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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群魔亂舞

雪劍冰心 陳青雲 12603 2023-02-05
  這可以解釋九號弟子未奉令而行動的行為。   非常有道理,我認為第一個可能性較大?   對,十大弟子的忠誠應該可以信賴。   對方可能會是誰?   以老夫的看法也有兩方面。   哪兩方面?   一個是白雲堡,距離本堡最近,根據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視本堡為頭號敵人是使理之常。   另外呢?   死灰復燃的神火教,一方面威逼本堡臣服改為該教分壇,以達到逐次併吞各門派的目的,一方面為本堡製造強仇大敵,這叫雙管齊下。   野心勃勃的金劍幫呢?   也有可能,不過金劍幫是個神秘幫派,無人知其底細。   武老,這問題我們再慢慢斟酌!說完,轉向榻上精神已見好轉的屠總管:總管,四號和六號

  我們先後遭到伏擊,是在回程時!   下手的是什麼樣的人物?   四名蒙面女子,身手高得驚人。   女人?胡天漢大感意外。   是的,女人!   四絕山莊?胡天漢脫口叫了出來。   有可能麼?武宏搔頭:四絕山莊雖然作風橫霸毒辣,但從沒主動侵犯別人,而且是女人為主,難道也有稱尊武林的野心?同時根本也沒發生過正面衝突   不用明刀明劍才最可怕,女人的野心有時遠超過男人。江湖上不乏先例,愚意以為積極搜證最重要。屠總管接過了話。   先療傷,別的從長計議!胡天漢示意結束討論。   閃電殺手不見血司徒明月仗雪劍宰殺神火教一名特使四名弟子的聳人聽聞很快地傳了開來。   這就是古月世家的客卿玄狐武宏所作的安排,目的是轉移神火教對世家的壓力,以緩急困。

  另一方面,古月世家派出暗殺高手,殺害退隱的燕雲神雕齊嘯天一家五口的慘聞也同時傳開,據傳殺人的目的是齊嘯天明裏是封劍退出江湖,而暗中卻是神火教的地區負責人,為神火教東山復起效命。   這一來,古月世家成了黑白兩道的共敵。   這消息又是誰傳出來的?目的是什麼?   月色清如水!   天宇淨無塵!   很美的月夜。   開封城外里許,距西行官道一箭之地有條小溪,一道木板橋橫跨在溪上,溪邊有岸柳,北岸連綿著一片柳林,是春夏踏青消暑的好去處。現在是盛夏酷暑,月光下,這片柳林的景色很美,給人以沁涼的感覺。   時方初更,不見有踏月的人。   說沒人卻又有人,一條孤寂的人影兀立在柳蔭之下,是月光照不及的地方,他是否踏月來的不得而知。

  晃眼望去,這人影像根樹樁。   樹樁忽然消失,是隱到了樹後與樹身合而為一。   又一根樹樁出現,是動的,飄進了柳林。   靜止下來,真正的樹樁,沒有頭,上下一般粗,黑忽忽一段,你絕不能說他是人,天下沒有這樣的人形,如果說他是鬼倒有幾分恰當,因為樹樁不會動而他會動,無頭鬼,誰要是碰上了準會嚇掉魂。   無頭鬼停止的位置距原先樹樁般的人隱身的老柳樹約莫是三丈,這位置有月光照及,是林中的一塊隙地。   空氣是死寂的。   沒多久,一條人影冉冉飄來,停在無頭鬼身前,是個蒙面人,他在空中劃了一個手勢,出聲道:見過密使!   自報字號?無頭鬼開口,聲調古怪之至。   天地玄黃行三!

  情況發展如何?   一切均如預期!   你的身份沒被起疑?   沒任何跡象!   謹防那對老狐狸!   卑屬從不敢疏忽!   三天後的待命地點仍在此地,時間不變!   是!   有需要陳報的事麼?   有,但不太重要。   說!   種花之人改變初衷,有意要摘花。   哦!這是大事,你居然說不太重要,記住,密切注意情況發展設法阻止,必要時不擇手段加以破壞!   遵命!   你可以走了!   卑屬告退!蒙面人抱拳,轉身疾飄而去,身法相當輕靈,月光下有如一股淡煙,眨眼工夫便消失無蹤。   無頭鬼似的人影一動   站住喝話聲中,樹後的人影電射而出,閃到了隙地中,與無頭鬼似的人正面相對,身法之奇、快,彌足驚人,連一絲絲的風都不曾帶動,月光下他不再是樹樁了,而是個英俊挺拔的劍士,銀光與珠光同時閃耀。

  銀光是佩劍,珠光是劍柄的垂珠。   司徒明月?無頭鬼後退一步,語含震驚。   現身喝阻的正是閃電殺手不見血司徒明月。   月光下近距離相對,可以看得很清楚了,這無頭鬼似的人真的沒有頭,黑色披風黑頭罩,頭罩蒙著黑布披垂到肩下,與肩同寬,連望上下一般粗,就像是沒有頭。   金劍幫密使無頭人!司徒明月冷聲唸出。   你怎會知道?   江湖上沒有絕對的秘密!   你早已候在此地?   不錯!   怎會知道這臨時地點?   不妨告訴閣下,閣下召見所屬指示任務,同時規定下一次的時間地點,在下早已知悉,說穿了毫不為奇。   司徒明月,你很了不起!   好說!   你盯蹤區區意在何為?

  執行任務!   什麼,執行任務,你替誰做事?   衛道會!   衛道會,沒聽說過?無頭人的腔調很怪異,聽起來相當刺耳,彷彿是故意顛倒高低音,使人聽了非常地不舒服,會有一種牙癢癢的感覺。   現在聽說就可以了!   你的任務主旨是什麼?   察明金劍幫主的身份來歷,敲碎他妄想稱霸中原武林的美夢,消滅你們在江湖上恐怖暗殺的行為!   嘿嘿嘿嘿笑聲有如鳥啼。   司徒明月冷冰冰地寂立著,等對方笑夠。   閣下是金劍幫的一隻銳爪   隨你怎麼說!   今晚在下就要先剁掉這隻銳爪。   你辦得到麼!   讓事實來證明!   司徒明月,你所說的什麼衛道會純屬子虛烏有,你只是受一個不敢露面的人所指使,美其名除魔衛道,實際上只是個殺人的工具,因為代價太高,所以你甘心作工具,區區對你的一切並不陌生,對不對?

  什麼代價太高?   就是你腰間的雪劍,你不會否認吧?   司徒明月呼吸為之窒,但表面上神色絲毫未變。   在下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的雪劍準備出鞘?   對!   司徒明月,區區奉勸你最好是保留!   絕不考慮!   你最好考慮,因為你非考慮不可。   為什麼非考慮不可?   雪劍雖然無堅不摧,你的閃電手法也幾乎無人能敵,可有一隻無形的手控在你的脖子上,你絕無法移開,這隻手不會直接要你的命,但比要你的命還要嚴重,你相信麼?話鋒一頓之後又加了一句道:要區區告訴你麼?   無頭人,如果你閣下想胡說八道而脫身那你就錯了。司徒明月口氣已變。   司徒明月,如果你如此認為,你也錯了!

  何謂無形之手?司徒明月無從想像,對方雖然面目不顯,但口氣似乎很篤定,不像是虛言詐語的樣子   閣下說說看?   好,你聽著   無頭人在說完:好,你聽著之後沒繼續說下去,似乎又想打什麼鬼主意的樣子。   司徒明月的眸光變成了兩條線,充滿殺機的線,月光下顯得十分森寒可怕,這已經充分表示了他殺人的決心,只要無頭人有任何異動,便可能真的成為無頭之人,任何人只要接觸到這種目光,立刻便知道它的含義。   他沒再開口,下一步將以劍代口。   司徒明月!無頭人開了口:你一定很想知道那位被江湖人封為羞花公主之人的下落,對不對?   司徒明月震驚了,真正的震驚了。   這的確是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他的咽喉,柳漱玉母女如果落在對方手中,對他而言,不只是致命的要害,無頭人說對他的一切並不陌生絕不是空口白話,不但瞭解,還加以掌握,這是相當可怕的事。

  不能失去主動!   司徒明月立即作了決定,失去主動不但成不了事還處處受制於人,如果柳漱玉母女的失蹤是對方佈置的陰謀,其最終目的便很難說了,以金劍幫的作風而論,什麼殘忍惡毒的事都做得出來,保持主動是最聰明的作法,只要自己劍在人在,對方絕不敢把柳漱玉母女怎樣,如此便不怕沒有救人的機會。   於是,他冷冷一笑。   司徒明月很少笑,很難得笑,這一笑顯示他心理上的轉化。   在下是想知道!很淡,口氣並不激烈。   這種反應大出無頭人意料之外。   要區區告訴你麼?   閣下願意說的話當然很好!   如果區區不說呢?在下出劍之時,會留餘地,讓閣下能開口。這句話回答得不但巧妙,而且充滿了無形的威脅意味,劍下留活口到時候當然是非說不可。

  司徒明月,你狂得相當可以,不必故裝鎮定表裏不一,柳漱玉是你唯一的紅顏知己,你關心她勝過自己的生命,你目前碰破頭地在查尋她的下落,連睡夢裏都在想,要是你留不住區區,又將如何?   這是攻心之術,迫使司徒明月屈服於現實。   司徒明月的冷傲執著相當驚人。   不會有留不住的事發生。   你有這麼強的自信?   不錯!   要是柳漱玉被別的男人帶上床,你又如何?   這句話不但卑鄙而且惡毒,但又並非不可能發生的事,司徒明月的殺機狂燃起來,不過,他竭力保持冷沉。   那在下發誓要把金劍幫徒趕盡殺絕,雞犬不留。   血腥的誓言,令人聽了不寒而慄。   這種話,也只有司徒明月有資格說。   就在此刻,無頭人透過頭套規視孔的目芒突然閃動了一下,司徒明月立即意識到對方來了援手,而且是身手不賴的援手,因為自己沒有來了人的感覺。   司徒明月,活人才能實踐誓言對不對?無頭人的口氣果然變了,等於是證實了司徒明月暗中所作的判斷。   不能給對方時間!   司徒明月當機立斷,彈身,森森白芒破空閃出。   快,果然就像是冷電一閃。   同一時間,一蓬暗器罩身射到,是一蓬不是一種或一件而且不同方位,絲絲的破風聲顯示手法相當強勁。   閃出的白芒就空打了個迴旋,一閃即滅的白圈。   也是同一瞬間,無頭人閃電劃開投入柳蔭。   無頭人應該逃不過這一擊,但他避過了,一來他的身法相當不慢,而且心裏早有閃避的準備,二來發暗器支援的也是一流高手,司徒明月在本能上必須先應付暗器,就這一滯,他失手了,頭一次失手了。   哈!一聲怪笑傳至柳林深處,無頭人身影已杳,聽聲音,人應該已在七八丈之外,他跑得可真是快。   援手的不用說也早已開溜。   司徒明月抖落吸附在劍身上的暗器,著地簌簌有聲。   雪劍回鞘。   他深深自責,這是一次不該犯的錯,面對強敵是不能犯錯的,如果不作口舌之爭,該拔劍就拔劍,無頭人絕對無所遁形,但雖自責卻不後悔,他一向不作興後悔,後悔無補於事,以行動來代替後悔才是正途。   於是,他決定找到胡鴛鴦。   找到胡鴛鴦便可知道柳漱玉母女的下落。   月如玉!   人也如玉。   這裏是地下室,沒有月但有人,人,美得像是玉雕,燈光下,閃泛著一片眩目的晶瑩,她,正是被江湖人封為羞花公主的柳漱玉,人如其名,洗珠漱玉,但她並非公主的打扮,只是一般少女的裝束,更襯出其自然天姿。   這間地下室佈置得華而不美,可以形容為高貴脫俗。   柳漱玉支頭坐在妝台邊,好一幅美人對鏡圖。   紫檀木的浣花大床,錦帳半鉤。   床上躺著個兩鬢現霜的老婦人,面帶病容。   娘,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柳漱玉回過嬌軀。   早晨換的這一帖藥有效,精神好多了。   柳漱玉起身,坐到床邊,輕輕撫著她娘的手。   娘,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裏?   孩子,心肝,離開?恐怕唉!   娘柳漱玉欲言又止。   孩子,聽娘說,本來我不想讓你知道,但是又不得不說,娘得的是絕症,永遠治不好的絕症   誰說的?柳漱玉驚叫起來,人美,聲音也悅耳,如乳燕嬌啼:不是說祖傳秘方,幾副就可以   孩子,那是騙你的,怕你傷心,我的病本來活不過這夏天,胡堡主的祖傳秘方不斷的話,可以讓我多活三年到五年,本來我這樣活著也沒意思,只是丟不下你,孩子這是命,娘命苦也連累了你。   娘!淚水像珍珠掛了下來。   孩子!老婦人露出一個慘然的笑容:別難過,人總是要走這一條路的,能多活三五年算很幸運了。   娘一向健壯,怎麼突然會   天有不測風雲,誰能預料得到。   如果不是胡府的屠總管碰巧路過我家   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對胡堡主這份天高地厚的人情,將來如何報答?   以後再說吧!   娘   孩子,你有什麼心裏的話要說?   為什麼要把我們安頓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   也許胡堡主有他的考慮。   他既然肯賜藥,我們就在家裏服食也是一樣?   傻孩子,下藥要看病情的變化,人家又不是行醫的到我們那間小平房裏出診,別說了,讓人家聽到不好!   柳漱玉拭了拭淚。   娘,得想辦法通知司徒大俠一聲,不然   最好不要!   娘,這是為什麼?   孩子,你想也知道,胡堡主把我母女安置在地下密室,這表示他有某種顧慮,你要是提出來豈非令他作難?   可是   就在此刻腳步聲起,胡天漢步了進來。   堡主!柳漱玉趕緊起身。   老太婆也要起身,但立即被胡天漢抬手止住。   大娘您歇著不要動,再等三兩天病勢穩住就不礙事了!   口裏說著,目光望向柳漱玉,玉靨上彷彿有點淚,把他的目光膠住了再也移不開,這種目光誰也看得出來,含有某種特殊的成分,是異樣的。   柳漱玉緩緩低下頭去,嬌羞更增加了她的美。   堡主的大恩,我母女如何報答?老太婆開口。   大娘快別這麼說!胡天漢轉過目光:學醫本就是濟世救人的,我並非岐黃高手,僅只是托祖上之福,賴這秘方解救疾苦,以宏祖下之德,正巧碰上大娘罹患此症,機緣罷了,怎敢當這報答二字。   唉!機緣,這是老身之幸。   堡主柳漱玉抬起了頭。   柳姑娘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我想   什麼?   我想出去一趟,料理點私事!   哦!胡天漢眼珠子一轉,帶笑道:當然可以,柳姑娘準備什麼時候動身,就著人送姑娘去,騎馬還是坐轎?   這孩子老太婆只說了半句。   走路就可以,外面現在不知是什麼時分?柳漱玉望了她娘一眼,又轉向胡天漢,似乎是迫不及待。   還沒到二更!   這時分正好!   不能等明天白天再出去麼?老太婆插了嘴。   娘,我很快就回來,夜晚涼快也方便!   那柳姑娘就隨我來吧!胡天漢擺擺手,又朝床上道:大娘,您安心歇著,早晨的藥加重了分量,大娘服了覺得怎樣?   藥效很好!   那就對了,我著人馬上送藥來。   有勞堡主!   不客氣。柳姑娘,我們這就   堡主請!   柳漱玉隨著胡天漢離開地下室,外面是書房,出了書房是一個花木扶疏的小院,院裏灑滿明媚的月光。   月色真美!柳漱玉情不自禁地脫口讚賞。   比之姑娘,嫦娥也會遜色了!   堡主說笑了!   是實在話,羞花公主應該改成閉月佳人!是讚美,但出自一堡之主的口中卻不甚恰當。   一名十七八歲的青衣少女從廂房快步走來。   堡主,酒菜已經擺上了!   好,不必侍候,照我的交代做!   是!青衣少女福了一福,深深望了柳漱玉一眼,才穿花徑而去,稀世美人,即使是女人也忍不住要看她一眼。   柳漱玉芳心裏突起疑雲,這是怎麼回事?擺酒菜,不教人侍候,照他的交代做,那婢女臨去的眼神,這預示著什麼?   柳姑娘倒那邊去!胡天漢指廂房。   堡主,這不是說允許我離堡   柳姑娘,不要多疑,我今晚到地下室就是要帶妳出來,正巧你說要出去料理點私事,我便隨機應和   堡主先就打算要帶我出來?   是的!   有什麼指示?   想跟姑娘談談令堂的病情,同時也趁便讓姑娘出來透透氣,地下室待久了一定會煩。抬頭望了望夜空道:月色很美,天氣也涼,所以我備了點酒菜,賞月兼帶談事情,一舉兩得,現在明白了吧?   柳漱玉是明白了,心裏急著的仍然是出堡去見司徒明月一面,免得他因母女失蹤而著急,但大家要談的是母親的病情,說什麼也不能拒絕,另外她一直感到不解的是母親一向健朗,何以突然會得了絕症?事前怎麼毫無徵兆?   無可奈何地跟胡天漢進入廂房。   廂房一明兩暗,酒菜擺在明間裏,菜式相當精緻,器皿也都是上品,江湖人很少有機會接觸這等場面。   雙方相對坐下,胡天漢親自執壺斟酒。   畫燭、銀壺、玉杯、琥珀色的酒溢著清香。   柳漱玉顯得很不自然,她不習慣這種氣氛,她常常陪司徒明月喝酒,也常常為他斟酒,但那是賞心樂事,非常之自然,而且其味無窮,世間還有比陪心心相印的男人舉杯細訴更樂意的事麼?但此刻完全不同   柳姑娘,這是窖藏了三十年的波斯美酒,香醇適口,嘗嘗看?   我!不大會喝酒!   這酒有養顏的奇效,最合女孩兒家飲用。   哦!   來!   果然是好酒,芳甘平和,喝了一杯便忍不住不再喝。   感恩的心情再加上胡天漢的殷殷勸飲,不知不覺,柳漱玉已經喝下了五杯,燭光下,玉靨塗上了一層朱。冰肌玉膚再透出桃紅,簡直地教人目眩神奪。   堡主,家母的病   是先天的隱疾,一旦發作,很短的時間便坐不起來,神醫也會束手,可以說無藥可治,通常有這隱疾之人如果是練武的隨時都可能發作,不分年齡,而一般人多半在老年之時發作,事先沒有任何徵兆   可是家母柳漱玉只說了半句倏然止住,臉上現出了猶疑之色,凝眸凝視著胡天漢,緊閉朱唇。   令堂怎樣?胡天漢似有所覺。   沒什麼,我是想到家母上了年紀   這是無法的事,所幸本堡有這專對症的秘方專藥,正巧又被屠總管發現令堂隱疾發作,實在是機緣。   此際,緊臨窗邊的花樹間來了一條幽靈般的人影,但房裏的人絲毫未覺。   此症能根治麼?柳漱玉的嬌軀在微微搖晃。   不能,只能控制,如果藥不斷,可以活下去。   三年到五年?   柳姑娘怎麼知道?   聽家母說的!柳漱玉的舌頭似已失去了靈便。   哦!我曾經坦白對令堂提過,她囑我別讓姑娘知道,想不到她卻又告訴了姑娘,事實的確是如此!   我好像醉了?柳漱玉以手扶頭。   應該不會,這酒很平和。胡天漢笑著說。   可是我真的暈得很厲   我扶你到裏間床上休息一會兒!   不!口裏說不,人已趴倒桌上。   哈哈哈哈得意的笑聲中胡天漢站起身來,自言自語地道:美人兒,先造成事實,諒你也不至怎麼樣,堂堂古月世家的女主人,不會辱沒了你,你娘也會在此地安享晚年。   繞過桌角,伸手   噗!窗板似被什麼東西擊中,但聲音不大。   胡天漢急縮手,掠出門外,目光搜瞄之下一無所見,他又回進房裏,望著伏桌酣睡的柳漱玉,眸子裏射出了火花,口裏喃喃道:良宵一刻值千金,豈能辜負!   手撫上了柳漱玉的秀髮,眸子裏的火花變成了烈焰。   花樹間隱伏的人影從枝葉間冒了起來。   就在此刻,院門方向傳來一個火辣辣的聲音:你居然敢攔阻我,不知死活的東西!然後是清脆的一聲啪!緊接著是一聲尖銳的啊!   一條人影衝了進來。   花樹間的人影縮了回去。   胡天漢搶到門邊,口裏道:要命,該死!   衝進院子的已飛掠到廂房門口,赫然是火鳳凰胡鴛鴦,她的雙眸也在冒火,直照在胡天漢臉上。   鴛鴦,你胡天漢的表情不是哭也不像笑:我怎麼樣?   你平常根本就不到這院子來   哼!現在我來了,不是時候?目光掃向房裏:真想不到,你居然本領通天,把柳漱玉悄悄弄到堡裏來,要不是   是誰告訴你的?   這你別管!   鴛鴦,說話要有分寸,你忘了我是誰?   你是我哥哥,一堡之主!鴛鴦嘟了嘟嘴,桃腮漲得通紅:你把她灌醉了想做什麼?堂堂古月世家的主人做出這等卑鄙下流的事,如果傳出去江湖上你還想見人麼?   你敢教訓我?胡天漢惱羞成怒。   你是我哥哥,我不能不說,你知道她的男友是誰?   胡天漢故意閉口不答。   司徒明月正在四處找她,如果被他查出事實真相結果將是什麼?以我們目前處境,能再增加強仇大敵麼?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計畫!   什麼計畫?   你可以去問武老。   我問過了,就是剛才,原先的計畫是你們一廂情願,完全不瞭解司徒明月的為人,我敢斷定會弄巧反拙。而現在,你改變初衷,推翻了原計劃,更是愚不可及。哥哥,你平日的聰明智慧哪裡去了?只思前而不顧後麼?   你出去!   我不出去!   哼!鴛鴦,我真不懂,你一向傾心於司徒明月,而柳漱玉是司徒明月的女友,也是你的情敵,你居然   那是另一回事,我姓胡,古月世家的榮辱放在第一,這道理我還懂。胡鴛鴦一向任性,現在卻很明理。   你想怎麼樣?胡天漢簡直下不了台。   就在此刻,玄狐武宏匆匆奔來,站在門口徘徊。   胡天漢寒著臉望武宏一眼後,場面相當尷尬。   堡主,事情還來得及補救,柳姑娘只是醉酒,什麼事也沒發生,給她服下解酒藥,由胡姑娘送她回地下室,一天雲霧便算消散,別的再從長計議。真不愧是玄狐,幾句話便把事情擺平,沒損及任何人的自尊。   胡天漢當然無話可說,立即轉身把一粒藥丸塞到柳漱玉的口裏,然後板著臉向胡鴛鴦道:好,一個不會武功的老太婆,怎麼說詞你看著辦。   胡鴛鴦進房,架扶著柳漱玉片言不發地離開。   胡天漢深深吐口氣步出廂房門。   堡主,事情算過去了!武宏故作輕鬆。   胡天漢心裏當然不是味道。   老夫看這事我們得好好商量一下。   是有必要!   武宏突然驚咦!了一聲,炯炯目光盯在門邊的窗板上,滿面駭異之色,慄聲道:堡主,這是什麼?   胡天漢怔了一下道:什麼?   武宏手指窗板。   啊!胡天漢微移一步,看清了之後脫口驚叫出聲。   一片樹葉釘在窗板上,入木三分。   這委實太驚人了,樹葉既軟又脆,能當暗器而釘入窗板,這份功力的確已到了不可思議之境,放眼武林,能達到落葉飛花均成利器這種境界的絕對不會太多,可以說屈指可數,是誰的傑作?是一種警告麼?   兩人下意識地四下張望,月光,花影,一片冷寂。   胡天漢機靈靈打了一個寒顫,他忽然想起在把柳漱玉以藥酒迷醉之後,正打算採取進一步行動,突然聽到咳!地一聲,出房探視沒有發現,想不到是摘葉貫窗,如果目標是對正自己,其後果豈非難以想像?   堡主,這證明已經有高手潛入本堡!   目的何在?胡天漢身上在冒冷汗。   很難忖測!   我們的警戒不可謂不嚴密   阻擋不了這等高手!武宏幽聲說。   會不會是胡天漢目爆冷芒。   會是誰?   司徒明月!四個字,他說得很用力。   不可能,如果是司徒明月來到,而他又發現了事實的話,絕不會默許示警而罷,依老夫看應該是第三人。   我們先分頭查探一下?   好!   兩個匆匆離開小院。   就在兩人的身影從角門消失之後,花樹的濃枝茂葉間冒出一個身影,極快地竄去,不是向外而是朝裏。   司徒明月還流連在距離通向古月世家岔路不遠的官道上,他拿不定主意是否再闖胡家堡直接找胡鴛鴦追查柳漱玉母女的下落?金劍幫密使無頭人被兔脫增加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一向冷靜的他變得不冷靜了。   胡鴛鴦知道柳漱玉的下落,無頭人也知道柳漱玉的下落,這預示著什麼?古月世家與金劍幫難道搭上了線?   這跡象顯示柳漱玉母女的失蹤內中大有蹊蹺,無頭人說過一句話如果她被別的男人帶上床!這樁意外事件的起因是由於她的美,還是完全衝著自己?更可怕的是無頭人對自己的一切瞭若指掌,這就像一個人脫光了衣服暴露在別人眼前,沒有保留,沒有隱蔽,一舉一動都在別人注目中。   想到這裏,心臟突然產生一種收縮的感覺。   遠處。   三條人影兔起鶻落,先後投入小樹叢中,似乎在互相追逐,但分不清誰是追逐者誰是被追者,身法相當靈便快捷。   司徒明月心中一動,此地是古月世家的勢力範圍,發生了這種情況極不尋常,一方面基於好奇,另方面他要找世家的人,關於外傳殺害齊嘯天全家的確是世家派出的殺手,這與上次他闖堡時所答覆的不一樣,又須加以查證。   於是,他彈身掠去。   樹葉間,兩名黑衣蒙面人在穿梭遊去,像是在搜尋什麼目的物,原先發現是三條人影,哪另一個便是對象了。   司徒明月已經飄到現場。   兩名黑衣蒙面人停止下來。   這小子相當滑溜,藏到哪兒去了?一個發了話。   非把他揪到不可!另一個接口。   這麼嚴密的戒備,他居然進出自如   老五,你負責外圍,我搜內圈,他逃不了的。   好!   司徒明月立即判出了對方身份古月世家的秘密殺手。   老五,不用說就是五號殺手,他正要起步   別動!司徒明月從一蓬矮樹之後現身出來。   兩個聞聲轉向,不約而同地脫口驚叫了一聲:不見血!   司徒明月直迫對方身前八尺之處。   秘密殺手,在開封一帶的道上是很恐怖的人物,但現在面對殺手中的殺手情況可就不一樣了,等級上有了差別。   司徒大俠!一個抱拳開口,滿客氣的。   你們在找人?   不錯!   什麼樣的人?   一個潛入本堡的奸細。   哦!司徒明月不再追問下去,這本來就與他無關。   司徒大俠在此有何貴幹?   既然碰上了,本人要查證一件事   什麼?   外間傳言,殺害燕雲神雕齊老英雄一家的是你們十大夥伴之中的人,而上次你們的主人卻否認了   本來就不是!   否認到底?   司徒大俠,我們十大夥伴之中除了九號之外,另有兩個被害,先後已經三個,兇手是三個來路不明的蒙面女子,總管也受了重傷!   司徒明月大為意外,但這說詞可信麼?   真有其事?   我等奉命對大俠以友人看待,所以實話實說。   上次不是說九號安然在堡,還有號牌為證?   那是不得已,因為當時情況不明,又無法對大俠作解釋,所以武前輩取出備份的號牌暫解急困,事後立即由屠總管帶兩名弟子前往齊府現場查探,九號確已陳屍現場,回程時遭遇伏擊,造成了二死一傷。   不假?   絕對不假,大俠現在就可以到堡中查證。   司徒明月半信半疑,心想:如果是假話,將來可以查得出來,如果是真的,那顯然是一項卑鄙的陰謀,眼前最急迫的是要找胡鴛鴦查詢柳漱玉的下落,真相未明之前,不宜把情況弄僵。   心念之間將頭微點。   好,本人馬上要見胡堡主,你兩個先傳訊回去。   那就請隨後慢來!   兩名秘密殺手互打一個招呼,雙雙奔去,搜索的任務放棄了,主要的是他倆實在不願面對這殺手中的殺手。   司徒明月冷電似的目芒射向側方三丈外一蓬茂密的樹,冰聲道:出來!他在來時便已憑超越常人的銳敏感覺發現了那被追捕者的匿身處。   枝葉顫動中,人影出現,是個瘦長的體型。   過來!司徒明月像在發令。   人影步了過來,是個年輕漢子。   司徒大俠。年輕漢子作了個揖,聲音尖細。   司徒明月從聲音和體型立刻想到了那天中午在路邊古榕蔭下歇涼時,那愛開口饒舌的尖嗓子原來也是道上的。   我們好像見過!   哦!這是,是見過。   你叫什麼名字?   金老四!   做什麼的?   跟班的!   誰的跟班?   通天怪物!金老四豎起拇指,像是十分引以自豪。   青竹老人?司徒明月聲音依然冰冷,但內心卻大為驚異,想不到對方會是青竹老人的跟班,以他所知,那怪物並沒傳人,而金老四說的是跟班,想來可能真正的是跟班,怪物居然也有跟班,的確是新鮮事。   你潛入胡家堡?   是!金老四一口便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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