  賽刁嬋杏眼一睜,喝道:好,就請郭大舵主領路!   一反手又扣住郭子湘的琵琶骨。郭子湘臉色青白,嘴裏倒硬,朗聲道:料你也不敢殺我,沒有我你能擋得住群蛇侵襲?   鐵筆書生冷笑一聲,一長身竟是朝著群蛇竄來之處迎上。   火鴉子俞公典在遠處看著,眼見郭子湘受制於人,卻是一點驚慌也沒有,在他的心念中,郭子湘被擒幾乎是意料中事,只緣倚仗蛇勢,料來人也不敢難為他。火鴉子此時已然視尤賽二人為甕中鱉,階下囚了。   鐵筆書生大毛筆一揮動,宛如萬道玄蛇飛舞,閃耀奪目,挾著凌厲勁風,已然衝到當地,正與蛇陣對峙著。那爭成兩撥,按著行兵陣法,疾徐有序地竄來蛇群,還未及接觸,忽地裏紛然倒退,似已嗅到鐵筆書生身上那股令他們畏懼的異味,兀是不敢近前。

  其中是更有十來條倒楣的走得急些的光皮畜牲,這刻已一給鐵筆書生的筆勁,震得肢斷身折,暴斃當堂。   陡聽一陣吒吒鷹噪之聲,發自鐵筆書生腰際,原來他半腰裏正拴上一個籠子,裏面囚著凶禽島花妖所贈那碩大無朋的貓鷹。但見那兩頭扁毛畜牲嘶鳴之餘,更是發力撕抓籠柱,恨不得立即越界而出。貓鷹這種禽鳥,本是天生蛇兒剋星,其賦性也極愛啄食蛇肉,越毒的蛇兒,見了它越怕,難怪這兩頭扁毛畜牲乍見群蛇,已然喜怒交併,幾番掙扎,好待去對付當前這些光皮畜牲了。   有此兩頭貓鷹壯壯聲勢,蛇兒見了,益是膽落,本來井井有序,依次遞攻的蛇陣,這時已漸見紊亂,鐵筆書生心下大亮,膽氣陡豪,一長身已然奔到,更是奮力撲擊,毫不放鬆,看了已是衝到三層蛇陣中之外圍了。

  正自得意的俞公典,忽瞥群蛇不戰而走,紛紛落荒亂竄,登時變了顏色,急急站起身來,待要挪步而前,與來人對話。   此際鐵筆書生手中兵刃,上下舞動,矯若游龍,捷如飛電,交織成一大片光網,筆鋒所觸,勁風所及,當者辟易,蛇兒無不肢折身斷,慘斃當堂,也不知有多少已然傷在鐵筆書生手裏。看看第一層蛇陣已是給他闖下,餘下兩層的那些光皮畜牲,初時猶昂頭吐舌,趕出應援,及至嗅到鐵筆書生身上所發那陣陣奇臭,和見了拴在腰標那對吒吒嘶鳴的巨大貓鷹,不由吱吱雜作,連連疾退。   陡聽陣陣歡呼,被困在蛇陣底層的赤城山聚義群雄,此刻已然見到鐵筆書生神勇萬分,硬拼硬闖,背後跟著一人,肋下挾著的正是插翼蜈蚣。   鐵筆書生一馬當前,賽刁嬋亦步亦趨,只緣兩人身上俱懷異珍蛇藥,所以闖來如入無蛇之域。

  赤城山主首先大叫起來,嚷道:尤老弟,你也來了,妙啊,咱們合力闖出去!   群雄隨聲吶喊,如同平空裏起了一陣焦雷。   歡呼之聲一過,但見俞公典把牙一咬,挺身行了下來,火鴉子一離席,座中各人也紛紛起立,緊隨在後。這撥人的來頭可不小,計有蛇幫內三堂香主小青蛇翦英奇、怨蟒田盛、白花蛇白振等三名高手;外五堂香主天突鍔龍范式昌、草上遁方仁勇、雲掌賀中牟、雙鉤沈光漢、神拳廖柏堅等五人,還有分駐各地的舵主二十八人,俱是時下江湖上成名人物,以及大夥二流高手,合起來少說也有七八十人之譜,其中以內三堂三名香主武功最高,比起幫主俞公典,只是略遜一籌而已。   除了蛇幫中人外,江湖上負有盛譽的人物也復不少,如龍蜃幫幫主唐凌宣,和他手下的二位香主神鞭谷直,花刀王大昆,嶗山雙傑任鵬、任鯤兄弟兩人,都是武林中一流好手,這次俱來參與俞公典納妾盛會。

  更有一個白髮如霜的老太婆和一名中年道姑,說起這兩人,實在非同小可,老太婆為武林中一派宗主,正是後來在江湖上闖出大大萬兒赤煉人魔的祖師,莽蒼山太真劍法一脈的開宗祖傅白慈;那中年的道姑,不消說,自是白慈的唯一徒弟,赤煉人魔的師傅真妙師太了。   這些人物,都是應邀前來,蛇幫既擁有許多高手,聲勢自是不弱。這其間,鐵筆書生還沒有闖入第三層蛇陣,陡見火鴉子,滿臉焦惶神色,推座而起,率眾而至。心下自忖道:這場大廝殺,看來是難免的了!   陡然間,俞公典仰天長嘯一聲,這嘯聲可也怪極了,直似蟲鳴蛇嘶,吱吱作響。鐵筆書生一愣,但見團團圍困,密如鐵桶的蛇群,已然紛紛列隊疾退,才一轉瞬,已全竄入石隙,蹤影俱渺,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的草場。

  鐵筆書生心知蛇兒驟退,這是火鴉子發佈命令,料他愛護群蛇,誠恐多傷在自己手裏,所以出此。   這時,赤城山主和紫府宮諸高手,眼見解圍,各各精神陡長,只略一晃身,已然和鐵筆書生與賽刁嬋會合一起。   赤城山主欣然呼道:尤老弟,真有你的,咱們十幾條命全虧你救出!   鐵筆書生緊執老人的手,情形倍顯親切,邊搖邊道:說那裏話,兄台有難,為弟那敢不盡力而赴!   唐古拉鐵插口道:怪啊!尤前輩那來這麼大的能耐,似這般厲害的蛇陣,那些歹毒的蛇兒,見了你直如耗子見貓,走避不迭?   鐵筆書生笑道:我有蛇藥,蛇兒那能不怕?   赤城山主奇道:若說蛇藥,我們各人身上多的是,且屬天下有名的,都是自擅弄蛇的人買來,怎地那些光皮畜牲不怕咱們?光怕你的,是什麼蛇藥這等厲害!

  不錯,各人至此之前,莫不備有天下有名蛇藥,蓋因明白知前往之處,乃是天下最多毒蛇的地方,不備這東西,豈能應敵?但各人雖有了這種剋制的東西,可怪的蛇兒偏不怕,致給圍困下去。   這個念頭,俞公典也有同感,在先,他乍見鐵筆書生聲勢洶洶,如入無蛇之境,復見蛇兒紛紛潰退,心知不妙,料當前此人,身上必懷異寶,不由嘀咕起來:天下有名蛇藥雖多,卻不能剋制島上毒蛇,怎地此人所向披靡,豈不甚怪?   要知蛇幫素日裏訓練蛇群,除教以佈陣攻敵困敵外,還用了天下有名解毒蛇藥,雜以硫磺,天天燒出濃煙,把蛇群來薰,日子久了,群蛇體內產生了抗毒能力,習慣了所以不懼。   俞公典驚疑之下,急率眾趕前,定睛細看,忽見來人腰際挾著一個籠子,不看猶可,一看不由失色,貓鷹此物,乃蛇兒剋星,當然比蛇藥更為厲害,但也非小小兩頭貓鷹便能使火鴉子失色,而是一睹此物,便聯想起住在凶禽島上的花妖,若是花妖偕同對方抵此,再厲害的蛇陣也是徒然。同時心中恍然,鐵筆書生身上所懷異寶,必是自凶禽島帶來的龜鳳三靈丹無疑。故此急急發出召蛇訊號,撤去蛇陣。

  且說赤城山主問話才落,陡見對方大夥,已然走近。為首一人,五旬過外,生得軀體癡肥,五短身材,衣服麗都,錦袍玉帶,一臉狡獪顏色,腰間插上一對打穴針,雙眸精光四溢,自外表看去,可知是個內家高手,善打穴道名家,來人正是名震江湖、蛇幫幫主,綽號火鴉子的俞公典。   俞公典一到當地,遙遙拱手,朗聲長笑,說道:久仰尤大英雄威名,武功絕世,奈何緣慳,今日始得識荊,幸何如之。足下身手,果是所傳不虛。在下孤懸海外,與諸位並無過節,未卜今天糾黨前來,用意卻待怎地?   鐵筆書生劍眉一揚,哼的一聲,冷冷地道:俞大幫主的話倒說得好聽,不知秦吟草秦老英雄與貴幫又是有何深仇大恨,竟至幽囚其後人,百般折磨,勢欲絕人之嗣,這個道理,老夫倒要請教請教!

  俞公典登時變了顏色,嘿嘿冷笑過後,怪叫道:這般說來,各位高賢,此來是要替秦家挑下樑子啦!   忽地裏,但聽一聲暴喝: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似你這般人面獸心之人,殺你豈用問甚因由!眾人一看,此人乃是紫府宮中高手追風神叟唐古拉喀木登,不由齊齊喝了一聲:唐古大俠說的是!   俞公典臉色一陣泛青,一陣泛白,氣往上沖,哇然怪叫:你們要怎樣誅老子,只受劃出道兒來!   火鴉子的話才已,忽叫一陣幽幽啜泣之聲,因風傳送,那聲音乃是出自一個少女之口,哭聲中夾雜著一把男聲,似在勸慰。鐵筆書生眉緊鎖,回眸一顧,心下一酸,兩人不是秦瑜和唐古拉鐵這對苦命鴛鴦,還有誰來?心知必是秦瑜聽了他的言語,感觸前塵往事,哭了起來。

  鐵筆書生皺皺眉,把手向秦瑜一指,振嗓呼道:俞公典,你也不睜眼看看當前這姑娘的模樣,你當真是個狼心狗肺歹毒的小人!   說著,竟自灑下數點英雄熱淚。俞公典早已瞧見秦瑜,心中正自奇詫,原來當前這秦瑜,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顏容憔悴,面色青白,懨懨然一望宛似將死之人,斯時,俞公典就曾想道:怪啊!他們帶一個快要死的女娃兒來怎地,這般形容,難道也會打架?   這刻,給鐵筆書生一吆喝,不禁怔了一怔,反問道:這位姑娘與在下有甚關係?她這個模樣兒,又不是我害了她   言語未下,陡聽鐵筆書生一聲斷喝:哼?這姑娘正是你所害的苦主,今日冤有頭來債有主,她來索命了。   俞公典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卻不道破,假惺惺地道:尤大英雄,在下與這位姑娘素未謀面,你這話怎講!語時,打了一下眼色給後邊各人,霎忽之間,眾人散了開去,各站好了方位,以待廝殺。   鐵筆書生切齒叫道:俞老頭,你還裝什麼蒜,當前這姑娘,正是秦老英雄的千金,是你這趟樑子的主兒,今日正沖著你來,你納命好啦!   驀地,眼前人影一晃,已然見一條瘦小影子,飛落當前,雙掌一抖,劈頭便向俞公典打去,口中嬌聲叱道:這般禽獸,與他廢話做甚?   打出的招式,竟是劈空掌中的推窗窺月勁道十足,颯風陣陣,俞公典略一欠身,已然避過,口裏道:原來是秦姑娘駕到了,在下失敬,失敬!   鐵筆書生暗吃一驚,這老兒不愧為一幫之主,功力果然不弱,只緣俞公典一閃之際,形同欠身作禮,實乃卸去來襲掌勁,因此鐵筆書生暗暗讚嘆。   秦瑜雙掌落空,倏地一折腰,凌空飛起,涕淚披面,哀然呼道:俞老賊,我今天與你拼了!聲到掌到,兜頭便向俞公典劈來。   俞公典心中微微有氣,只因自己是武林前輩身分,不欲在許多人之前去鬥一個後輩少女,又是一個龍繞步,往後一卸,口中卻笑道:秦姑娘有話好說,別動粗,要不然,人家要說老夫欺負一個小輩啦!   語帶諷刺,已然暗示不屑在跟她這小輩廝纏,秦瑜這時已豁出性命,那管這些,掌風颯楓,連環抽擊,霎忽之際,已遞下十來招,饒她掌勢雖快,卻連俞公典的衣角世沒撈著。   陡然間,各人耳畔響起了一聲聲清晰話語,那幾句話說得很輕,但卻震得各人耳鼓嗡嗡作響,聲音道:一顆蘿蔔一頭蔥,要比劍大家說清楚,隨時奉陪,這般瞎打,太不成話啦!   群雄心中一震,忽展眼,原來這幾句乃發自白慈老婦,不由各各變了顏色,白慈在眾人中輩分最尊,與唐古拉喀木登同輩,比赤城山主還要高上半輩,所以功力之深,也是各人之冠。   白慈老婦語訖,左掌微吐,揚空一推,這時,秦瑜正使到劈空掌中的雙鯨吸川一式,忽覺身形疾往後卸,竟如斷線紙鳶,給震上半空,落下來時,不偏不倚,跌進唐古拉鐵懷裏。   蛇幫這邊的人,見白慈露了這一手,都不禁齊聲喝了個滿堂采。俞公典更是有恃無恐。益發得意忘形,陰惻惻地一笑道:秦姑娘何必心急,要鬥,歇回兒我老頭自陪你鬥個暢快!   語出無賴,輕薄相畢呈,群雄目眥欲裂,各各怒睜雙眼,瞪視了俞公典一下。白慈察顏辨色,心中不由微微一震,尖嗓叫道:列位都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要比劃自當依照武林規矩,逐一比下去,好歹定個懲罰辦法,輸的一方自要接受,不容反悔,才是道理!   白慈把話一說完,竟是喧賓奪主,代俞公典招呼客人,一迭連聲笑道:請到這邊來,暢飲三杯,再定比劃之法!   俞公典設筵並非待客,旨在折磨群雄,不料蛇陣教鐵筆書生一衝便破,聽了白慈言語,心中雖有不願,及見她犖犖大度,自己畢竟是一幫之主,怎好貽笑大方,因也勉強含笑,幫著口請群雄到那邊就席。   筵席設在場中之南,南向正是一個精緻花圃,圃內一座廣亭,廣亭之內,乃是白慈招呼群雄之所。群雄到得亭內,各依輩分,序齒坐下,一時間,數十人濟了一堂,倒也熱鬧非常,設若不是鴻門宴,則這刻氣氛,定當高興無比,莫非各人心中忐忑不安,是以空氣肅穆可怖。   群雄各懷戒備,不敢豪飲大饗,酒過三巡,俞公典站了起來,向四周先來一個抱拳致禮,然後朗聲說道:敝幫僻處海外,今日得中土諸高賢蒞臨,蓬蓽生輝,在下私心也竊榮幸。不過中土高賢此來,乃為挑起早年本幫原與秦吟草樑子,是沖著咱蛇幫來的,不管當年誰是誰非,這樁過節,要在今天了結,已無疑問,敝幫雖無籍籍之名,但絕不能坐待人家欺凌,尋上門來。座上諸君,除本幫兄弟外,是友好的,也請一併相助一臂之力,以禦外侮!   話倒說得侃侃落落,意氣甚豪。鐵筆書生為人性子最烈,這時,站了起來,冷笑一聲道:俞幫主,你可知咱們此來之意?   俞公典瞪目道:早不是說過麼?   鐵筆書生道:咱非是一定要挑什麼樑子,俗語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等此來,只為索還秦亮那孩子,俞老兒,孩子何辜,你也不該太狠心把他千般折磨,想當年足下與秦老英雄所謂過節,不過一掌之恨,今天卻要人家絕嗣斷後,這事說不過去吧?如果足下能幡然改圖,此後不再作惡,交還秦亮,咱也不想動這場干戈!   俞公典猶未答話,忽聽席上一人,吭聲叫道:這怎麼行,尤兄弟,還有老娘與俞老賊的賬未算,我要向他索還女兒!   此語一出,蛇幫中人,齊吃一驚,但見上首席上,一個白髮斑斑的老婦,那幾句話,正是出自這老婦之口,不消說,此人乃雪兒之娘、南星元之庶母賽刁嬋是也。   俞公典心中一震,細視了賽刁嬋一眼,瞪目問道:老前輩何人?他這時猶不知此人為賽刁嬋,只緣生平好色,種下不少孽因,結了太多仇家,故一時弄不清白。   賽刁嬋笑道:好女婿,你不認丈母娘啦!   俞公典心底一亮,笑道:原來是賽前輩駕到,在下倒是失迎了。賽前輩,令嬡並無來過敝幫,在下怎生還你!語時微微顫抖,他震於賽刁嬋威名,心中倒甚忌憚,前此在李家溝時,已試過她女兒的本領,女兒尚且不凡,況其母耶?   嘿嘿連聲冷笑一過,賽刁嬋道:你倒推得乾淨,李家溝毒害我女,又追隨船來此成婚,枉你一把年紀,江湖上成名人物,恁地如斯無恥!目今我女葬身大海,慘遭波臣所召,這等因果,孰令致之?   賽刁嬋故意不說出雪兒身在凶禽島上,直要向他索女,看他怎生應付。   俞公典吃了一驚,自忖道:這婆子果然神通廣大,雪兒那丫頭中了蛇毒一節,其事本屬秘密,且雪兒此刻已然葬身大海,怎地這婆子卻全知去?   惟這魔頭一生最工心計,眼珠乍轉,已然明白過來,故意笑道:在下與雪兒之交,自非泛泛,此次良緣締結,也是出自雙方情願,我疼愛她尚且不及,況用蛇毒相害?賽前輩,你想到那兒去了,別聽了謠言,中人家離間之計啦!   他這幾句話,意在試探賽刁嬋口風,他心中已起疑竇,蠡測雪兒可能遇救,且曾與娘親相會,要不然,賽刁嬋絕不會把這件事秘密知去。固自思道:也罷,我且敷衍著她,待會兒設計把他們大夥擒了,再慢慢迫問那婆子,看她女兒此刻究竟藏身何許?   賽刁嬋聞言,杏眼圓睜,堅眉大叫道:你這賊還敢狡賴,不用蛇毒迫著我女,她焉肯答應,焉肯乖乖趁你的船準備來此,你這賊,唉,好歹毒的火鴉子啊!   俞公典怦然心動,皺皺眉曼聲道:賽前輩休急,且聽在下一言說去。似你這般口說無憑,又怎硬指在下幹了這泯滅天良之事,這豈不太冤枉了麼?可惜的是雪兒福薄,死於非命,不然,咱就有了對證!   又是一番刺探,這魔頭也忒機伶,旁敲側擊,務要使計擠出賽刁嬋的實話來。   賽刁嬋果然中計,但見她悲憤填膺,竟是亂了步驟,失聲叫道:雪兒沒有死,雪兒沒有死!你可別嚼舌頭詛咒她!   俞公典臉上現出一絲絲得意的奸笑來,心想:果是不出我之所料!隨口叫道:雪兒既沒死去,哈哈,你做娘的也該把她帶來見我,以踐前盟才是,我不責你,你倒怪起我啦,哈哈,她現在什麼地方,快教她來與我相會!   你不必轉什麼歹毒念頭啦,俞老賊,雪兒現在凶禽島,你可有膽量上那兒要人?賽刁嬋力嘶聲竭,脫口叫著。   一提起凶禽島,俞公典登時汗流浹背,顏色大變。忽地裏眼珠子又是一轉,肚裏道:不對,這婆子撒謊唬我!當下,囁嚅道:我不信,凶禽島主最恨女人,像雪兒這般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如碰上了他老人家,安有放過之理?賽刁嬋你這番鬼話,在騙誰來?   說到這兒,忽聽鷹鳴之聲,起自座中,俞公典心下一震,已見鐵筆書生把腰間拴著的籠子解下,高高舉起,叫道:俞老頭,這是什麼?誰在騙你,凶禽島主花老前輩正是咱們的朋友,雪兒怎麼不能寄居他那島上?   俞公典驀地一悟,暗裏叫道:對啊!我怎這般糊塗,他們要不到過凶禽島,何來這對扁毛畜牲,更有何能破我蛇陣,看來尤老兒賽老婦的話不假!雙眉一蹙,舉目環顧場中,但見自己這邊高手如雲,自忖即使花妖親自前來,又何足畏!   一念及此,俞公典心膽又豪了起來,正自琢磨對付之法,猛可裏,坐在首席上那白髮老婦,手中拐杖一頓,又開腔啦。她道:是是非非,徒逞口舌何益,要鬥就劃出道兒來!   群雄中以赤城山主為首,這時,但見老人慢慢自席上站起,向白慈拱手道:白前輩,就請你代為把道兒劃出,咱自敬遵台命!   白慈一回頭,問火鴉子道:公典,你說該怎樣鬥法?   俞公典想了想,說道:各派一個高手下場,那一方輸了,便替換一人下場,直到那一方沒人派出,勝敗豈不就分出了!   赤城山主一聽,暗罵一下:好歹毒的火鴉子,誰不知道你要倚多為勝!原來俞公典的主意打得不錯,他這邊高手足有百數,對方充其量不過寥寥十幾人,以百數敵十數,即使不能立即取勝,累也累死對方,何況己方尚有這位武林頂尖兒人物白慈老婦,和大夥歹毒無比的蛇兒呢!   赤城山主尚未開口,但聽白慈叫道:公典,這樣比法不公道,咱這邊人多,他們人寡,咱即勝之不武,這樣吧,待老娘給你出個主意吧!   當下,白慈說出了比劃道兒,教俞公典在己方挑出與對方同等人數的十幾個高手來,然後以一對一較量下去。俞公典心中雖有不願,只是不好意思拂逆老婦主意,即席便挑了內外八堂香主,及請龍蜃幫幫主唐凌宣、神鞭谷直、花刀王大昆、嶗山雙傑任鵬、任鯤昆仲,白慈師徒二人助拳。   道兒已然劃出,打第一場的是由小青蛇翦奇英與群雄中的秦瑜對壘,秦瑜輩分最低,也宜最先出手。這時場中鴉雀無聲,翦英奇抱拳環顧施禮畢,只一躍,便已飛出筵前廣亭之外曠場,秦瑜身形乍動,忽覺衣角給人扯了一把,急展眼顧視時,牽她衣角的人乃是唐古拉鐵。唐古拉鐵低低叮嚀道:妹妹小心!用劈空掌制敵。   秦瑜會意,身形一抖,袍袖飄飄,已落在翦英奇之前,翦英奇是蛇幫中有名外家高手,但看他雙臂棱棱虯結,一舉拳,骨骼弄得格格作響,秦瑜視若無睹,嬌聲叫道:翦香主,請進招!   翦奇英拱手道:姑娘留神,我來了!一翻身雙拳橫撞,出手便是倒撞金鐘,這一招正是外家拳中的精妙招數,秦瑜嬌軀一扭,斜斜閃過,翦奇英見一招落空,第二招又到,上搗秦瑜上顎,下掃她的胸臆。秦瑜心中微微一氣,暗罵道:好無禮的狗賊!這回她卻不躲不閃,待得翦英奇雙拳一到,陡地一旋身,雙掌陡發,登時勁風疾撲,還未接實,翦奇英已覺雙臂一麻,身子不由自主往後疾退。說時遲,那時快,秦瑜劈空掌迫退來敵,得理不饒人,一長身已到翦英奇之前,兩掌聚勁,又遙擊了兩下,這兩掌正是秦家獨門絕招,劈空拳中的推窗窺月和雙鯨吸川兩精妙招數,翦奇英垂敗之際,怎能抵擋?   陡然間,眼前人影一閃,一個穿玄衣老者已然飛到場中,只一出手,便把秦瑜擊來勁道消解於無形,秦瑜吃了一驚,止步揚聲,那老者哈哈一笑道:算了吧,這場翦香主栽了!   秦瑜叫道:老前輩何人?   玄衣老者不屑地道:你配問我?告訴你,龍蜃幫幫主唐凌宣便是老夫,小丫頭,快退回去,換別人來!   原來各人在席中注視鬥場,方才見到翦英奇在危急之時,俞公典本待親自出手拯救自己手下,卻給唐凌宣勸下。   唐凌宣道:俞幫主休息,你為此間主人,那可隨便下場,我是客,給你解這場困!說著身隨掌發,只一晃已到當場,救下翦英奇。翦英奇面紅過耳,吶吶尷尬退下。   唐凌宣的話才畢,只聽秦瑜高聲叱道:何物老賊,敢於口出狂言,姑娘便鬥你一鬥!   秦瑜盛怒之下,那顧厲害,唐凌宣眉毛一揚,獰笑道:你當真不怕死?其實,他的身分乃一幫主,委實不願去和一個無知的小女孩打架!一轉腔,冷冷地朝群雄席上挑戰道:座上多位還不出手,難道要這小丫頭出醜?   赤城山主遙遙呼道:瑜兒還不快些回來,你有何持何能,要與唐幫主較量,待老夫替你接這場!語訖便待下場,卻給鐵筆書生一把抓住,鐵筆書生道:兄台定我方主帥,怎好輕動,唐老兒不過江湖上二流貨色,何必老兄親自下場!   驀地裏,群雄席上已見一人下場,這人頭戴頭巾,分明不是中原打扮,年紀很輕,一到場中,便勸道:瑜妹且回,待我唐古拉鐵陪唐幫主走一遭!   唐凌宣心中一震,注視了唐古拉鐵一眼道:足下是紫府宮中的什麼人?紫府魔君和足下有何淵源!   唐古拉鐵慢吞吞地笑道:在下是紫府宮第十二代傳人,紫府魔君正是在下師兄,唐幫主有何見教?   唐凌宣心知當前這人,武功非那小女孩可比,既已下場,勢難臨陣退縮,咬一咬牙,強笑道:名門子弟,老夫幸會了,便請亮招!   唐古拉鐵大袖一拂,登時化為千百袖影,閃閃而動,把唐凌宣映得眼花撩亂。唐古拉鐵笑道:強賓不壓主,還是請幫主賜教!   唐凌宣的武功在俞公典之下,乍見對方袖影閃動,已知這乃名震湖海紫府門獨秘的八手神功,心中不禁悸然,欲待認栽罷鬥,又於顏面無光,正躊躇間,忽聽席上的俞公典叫道:唐幫主你是客,往後倚臂正多,這一場,留下小弟陪唐公子玩幾手好了!   聲到人到,已然躍到當場,唐凌宣巴不得俞公典有此一呼,搭訕道:也罷,這場就讓你老兄,下一場老夫可不讓啦!語畢,尷尬退回席上。   俞公典非是不知當前對手厲害,只緣自己身為此間主人,估道唐凌宣必非此人對手,讓他鬥下去勢必丟人當堂,再看席間武功最強的嶗山雙傑,卻都端然不動,只好硬著頭皮,下去接這一場。   當下,俞公典自身上拔出兩杆打穴針來,拱手施禮道:名門子弟果是不凡,老夫有幸了。唐公子你用什麼兵刃?   兩手一揚,一對打穴針呼的在半空中打了一個迴旋,又道:老夫便用這對傢伙領教!   唐古拉鐵笑道:在下生平不帶什麼兵刃,便用空手領教俞幫主幾招,來,請亮式!   俞公典冷笑一聲,身形一轉,雙針齊舉,上打太陽,下點俞氣,一招兩式,便向唐古拉鐵扎到,端的快捷絕倫,不愧名家風範。   唐古拉鐵長笑一聲,腳下三爻六變,身形也不見怎樣挪動,已然閃了過去。俞公典吃了一驚,自忖道:江湖上人道紫府輕功,獨步天下,果然不虛!心裏想著,手底也不緩,一對打穴針上下翻飛,直似游龍戲珠,映起了一片針影,招招朝著唐古拉鐵身上三十六要穴打去。唐古拉鐵身形連連晃動,只顧躲閃,卻不還手,饒那火鴉子是江湖上一流打穴名家,卻是連唐古拉鐵的衣角也沒撈到。   鬥到分際,唐古拉鐵又是仰天一聲長笑,笑聲嘹亮,響遏行雲,他顯然故示功力,教對方知道厲害,俞公典乍聞笑聲,不由怔了怔,招式還未賡續遞出,唐古拉鐵已然出手回擊,但見他大袖一動,百影俱動,俞公典忽瞥眼前一片袖影如山,直投過來,心中一驚,雙針疾然一撒,便待翻身閃過,那裏來得及,只覺對方一雙袖尖,如鋼錐般地已釘在自己身上三十六道大穴之上,只要稍一動彈,便要給對方袖襟抹到,不禁驚得冷汗直淌,不由萬念俱灰,閉目待死。   久久,對方勁道未退,卻沒有拂他穴道,心中一異,張眸看時,但是唐古拉鐵身法倏轉,那對袖子仍化為千百隻,袖尖對準他三十六道穴飄忽,只是沒有下殺手而已。俞公典受辱不過,不由嘶聲罵道:紫府宮的狗盜,你把老子殺了吧!諒你也難逃出這島。驀地囁唇一嘯,蛇群聞聲自各處穴洞猛然竄出,瞬眼間已黑壓壓一片,圍攏上來。   座上的鐵筆書生料不到火鴉子臨危時又叫出他的孩子們來助陣,急向賽刁嬋打了個眼色,齊齊向場中撲去,群雄中也只有他倆才能剋得毒蛇。兩人身形才動,已然見跟前有人攔住,一共四個人,男女各半,兩人定睛細看,才知是白慈師徒和嶗山雙傑。賽刁嬋雙掌一錯,喝道:白老妖婦,別人怕你,我賽刁嬋可不懼,還不躲開要討死麼?   鐵筆書生也大毛筆一挺,便待敵住嶗山雙傑。但聽白慈老婦鐵拐頓地一挫,怪眼一翻,叫道:你們想群毆麼?好不要臉,全不守信!   這其間,席上雙方高手紛紛離座,群毆之勢已成。蛇群也越攏越近,只待主人再下命令,勢必竄前群噬唐古拉鐵。   正僵持間,唐古拉鐵的袖尖仍然不離俞公典穴道,俞公典為惜殘命,也不敢冒昧命蛇前竄。這邊群雄與蛇幫高手已鬥將起來。賽刁嬋和白慈二人功力悉敵,正自酣鬥,白慈一手天魔杖法使得呼呼風響,賽刁嬋的排山掌勁道也是凌厲駭人,這時的白慈,太真劍法又未練成,故舍劍用杖;鐵筆書生與老人功力雖高,無奈對方人眾,一時也沒法取勝;唐古拉喀木登則率領秦瑜及一眾紫府宮高手,和唐凌宣及其手下二人,以至其他高手數十人混戰在一起,一時殺聲震野,哀號嗥啼不絕於耳,紫府宮高手如虎入羊群,只展眼之際,已把蛇幫高手殺傷一半。   倒在地上的火鴉子俞公典,仰視場中,五內欲裂,自己又困在唐古拉鐵袖尖之下,動彈不已。忽地把心一橫,囁唇又是一嘯,蛇兒再度迫近。   唐古拉鐵眉一揚,怒喝道:火鴉子,你當真要找死?橫裏一袖,便向俞公典要穴戳去。陡覺袖勁一輕,失了準頭,百忙中回顧一看,但見白慈老婦手中杖影如山,已直投過來,自己袖尖原來便是給這老婦的杖風震歪的,心中也微微一驚,不敢怠慢,腳三爻只變,已然閃過一旁。   白慈鐵杖落空,去勢未裹,卻向俞公典身上砸去,險些把俞公典誤殺。幸虧唐古拉鐵八手神功的袖招一撒,俞公典已瞧得真切,不由大喜過望,托地一翻騰,便已竄起,才直身時,已覺肩際一陣熱辣辣的颯風撲到,陡地捨命向外圍一跳,此時老婦人的鐵杖已然掃到,這才堪堪避過。   俞公典一脫掌握,又是聲聲怪嘯,形勢頓時改觀,俞公典嗾蛇助戰,果收了效,群雄除鐵筆書生與賽刁嬋外,其餘的都莫奈何蛇兒,只緣蛇群太多,殺不勝殺,且鬥且退,不消片刻,已給縮在一個小圈子裏。欲知這一場邪正大決鬥結果如何?請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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