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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一張俊美的臉 約瑟芬.鐵伊 9991 2023-02-05
  當格蘭特在六點四十五分走進磨坊屋時,他覺得他已經把莎卡聖瑪麗鎮街上的人問得滴水不漏,再沒有什麼別的可問了。他對英格蘭的生活形態瞭如指掌,但對這件委任給他的案子卻毫無頭緒。   瑪塔以她悅耳的輕聲細語迎接他的到來,使他的心情平靜了下來。磨坊屋的客廳是築在河流上的,白天的時候,家具擺設就浮游在綠色的波光上。但今天傍晚,瑪塔將窗簾拉下,遮住落日的餘暉,也擋住了河面的波光。她把這兒的氣氛弄得溫暖平靜,疲累困惑的格蘭特很感激她的安排。   我真高興失蹤的不是華特。她邊說邊用她最喜歡的手勢招呼他坐下,倒著雪莉酒。   高興?格蘭特說道,他記得瑪塔說過她對華特的看法。   如果是華特失蹤,我就會變成嫌疑犯,而不只是你的同床伴侶了。

  格蘭特認為瑪塔在床上一定很像一隻正在睡覺的狗。   就如同我可以處於法律的邊緣,看著它的輪子從我身邊軋過。你進行得還好嗎,親愛的?   我很狼狽。格蘭特直接地說道,但瑪塔輕描淡寫地就帶過了。   你這樣覺得,只因為你又累又餓;可能還有點消化不良,畢竟這兩天你都在白鹿旅館吃飯。你在這裡品嘗一下雪莉酒,我下樓去拿葡萄酒,冷藏在地窖的摩澤爾葡萄酒。這個房間的正下方是廚房,廚房的正下方才是地窖,而葡萄酒會冰涼似流水。噢,親愛的,我本來打算今天都不再想到流水的。我故意將窗簾放下才不會看到河流,這樣我就不會一直被困在河上。也許在喝完摩澤爾葡萄酒之後我們都會覺得好些。我把酒拿上來後就去煎一個空前絕後的美味蛋捲,我們就會平靜下來了。所以放鬆一下,醞釀一下你的胃口。如果雪莉不夠純,櫥櫃裡還有一些TioPepe;我個人覺得那種酒名不符實。

  她走開了。格蘭特很感謝她沒有問一大堆問題,但他知道她一定充滿疑問。她是一個不但懂得欣賞美食美酒,也有一種近似善良的內在涵養的女人。她在這個鄉村小屋所表現出來的優點是他未曾見過的。   他向後仰臥,立燈的光線籠罩著他,他將雙腳擱在柳木凳上,十分放鬆。四周非常溫暖安靜。河流靜悄悄的:羅許密爾是一條安靜的河流。除了壁爐中火的嗶剝聲,一切寂靜無聲。對面的沙發上有一份報紙,沙發後有一個書架,但他太累了,無力去拿。他手邊有一個放工具書的書架,他遲緩地瀏覽著書名,直到他看到倫敦市電話簿。一看到熟悉的書籍,突然讓他重新思考了起來。傍晚他與蘇格蘭場那邊通話時,他們曾說西爾的親戚到目前還未出面。他們也不驚訝,因為新聞是早上才發布的,他那藝術家的親戚卻可能住在西利艾爾斯與坎伯倫之間任何一個地方;她也可能從來不看報;她也可能對西爾所發生的事一點都不關心。畢竟,他曾經坦白地說他們已經不來往了。

  然而,格蘭特還是想與知道西爾背景的人談一談,哪怕是只知道一點兒也好。現在,在兩天以來唯一放鬆的時候,他挑了S字母開頭的那一冊碰碰運氣。也許她住在倫敦市,她和西爾是堂親,那合起來就是西爾家族。他注意到荷里道上住了一個西爾小姐,荷里道在漢普思得,那裡以藝術家的聚集地聞名。他立即拿起電話訊問倫敦的號碼。   線路會延遲一小時,我會再跟您聯絡。另一端說。   我有優先權。格蘭特表明了他的身分。   哦,聲音有些失望和戲謔,好吧,我盡量看看我能做什麼。   正好相反,格蘭特說道,是我要看看你能做什麼。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他將電話簿放回原位,並拿出《電影名人錄》,一邊等回音一邊翻閱著。裡面有些明星讓他覺得自己很老;有一些他聽都沒聽過的男女演員已經有了長串的成就了;而他知道的演員已經被歸類於經典人物了。他開始找一些他知道的明星,就好像在自傳的索引裡找認識的人一樣。托比.圖利斯,希德尼.圖利斯和他太太瑪莎.史貝克的兒子。

  很難想像像托比.圖利斯這樣的國寶級人物,也是經懷胎十月用正常的方法生下來的。他發現托比年輕時是一位演員的事實被小心地掩蓋起來,書上只寫著:他曾經是一位演員。格蘭特知道托比以前的同事一定會強烈地表示他根本就不是演員。另一方面,格蘭特,一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就覺得他的生活簡直就是一齣戲。他為自己設定了一個角色,而且不停地扮演這個角色。   如果你發現瑪格麗特.瑪麗安(傑佛利.瑪麗安與布蘭達.梅森的女兒)的實際年齡比她所表現出來的少女特質大得多,你可能會嚇一跳。也許一旦她的少女特質褪去,她打動人心的力量也會消失。這就是為什麼瑪塔曾說,她如果多活十年,她的訃聞就只能在不重要的小版面上刊登了。

  瑪塔(溫思楚特的女兒,M.R.C.S.;L.R.C.P.與其妻安.哈樂的女兒)是絕對正統的。她畢業於頂尖學府,又像她的許多出身好的前輩一樣,靠一張會說話的嘴躋身演藝圈。格蘭特希望這名人錄的下一版,至少下兩版,會在瑪塔的名字後面加上字母D.B.E.,以安慰二十五年前受她欺騙的父母親。   當他還沉浸在閱讀這本書的樂趣中時電話響了。   您打到倫敦的電話通了,請您開始講話。那聲音說道。   喂,格蘭特說道,請問西爾小姐在嗎?   我就是。一個討人喜歡的聲音答道。運氣還不錯。   西爾小姐,很抱歉打擾你,你有沒有一個名叫萊斯里.西爾的親戚?   有,但是如果他向你借過錢,我是不會幫他還錢的。

  噢,不,事情不是這樣的。西爾與他朋友在鄉間時失蹤了,我們希望你能協助我們找到他。我的名字叫格蘭特,是蘇格蘭場的探長。   哦。那聲音道。她似乎在考慮什麼,但聽不出驚慌的情緒,嗯,我不知道我能幫你什麼。我和萊斯里不往來,他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   如果我能與你談一談關於萊斯里的事也許會有些幫助。明天下午你在家嗎?   明天下午我會去愛伯特音樂廳聽音樂會。   那麼午餐以前可以嗎?   你是一個很親切的警察。她說道。   罪犯就絕對不會這麼想。他回答。   我以為提供居所給罪犯是蘇格蘭場的目標呢。好吧,我不出去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很好的音樂會。   那麼如果我前去拜訪,你會在家嗎?

  我會在。   謝謝你。   那個名不符實的攝影家離開時沒帶走家裡的珠寶吧?   沒有。他就是失蹤了。   她哼了一聲。很明顯,這位西爾小姐談起她的這個親戚時,應該不會有什麼保留或修飾才對。   格蘭特打電話後,瑪塔回到客廳,身後還跟了一個拿著柴禾的小男孩。小男孩把木柴整齊地放進爐火中,然後敬畏地看著格蘭特。   湯米想要問你一些問題,瑪塔說道,他知道你是個警探。   什麼問題啊?湯米。   先生,你的左輪手槍可以借我看嗎?   我希望我隨身帶著,但是我把它放在蘇格蘭場的抽屜裡了。   湯米看起來很失望,我以為你會隨時佩帶一把呢,美國警察都是這樣的。先生,你會射擊吧?

  會啊。為了讓那孩子不這麼敬畏他,格蘭特說道,下次你來倫敦的時候可以到蘇格蘭場來,我會拿左輪手槍給你看。   我可以到蘇格蘭場去?噢,謝謝你。真是太感謝你了,先生。那太棒了。   他很有禮貌地道了晚安,帶著興奮的心情走開了。   父母親還以為不送男孩玩具兵,就可以治癒他們喜歡武器的毛病呢。瑪塔說道,並把蛋捲放在桌上,來吃吧。   不好意思,我打了一堆電話到倫敦。   我還以為你要放鬆一下呢。   我本來是要的,但突然有個想法,而這是我接下這件案子之後唯一的進展。   好極了!她說。現在你就可以開心地享用美酒了。   爐火旁放著一張小圓桌,桌上放著裝飾的蠟燭,他們在一種親切的靜謐氣氛中享用著餐點。杜普太太上了雞肉,瑪塔還把她介紹給格蘭特認識,她表示很感激格蘭特邀請湯米到倫敦。之後這靜謐的氣氛就一直維持著未被打斷。喝過咖啡後,他們開始談起希拉斯.衛克里和巷子裡奇怪的家庭。

  希拉斯對他自己勞工階級般的生活感到十分驕傲,也不管這個詞到底意味著什麼。他的孩子們將來會跟他一樣糟。他出身於基層學校的背景真是無聊透頂,你可能會覺得他是牛津有史以來唯一以基層學校出身進入這所學校的學生,是個典型的酸腐書生。   他賺這麼多錢都用在什麼地方了呢?   誰知道,可能把它埋在寫作小木屋的地板下了吧。任何人都不准進入那個小木屋。   我今天早上就在那個小木屋裡跟他會面。   亞倫!你真機靈!裡面有些什麼?   一個知名的作家,什麼都不做。   我覺得他一定為寫作絞盡腦汁。他根本沒有想像力。我的意思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別人心裡在想什麼。所以他的故事情境,以及角色對情境的反應,都是一些陳腔濫調。他的書會暢銷是因為他的土質,他的自然力量。我們把桌子向後推,靠爐火近一點。她打開一個櫃子,並模仿鐵路月臺男孩們的叫賣聲:

  DambuieBenedic︱tine,Strega,GrandMarnier,BOls,Charteuse,Slivitz,Annag︱naC,COgnaC,Rakia,Kum,mel(全為酒名),各式各樣無法言喻的法國美食,和杜普太太的薑汁甜酒!   你是不是想從罪犯調查組套出官方機密?   不,親愛的,我只是想對你的品味獻上敬意。你是我認識的人中少數擁有高雅品味的人之一。   她將酒與酒杯放在托盤上,並把雙腿舒服地放在沙發上。   現在,告訴我。她說道。   但是我沒有什麼可以告訴你的。他回答。   我沒有要求你告訴我什麼,我的意思是跟我交談。假如我是你的妻子當然這件事是不可能的把我當成你的聽眾。譬如說,你認為可憐死板的華特.懷特摩爾不可能會憤怒到把西爾殺了,對嗎?   是啊,我的確這麼認為。威廉斯警官說華特只是個膽小鬼,我也這麼覺得。   他叫他什麼?   格蘭特解釋給瑪塔聽,瑪塔說:威廉斯警官說得一點都沒錯!華特早該走人了。   假如這件事情無法解決的話,他可能會自動辭職。   是啊,我想他日子很難過,可憐蟲。這鄉下人言可畏。另外,你有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回報警方?我上次聽到進展是一點鐘的時候。   不,我上次和蘇格蘭場聯絡的時間不會超過六點四十五分。我把你的電話給了他們,告訴他們這兩個小時內可以打電話來,希望你不介意。   為什麼你會認為他可能搭了別人的便車?   因為如果他沒有在河裡,他一定是朝著去河邊的反方向走了。   他自己往反方向走的?可是這樣做不合常理。   他可能突然得了健忘症。事件的發生有五種可能的原因。   五種!   星期三晚上,西爾健康清醒地走進那條小巷,從此他就失蹤了,可能的原因有:一,他不小心掉進水裡溺死了;二,他被人殺了之後再丟進河裡;三,他為了某種私人原因離開了;四,他到處遊蕩,因為他忘了自己是誰,他在哪裡,也忘了他要去哪裡;五,他被綁架了。   綁架!   我們對他在美國的生活一無所知,我們必須考慮到這一點。也許他來這個國家只是為了離開美國一陣子。這些事必須等到美國太平洋沿岸那邊將有關西爾的報告送來我們才能知道如果他們依約送來的話!告訴我,你認為西爾是個怎樣的人?   哪一方面?   嗯,譬如說,你會不會認為他是一個愛惡作劇的人?   不會。   沒錯,伊莉莎白.蓋洛比也這樣說。她說他不會認為惡作劇是件有趣的事。你覺得他和伊莉莎白.蓋洛比的關係如何?你也參加了那次的餐會。   印象深刻,他們的關係足以讓華特嫉妒得要死。   真的?   他們很相稱。萊斯里和伊莉莎白是天生一對,華特就差遠了。我覺得華特並不了解伊莉莎白;我看萊斯里.西爾還比較了解她。   你見到他時,喜歡他嗎?那天晚餐過後你帶他回家了,對嗎?   是啊,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肯定的。我有所保留地欣賞他。   什麼樣的保留?   很難形容。我的眼睛幾乎無法離開他,但是,他從未給我真實的感覺。聽起來很奇怪,對不對?   你的意思是說,他有點虛假?   這一點非常微妙。很顯然,他言行一致,你可能已經知道,我們的伊斯登.迪克生小姐可以作證。   是的,今天下午我和伊斯登.迪克生小姐談論他,她手中那張西爾的照片可能很有用。那天晚上你帶他回家後,你們談了些什麼?   噢,各式各樣的事情。他拍攝過的人物啦,我們都認識的人啦,他想要見到的人啦。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談論我們都欣賞的丹尼.明斯基,又對關於瑪格麗特.瑪麗安的評價爭論了許久。就像其他人一樣,他認為瑪格麗特是個天才,聽不進任何批評她的話。我被激怒了,便告訴她一些關於瑪格麗特的真實事件。後來,我覺得自己很可恥,弄壞小孩子的玩具是很惡劣的行為。   我覺得這對他有好處。他年紀都這麼大了,應該面對生命的真相。   我聽說你今天在搜集不在場證明。   你怎麼知道?   杜普太太說的。我就是靠這種方法知道天下事的。哪些不幸的人沒有不在場證明?   幾乎全部的村民都沒有,包括伊斯登.迪克生小姐。   我們的迪克生小姐完了。還有誰?   拉薇妮亞.費奇小姐。   親愛的拉薇妮亞!瑪塔一想到費奇小姐在荒野殺人就笑了。   伊莉莎白.蓋洛比呢?   可憐的伊莉莎白一定很難過。我想她已經愛上那個男孩了。   蓋洛比太太?   瑪塔考慮了一下,你知道嗎,我不會排除這個女人可能犯案的嫌疑。她可能會義無反顧地犯下這個案子,因為她會說服自己這樣做是正確的。她甚至還可能在犯案後到教堂請求上帝的祝福。   托比.圖利斯呢?   不我不這麼認為。托比會用其他方法,一些比較沒有風險而效果令人滿意的方法把恩怨扯平。托比擅長發展小型復仇,我不認為他會靠殺人來報復。   希拉斯.衛克里呢?   有可能,有可能。是的,我認為希拉斯有可能犯案,尤其是他正在寫的書沒有什麼進展。寫書對希拉斯來說是一種發洩仇恨的通道,如果這個通道被堵住了,他可能會殺人的,殺那些富有、占優勢又僥倖運氣好的人。   你認為衛克里瘋狂嗎?   噢,是的。這可能無法證明,但他絕對精神狀況不太正常。對了,有關華特和西爾曾大吵一架的傳言,有沒有什麼確實的說法?   懷特摩爾否認那是吵架,他說那只是一場小爭執罷了。   所以他們彼此有芥蒂?   我不知道我們有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暫時的不愉快不等於心存芥蒂,一個人在酒吧裡可以不同意某人說的話,但不表示他對那人有成見。   噢,你真是固執。他們當然看對方不順眼,而且我們知道確切的原因,那就是伊莉莎白。   就第四度空間來說沒有任何關聯性,我無法斷定。格蘭特說道,並暗笑瑪塔太過武斷。懷特摩爾說西爾很會煽動人。就你看來,他會煽動人嗎?   他可能告訴華特他根本不了解伊莉莎白,如果華特再不用心改善的話,他會把伊莉莎白帶走,而且如果華特認為他不夠分量,他就錯了,他會叫伊莉莎白打包行李跟他離開直到下星期二,賭五英鎊證明他說的是對的。然後,華特就怒氣沖沖地說,在這個國家裡我們不為女人的青睞賭錢,至少紳士不會這麼做,拿五英鎊賭伊莉莎白簡直就是侮辱人(華特一點幽默感都沒有,但就是這種格調讓他縱橫廣播界,受到那些避鄉村唯恐不及的老太太們的歡迎,這些老太太就算看到一隻鷦鶉也認不出來)。然後,萊斯里可能說,如果他覺得五英鎊太少,他可以把賭注加到十英鎊,因為如果伊莉莎白已經和華特這樣的假道學家訂婚將近一年,伊莉莎白變心的時間也該到了,那麼十英鎊正好當經費。於是華特便起身離開,並用力地摔門。   你怎麼知道他摔了門?   老天,整個歐佛錫爾的人都知道,這就是為什麼華特嫌疑最大。對了,這些就是所有欠缺不在場證明的人嗎?   不,還有索吉.羅道夫。   哦。索吉當時在做什麼?   在漆黑河邊的草地上跳舞。   這有可能是真的。   為什麼?你看到了嗎?   沒有。但是這很像索吉會做的事。他老是想著復古,就在萊斯里.西爾的事情發生前他正在計劃以復古取悅托比;現在,他正計劃著以復古表現出托比。   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我已經二十五年沒有扮演製作人的角色了。她說道。   他看著她,在火光照映下她顯得優雅美麗;他想著她演過的角色:高級妓女和受挫的老太婆,職業婦女和黃臉婆。演員的確有一種常人所缺乏的洞察力,以及對人世百態的了解。這與智商無關,更與學歷無關。大家都知道,瑪塔十一歲的時候是一個痴呆的小孩,一提到她沒有興趣的事她會自動略過,沒有絲毫的反應。他曾見過醫院裡的護士有類似的反應,有時候工作過度的醫生也會有這種情形。但你只要拿給她一個劇本,她那祕密的知識寶藏就會傾箱而出,發散出一種作家的原創力。   假設這真的是一件謀殺案,他說,單就這些人的表面和個性來判斷,你認為誰是凶手?   她想了想,在火光下轉動著玻璃酒杯。   我猜是艾瑪.蓋洛比,她說道,但是艾瑪能殺他嗎?我是指就體力上。   有可能。星期三晚上與伊斯登.迪克生離開後,她就獨自一個人,沒有人知道她什麼時候回到崔寧莊園。別人都上床睡覺了或確切地說,在他們的房間裡。最後鎖上前門的人是蓋洛比太太。   沒錯,時間很充足。崔寧莊園與河彎相隔不遠。我很想知道星期四早晨艾瑪的鞋子是什麼樣子,或者她已把鞋清理乾淨了?   相信我,如果她的鞋子上沾了泥巴,她會自己清洗掉的。但我認為蓋洛比太太是個規矩的人,為什麼你會挑上她?   我認為一個人之所以會殺人,是因為他僅專注於一件事,或變得專注於一件事。假如你有各式各樣的重心,你就不會在乎其中一樣,甚至在乎到會為此殺人的地步。只有當所有的蛋都在同一個籃子裡,或者籃子裡只有一個蛋的時候,人才會失去平衡。我說得夠清楚了嗎,格蘭特探長?   說得好極了。   好。再喝一點酒。艾瑪在所有的嫌疑犯中性格最為執著。沒有人會說索吉執著,除了對短暫的事物,他一輩子就只是想升官,從來就沒有出現過想殺人的跡象。他做過最離譜的事,也頂多是揀最簡單的事來做罷了。   沒人鞭策他。格蘭特說道,並告訴她他訊問索吉的經過。那麼衛克里呢?   就用你貼切的譬喻來說,希拉斯和艾瑪是半斤八兩,但希拉斯犯案的可能性絕對比艾瑪低。希拉斯有他自己的成就,有家庭,有將來會寫的書(即使舊調重彈);希拉斯表現興趣的方式與艾瑪不同,希拉斯並沒有精神錯亂,或是非理性的仇恨,所以他沒有除掉西爾的必要。托比也沒有,托比的生活多姿多彩,他絕對不會想去殺誰的,就像我剛才告訴你的,他會用很多方法讓自己平衡。但艾瑪除了伊莉莎白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沉思了一陣,格蘭特也沒說話。   你應該看看當華特和伊莉莎白宣布訂婚時艾瑪的反應,她終於又開口了,她她高興極了,閃耀得簡直像一棵聖誕樹。這一直是她夢寐以求的,也終於實現了。華特愛上這一帶最聰明最美麗的女人伊莉莎白,並且要結婚了。有一天華特會接手崔寧莊園和拉薇妮亞的財產,所以即使他有一天沒名氣了,他們還是可以過著令人豔羨的生活。這簡直就是童話故事的翻版。她興奮得整個人輕飄飄的,接著,萊斯里.西爾就來了。   瑪塔再度沉默不語。   木材在爐中滑動,發出聲響,燃燒產生新的火焰,格蘭特仍然躺在椅子上思索著艾瑪.蓋洛比。   以及瑪塔不知道的兩件事。   很奇怪的是,瑪塔選中的嫌疑犯和這件案子的兩個未知數是重疊的:一個是西爾抽屜裡的手套,另一個是攝影箱裡的空位。   艾瑪,艾瑪.蓋洛比。這個女人養大了她的妹妹,然後等她妹妹羽翼豐滿後,嫁給了一個已經有一個小孩的鰥夫。她就像托比.圖利斯一樣推展她的興趣,不是嗎?她曾經因為女兒的訂婚而充滿光彩,活像一棵聖誕樹;而訂婚後(他剛好知道是五個月,不是十二個月),她最初的光彩必定已經散盡,並且發展成一種可怕的東西,一種既成事實的感覺,一種成就感和安全感。這段訂婚關係已持續了五個月,儘管發生了一些事,艾瑪一定認為這關係已經穩固。   接下來,就如同瑪塔所說,萊斯里.西爾出現了。   西爾帶著他的魅力與不可信任的生活出現了,散發著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息。對這個現代金童最反感的,無非就是艾瑪.蓋洛比。   一個長十英寸寬三英寸半高四英寸的空間能放什麼?   一把梳子。瑪塔說道。   心理學家常玩一種遊戲,格蘭特記得是受試者聽到一串字會有一個直接的聯想,依據這第一個聯想做些判斷。   這種方式應該很有效。他試過比爾.馬朵斯,而馬朵斯直接就說是螺絲起子,毫不遲疑,就如同瑪塔立刻回答一把梳子一樣。他記得威廉斯的回答是一大塊香皂。   還可能是其他的東西嗎?   一副骨牌。一盒信封?不,想想別的,好幾副撲克牌?這些牌真是多到足以組成一個綠洲了!餐具。湯匙。某人隱瞞的家族銀器?   不,我只不過突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是崔寧莊園的銀器就算了吧,他們的銀器在拍賣會上都值不了三十先令。她的眼神下意識地洋溢著滿足,她對她身後那張喬治亞式簡約主義風格的餐桌滿意極了。亞倫,告訴我你覺得是哪個角色,說出來應該不算不嚴謹不專業吧,對嗎?   角色?   那個凶手。   不嚴謹也不專業。但我想如果我告訴你沒有人是凶手,一定更大膽吧。   什麼!你真的認為萊斯里.西爾還活著?為什麼?   對啊,為什麼,他問自己。為什麼他有一種正在表演的感覺?好像被推進第一排座位,好讓音符介入他與真實世界之間。副局長曾經告訴他,他擁有一樣在他工作領域中最無價的本領:敏銳的嗅覺。但是,格蘭特,不要讓它凌駕於你,他說,眼睛要盯著證據。現在的情形是不是就是敏銳的嗅覺凌駕於他?西爾掉進河裡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一,所有的證據都這樣顯示。如果沒有發生與懷特摩爾爭吵的事件,格蘭特可能根本不用處理這件案子;那麼這件失蹤案也就可能僅僅是一件單純的溺斃事件。   然後呢?一下你知道,一下你又迷惑了這句變戲法的人喜歡說的話困擾著他。在半清醒的狀態下他把這句話說得很大聲。   瑪塔看著他說道,一個戲法?誰變的?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我被愚弄了。   你覺得萊斯里只是離開了?   或是某人或某件事製造了這種錯覺。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我正看著某件事情被鋸成兩半。   你工作過度了。瑪塔說道,你認為萊斯里可能會去哪裡?除非他又走回村裡,然後躲在哪裡。   格蘭特比較清醒了,並以欣賞的態度開玩笑地對她說,是很怪,我從來沒有這麼想。你認為托比會把他藏起來故意陷害華特嗎?   不,這不合理。他可能只是離開的假設也不合理。三更半夜,他只穿了一件法蘭絨衣服和雨衣能去哪裡?   明天等我見過他的親戚也許會知道得多些。   他有親戚?真令人驚訝,就好像發現麥丘利(希臘諸神的使者。)有姻親一樣。他是什麼人?   是個女的。據我了解是個畫家。她很可愛,為了在家等我到訪,還取消了星期天下午去愛伯特音樂廳欣賞音樂會的計劃。我用了你的電話跟她聯絡的。   你期望她會知道為什麼萊斯里三更半夜穿著法蘭絨衣服和雨衣離開?   我希望她能告訴我萊斯里可能會去哪裡。   借用一句牛仔的行話:我希望你一切都好。瑪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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