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蒼天有眼

第21章 第二十一回 不是冤家不聚頭

  他一轉腔,臉色一變,點點頭道:南宮化的話不差,所慮者只在源鳴夫婦倆那副牛般的脾氣,不過,此事老夫早已成竹在胸,又為你等解紛排難的!   玉簫郎君欣然道:老前輩當真有了把握!   葛衣人瞪目道:好小子,老夫豈是隨便撒謊的人,不信,你就等著瞧吧!   稍微噓了一口氣,又道:老夫為你等排解這場糾紛,一不恃老賣老,以大壓小,二不顯武功鎮懾對方,強自出頭。只須略施小技,要赤城中人心悅誠服便是,不過   說到此處,葛衣人引手一指,道:還須花派掌門人瑩兒相助,方可成事。   玉簫郎君是何等人,當真聞一知十之流,但見他憬然叫道:晚輩明白了,老前輩是要替辛大俠治療那傷殘之症,作為化解仇怨契機麼?

  葛衣人點頭道:對極了,老夫便想如此,要知當年令庶母桑龍姑曾口出大言,二十年後,赤城門人如勝了她的兒女,就給赤城老人治那殘廢之疾,並把紫府秘笈奉還。今者,老人物化已久,死者不能復生,要為其療治也不可得,恰好老人門人辛源鳴也是殘廢,正好代替他師傅留給我們療治,這場過節,不是迎刃而解麼?   玉簫郎君想了想,竟似未懌,皺眉道:那麼,紫府秘笈怎生交還,此物庶母在生之日,早已投下寒潭之中了,還拿什麼交出?   葛衣人呵呵朗笑道:這倒無妨,赤城門人要尋桑龍姑交出秘笈,事屬代勞,只要老夫答應不予追究,辛源鳴怎好意思強要,若此,豈非變成覬覦別派武學,老夫以為辛源鳴縱然固執,斷不敢如此。   經葛衣人一解說,玉簫郎君心上愁雲頓時開朗,酒闌之時,玉簫郎君對葛衣人道:唐古前輩,晚輩茲次到西蜀來,目的不外訪尋秋娘妹子,既然找到了,斷不想再事稽留,恰好又與你老相遇,不如一起赴寶島如何?

  葛衣人頷首道:本來咱與秋娘也想赴寶島一行,掃祭故人陵墓,帶便看看南雍那孩子怎生治理寶島,既有緣在此會合,一起趕程正是方便。   於是,諸人乃乘搭寶島海船,翌晨初曉,便已揚帆,遄返寶島了。   舟中無話,光陰如駛,彈指已然寶島在望,舟行約莫兩個時辰以後,船抵寶島,自有巡邏武士飛奔稟告島主,船才靠岸,南雍已帶同島上重要人物,前往海灘迎迓,相見之下,執手寒暄,自有一番喜悅情景。   寒暄既過,葛衣人環視來接各人,除去南家幾個後人外,還有數位鬚髮俱白的老人,方巾素服,謙謙儒雅,一望而知是讀書人之輩。   葛衣人私下忖道:這幾個老頭便是南雍這孩子自中土聘來此處教化島民的賢士?   正待開口動問,南雍已為引見,果是所料不差,這幾位長者,全是前朝遺老,不仕新朝,寧願避世此一孤懸海島,舌耕糊口,其志甚為可嘉,葛衣人倒也肅然起敬。

  南雍見了秋娘,如獲至寶,當下,乃引領眾人,回抵住處安歇。同時為盡地主之誼,南雍乃吩咐下人,大排筵席,為紫府宮諸人及本門師兄弟洗塵,當日直鬧至三鼓方散。   翌日,南雍兄弟數人,領了秋娘和葛衣人到得塞外怪傑墓前弔祭一番,秋娘乍睹恩師新墓,想起南星元生前對她的愛護,情勝慈父,不由大慟,哭得眼兒宛如胡桃核般大小,玉簫郎君以及南雍手足五人,也是悲愴莫禁,俱皆痛哭流涕。   拜祭既過,回抵屋裏大堂,圍坐議事,葛衣人問起南雍對端午日比武之事,南雍坦示心意,求葛衣人相助,覓得化干戈為玉帛的方法,葛衣人慨然應諾,同時,並將史三娘託瑩兒代其地位,以及赴雪嶺天火之所覓蟲遇險等情詳為告訴南雍。   南雍聽了,避席一揖,對瑩兒道:耿姑娘高義如許殊令在下感激,本門得姑娘捨身解難,龍形派存在一日,永不敢忘卻大德!

  瑩兒謙遜回答道:兄台與瑩兒並非外人,何必說這些客氣話,再說武林忠義之門,互為援手排解紛難,乃分內事,瑩兒何德何能,安敢勞及兄台言謝!   如何對付赤城派比武之事談論停當,南雍乃與秋娘相敘,在言談中,秋娘尊以掌門之分,口口聲聲,稱他做掌門師兄,不敢稍有托大自炫。   忽然,只見南雍推案而出,朝秋娘施禮,道:難得妹子返回寶島,愚兄夙懷心事,可以了啦!   秋娘一聽,已知其意,卻佯裝聽不明白,露齒一笑道:妹子返回師門,省視師墓,以盡為人弟子厥職,不知掌門有何心事懷縈?   南雍臉色一整,沉聲道:本島原為先君與師妹經營而成,我手足數人,雖是島主兒女,卻是自幼離開爹爹,只有師妹,長隨老人之側。而此間島民對師妹威望,甚為悅服,南雍繼膺島主,不過權攝,茲師妹已到,自當讓賢,還望師妹勿卻,克日秉掌島務,毋負島民所期。

  秋娘淡淡一笑,還未答話,已聽南浩、南琴齊聲叫道:二哥,說得有理,師姊既孚眾望,何妨繼秉島政!   半晌,才聽秋娘問非所答,說道:敢問掌門師兄,此島是否龍形派開宗立櫃之地?   這倒問得奇了,竟大出南雍意料之外,初意以為秋娘必謙讓遜謝,堅拒所請,到那時,南雍乃請長兄南宮化與秋娘結為朱陳,並攝島政,掌執門戶,怎料到她竟有此一問。   南雍不由怔了一怔,信口答道:寶島既為龍形派祖師所經營,為本門開宗之地,自不待論,不知師妹,從何問起?   秋娘笑道:既是龍形派的地方,秋娘那有什麼資格為本島主人?   南雍手足數人聽了大詫,只聽得南浩大聲問道:師姊不是龍形派的子弟麼?   秋娘應道:過去不錯,是龍形派弟子,可是現在卻不是!

  這句話,不只使南星元的幾個兒女困惑萬分,抑且有點不悅,要知不認師門,便是等於背叛師門。南雍一聽,心下盤算道:若秋娘不認龍形派中子弟,則一切計畫都要變成畫餅啦!   他沉聲道:先君在世,待師妹並無半點差錯,何以他老人家身歸道山以後,師妹便翻臉不認,是何道理?   秋娘笑道:師兄說那裏話,師傅在日,待我如己出,這一點,秋娘怎不知道,再說,如非紀念師傅在生恩德,我還會迢迢千里,來孤島奔喪麼?我之說今後不能為龍形一派掌門,自有道理。   這話也不差,如是背叛師門,又怎會老遠跑來弔唁先師?南雍想起方才在爹爹墓前那情景,對確信當前這位師妹所以不認本門,其中必有隱衷,因平和地問道:願聞其詳。

  秋娘不慌不忙,一字一句,朗聲說道:秋娘不肖,已改投別派!   此語當真石破天驚,南派中人,已顯見有些騷動,南浩、南琴同時叫道:好個師姊,咱還以為你是忠義之輩,原來乃是朝秦暮楚之徒!   玉簫郎君此際也哀然叫道:秋娘妹子,你這話又是當真的?   分明采石磯頭,舟中相會,秋娘不曾告訴了他。此呼彼叫,全是不諒秋娘所為,但見秋娘眼孕淚珠,簌簌而墮,噎聲叫道:秋娘不能長為龍形門人,也非所願,改投別派乃是情非得已!   玉簫郎君怒道:什麼情非得已,舟中相處,你怎地不說?   南浩也道:背師之人,何用巧辯,我龍形派也不稀罕有你這個門人!   南琴更是冷語相加道:若知你是個無義之人,早就不許你踏進寶島半步,適間還假惺惺作態,哭拜我爹。

  竟是連串責難,秋娘不答,只顧咽噎抽泣。南雍雙眉一皺,勸道:各位兄長弟妹休要怪責師妹,改投別派之事,已有前例,並非一定不義。   他稍微一頓,指指瑩兒,說道:花派掌門出身不是紫府宮麼,她之改事花門,還得前師鼓勵,是以要明辨是非洞悉底蘊,始作定論,切勿遽加惡語。   經南雍一勸,眾人果然緘口不嚷了。秋娘心中酸楚,低首想道:人道師傅次子南雍,寬仁高義,果然不虛!   正尋思間,但見南雍臉色莊穆,對秋娘道:本門兄弟,驟聞師妹改投別派,難免情緒激動,務望勿怪。師妹,請你就把改事別派因由一說,以釋眾疑,我想,師妹一定別有苦衷!   秋娘猶未答話,只聽得葛衣人呵呵朗笑道:雍兒見識不弱,秋娘改事別派的事,老夫知之最詳,正如雍兒所料,乃有不得已之隱衷的了。

  他提一提頭,對秋娘叫道:秋娘賢侄女,你便把經過說出無妨。   秋娘略一猶豫,乃朗聲把出走時遇大海龜指示,逕赴雪嶺,得神猿之助,險死生還,幾經艱維,始獲前輩高人浴風子遺笈,得列九龍門牆,刻九龍嗣祚已絕,她乃順理成章,掌執門戶,為浴風子隔世再傳弟子等等始末詳情,告訴了在座群雄。   直至秋娘把經過說了,眾人才知她改投別派,原來有此一段奇緣。南浩、南琴想武林中確有因義易師的事,想起方才對秋娘斥責,心中也覺難過,乃向秋娘道歉,至是,才和好如初。   過了一陣,才聽南雍喟然道:如此說來,秋娘師妹此生已為九龍門人啦!   秋娘苦笑道:這也情非得已,幸先師有各位師兄師妹,俱是武林英才,後繼不虞無人,光耀龍形門楣,指日可待,也不在小妹一人,但願爾後龍形、九龍兩派永結摯好,此乃小妹私心所期。

  南雍苦笑道:秋娘師妹誤會了,愚兄意思,並不在此。你改投別派,既有隱衷,本門怎能不予諒解?   他稍微一頓,又道:只是本派掌門一職,要找人繼任可就煞費周章了!   秋娘黛眉一挑,問道:師兄這話怎講?   南雍應道:愚兄早就說過,我掌龍形一派門戶,不過從權,本待等師妹到來時推位讓賢,不料你已成為別派掌門,勢難兼攝,是以有此感想。   秋娘笑道:那麼二師哥掌執下去好了,何必要找人繼接。再說師哥素孚眾望,怎地忽然遽萌退志?   南雍不答,好半晌忽對玉簫郎君道:大哥有何意見,但請賜教!   玉簫郎君已知其意,呵呵笑道:掌門弟弟,你又來了,是不是又舊事重提,要愚兄繼長本門?   南雍苦笑道:大哥,你忘了天姥所約,君子重然諾,言出必行才是!   他透了一口氣,又道:大哥不是承諾過我,找到秋娘妹子後,便繼掌本門門戶?   玉簫郎君應道:不錯,愚兄曾經說過,只是掌門弟弟要愚兄與秋娘妹子結為秦晉之好,然後才掌門戶,於今秋娘妹子已改投別派,且矢誓修習武功,未必肯下嫁愚兄,要別派掌門為妻,也有不便!   話聲才落,只聽葛衣人沉聲一喝,道:南宮化,你說的是什麼話,如此荒唐,猶言痛改前非?   玉簫郎君怵凜,囁嚅道:老前輩何故見責,但請賜示?   葛衣人臉色一沉,說道:武林之中,誰不知你與秋娘有染,你不和她結為朱陳,難道舊態復萌,要始亂終棄了麼?   玉簫郎君一聽,急急避席謝過,歉然道:不敢,南宮化只為秋娘妹子今為九龍掌門,結合恐有不便,且也不配,是以躊躇而已。   葛衣人哈哈笑道:論武林陋規,確有這種忌憚,惟時移勢易,此種成規已不復為人重視,至於配與不配,也無所謂,只要貴派與九龍不是仇敵,何妨成其秦晉之好。   已而又道:雍兒既有意讓賢,你生為南家之長,繼掌門戶,正是順理成章,那時掌門對掌門,豈不甚配,婚後夫婦雙修武學,冶兩派精華於一爐,豈非甚妙?   玉簫郎君吃驚道:老前輩,你老忘了舟中俯諾晚輩之請麼,竟幫著舍弟,迫晚輩淪為不義之人!   其鳴也哀,聲音顫抖得厲害,稍停,毅然道:與秋娘結為朱陳,義無反悔,惟繼掌門戶一事,死不從命!   玉簫郎君說得斬釘截鐵,大有如加壓迫,便以自裁明志之概。   葛衣人鑒貌辨色,知難勉強,因長嘆一聲道:此本貴派家事,老夫安能過問,既恁地說,雍兒你也不必再勸長兄,還是勉維其艱好了!   南雍皺眉道:大哥苦苦推辭,委實沒有道理,家有長幼,門有尊卑,大哥武功道德既已恢復,為弟妹輩模範,於理正合,怎地硬要推卻。   兀是苦苦相讓,玉簫郎君笑道:二弟,此事還是從長計議,既家有長幼,二弟掌執門戶一節乃母親所授,既要相讓,也須稟過她老人家,得恩允之,然後成事。刻下母親遠赴關外,愚兄那敢擅專?   南雍想了一想答道:不錯,小弟掌執掌門之職乃娘所授意,但爹爹臨終時遺命,明明是教大哥為本派掌門!   玉簫郎君笑道:二弟錯了,爹爹遺命,不過因憐我母子自幼孤苦,且他曾有一段時間對母親不好,以我過去行徑,龍形門能容得我,已是恩深如海了。   他兄弟倆喋喋不休,你推我讓,為那龍形派掌門一職,竟然爭辯起來。   這其間,南芝、南浩、南琴三人,亦幫著二哥哥勸玉簫郎君接納所請,迫得了玉簫郎君心煩意躁。   陡然間,但聽玉簫郎君呵呵大笑,文不對題地喃喃自語道:夫妻雙修,夫妻雙修,老前輩,你這句話當真妙,唉,妙極了!   笑聲才已,忽朗朗叫道:二弟,恕愚兄不肖,請列位作個證見,我南宮化自這時起,脫離龍形門,改投別派,還請本門弟妹見諒!   此語一出,座中大為譁然。南雍急道:各位少安毋躁,待在下質詢家兄,何以出此下策!   玉簫郎君此時已然自座中走了開去,拉起秋娘叫道:秋娘妹子咱們走罷,到雪嶺去隱居雙修,爾後不問塵世俗事!   眾人才知,他要改投別派,原來是隨妻子秋娘,列九龍門牆。當下,又是一陣騷然,玉簫郎君對葛衣人一揖道:煩老前輩替我向本門兄弟姊妹解說!   葛衣人劍眉一挑,問道:南宮化,你的去意已決了麼?   玉簫郎君笑道:改投別派,只要事出正道,武林中不乏先例,諒家慈以及諸位前輩必可見諒,龍形一派,有二弟為主,不愁門楣不昌,晚輩去志已決,死也不留了。   葛衣人不以為悖,反而哈哈笑道:南宮化之志可嘉,祝你此去成功,名垂武林。   玉簫郎君拱手稱謝,轉身對南雍道:愚兄脫離本門,二弟可有高見?   南雍黯然道:骨肉分離,心中自然難受,但大哥去志既決,還有什麼話可說,但願大哥與嫂嫂此去雪嶺,開宗立櫃,留芳百世!   玉簫郎君心下一酸,半晌,才道:煩二弟代備船隻,愚兄克日便要離島。至於母親那裏,二弟如碰上她時,請代申說不孝之罪,餘無別言了!   南雍猶未答話,但聽南芝叫道:二哥哥,大哥大嫂此去雪嶺,不知何日始重廝見,讓咱為他倆餞別才是。   南雍頷首道:對,大哥要去雪嶺清修,也不爭在一時,待做兄弟的治席給你餞別,暢敘一番再行作別。   玉簫郎君泣然道:非是做哥哥的不情,莫奈歸心如箭,二弟一番好意,心領就是。   葛衣人已知玉簫郎君心意,不待南雍再勸,隨口道:雍兒不必勉強,南宮化既要立刻離島,備船送他倆走便是。   南雍怔了一怔,自忖道:大哥天性不厚,於此可見!沒奈何只好應了聲是,遂吩咐下人,備了一艘華麗海船,然後率領眾人,同赴海灘送行。   玉簫郎君偕秋娘走後,可急死了南浩與南琴兩兄妹。他們本來指望玉簫郎君助拳,同赴天姥應付和赤城比武之事,詎料竟有中變,不由嗒然若喪。   返回屋裏時,怏怏不樂,竟又不能入眠。翌日早起,南雍忽抵他倆住處,對他們道:三弟,琴妹,咱龍形派與赤城山之會,只得半月時間便已來臨,為兄預備今天午後,便要動身前赴天姥。   對於此事,他兄妹倆兀是未曾去懷,這時見掌門兄長來告,乘機把心事透露,和他商量了。   但聽南浩憂形於色道:二哥,不是做兄弟的說你,平時毫無準備,現在卻要去赴會,還比什麼,是栽定的了。   南雍笑道:這番上天姥又不是比量,你愁什麼?   南琴尖聲叫道:是去向人家認栽是麼?丟盡咱龍形門的臉了。   南雍苦笑道:到時你等自會明白,為兄絕不會丟咱龍形門的臉,你們放心好啦。   又道:何況有唐古前輩與花派掌門同行,這樁過節,更易解決。   南浩冷冷道:你以為我做弟妹的不知道,你不外想藉他人之力去給劍魔辛源鳴治好痼疾,勿與我龍形門為難,是也不是?   隨著嘆了一口氣道:唉,想我南家,代出豪傑,幾曾示弱於人,今竟要借助外人,這還不面目無光了麼?   南雍知他倆心中氣憤難平,解釋也是無益,乃不和他們多說,只吩咐兩人收拾行李,隨同前赴天姥。   臨走,只聽得隱隱傳來南浩的聲音:哼,咱就跟你前去,看你怎生不丟龍形門的臉。   當日午後,南雍出海一切已料理停當,乃領下各人上船,揚帆登程了。   兩天後,船抵吳中一處海濱,眾人捨舟登陸,南雍打發海船回程,與各人就旱路逕取天姥山而來。   登岸地點,距離天姥尚遠,約莫數百里路之遙,各人一上岸,也不急趕,計算日子,尚有半月,始屆比武之期,乃慢慢而走。   這一處,乃江蘇地界,名叫李家坡,向東北而行,便是括蒼山。行行重行行,不覺已近括蒼,陡見迎面來了一個老者,鬚髮俱白,卻是面如童子,身軀健碩,步履矯捷,尤其是那對眸子,炯炯放光,一望而知,是個武林健者。   但見那老人,灰袍儒服,恂恂有士子風度,但腰際卻懸著一柄利劍,和他的打扮,顯出不大相稱。   來人走近,群雄中竟無一人相識。葛衣人定眼細看那老者一下,怎料那老者也一樣拿眼看他。   本來眾人匆匆而走,此刻已漸放緩腳步,瑩兒低低問道:是那一路的,江湖上從來沒有見過這老兒!   只聽來人呵呵大笑道:你們不認得我老兒,老兒倒認得你們!   這倒奇了,葛衣人雙手一拱,便對來人道:尊駕何人,怎地認得我等?   對方猶未答,只見人群中飛出一人,一躍已到老者身前,抓著他的雙袖,猛地搖晃,叫道:爺爺,你怎地也來此地?   眾人一怔,看躍出的人,竟然是龍形門的南芝,這孩子怎與這老者相識,不由心頭齊齊困惑起來。   南芝一旋頭,對葛衣人呼道:老前輩,這一位是洪哥哥的爺爺,你們不曾廝會過?   只緣鏡湖老人一向少在江湖露臉,是以紫府、龍形兩派中人,只有南芝認得。   葛衣人心頭一亮,急急改容對鏡湖老人施禮道:久仰,久仰,方老師名重湖海,只恨在下緣淺,不曾識荊,幸會了。   鏡湖老人急急回禮道:唐古前輩名震武林,小老兒如雷貫耳,今日有幸,得瞻前輩風範,小老兒幸何如之!   要知以輩分論,鏡湖老人比起葛衣人還得矮上二輩,且年紀也稍輕。   葛衣人笑道:方老師客氣了,敢問既是初會,尊駕怎地說認得在下?   鏡湖老人哈哈笑道:唐古前輩這般裝束,除了不知西域有紫府宮的人之外,見面怎會不認得!   葛衣人回顧身上,才知自己一身夷裝,委實與中土裝束不同,不由失笑。   葛衣人又給諸人引見,鏡湖老人一一說些仰慕的話,相敘既畢,葛衣人乃問道:敢問方老師何來?   鏡湖老人指一指遙遠的括蒼山,笑道:在下乃是上括蒼訪友而來,敢問前輩何往?   葛衣人舉實相告,但聽鏡湖老人皺眉道:你等要上天姥和赤城門相會,這番赤城門恐怕要爽約了。   一旁聽他兩人談話的南雍陡然吃了一驚,忙問道:方老師這話怎講?   鏡湖老人望了南雍一眼,且不答話,卻深深讚道:尊駕就是塞外怪傑的哲嗣麼,哈,俊逸儒雅,宛如玉樹臨風,南前輩當真有福了。   讚嘆一過,才道正交,但聽他說道:這消息,我也是自朋友處打聽得來的,因為劍魔受了重傷,已回赤城,聞說危在旦夕!   南雍益是大驚,追詰下去道:是誰把他打傷的?   鏡湖老人眉心微蹙,喟然道:我也不清楚,這次在下到括蒼拜訪崑崙三劍,恰好他哥兒三人剛趕回山。在下問起江湖上事,他哥兒自言由關外回來,且喜孜孜地告訴我說已有人替他報仇了。   場中鴉雀無噪,俱留神聽鏡湖老人說下去。鏡湖老人緩過一口氣,續道:崑崙三劍與劍魔早在二十多年前曾結下一段樑子,諒列位必經耳聞,故這次劍魔給人重創,間接便替三劍報了仇恨。據他哥兒說,他們曾偵知赤煉人魔劫得我媳婦苗金鳳的陰陽門秘笈,遠走莽蒼,乃追蹤而到,在那兒撲了個空,且給人迫走。   說到這裏,瑩兒搭腔道:此事經過,我也在場,那些上莽蒼的人,便是給我迫走的。   鏡湖老人驀地一悟,叫道:對啊,他們也說過是給花妖的什麼傳人趕跑的,不過在那兒,他們卻結識了武林一個奇人,說是八駿一派的弟子,但武功之高,似非僅八駿一派可比,他的名字叫耿,唉,年紀大了,太健忘,好像是   語未罄,瑩兒已接上道:叫耿仲謀是也不是,哼,這畜牲怎麼啦?   鏡湖老人接口叫道:對極了,那奇人便是叫耿仲謀,他八駿三傑給瑩姑娘迫走之後,追尋秘笈之心並沒有死,下得蒼莽,打聽到赤煉人魔已逃赴關外,乃銜尾追去,崑崙三劍不自量力,也隨八駿三傑結伴同行,據說彼等才出關東不遠,便在遼東半島一處地方,與赤煉人魔相遇!   說到這兒,眾人心情一緊,只聽得瑩兒又搶著問道:後來又怎樣,那畜牲已奪得陰陽門的秘笈了麼?   葛衣人見瑩兒盡搶著說話,不悅道:別打岔,且聽方老師說下去。   鏡湖老人臉色凝重,續道:在那兒,他們雖然遇上赤煉人魔,但那魔頭卻與一人打架,而且給那人迫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你道那人是誰,唉,當真不幸,那人正是名震江湖的奔雷劍魔辛源鳴!   他稍一歇,又說下去道:正當那魔頭生死存亡呼吸之間,乍見來了一群人,他狡黠成性,急急呼救。這些人本領平平,如何能抵敵得下劍魔的旋風掌法,其中只有那叫耿仲謀的本領最高,只見他一衝便衝入鬥場,舉手投足之際,已把兩人分隔開去,等到知道其中那紅眼睛的傢伙是赤煉人魔,耿仲謀不禁大喜,竟然幫著那魔頭對付劍魔,他的能耐本已高出劍魔逾倍,加以有赤煉人魔為助,自然得心應手,十招不到已將劍魔打倒地上了。   眾人登時又吃了一驚,南雍眉兒一鎖,急切問道:辛大俠沒有給打死啦?   鏡湖老人搖搖頭道:沒有,我早不是說了,是重傷不是身死,幸虧那叫耿仲謀的傢伙,尚有良心,不曾下煞手把劍魔擊斃,也禁止那魔頭用毒掌,是以才得倖免此劫。   南雍情不自禁又攙腔問:後來怎樣?   鏡湖老人道:後來麼,正當劍魔倒地不起之際,又來了幾個人,據崑崙三劍說,一個眇目老婦,一個使奔雷神劍的美麗姑娘,和先前來的人打將起來,幸而耿仲謀志在秘笈,不怎樣認真,嗣劍魔給後來的人救走,耿仲謀也偕著赤煉人魔去了。   說到這兒,但聽南芝道:我知道了,那眇目老太婆必是赤城山的女兒,那一個美麗姑娘,必是她的女弟子秦九凝了!   鏡湖老人頷首道:小姑娘猜的不錯,老夫也是這麼蠡測!   葛衣人沉吟道:方洪與秦寒梅那裏去了?   已而又自語道:怕的是他倆在長白山遇險,唉!秦寒梅是本門的人啦!   此語一出,鏡湖老人心上一震,搶著道:秦寒梅是紫府門人?   葛衣人笑道:正是,她入我門已然數載了,在唐古喇山時,也曾對在下提起過方老師,對尊駕倒是惦念得緊!   當日,秦寒梅列入門牆時,並無對葛衣人提起與方家有殺父傷母之仇,故葛衣人並不知道。   鏡湖老人黯然無語,過了盞茶光景,但聽南雍開口問道:方老師,後來趕到的人沒有家慈和令媳苗女俠?   鏡湖老人一愣,他早已聽說過桑龍姑在寶島自裁身死,家慈之說何來?因而沉吟良久,說不出話來。   南雍也知其意,笑道:在下是指史三娘前輩和苗女俠,他倆曾上天池找尋方洪兄弟的,看來必然沒有遇上的了。   鏡湖老人搖首笑道:沒有,大概她們逕上長白,因為兩撥人是在遼東碰頭,難怪史前輩等人沒有找著。   幾個人續談半晌,欷噓嘆息之餘,葛衣人笑道:方老師現要趕往何方?   鏡湖老人應道:小老兒擬至赤城一行,訪尋孫兒方洪。   葛衣人想了一想道:赤城山一對夫婦,俱是乖謬絕倫,不近人情,方老師此去恐有不便,何不與我等結伴,同至天姥,我料劍魔雖然受了重傷,但必扶傷前來踐約,那時令孫方洪勢必同來,就在天姥相會,豈比勝似跋涉遠來赤城!   這話也極有理,鏡湖老人欣然應諾道:既前輩如此錯愛,小老兒只好遵命了。   當下,鏡湖老人乃與諸人結伴同走,途中,老人又與紫府宮掌門談論起耿仲謀的事,才知此子原來也是紫府過去的弟子,因念乃祖千手如來耿鶴翔毀於葛衣人之手,志切報仇,中道背叛紫府宮,改事八駿,始至屢屢為患武林正派等等,不由唏噓嘆息不已。   且說且行,諸人已離括蒼甚遠,逕奔東海之濱天姥山而來。一路上饑餐渴飲,曉行夜宿,光陰荏苒,十天之後,諸人已抵東海之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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