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緩步向峰下邁動,誰也沒有開口,似乎提到了鶴巖,兩人的心情全都沉重了起來。
穿插於松林之間,兩人這麼沉默的走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天香公主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天岳,你擔心嗎?
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雲天岳走了幾步,才沉聲道:擔心並不能解決問題,你說是嗎?
黛眉皺了皺,天香公主道:依你看,合我們二人之力,能不能抵得住五奇僧中的四個?
雲天岳沒有多想,隨口道:只我自己,雖然不一定勝得四奇僧,但他們四個只怕也敗不了我,但是底下的話雲天岳沒有再說下去,俊臉上的神色仍是那麼凝重。
轉過粉臉來,天香公主望著雲天岳道:你知道,五奇僧中以金剛僧為人最耿直,但
天香公主截住了要說下去的話,她怕傷了雲天岳的信心。
點點頭,雲天岳替她接下去,道:以金剛僧功力最弱,五奇僧中尤以老大震魔僧空靈武功最高,人也最傲。
天香公主擔心的道:那那你仍有把握嗎?
雲天岳淡淡的笑了笑,道:你知道我已會過那金剛僧,沒有把握,你相信我會那麼說嗎?
天香公主心中稍寬,低聲道:這麼說我就可以放心了合我們兩人之力,用不著怕他們了!
沉默的走了幾步,雲天岳突然停住腳步,凝重的盯著天香公主道:我想你最好還是不要去。
好像沒有想到雲天岳會突然這麼說,天香公主一愣,脫口道:為什麼?
沒有立刻回答,探手入懷摸出那尊玲巧的白玉佛,注視著天香公主的美眸道:因為我相信你一定肯幫我辦這件十分重要的事,這件事,甚至於重於我自己的性命。
堅定的搖搖頭,天香公主道:但我卻只重視你的生命。
雲天岳淡淡的笑道:那情況我已對你說過了,我雖然不一定勝,但卻也不至於落敗,對我的生命絕不會有所傷害。
天香公主沉聲道:但你當時那句話並沒有說我,你,你一定隱瞞著什麼?
雲天岳心中暗自一嘆道:你該相信,我就算打不過他們,要想逃命總不至於有問題吧?
天香公主一怔道:你方才不是說他們不一定能勝得了你嗎?那你為什麼要逃?而且,我也不相信你真會逃。
雲天岳冷漠的笑了笑,道:單憑四僧,的確奈何不了我,但我卻不大相信少林五奇僧會平白無故的出這無名之師。
天香公主芳心一動,脫口道:你是說五奇僧是受了別人的利用了?
雲天岳道:以少林五僧的身分與閱歷,要使人相信他們是被利用了,實在少有人相信,因此,我猜測他們一定受別人的操縱。
天香公主粉臉駭然一變,道:以他們的功力,你說誰能操縱得了他們?五嶽幫嗎?我實在不敢相信。
雲天岳笑了笑,道:但願是我猜錯了,如果我猜對了,相信到時出面對付我的絕不只四僧。
天香公主心頭大震,急聲道:那你怎能是他們的
雲天岳深沉的笑了笑,道:因此我告訴你,如果不敵的話,我會逃。
天香公主不信的道:以你的個性,我不信你會那麼做。
冷冷的笑了笑,雲天岳道:你也許更不會相信,十五年來支持著我活下去的力量不是求生本能,而是仇與恨。
天香公主低聲道:你的意思仍然是要我去辦那件你所謂的更重要的事嗎?
雲天岳鄭重的道:我只是要你知道,我會逃的原因並不是為了求生,這條生命並不只屬於我自己。
天香公主道:屬於仇與恨,也屬於鳳姬與我。說到後面,聲音很小。
雲天岳道:那麼,你該相信我絕不是騙你。
天香公主凝重的道:如果我仍不去呢?
怔了怔,雲天岳黯然一嘆道:那該是我們之間交淺言深了。
天香公主芳心一酸,幽幽的道:你相信這句話說得對嗎?
雲天岳盯著她幽怨的粉臉,凝聲道:我相信一定不對,因此,我要你幫我辦那件事。
天香公主雖然活潑,天真而無心機,但卻非癡愚之人,事實明顯的擺在眼前,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她道:我辦那件事需要多久?
雲天岳道:直到我在鶴巖重現。
天香公主道:我不能離開嗎?
雲天岳道:你得指揮他們。
突然明白了,天香公主道:那些玉佛幫的弟子?
雲天岳凝重的道:五嶽幫必採雙管齊下的措施,一方面有人對付我,另一方面是一網把玉佛幫打盡,因此,在未能控制大局之前,我不希望幫下弟子現身。
天香公主道:我大概要等多久?
這確實是一個難回答的問題,在未與敵人見面之前,雲天岳自己也不知道會遇到些什麼人,同樣的,他自己也無法確知勝負與存亡。
抬頭看看天色,雲天岳輕聲道:天黑之前,我想我會趕到的,如果,天黑前我仍趕不到那裏,你就指揮他們暫時離開鶴巖。
話雖然說得十分輕鬆,但卻瞞不住天香公主,她慘然一笑,道:天岳,我對你的心,我相信你知道,不要想把玉佛幫託給我。
話落地凝視著雲天岳笑道:世間有你雲天岳,就有我,無你亦無我。
笑,不一定代表的是快樂,正如此刻。
雲天岳沉重的嘆息了一聲,道:你不去了?
天香公主搖搖頭道:不,我仍要去,因為,我不要使你為難。
雲天岳真誠的盯著她道:也許我不該勸你。
天香公主淡淡的一笑,道:假使你真瞭解我對你的心,我相信你絕不忍心叫我獨熬那痛苦淒涼的歲月。
突然把她摟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她的嬌嫗,似只有這樣,雲天岳才能表達出此時心中的感受。
溫馴的伏在雲天岳懷裏,天香公主呢喃道:願蒼天憐我一片癡心,莫使這等時光短如曇花一現。聲音充滿了乞求。
當兩人再度分開之後,天香公主從雲天岳手中接過下玉佛令。
這裏就是鶴巖。
武林中人都知道有個鶴巖,因為玉佛幫唯一的一棵幼苗,據傳說,就消滅於此。
武林中人都知道有個鶴巖,因為五嶽幫盤踞了此地,據說,他們正在穿山徹地的挖掘著,因為,這裏傳言埋藏著一代奇人,佛魔僧的靈藥,那藥有起死回生,奪天地造化之功。
但是,沒有人真正瞭解裏面的實況,不是武林中沒有好奇貪得之人,而是,不管武功強或弱,來者從無生還的。
因此,傳言乃是傳言,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但卻無人敢再來探看。
今天,鶴巖好像是開放了,人群如潮,三山五嶽,五湖四海的豪傑、俠士,來的數以千計,顯然,鶴巖開放的消息,傳出已非一日了。
傳言是準確的,因為,鶴巖上的崖壁確實被鑿了一個大洞道,綿延直通到另一個天
一個方圓不足百丈的谷地,谷地四周高崖絕壁環繞,是以,單由外觀,誰也想不到此處會有這個深谷。
地面上,亂石羅佈,荒草叢生,連獸鳥的蹤跡也難得發現。
洞道的出口,離地約有十丈左右,這距離該不算低了,因此,沒有自信能一躍而上的人,誰也不敢冒然進來,因為,下來雖然容易,上去卻十分困難。
谷中,這時已進來了不下四五百人,聯群結黨,各據一方,谷中央依然顯得十分空曠,就由於空曠,才使那兩個肅立於中央一方,四五尺見方的石板前,站立兩個錦衣漢子襯托得格外孤單。
東、西、南三面絕崖頂端,也有人盤踞其上,三面崖高都有七八十丈,很顯然的,站在那上面的人,必然有那份自信能力一躍而落,因為,如果是為了來看熱鬧的,大可以到谷中去看得還更清楚些。
北面崖頂最高,離谷底少說也有一百四五十丈高,因此,那上面沒有人,這是唯一空下的一面。
相信沒有人會佔據那裏,因此,三面崖頂的人,目光全俯視向谷底。
綠影一閃,這唯一空曠的一面,此時也有了人了,而且不只一個,因為,綠影才到,旁邊又落下一條白影。
這綠白兩個人正是天香公主與雲天岳。
雲天岳向固圍打量了一陣,冷冷一笑道:來的人可真不少呢?
天香公主這時已運目向谷底各處遍掃了一陣,皺眉道:谷中沒有少林寺的人啊!
雲天岳冷然一笑道:五奇僧怎會和那些未入流的角色混在一起,我猜他們一定也在崖頂上。
天香公主道:幫中的弟子你可曾看到?
雲天岳聞言一動,運目向谷底掃視一周,不由一怔道:他們怎麼都沒有來?
天香公主正不希望與雲天岳分開,聞言心中暗喜,故作焦慮的道:這這要到那裏去找他們呢?
雲天岳也是無法可想,思忖了一陣,道:再等一下看看再說。
驀地,一個低沉的聲音,起自雲天岳二人右側,一丈左右處的一塊青石後,道:來的可是雲幫主?
天香公主心頭一震,脫口冷叱道:什麼人?話落人已轉向發音處。
雲天岳俊臉上喜色突然一閃,沉聲道:你可是延齡。
青石後人影一閃,果然轉出了神狐賀延齡,他朝雲天岳恭身施禮道:賀延齡參見幫主。
雲天岳揮揮手,道:延齡免禮,這段時間內你可有什麼消息?
神狐賀延齡看看天香公主,欲言又止。
雲天岳見狀立時明白,一笑道:這位是天香公主,這是本幫弟子賀
天香公主粉臉一紅,道:神狐賀延齡,我知道。
話落歉然一笑道:前時多有得罪,還望賀堂主海涵。
神狐賀延齡見天香公主直呼自己名號,心中雖然不明白雲天岳與她之間的關係,但卻準知她與雲天岳之間必有某種深厚關係,連忙恭身道:延齡不敢。
時間有限,雲天岳無暇多做解釋,對神狐凝重的道:玉佛令我已交給她了,幫中弟子的下落,你可知道?
一聽玉佛令交給天香公主了,神狐立時明白雲天岳的用意了,當即沉聲道:玉佛幫的弟子,延齡已知其下落,不過,五嶽幫好像也知道了。
雲天岳一怔道:在什麼地方?
神狐道:在鶴巖正對面的石洞中。
雲天岳道:你去過?
神狐道:是神算童叟賈實告訴我的。
無暇追問他怎麼會認識神算童叟賈實,雲天岳追問道:他人呢?
神狐也知道情況十分急迫,忙道:他說聽到了另一項對幫主十分不利的傳說,他要追查下去。
雲天岳道:風雷神熊飛呢?
神狐道:賈實說他性情太躁,怕他出來敗露了行藏,因此把他留在洞中了。
雲天岳大致瞭解了目下的情況,略一盤算,轉對天香公主這:我們得分手了!
天香公主本心中就不願離開雲天岳,黛眉一皺,道:我不知道地方啊。
雲天岳道:延齡會帶你去的。
神狐賀延齡這才明白雲天岳為什麼要把玉佛令交給天香公主,但仍不由自主的脫口道:幫主你不去?
雲天岳凝重的道:確實有一件對我極為不利的消息,我需先把這個解決之後,才能與大家合聚。
話落鄭重的沉聲道:我不在時,她就代表我,你協助她就如同協助我一樣,一切情形,她全會告訴你,你們再設法商量安排吧。
神狐聽得出雲天岳話中的另一重含意,茫然的盯視著雲天岳道:幫主,難道我們非在今天和他們接觸嗎?
雲天岳淡然的道:今天與以後完全一樣,我說過,這些她都會告訴你的,我們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天香公主黯然的笑道:正如同我一樣!
沉重的嘆息了一聲,雲天岳接不上話來。
深深的盯視了雲天岳一陣,天香公主強自笑了笑,道:天岳,我們該走了嗎?
看看她,雲天岳低沉的道:我們得爭取時間。
神狐智略過人,一見兩人的神情,心中便已料知了八九,暗忖道:願上蒼有眼,休拆散這對璧人。
默然而溫順的點了點頭,天香公主道:延齡,我們走吧!
神狐此時對這個曾令整個武林震驚的少女除了對她武功敬服之外,對她那顆真摯芳心也油然生出了無限敬意,聞言恭身道:延齡遵命。
話落懷著一顆沉重的心與天香公主緩步向崖下走去。
雲天岳沒有相送,也沒有轉身,他雙目望著谷底,但卻看不清谷底的一切,直到谷底響起一個宏亮的聲音才把他拉回現實。
只聽那聲音道:各位同道請了,老夫墨儒連江海,現謹代表本幫幫主,歡迎各位大駕光臨荒山
雲天岳集中目力向谷底望去,只見在谷中央那兩個肅立的壯漢中間,此時正站著一個七旬開外,白髮、霜眉、獅鼻海口、五柳白髯飄拂胸前,身上一襲白袍,纖塵不染,這一些,都與他那張臉成了強烈的對比,也許就是為了要把那張漆黑如墨的黑臉襯托得更明顯些,所以才穿了那襲白袍。
墨儒連江海這個名字,在雲天岳腦海中並不陌生,雖然,他記不清在什麼時候曾聽過這個字號,但這個老怪物的狠毒和難鬥,在他印象中卻極為清晰。
四周議論之聲,因墨儒的出現全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幾乎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墨儒向四周掃了一眼,朗笑一聲道:鶴巖有寶藏的傳言,想來各位耳聞已非一日,同樣的,本幫探索尋求,自然也非一日,現在,總算有個眉目了,各位前來此地,當然都希望聽到老夫能說個有字。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
周圍群雄立時就有人沉不住氣了,只聽有人高聲叫道:到底是有沒有?
一人發聲,立時引起了共鳴,此起彼落,立時亂成一片。
墨儒長笑一聲,壓住群雄的哄鬧聲後,才朗朗的道:有倒是有,只是老夫沒見過,不但老夫沒見過,就連本幫幫主也沒見過。
這不是等於沒說嗎?有!倒是在那裏啊?
周圍立時又亂了起來。
墨儒目光冷芒一閃,沉聲道:各位可否讓老夫把話說完了再問?
聲音並不大,但卻震人耳鼓,周圍立時鴉雀無聲。
墨儒連江海嘿嘿冷笑了一陣,道:老夫說有,是因為老夫立身的這塊石板上,有那位武林前輩寫的字在上面,上面寫的是有,老夫之所以說不知有沒有,是因為老夫與幫中任何人都沒有啟過這塊石板,眼不見難定真假,因此,老夫不敢肯定。
五嶽幫,雖然在鶴巖花了十五年的時間才找到這裏,但此寶關係重大,所謂天下至寶,唯有德者居之,本幫雖想獨得,終因茲事體大,而未動手,因此,才公告天下同道,各憑實力,來此碰碰自己的運氣。
群雄中,這時突然有人高聲問道:既然連是否真有都不知道,就要以命相搏,就為了那塊石板嗎?
墨儒朗笑一聲,道:這位兄臺說得也是,本幫並沒有強迫你一定要以命相搏。
群雄中又有人問道:如果大家都不願相搏呢?
墨儒連江海大笑一聲,道:此地是本幫花盡心血所找到的,各位如無意於此,本幫此時開啟,若有所得,老夫深盼諸位能不忘江湖道義。
話落緩步退了下來,冷聲道:開!
兩個肅立的漢子,聞言同時彎下腰去,突然齊嘿了一聲道:開了。
話落把石板從地上抬了起來,放於一側,重又站好。
墨儒連江海向下望了一眼,沉聲道:把石板蓋上。
兩個漢子又把石板蓋了上去。
墨儒連江海朝四周打量了一眼,笑道:想不到江湖傳言竟是無中生有,老夫竟也信以為真,幾乎因小失大,傷了同道間的和氣,哈哈各位就此別過了。
墨儒話聲才落,西側人群中突然躍出一個五旬上下,五短身子,赤眉紅鬚的老者,落地身子一旋,一個起落,便已躍到墨儒身前五尺左右處了,抱拳笑道:連堂主,既然什麼也沒有,老夫可否看看?
墨儒黑臉一變,強自冷笑了一聲,這:包兄莫非信不過兄弟?
赤眉老者嘿嘿一笑,道:既然空無一物,一個空穴,想來老夫看看也不至於有多大不好之處。
墨儒連江海冷然一笑道:包兄既知是空穴,看了也是一樣,看它作什?
赤眉老者冷笑道:連堂主這話可說得不對了,兄弟我就是因為不知到底是實是空,所以才要看看啊!
墨儒聞言心中暗暗高興,但卻未形之於色,黑臉故意一沉,冷聲道:火判官包世隆,你可是有意與老夫過不去?
赤眉老者向四周掃了一眼,有恃無恐的道:連江海,你早先說過的話現在就不算數了嗎?
墨儒冷聲道:老夫原先說過什麼不算數了?
火判官包世隆冷聲道:連江海,你可曾說過天下至寶唯有德者居之嗎?
墨儒連江海冷聲反問道:老夫開啟之前,可曾說過自己已放棄權利的話嗎?
火判官包世隆大笑一陣,高聲道:在場群雄,不知哪位答應過連堂主了?
這句話,可真把連江海難住了,不錯,在場群雄的確誰也沒答應過。
黑臉倏地一沉,墨儒連江海冷聲道:火判官,要找老夫的碴,你實在有些不自量力。
火判官包世隆自知絕非墨儒之敵,但卻認定墨儒當著群雄面前,不敢有所行動,大笑一聲,道:連堂主,你可是想動手?
墨儒連江海精目中殺機一閃,陰沉的道:假使包兄再不知進退的話,連某人確實有這個打算。
火判官心頭微微一震,但卻仍認定墨儒不敢對他下手,冷聲道:包某今天不看看石板下的真相,絕不退下去。
墨儒冷笑道:你何不自己動手打開?
話落陰惻惻的一笑,補充道:動手開啟之前,老夫希望你能有所準備。
向周圍群雄掃了一眼,火判官滿以為群雄必然會對墨儒的強橫有所不滿。
周圍竟然沒有一點反應,他那裏會知道群雄正想拿他的生命來測量石板下是否真有東西,因為,如果墨儒真要藏私的話,他絕不肯讓火判官打開石板。
火判官原先的那份自信心雖然已起了動搖,但事情已成騎虎之勢,卻已退縮不得了。
暗自咬了咬牙,將全身功力提聚於雙臂之上,火判官冷笑一聲道:老夫多謝你連堂主關懷了!話落猛上兩步,緩緩俯下身子伸臂開啟。
火判官的雙臂才剛伸出去,突聽墨儒連江海陰笑一聲道:包世隆,老夫得罪了!
了字才一出口,雙掌突然以快得令人眼花的速度拍向火判官,掌出狂風如飆,威猛無倫。
火判官早已有了準備,俯下身子不過是故作姿態而已,一聞喝聲,頭也沒抬,尚未完全伸出的雙臂,倏然向上一抬,冷喝道:包某等著你呢?
出掌雖非江湖一流高手能比,但比之墨儒則差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轟然一聲大響,火判官才站直的身子,猛然向後倒射出五六尺遠,顯然,火判官是自知不敵,而想借那反震之力脫身。
火判官雙足不過才一著地,突覺眼前人影一晃,一聲不好都沒來得及出口,已慘吼一聲,被斜震出七八丈遠,叭的一聲跌在地上,七孔流血而亡。
火判官雖然至死都沒弄清楚石板底下蓋的是什麼,周圍群雄卻因他的死而相信墨儒在石板下必有所發現。
墨儒連江海望了火判官的屍體一眼,冷笑道:這是連某與他個人間的恩怨,與今日之事無關。
周圍群雄已認定石板下必有所藏,那會相信墨儒的解釋,只聽有人大聲叫道:連堂主,此時可否再把石板打開,讓大家過去看看呢?
火判官說得對,咱們有權看看。
如不打開,今日的事就無法完結。
突然仰天狂笑了一聲,墨儒連江海黑臉一沉,冷聲道:那位不怕蹈包世隆的覆轍,儘管過來看。
這下群雄更相信石板下有寶藏了,雖然相信,但卻無人敢挺身來鬥墨儒,因為火判官包世隆在武林中並非無名之輩,但在墨儒手下,卻連兩招都沒走完。
周遭登時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墨儒身上,但卻沒有說話之人。
狂傲的冷笑了一聲,墨儒道:各位既然無意前來一看虛實,不知還在此等什麼?
突然,有人高聲叫道:既入寶山,豈有空回之理,咱們何不聯手上。
此言一出,立時有人回應道:對,咱們大家上。
墨儒狂笑一陣道:哈哈諸位可是想倚仗著人多取勝。
話落沉聲喝道:本幫弟子站過一邊。
此言一出,人群中登時一陣騷動,不大工夫,靠近洞道出口的石壁下已集結了不下三四百人,幾乎無一不是江湖上有名有號的人物。
谷中群雄立時又沉默下來了。
墨儒連江海得意的冷笑一聲,道:各位如無所求,老夫要送客了。
驀地,西面崖頂上響起一陣狂笑,道:哈哈連堂主怎麼突然下起逐客令來了,不怕虧待了知交故人嗎?
聲如響箭凌空,由上而下,聲落,谷地中央已無聲無息的落下一個七旬上下的駝背赤臉老者。
此人一現身,谷底群雄中立時響起一片幸災樂禍的呼聲道:啊!血駝子。
這下子可有人鬥姓連的了。
只怕血駝子也不是對手。
對周遭這些話,血駝子好似完全沒有聽到,他仰臉看看墨儒道:連堂主,我血駝子來得晚了一步,不知那石板下蓋的是什麼,可否看一看。
墨儒冷笑一聲道:老夫可以告訴你,裏面什麼也沒有。
血駝子紅臉微微一沉,道:真沒有嗎?
墨儒冷笑一聲道:莫非連你血駝子也不相信老夫?
血駝子大笑一聲,道:哈哈連堂主,假使我血駝子要不是站在崖頂,我倒真想相信你。
墨儒連江海黑臉一沉,冷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血駝子也冷聲道:沒有什麼意思,老夫只是想看看而已。
墨儒陰沉的笑了一聲,道:老夫相信火判官是怎麼死的,你一定也看得很清楚。
血駝子冷笑道:老夫雙目不盲,當然不會看不見。
墨儒冷笑道:那很好,老夫仍是那句話,在你開啟之前,最好能有所準備。
血駝子陰聲笑道:嘿嘿,連堂主,你這句話是白送的人情,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你就是叫我駝子放心的開,我駝子也不敢不準備一下啊。
這時,東崖上突然響起兩聲長笑,笑聲一落,谷底中央又落下了兩個老者,身法與血駝子不相上下。
這兩個人一現身,周圍立時又響起一陣驚呼。
崖頂的雲天岳,由群雄的驚呼聲中,知道那兩個六旬上下,一臉白斑的老者叫白煞鄧萍,七旬左右的黃臉老者,是病魔君辛昌。
這兩個人一現身,墨儒就顯得有點不自然了,冷冷一笑道:兩位此來
未等他把話說完,白煞鄧萍截住道:我兄弟二人贊成駝子的說法。
墨儒連江海毫無懼色的冷笑一聲,道:三位原來是有計畫而來的,可是想倚仗著人多行強?
病魔君陰聲道:只要連堂主不動手,我二人絕不動手。
墨儒連江海冷笑一聲道:二位別忘了這裏是誰的地盤,老夫可不懼你們人多,哼哼?
血駝子大笑一聲道:哈哈比人數,老夫三人那有你全幫人多。
話落探手入懷,摸出一顆雞蛋大小的赤紅彈丸,冷聲道:連堂主可認得此物?
墨儒臉色一變,脫口道:烈火開山雷?你想炸毀它?
血駝子陰沉的道:如果連堂主一定要堅持一己之見,說不得老夫只得這麼做了。
周圍群雄聞言,立時響起一陣騷動,議論之聲混成一片。
中央的四人,八道目光齊向四周搜尋著,似乎都在期待著什麼。那神態,根本就不像對敵,只可惜群雄此時正在擔心著那後果,誰也無暇注意三人的表情。
周圍除了群雄的議論聲外,沒有絲毫動靜,四人臉上都顯得有些焦慮。
墨儒沉聲大笑,道:只怕你駝子沒有出手的機會。
聲音極響,足可傳到一里之外,很明顯,他的話不只是說給面前三人聽的。
血駝子看看墨儒的臉色,也高聲道:你有這份把握?
墨儒暗自把心一橫,冷聲道:那你何不試試看?聲音比先前的更響。
血駝子冷笑一聲,緩緩舉起右手,沉喝道:很好。話落作勢欲擊。
突然,一個宏亮的聲音大笑道:駝子,你可打不得啊,成或不成,全在這一擊,萬一他不出來,你擔得那份責任嗎?
隨著話聲,人群中走出一個身著破僧的窮和尚,話落人已走到四人面前。
群雄似乎都不認得此人,但議論之聲,卻因此人的出現而暫時停了下來。
北崖頂上的雲天岳一見此人,心頭突然一沉,脫口自語道:賈叔?他為什麼要在此時出來?
墨儒上下打量了窮和尚一眼,道:閣下說誰不出來?
窮和尚小眼一翻,笑道:我和尚的話可不是對你說的。
墨儒臉色一沉,毫不思索的道:對誰說都是一樣。
一樣?窮和尚故作吃驚的把四人打量了一眼,恍然大悟似的道:噢,是了,敢情四位是演戲來的?我和尚直到現在才弄明白,連堂主,你的安排可真巧妙,這三位盛名久著的武林名人,一向少在江湖走動,讓他們來引人,誰會知道他們也是貴幫中的人呢?啊呀,太巧妙了,太巧妙了,我和尚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
北崖上的雲天岳聞言心頭一動,漸漸有點明白賈實現身的目的了。
四張老臉同時一變,墨儒冷笑一聲,岔開話題,道:閣下是何人?此來的目的可是也為了要開石板?
窮和尚聞言慌張的向後連退了兩步,雙手亂搖著叫道:不不不,連大堂主你可別誤會,莫說我和尚不是四位之敵,就算我和尚能放下四位,又怎能與名動五嶽的雲天岳相比呢?
周圍群雄不知原委,只覺得窮和尚的話,顛三倒四的毫無章法,墨儒是有心人,聞言卻不免為之怦然心動,冷聲道:此地的事,與他雲天岳何干?
窮和尚大嚷道:你怎麼能說與他無關呢?你們五嶽幫有三堂堂主,兩個護法,說不定連那一向聞名而未見面的幫主也都來了呢?他們不都是躲在暗處準備圍剿他嗎?你想想看,你們這安排連雲天岳都無法抗衡,我和尚何許人也,又怎敢和雲天岳相提並論呢?
窮和尚這麼一提,群雄中立時有人想到此間的事的確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既是一樁武林至寶,五嶽幫就不該只派一個墨儒前來處理,因為,墨儒功力雖高,卻終非無人可敵,由他守寶護寶都顯得不足,那又為什麼要單獨派他來呢?前時,他們一心都放在寶上,沒想到這個,現在,經窮和尚這麼一提,立時有人明白了事情並非如表面上這麼單純了。
四人臉上全都變了顏色,墨儒冷笑一聲這:閣下對那雲小輩,言辭中似乎非常敬重,老夫猜測,你與他必有關連。
窮和尚毫無懼色的笑道:不知我前時的猜測對是不對?
墨儒陰惻惻的道:假使老夫說你猜對了呢?
窮和尚欣然大笑一聲,高聲道:哈哈你是說我和尚猜對了?那我和尚這一說破,只怕雲天岳不會跳進這個陷阱中了。
墨儒陰惻惻的冷笑道:你這可是在通知雲天岳?
窮和尚笑容一收,冷笑道:你可能說對了。話落,緩緩探手摸出一個金算盤。
周圍突然有人叫道:神算童叟賈實?
墨儒黑臉上殺機一閃,陰沉的道:神算童叟賈實,你在老夫面前弄智,算是找錯了人了。話落雙掌緩緩揚了起來。
其他三人各退了五尺,三足鼎立之勢,包住了神算童叟賈實。
果然,他們都是一路的人。
北崖頂上的雲天岳星目中殺機閃射,他已明白賈實現身的目的是要告訴他不要進谷,同樣的,他也知道賈實已抱了必死決心,他相信以賈實的心機,一定知道一旦現身必無生還之理。
然而,事實上他卻必須現身,當然,賈實並不知道他必須現身的理由。
緩步走到絕崖邊緣,雲天岳似乎準備下去了。
北崖上的雲天岳一現身,南崖上也同時出現四個灰衣老和尚,他們似乎都在監視著雲天岳,但雲天岳卻沒注意到他們。
賈實毫無懼色的坦然一笑道:連江海,你可是想收拾我賈實?
墨儒陰沉的笑道:姓賈的,你不該知道的這麼多,更不該的是你身列玉佛幫中。
神算童叟賈實大笑道:賈某卻以為身為玉佛幫弟子為榮,連江海,你可知道賈某現身的真正目的與決心?
墨儒陰沉的道:老夫知道你是抱定有死無生的決心而來的,但是,你忽略了一點。
神算童叟豪邁的一笑道:連江海,你可是以為賈某一死,玉佛幫必然現身報復?
墨儒心頭微微一震,冷聲道:老夫相信你一定是現在才想到這一點。
豪放壯烈的長笑了一聲,賈實宏聲道:哈哈連老兒,你猜錯了,玉佛幫主雲天岳,天縱奇才,豈會因小不忍而亂大謀?只要玉佛幫存在,此仇終有索回之日,君子報仇十年為期,滅幫殺父之仇,他尚且能隱忍一十五年,那會再計較這短短數日的差別,哈哈這個在賈某現身之前,早已考慮到了,連老兒,你相信嗎?話聲含有教誨之意。
神算童叟賈實越說越令墨儒心寒,因為,這些話都是明理之言,智者必知如何取捨。
冷森森的哼了一聲,墨儒連江海盯著賈實,道:賈實,你的話可說完了?
神算童叟賈實自知不是墨儒之敵,冷然一笑道:連老兒,只怕賈某要再說你也不敢讓賈某再說下去了呢?
墨儒嘿嘿冷笑了一聲道:老夫沒有什麼不敢的,但是,老夫沒有那麼多時間與你嚼舌頭了!
話落黑臉一沉,冷聲道:你動手吧!
神算童叟賈實,心知再說無益,精目中寒光一閃,右臂倏然一揮,冷喝道:老夫來了!
隨聲嘩啦啦一聲暴響,金算盤一招月隱星浮,帶起一片銳嘯聲,遮天蓋地的向墨儒頭頂罩了下去,出手迅捷無倫。
神算童叟賈實一動手,北崖頂上的雲天岳突然冷哼了一聲,雙足一頓,凌空向谷中央飄落下來。
谷地下,墨儒冷笑一聲,黑掌一揮,招化攔江截斗,斜擊神算童叟賈實雙腕,出招奇快,但卻無太大的攻擊力。
墨儒雙掌才遞出,神算童叟賈實突然慘哼一聲,接著砰的一聲,被墨儒的掌風擊出兩丈多遠,噹的一聲,金算盤正落在那方青石上。
常掛著笑容的那張老臉,剎時間變成了灰白色,他吃力的用雙臂撐起身子,一抬眼,恰好看到剛自空中飄落的雲天岳。
木然的站在那裏,雲天岳似乎已失去了靈魂,整個軀殼好似全空了。
慘然一笑,賈實吃力的道:小幫主,你你不該雙臂突然一軟,撐起的上身重又仆倒地上。
他,最後那個字沒說出來,這個飽受失家、滅幫、顛沛流離之苦的奇俠,就此與世長辭了。
墨儒已茫然的站在那裏,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那一掌並沒有打到賈實,他知道是誰下的手,但他仍覺得下手下得太早了,早得使自己毫無準備,當然,他沒想到雲天岳一旦現身,他將沒有機會去幹掉賈實。
周圍也是一片死寂,人,不管是貪、狠、毒、辣那一流的,只要他是人,就有一份人應具有的潛在意識,這意識,是一切真理的判別依據,有些人蒙蔽它,是出自故意而非由於本能。
這一剎,那他們都覺得看到了一個真正的英雄,暫時,他們忘了爭名奪利。
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賈實明知有死無生,卻能談笑風生,毫無懼色,這份為幫、為義,捨生以求的壯舉,的確足令神鬼悲泣。
不知從那裏,飄來了一聲沉重的嘆息道:阿彌陀佛,上天尚有好生之德,施主卻盡做些殺生之事,湛湛朗天非人可欺,施主,你該小心報應才是。
說話的人不知是誰,說給誰聽也無人知道。
此人話聲一落,接著另一個好似遠在數里之外的聲音道:和尚,只要你能看住你那些徒子徒孫不作傷天害理之事,就算是功德無量了。
這話顯然是對先前那人說的。
話,沒有再接下去,但卻把谷底的人全都拉回了現實。
墨儒呆滯的眸子一轉,好像才發現身前多了一人,一怔道:你是誰?
泛白的俊臉仍是那麼呆滯,雲天岳生硬的道:收賬的。聲音奇寒,入耳使人打心底深處覺得陰寒戰慄。
緩慢的轉過身軀,雲天岳掃了另外三人一眼,抬起沉重的腳步,向石板上的金算盤走去。
墨儒心頭突然一動,大笑道:哈哈老夫知道,你可是玉佛幫主雲天岳?
滿以為雲天岳必然轉身回答他,那知事情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雲天岳竟連腳步都沒有停。
有被冷落和輕視了的感覺,墨儒冷笑一聲,朝兩個站在石板兩側的壯漢一點頭,再朝石板上的金算盤點了點頭。
雲天岳這時距那金算盤尚有四五尺處。
兩個壯漢會意,悶聲不響的倏然動身衝向石板中央,幾乎在同一時間內,一左一右同時抓住了金算盤的兩端。
突然,他們發覺算盤上有一隻腳踩著,什麼時候踩的他倆全沒看見,直覺中,好像這隻腳本來就在上面似的。
緩緩仰起臉來,他們看到一張令人心寒的泛白的俊臉。
收回目光,彼此對望了一眼,倏然間各出左手,一前一後,向那隻小腳上閃電抓去。
群雄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這裏,不知為了什麼,他們竟然都希望這個冷漠的少年真是玉佛幫的少主雲天岳,也許,他們心中那份潛在的恨意仍未消失。
雙肩好似晃了一晃,群雄耳中傳來叭叭兩聲脆響,兩條龐大的黑影拖著兩聲淒厲的慘號聲,一左一右從雲天岳兩側飛射出去,直跌出五丈多遠,雲天岳的身子,這時已轉向墨儒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一過,周圍突然響起一陣帶有欣喜與報復的叫聲道:他真是玉佛幫主。
只有他有這份功力。
墨儒狂笑一聲,壓下周圍哄亂的嚷聲,陰沉的朝著雲天岳道:老夫猜測,這次你該走向貴手下的遺體了。
冷冰冰的,雲天岳道:雲某過是要過去,但卻需帶著足夠的祭禮才能過去。
不明白他何以毫無激動之色,墨儒連江海冷冷的道:只怕雲大幫主你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出去找祭禮了吧?
仍是那麼冰冷的,雲天岳道:找祭禮,雲某不需遠行。
墨儒連江海有點明白了,冷笑一聲道:嘿嘿,雲大幫主,老夫如有什麼可效勞的地方,只要你雲大幫主開口,絕不推辭。
雲天岳冷冷的道:各位也沒有推辭的權利?
一直沒開口的血駝子突然插口道:雲天岳,權利或義務可是由你定的?
沒有回頭,雲天岳冷冷的道:不錯?
白煞突然狂笑一聲道:哈哈雲大幫主,聽口氣,好像普天之下,所有的生命都操在你手中似的。
雲天岳冷笑道:對於四位來說確是如此。
墨儒冷笑道:可有個理由?
冷冷的,雲天岳緩慢的道:各位欠了我的。
墨儒臉色一沉,冷聲道:生命債是世間一筆最大的債,當著這麼一筆大債之前,雲天岳,你竟毫不動心嗎?
深沉的冷笑了一聲,雲天岳道:尊駕希望雲某震怒。
墨儒心頭一震,但卻未形於色,冷笑道:對你的遲遲不肯動手,老夫有兩種猜測。
冷冷的接道:其一是雲某無能,不敢動手。
黑臉終於變了顏色,墨儒連江海沉聲道:很顯然的,這次猜測是錯了,雲天岳,你使老夫心寒不安。
冷冰冰的笑了一聲,雲天岳道:尊駕心寒的時間已不太多,痛苦的時間,尊駕卻將覺得很長,因為雲某此時冷靜無比。
一直沒開口的病魔君此時突然陰沉的插口道:姓雲的口說無憑,老夫要先稱稱你的分量。
仍然沒有回頭,冷冷的道:尊駕一個嗎?
病魔君一向以一方梟雄自居,生性狂傲、狠毒,聞言冷聲怒喝道:小輩,轉過身來。
雲天岳冷冰冰的道:雲某認為尊駕最好是再考慮考慮。話落依舊凝立不動。
病魔君黃臉氣成了血紅色,猛上兩步,吼道:老夫把話說在前面,這是最後一次通知你轉過身來。
冷冰冰的嗤笑了一聲,雲天岳道:尊駕臨敵衝動,實不足為一方梟雄,雲某若正面對你,實在等於抬高了你。
蓄勁的雙臂倏然拍出,病魔君厲吼一聲道:躺下!
聲落雙掌已出,掌風呼轟如雷,威勢似能排山倒海,駭人之極,顯見這魔君二字並非浪得。
墨儒一直盯著雲天岳,顯然,他是想先看看這少年人的路數。
病魔君雙掌迅雷驚電般的遞出,雲天岳並沒有馬上轉身,冷哼一聲,直待掌風近身,才倏然轉身,冷喝一聲道:回去!
話落雙掌驀地一抬,起招雖比病魔君晚了許多,但卻剛好迎著病魔君的雙掌,這速度,的確快得駭人聽聞!
墨儒黑臉駭然一變,單由這種速度,他已知病魔君絕非雲天岳之敵,脫口喝道:快退。
病魔君久經大敵,雖在暴怒之下,神智卻仍十分清醒,當下他也發現了情況不對,黃臉也駭得變了顏色。
揮出的雙掌,猛然向下一沉,腳下用力一點地面,飛身向後飄去,雖然應變極快,經驗告訴他,自己仍脫不出雲天岳的掌下。
那知,事情竟然出乎他意料之外,雲天岳拍出的雙掌竟然毫無勁道。
倒射出的身子尚未著地,突聽雲天岳冷哼一聲,雙目一花,眼前雲天岳蹤跡已失,耳中突然聽到啪一聲輕響。
病魔君驚駭到了極點,落地倏然轉身,只見雲天岳手持玉扇,正站在自己面前不到兩尺遠處,顯然,方才那啪的一聲輕響,是雲天岳開啟玉扇的響聲,使人覺得奇怪的是,他玉扇開合併沒有用來攻敵。
距離太近事情也發生的太過於偶然,病魔君驚啊一聲,竟然不知所措了。
冷笑一聲,雲天岳左掌驀地向上一抬,正印在尚在怔忡中的病魔君胸上。
悶哼聲中,病魔君叭的一聲仰跌地上,動都沒動,便已氣絕身亡。
若論真本事,病魔君雖非雲天岳之敵,但十招之內,雲天岳也無法敗得了他,只可惜他性太狂傲,小視了雲天岳,以致一招失手,便手足無措了。
跨過病魔君的屍體,雲天岳玉扇一抖,錚然一聲,石板上落下一根通體細線的細針,冷冷一笑道:朋友,借刀殺人之計,你休想在雲某面前得逞,雲某的債,雲某要自己收回。
血駝子與白煞同時凝目向石板上一望,兩張老臉同時駭然變色道:啊!化形芒。
什麼?化形芒
化形芒
這三個字好似有著無比的神秘力量,周圍群雄臉上全都聽到這三個字而顯出自危之色。
冷冷的笑了笑,雲天岳道:連江海,你該知道方才賈實並非你殺的,但是
話落星目中嘲弄的光芒一閃,道:但是,你們要是與雲某動上手,那化形芒打的絕不是雲某。
墨儒黑臉一變,強自鎮定道:這麼說,那暗中動手腳的人是雲大幫主你的助手了?
話出又覺得不對,但卻已無法更改。
雲天岳冷冰冰的道:正因為他不是雲某的幫手,所以他才找你們下手。
白煞清楚的看到雲天岳的玉扇是在病魔君身後開合的,因此,他相信那人確實是要傷病魔君,但他不明白那人既不是雲天岳的幫手,為什麼卻要傷害對付雲天岳的人。
墨儒連江海冷聲道:雲大幫主這句話不覺得有些矛盾嗎?
雲天岳冷然一笑道:連江海,你心中該明白雲某的話毫無矛盾之處,甚至你還知道那下毒手之人是誰,因為,他要在場群雄看看雲天岳的狠毒,但是,他卻又捨不得傷害自己的人。話落一頓,道:因為,在某種情況下,他委曲求全的拉了三個武林有頭有臉的人來幫他完成這項計畫。
血駝子與白煞老臉同時駭然一變,四道凜列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墨儒臉上。
墨儒心頭一震,冷冷的笑道:雲大幫主,你相信有幾個人會相信你這句話?
雲天岳冷漠的一笑道:雲某不需要三位深信,因為,雲某要三位的項上首級為祭禮。
話落星目中殺機一閃,道:三位準備了。
血駝子與白煞都是武林成名已久的人物,一點即透,血駝子盯著墨儒冷聲道:連堂主,你怎麼說?
墨儒連江海心中暗自著急,黑臉上卻未顯露出來,故作輕鬆的道:駝子,你相信他這片亂言?
白煞冷聲道:那這無形芒不知連兄怎麼解釋?
墨儒連江海一笑道:你就不相信那是雲天岳發的嗎?
血駝子冷冷的道:連堂主,那賈實之死,你又怎麼解釋?
墨儒連江海略一思忖道:老夫以為那是雲天岳的手段,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現身。
血駝子紅臉突然一沉,大笑道:連江海,五嶽幫於鶴巖,此時武林中人盡知,雲天岳玉佛幫少主,自然隨時可興問罪之師,名正言順,何用找機會現身,連江海,這就是你的待人之道嗎?
一時為之語塞了,墨儒黑臉一沉,惱羞成怒的冷笑一聲道:駝子,你如果堅持己見,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可不能怪老夫待客不周。
白煞聞言大怒,狂笑一聲,道:哈哈連堂主,你的話可真中聽,我三人這一生算是在你手中栽定了。
話落白臉一冷,凜冽的道:姓連的,你打算怎麼打發我們兩個?
事情既已成了僵局,墨儒連江海本來面目全展現出來,冷冷一笑道:那得看兩位怎麼打算了?
血駝子狂笑一聲道:你接?
墨儒連江海大笑道:老夫接著就是了。
血駝子冷冷的一點頭,道:好!
話落轉向雲天岳道:雲幫主,這些你全聽到了?
雲天岳冷冷的道:不錯,雲某全聽到了。
血駝子凝重的道:若無我三人現身,賈實不會出來,因此,賈實之死,我三人難辭伯仁因我而死之罪,不過,老夫說這話的目的,可不是向你雲幫主求恕
雲天岳冷聲道:雲某相信兩位也知道雲某是否肯放過兩位。
血駝子冷冷一點頭,道:不錯,我三人知道,但是,在你我未動手之前,老夫要先辦完自己的一點私事。
雲天岳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冷冷一笑道:雲某等著二位。
白煞朝雲天岳一抱拳,道:只此一點,我二人佩服你雲幫主的度量。
話落轉向墨儒陰沉的道:連堂主,老夫二人要你給我們個公道。
墨儒冷笑一聲,向後一招手,道:要與老夫動手,兩位得先把這些人打發掉。
二三十個五嶽幫的漢子,這時已趕到墨儒連江海的身後。
二人見狀臉色同時一變,顯然,他倆自信無法抵抗這二三十名高手。
這些人,雖然都不是雄據一方的梟雄,但卻個個都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
血駝子冷笑一聲道:連江海,老夫找的是你,何必拿這些無辜之人前來頂罪。
墨儒陰惻惻的一笑,道:兩位若能放下他們,老夫自無袖手不出之理,反過來,嘿嘿,老夫就省去一番麻煩了。
血駝子與白煞聞言全呆住了,接了自知不敵,不接卻又下不了臺,一時間,進退兩難,情況尷尬無比。
冷冷的笑了一聲,雲天岳向前跨出一步,道:姓連的,雲某不知要在這裏等多久?
墨儒心頭一震,冷笑道:這個老夫無法回答。
雲天岳星目中冷芒如電一閃,道:這麼說,是要雲某自己決定了?
墨儒冷聲道:老夫自然干涉不了你雲幫主的事。
突然長笑一聲,雲天岳道:哈哈很好,那就由雲某自己來決定吧。
話落俊臉倏然一沉,注定那二三十個漢子道:各位如果對自己那條命還有點珍惜的話,雲某勸各位最好不要妄動。
墨儒聞言一怔,突然大笑道:哈哈雲大幫主,你想發號施令,恐怕找錯了對象了吧?
陰森森的笑了一聲,雲天岳道:有沒有錯,尊駕何不叫他們動手試試?
雲天岳既然決定了要插上一手,墨儒自知阻擋不了,冷笑一聲道:老夫確有此意。
話落老臉一沉,道:上去五個。
墨儒話聲才落,早有五六個不服的漢子怒吼一聲,飛身直向雲天岳撲去。
五條人影分居每個方位,掌劍紛飛,瀰漫了兩丈方圓,剎那間把雲天岳罩於其中。
這邊五個人才一動身,墨儒接著喝道:齊上,拿下那兩個。
一片叱喝聲緊跟著墨儒才完的話音暴了出來,二十多個漢子,一湧撲向血駝子與白煞,聲勢較之前五人更加威盛。
兩批人出動雖有先後之差,事實上,前後之差,只有一句話的空間。
第二批人不過才一出動,突聽那五個圍攻向雲天岳的漢子,齊整驚怖的叫道:佛功
魔影。
五聲幾乎同時響起慘號聲,掩下了這幾個含糊的字眼,接著,周圍群雄的驚呼聲又壓下了慘厲的吼叫。
墨儒黑臉倏然一變,不由自主的一扭頭,只見血雨紛飛中,一條白影已撲向第二批攻出的壯漢。
心頭突然湧上一股掩不住的恐怖寒意,直到現在,他才深信幫中出動這許多高手對付一個年僅弱冠的少年,並非小題大做。
兩邊崖上,這時突然冒出了七個老者,俱都面色凝重的注視著谷底的情況。
南崖上的四個老和尚,彼此互望了一眼,最右側的一個,沉嘆一聲道:阿彌陀佛,唉,罪過,罪過。
這罪過二字,不知指的是雲天岳還是他們自己,使人分不清楚。
雲天岳殺心已動,出手俱是狠招,他有佛功護身,不懼這些人攻擊,魔影功一發眾人那能抵得住,剎那間便又躺下了七八個。
眾人的注意力,幾乎完全被雲天岳拉過去了,對付血駝子與白煞的人,反而寥寥無幾了。
白煞望了血駝子一眼,道:咱們該辦正事了。
血駝子一點頭,沉聲道:走!
兩條人影一閃,衝出戰圈,直向墨儒射去。
就在兩人衝出的同時,南崖頂上的四個老和尚彼此互望了一眼,一齊飛身撲落谷中。
血駝子與白煞躍出的身子一著地,周圍突然響起一片驚叫道:少林四奇僧。
一聽四奇僧幾個字,血駝子與白煞同時一愣,就在這一瞬間,兩道無聲無息的綠芒,一閃射入兩人體內。
同時悶哼一聲,兩人慘然互望了一眼,齊聲恐怖的叫道:化形芒
緩慢的向前傾斜,傾斜,終於,無聲無息的仆跌下去,兩條老命就這樣結束了。
互相對望了一眼,四個老和尚靜如止水的臉上,同時流露著怒氣。
墨儒不知道四奇僧的現身是沖著哪一方面的,疑惑的盯著四僧道:四位大師。
一個面容枯瘦,形如猿猴的老和尚冷冷的道:施主,請把貴幫的人叫回來。
墨儒聞言一怔,心說:莫非他們是來幫雲天岳的?
此念一生,臉色立時一凜,沉聲道:大師,連某有個不請之求,大師回答之後,連某才好決定。
瘦和尚身後一個面如巽血,濃眉大眼的老和尚,冷聲道:施主有話何不快說?
墨儒實在不敢得罪這四個人,心中雖恨,但卻又不敢形之於色,沉聲道:連某想知四位是幫誰來的。
紅臉和尚冷冷的道:不幫任何人。
墨儒不得要領,一怔道:這
猿形老者冷冷的道:施主,你是撤或不撤?
這時,鬥場上已剩下不到十個人了,墨儒心中暗急,就在此時,西崖頂上,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道:連堂主,撤下他們。
墨儒聞言急忙恭身應了聲是,沉聲喝道:退。
七八個未死的漢子,幾乎連膽都嚇破了,聞言誰肯再戰,虛應一招,轉身就跑。
又是一片慘號,墨儒身邊仍是空洞洞的,沒有一個逃回來。
四個老和尚喧了一聲佛號,同時起步向雲天岳走去。
他們現身,雲天岳好似早就看到了,是以,一見四人,他俊臉上毫無驚異之色,只冷漠的一笑道:四位是為了我雲天岳而來的吧?
紅臉老和尚,白眉一揚,道:施主可是早就看到了?
雲天岳不否認的點了點頭,道:不錯,四位大師現身之時,雲天岳就看到了,但當時雲某卻無暇招呼四位。
猿形老和尚道:施主忙些什麼?
冷漠的向地上的一片狼藉的屍體掃了一眼,雲天岳道:為他們忙。
紅面老和尚精目中怒光一閃,道:雲施主不覺得有傷天和嗎?
雲天岳深沉的一笑道:這就是四位大師現身的唯一理由嗎?
這時,站在最右側一個一直沒有開口的圓臉老和尚突然開口道:施主說對了。
雲天岳俊臉突然一沉,冷冷的道:沒有其他理由了嗎?
最左側那個面容清癯的老和尚,此時突然冷傲的應道:施主,你是在盤問老衲四人?
雲天岳不答反問道:大師可是降魔僧空靈嗎?
老和尚一怔,冷冷的道:老衲正是,施主,你還沒有回答老衲的話?
雲天岳冷冷的道:在回答之前,大師可否再回答雲天岳兩個問題?
降魔僧冷冷的道:雲施主,老衲會令你滿意的,希望雲施主也別使老衲失望。
雲天岳冷然一笑道:雲某絕不使大師失望。
話落俊臉一整,冷漠的問道:請問大師有多久未離少林寺了?
猜不透他問這個幹什麼,降魔僧冷冷的道:至今整整有二十五年了。
雲天岳又問道:五位大師之中,可是有人會神算之術。
仍然猜不透這一問的目的,降魔僧冷聲道:施主,這是第二問了?
雲天岳冷冷的道:大師還沒有回答。
降魔僧冷哼一聲道:無人會神算之術。
雲天岳突然仰天狂笑起來。
濃濃的白眉一軒,紅面老和尚怒聲道:施主,何不放莊重點。聲音震人耳鼓。
雲天岳突然止住笑聲,冷冷的道:少林五僧,一向以有道高僧自居,從不做不可見人之事,從不說不可為人道之言,可謂言行皆已順乎天理,是為古人典範
冷哼一聲,降魔僧截住雲天岳的話道:施主,你還沒有回答老衲。
陰沉的冷笑了一聲,雲天岳道:雲某確實是在質詢四位。
降魔僧臉色一寒,冷喝道:好個長幼不分的狂徒。
雲天岳大笑一聲道:四位大師二十多年未離少林,怎知雲某今日要在此出現,四位既無神算之術,又怎知雲某要在此谷中殺人?四位高僧,雲天岳雖狂,行事尚知光明磊落四個字,四位雖是有道之僧,想妄把罪名加在雲某頭上,藉故除去雲某,四位本意雲某雖然不知,只此一點,雲某已覺出得四位實在不配為佛門弟子。
紅面和尚老臉一沉,怒喝道:雲天岳,你
冷聲截住他的話,雲天岳如冷電般的目光緊盯在老和尚臉上,道:血面僧,不必妄動無名,你只要說出雲某之言是對還是錯就行了。
與那凜然無懼的目光一接觸,血面僧滿腔怒火突然全熄了,那目光使他由心底深處覺得慚愧。
自右而左,雲天岳冷電般的目光掃過三個老和尚臉上,沒有一雙眸子敢與那目光相對,最後,他雙目盯在降魔僧臉上,冷冷的道:空靈大師,你說吧?
避開雲天岳的目光,降魔僧暗自把心一橫,道:雲施主,老衲得為整個江湖著想。
輕嗯了一聲,接著豪放的長笑了一陣,雲天岳冷冷的道:哈哈大師,為少林都是一樣,今日你我一戰,已然難免了是嗎?
降魔僧沉聲道:雲施主說的對。
雲天岳冷冷的道:就在這裏嗎?
降魔僧道:地點由雲施主選。
雲天岳向四周掃了一眼,道:雲某會再回來的。
話落突然縱身一躍,直向南崖頂上飛射上去,形如飛鳥沖天,輕妙無倫,眨眼間已飛射到距六七十丈的崖頂不滿三丈之處了。
就在這時,崖頂出現了五六個黑衣大漢,觸目可知俱是五嶽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