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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雙重悲劇

情人關係 森村誠一 11198 2023-02-05
  【一】   克彥與由紀子之間的精神友誼仍然持續著。雖然克彥需要的時候,由紀子隨時都會提供給他,克彥卻害怕這個需要。兩人的關係真的非常奇妙。由旁人的眼光來看,克彥是獨佔一個貌美如花的情人,享盡齊人之福。而她也不理睬別人的眼光,一心一意地愛著對方。   看到他們倆的人,不會懷疑他們的穩固關係。由紀子的心牢牢地繫在克彥身上。但不管精神上的結合多麼穩固,那種情人關係也不能算是很平穩地進行著。   或許是男人的自以為是,在未與女性的肉體結合之前,都不願印下確認的戳記。   克彥與由紀子認識已經兩個多月,其後在無法突破兩人關係的瓶頸之下,仍然維持著每個禮拜見一次面的約會。由紀子已經是大學四年級了,她就讀的大學分為上學期與下學期,每年從一月下旬到二月上旬,有個下學期的期末考,考完試之後到四月上旬就開始放春假。春假結束後,就進行上學期的課程。暑假則從七月中旬以後到九月上旬為止。由於過完暑假之後,馬上就要考試,所以暑假時也無法玩得太過火。

  一到了九月,學生們就忙著影印考試資料。十月二十日以後,有一個禮拜的文化節,學生們分成兩派,一派是精神百倍,積極地參加文化節活動,一派是對活動完全不理不睬。由紀子似乎是屬於後者。對已經進入成人世界的由紀子來講,燃起青春熱情的校園節日活動,或許讓她覺得很幼稚。   由紀子和克彥的邂逅,是在二月上旬的大學結束後。從考試中解放出來的春假,比暑假讓女大學生們覺得更輕鬆愉快。這段時期,女大學生們流行和好朋友組團前往溫泉地旅行,要不然就是全心全意地打工賺錢。   文學系的學生由於學分少,到國外留學的觀念非常濃厚。由於電視出現了通宵可恥節目,使得女大學生趨之若鶩,投入打工時間短,收入高的風月場所。這是將這類工作地點取綽號為CABARET(低級酒店)國文,或法文CANBARET CLUB(夜總會)等的由來。

  女大學生到了四年級時,就成為一群成年女性。除了特別用功的女士之外,大多有了另一半。女大學生(不是男女同校)的另一半,從情侶到單純的玩伴,或純精神友誼的男朋友都有。   他們尋找另一半,最通常的方式就是和其他大學的男學生組成同好會,在同好會中互相認識;其次就是經由同學或朋友的介紹;要不然就是在打工的場所認識的。   與社會人士交往,接受獎金援助的情人關係,這種類型毋寧說還在少數。   克彥透過由紀子這一面潛望鏡的稜鏡,仔細觀察了現代女學生的性質及她們的生活方式。從這一點來看,由紀子是一面很好的稜鏡,她交遊廣闊,可以將女大學生的共同形像映照出來。   克彥從由紀子那裡瞭解到,現代年輕人的性觀念,與他的那個年代有如天壤之別。克彥那個年代的人(特別是男性)無法拭去對性的某種負疚感。性對他們來講,是一種禁忌,應該悄悄地禁閉在自己黑暗的個人私生活之中。

  不管是多麼喜歡尋花問柳的情場老手,心中對性都存有畏懼感。正因為如此,才會對性無法滿足地加以追求,就如同求道者那樣,到處追求女性。換句話說,性對他們來講,有著難以追求到的價值。並且,從當中延伸出對性的價值觀或戲碼。   可是,現在的年輕人並不認為性是多麼嚴重的事。雖然還不至於像握手那麼隨便,但也不像克彥那樣,把性視為是一種禁忌,或供奉在神龕上。儘管不能斷定說,所有的年輕人都是如此,但在克彥的印象裡頭,有過半數的年輕人把性看成是稀疏平常的事。   現代年輕男女之間的邂逅,只要生理上互相來電,對上床的事也不會有所抗拒。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男性與女性各有不同的工具,彼此借來互相配合使用一下。

  克彥那個時代,只是單純的生理上來電,也很難與上床聯想在一起;就是想與對方上床,在心理上也會有抗拒感。必須克服倫理觀、羞恥心、社會慣例、他人的眼光等各種反抗因素,才有可能玩玩性的禁忌遊戲。性在當時,被隔絕於日常生活之外。   現代年輕人對性行為都憑自己個人的判斷做決定,就好像決定要吃漢堡或看電影那麼隨便。克彥那個年代的人,在決定與對方進行性行為時,一定會提心吊膽地畏懼週遭人的眼光和社會輿論。換句話說,不是根據生理上的需求,而是根據環境來決定是否進行性行為。   克彥和由紀子約在中午碰面。兩人共進午餐之後,就到處閒逛。有時也會在這一家咖啡廳喝完之後,再到另一家去。由紀子知道感覺不錯的咖啡廳坐落於哪裡,她也把帶克彥到咖啡廳去當作是一種樂趣。

  位於代官山HILLSIDE TERRACE的PASTORAL 和TOMS SANDWICH,廣尾的盧耶爾都德利耶爾,六本木的茜屋,代澤的四十五度等,都是克彥所喜歡的咖啡廳。   PASTORAL是屬於半地下式的咖啡廳,從窗戶可以看到走在人行道上行人的腳。   此處氣氛寧靜,適合成年人的格調。店內經常飄蕩著秋季花草的香味。   相反地,TOMS SANDWICH以年輕客人居多,面對院子的窗戶可凝視灑著午後陽光的樹木。缺點是椅子比較硬。但很適合交往時無需客套的朋友,在這裡天南地北地閒聊。一邊閒聊,一邊彼此觀察,也是一種樂趣。盧耶爾都德利耶爾咖啡廳外觀上有巴黎街道的格調,裡面的擺設則有著東京的風格。茜屋咖啡廳經常人潮擁擠,不適合在這裡等人;但咖啡香醇美味。尤其是深夜時分,店中自然呈現出高雅的氣氛。

  最精采的是四十五度咖啡廳(寫成45度),屋頂、牆壁和階梯等都精心設計成四十五度。   45度外觀上有如面臨地中海的漂亮別墅,克彥只在晚上前往。在世田谷小住宅區,忽然擠進一間白色別墅,看起來像是混入其間的外國大使住宅。登上橫穿過前院的階梯時,可以看到玄關上一扇宛如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大門。一按門鈴,就有一位女黑人出來迎接。   店裡有兩間雅室,但經常客滿。中庭內種植著棕櫚樹,整棟建築物洋溢著南歐情調。店內非常寬敞,室內設計花了很多錢,與高級家具搭配起來,呈現出貴族式的風格。中年的經理穿著類似管家的黑色禮服,裝出漠不關心的表情,抬頭挺胸地行走於店內。這一點很像都市人的作風,也顯得有些庸俗。與TOMS SANDWICH呈現兩級化的風貌。

  這家咖啡廳具有不知道在賣什麼東西的抽象性,和非常強烈的上流階級性質。但克彥與由紀子在一起時,有一種穩定的感覺,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克彥和由紀子不看電影,也不去欣賞音樂會,因為時間不夠充裕。兩人在一起時,時間過得非常快,話題如泉湧般滔滔不絕。不管有多少時間都嫌不夠。   在用餐和散步之後,他們倆都會前往旅館開房間。並不是為了同床共寢,只是希望兩個人能夠獨處,不受外人的干擾。   像我們這樣,常常在旅館出入,要是有人看到,一定會產生誤解。克彥苦笑地說。   被誤解也無所謂!由紀子露出訝異的表情,彷彿在問對方,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說這種話幹嘛?   這件事情,不知道會不會給你帶來困擾?

  一點都不會!我怕會給老師您帶來困擾?   我是沒關係!但你是未嫁人的小姐,跟我這種老頭上旅館,若是被人家看見,不是很糟糕嗎?   老師,這句話不像是原來的您所說的話。不管在房間裡面有沒有做什麼事,要是我會覺得心裡有疙瘩,一開始就不會和您到旅館來開房間。   由紀子都這麼講了,克彥也無話可說。既然和男人一起進入旅館的密室,那在房間內有沒有做出什麼行為,已經不是問題了。既然在這個地方,對男人表示全面的容許,那麼也已經通過了誤解的階段。可是,從克彥的立場來講,他無法回應由紀子對自己的容許,那種懊悔讓他想一個人停步於誤解的階段,去駁斥世人的眼光。雖然他明知道這種駁斥根本無濟於事,但他仍然執著於這一點。這是他對由紀子愛戀已深所產生的心理。

  兩人有時在旅館內的房間內面對面享用餐點,一邊吃著飯,一邊天南地北地閒聊。克彥從閒聊中,彙集現代女大學生所關心的事情、年輕人的感覺及社會道德。而由紀子也興致勃勃地詢問克彥有關政治、經濟和國際問題。那是一種心得交換。   克彥對於只關心最新式的流行服飾、身邊的瑣事和化妝品,處於最美好時期的女孩,居然會對國際政治的策略,和美蘇對立內幕感到濃厚的興趣,大感驚訝。他覺得眼前這朵花有一顆扎扎實實而強韌的花心。   她對所關心的事情,根底非常深,有時提出的問題非常尖銳,讓克彥招架不住。因為戀愛而閉上眼睛的視野,也多方面捕捉了戀愛以外的景物。   以這種方式度過兩人美好獨處的時光之後,兩人必須分手的時間也已來臨。克彥覺得有一種好像坐在車子裡,從天下第一的絕景中經過時,自己卻睡著的感覺。雖然那不是很豪華、講究的氣氛,但如果不緊緊地把握當下,就算多麼美妙的景致,也一定會錯過。等到錯過之後,再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現在由紀子配合著克彥的方便和他約會,但是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從他面前離去。就算她本人無意這麼做,但總有一天,她會因為週遭的事情而離開他。克彥沒有權力,也沒有資格把她留下來。   由紀子對與克彥這樣的約會似乎非常滿足。她年僅二十一歲,卻對高級場所非常熟悉。她每次帶著他前往的地方都不盡相同,如傳統飯店、有個性的餐廳和小酒館,文化氣息濃厚的咖啡廳。如果帶她到這些場所的是她的男朋友,那他們一定具有相當大的財力。寫作的收入必須用在生活費、經費和稅金上,手頭上有限的克彥,有時也會喘不過氣來。   克彥偶爾會想送她別緻的禮物,可是手頭上實在不方便。他已經竭盡全力籌措約會的費用,根本沒有多餘的錢買禮物。可是由紀子手頭寬裕,也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她生長在富裕的環境中,對物品似乎不是那麼執著。   從由紀子身上的穿著,自然可以看出她生活環境的富裕。她身上的衣服雖不是很華麗,但可以感覺出那都是百中選一,質感細緻的服飾。   他們倆是在二月邂逅,當時春天的腳步已隨著冬季的離去而再度來臨。女性已經解除了對付寒氣的厚重武裝,也是她們越來越漂亮的季節。   以前克彥非常艷羨飄揚著蓄滿夢想的裙襬,行走在春日街道上的女性們,而且他的視線充滿著物慾。可是,今年春天,他完全沒有這種想法。與穿著輕快的春裝的由紀子一起行走在街道上時,不只是男性,連女性都把視線集中在他們身上。   此時克彥心裡洋洋得意,忍不住高興起來。受到由紀子的強烈吸引,光是這一點就讓他向危險靠去,如今已經走入危險的深淵之中而不可自拔。克彥深深地瞭解,遲早必須為這件事情付出極大的代價,但如今他還是把每個禮拜最少一次與由紀子見面,排入他日常生活的行程中,而且這是他生活的核心。   櫻花飄落,整個街道正等候著黃金假期周(譯註:日本四月末到五月初休息日最多的一周)的來臨。在旅遊興致高漲的時候,由紀子告訴克彥說,她想去旅行。   咦!你父母親會允許你去嗎?克彥嚇了一跳,因為以往約會時,她都未曾在旅館過夜。一個晚上也未曾共同度過的事實,或許是阻礙他們達成性結合的主要原因。   我想和老師您去可以觀潮的地方,悠閒自在地度過。   但是,當天趕回來會很匆忙喲!   當然是要留下來過夜啊!   你父母親會答應嗎?   我會想辦法的。   你打算怎麼想辦法?   我會編個理由,說要和幾個朋友去旅行或參加小組討論的研究會。   那種理由,你父母親會相信嗎?   沒問題啦!   想到可以和由紀子一起去觀看大海浪潮的旅館過夜,克彥就興奮莫名。   我知道伊豆山有一家非常好的旅館,我想去那裡玩。   伊豆山?好啊!克彥喜不自勝地回答。   克彥心想,如果是伊豆山,距離就剛剛好。現在還有幾篇小說在連載,太遠的地方也無法去。雖然也可以帶著稿子到旅行的地方去寫,但好不容易有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和由紀子一起去旅行,他不願讓工作破壞這段美好的時光。   從露天浴池,可以看到大海喲!夜晚在海面上漁火相連的景致非常漂亮,我想和老師您一起觀賞。   光是想到這一點,克彥就不自覺地雀躍起來。   那裡有沒有男女共浴的浴池?   男女冼操的時間是分開的。   這麼說來,我們就不能一起洗澡囉!   三更半夜中不會有人來,在星光撒落的月光下,聽到的就只有海濤的聲音。我從以前就想和老師您去那裡。由紀子兩眼看著遠方說道。   在深夜漁火相連的露天浴池中,由紀子宛如美人魚的體態,在水中游來游去,透過浴池池面晃動的熱氣,可以看到遠方閃爍的星光。這是克彥幻想中的畫面,可是距他所處的環境條件有一大段差距,所以他從來不認為自己能夠實際去感受那種迷人的景致。   不過,這個幻象即將由由紀子化為實景。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克彥開始邁向那個實景。   嗯!我們避開這個黃金周,五月十日去,您看怎麼樣?   那你學校的功課怎麼辦?   我現在已經四年級,不必每天上學,兩、三天不去學校沒關係,請個一、兩天的假也算不了什麼。最重要的是老師您!您不會有問題吧?   我嘛!以你為主。此刻我真慶幸我從事的是自由業,能夠自由地調整工作時間。   那我們就一言為定了!五月十日、十一日住兩個晚上。哇好棒!能夠和老師您去旅行,我真是高興得有點惶恐。   我才覺得惶恐呢!可是,你真的可以出來嗎?克彥現在仍有一絲擔心。如果自己的女兒鮎子告訴自己要去旅行,而且要在外面住宿兩晚的話,自己以父親的立場,一定會要求她提出有力的證明。   我的朋友當中,有人會幫我提供不在場證明。   不在場證明?   我那群朋友和情人或男朋友出去旅行或外宿時,就會製造不在場證明。當父母親詢問的時候,我們就會異口同聲地幫她解圍。   可是,要是那人不在提供不在場證明的人家中,事情不就敗露了嗎?   通常是,假裝和同學一起去旅行,在家的是她的姊姊或妹妹,只要大家異口同聲地幫她說話,父母親總會放心。不過,很少有父母親會去找提供不在場證明的人問個清楚。   那你的父母會怎樣呢?   大概不會問,因為他們相信我。   要是事情敗露了,那你就無法辯解了。   克彥擁有與由紀子同年紀的女兒,也曾經想像過如果與別人家的女兒共同去洗溫泉,對方的父母親知道時,會有什麼反應?那是與由紀子一起旅行的快樂成反比的戰慄場面。在那種場面之下,不容許所有一切的辯駁和解釋,唯一能做的就是伏在地上,向她的父母親謝罪。即使謝罪也不見得能獲得對方家長的寬恕。   由於自己有與對方千金同年齡的女兒,克彥的行為可以說更為惡劣。   如果克彥知道自己的女兒被一個五十多歲又有太太的老頭當成玩物,他一定不會原諒對方。為什麼無法原諒對方,目前還不曉得,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不管對方如何要求自己原諒他,都絕不會去寬恕他。   可是新名克彥是人家的父親,同時又是個男人。他愛著北澤由紀子,他曾經是由紀子能夠捕捉所有男人的菲洛蒙之下的俘虜,而現在她在他的心中卻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縱使這場戀情無法讓他負起責任,但因為來得太突然,以致愛苗扎的根已越來越深。   在與由紀子一起去旅行的誘惑之下,他的理性和恐懼(怕被對方的父母親知道)也已經麻痺了。能夠抗拒這種誘惑的人,就不是男人。   【二】   那天晚上,克彥送由紀子回去之後,返回家中時,只見妻子的神情非常詭異,態度和平常不一樣,顯得心神不定。由於克彥做過虧心事,心中忐忑不安,心想會不會是由紀子那件事已經敗露了。不過,與女人發生牽扯,這也不是第一次。以克彥的職業來講,與女性在某程度之內交往,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的妻子早已經想通了這一點。克彥匆匆忙忙地進入(逃入)書房。   老公,我有點事想和你談談。他的太太追了過來,一本正經地說道。   什麼事?我工作很忙,改天再說吧!克彥有意逃脫。   是關於我們女兒鮎子的事。   鮎子?克彥聽太太這麼一說,才發現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自己的女兒。隨著女兒們的成長,各自有自己的作息時間,雖然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但彼此有時也碰不到面。   鮎子怎麼啦?克彥這才讓妻子進入書房。他突然明白,原來妻子是不想讓女兒們聽到夫妻倆的談話,才尾隨至書房。   今天我想向鮎子借本書,到她的房間去。當我找書時,不小心碰到她擺在桌上的皮包,整個皮包就掉落在地板上,皮包裡面的東西都撒了出來,但是其中妻子為之語塞,似乎回想起當時那種讓她心裡震撼的情景。   其中有什麼東西?克彥打消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聯想,連忙催促妻子繼續說。   裡面放著避孕器,真是叫我難以相信。我原以為她是個乖寶寶,沒想到我真的受到很大的打擊。   你說是避孕器?克彥呻吟著。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最近她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我就覺得很奇怪。你看,這件事情該怎麼辦?   克彥思考力已經渙散,儘管妻子詢問他,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說話嘛,不要悶不吭聲的。   在妻子催促之下,克彥總算開口:那個避孕器,你怎麼處理?   我曾經想過該如何處理,但想一想,還是暫時放回皮包中。   嗯!最好是這麼做。要是她知道我們察覺了這件事,那以後她就會把所有的事情都隱瞞起來。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除了暫時看看情況之外,實在找不出什麼方法。   你怎麼說這種缺乏魄力的話,你女兒還沒結婚耶!   雖說如此,也不能冷不防地逼問她。因為我們還沒有查明對方是誰,說不定她只是因為好奇心,帶著好玩。   會只是因為好奇心而帶著那種東西嗎?   現在的年輕人都很開放,為了預防萬一而帶著那種東西,一點也不奇怪。   要是沒有對象,應當用不著以防萬一。老公你真的打算就這樣子不理不睬嗎?   鮎子今年二十一歲,已經是個大人了,對於自己的行為,應該會有分寸。   我沒有辦法像你那樣氣定神閒!鮎子還是個學生,完全沒有社會經驗,也沒有挑選男人的眼光。要是被有妻室的男人、流氓或犯人勾引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在太太追問之下,克彥嘴巴雖說不會吧!但心裡委實嚇了一跳。由紀子和鮎子同年,今年也是二十一歲,而且正如妻子所說的那樣,被有家室的男人勾引。鮎子對於父母親的追問和勸諫,如果大肆宣揚這是命中注定或戀愛不是局外人所能理解的時,自己恐怕是無言以對。   克彥默默地呻吟著。他沒有想到自己與由紀子的戀情會遭到這種方式還擊。   總之克彥吸了一口氣,說道:必須查明鮎子的對象是誰?目前只能佯裝不知道這件事。要是讓她偷偷地與對方交往,我們就找不到任何線索了。   那麼,我們怎麼樣才能查明對方是誰呢?   看看誰不時打電話、寫信或送禮物給鮎子?或從鮎子的東西、日記、相片簿等東西上,或許可以查出對方是誰?   她有好幾個男朋友耶!   難道她沒有特別親暱的男朋友嗎?   克彥的腦海中浮現出,在六本木見到的那個與鮎子長得很相像的女孩子身旁的歲數不小的男人。或許那個女孩子真的就是鮎子。   我不曉得耶!可是,他們全都是大夥兒玩在一起的同學啊!   最近鮎子有沒有什麼比較奇怪的東西?比方說,我們雖然沒有買給她,她卻穿著豪華的衣服,或配戴名貴的服飾配件。   有時她會穿著新洋裝,但那孩子對服裝很感興趣。從以前開始,一看到自己所喜歡的衣服,不會考慮價格的多寡,就買下來。   可是,要是她想買衣服,應該會死求百賴地向你要零用錢啊!   嗯!   如果不向你要零用錢,而衣服的數量卻增加了,那就是男人買給她的。   這麼說來,那個男人就不是學生囉!鮎子是相當會穿衣服的人,只穿品味高的服飾。如果對方是學生,就買不起讓她覺得滿意的衣服。克彥又浮現出在六本木見到的那個男人的影子。光是他的年紀,就足以顯示他是個有豐富的人生經驗和財力的人。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妻子露出手足無措的表情說道。   我們不妨趁鮎子不在的時候,去檢查她的房間。先決的問題就是查明對方是誰,再來研究對策。從鮎子帶著避孕器來看,可以知道他們兩人不是最近才認識的。這件事不要張揚出去,免得鮎子產生戒心。   你要檢查她的房間啊?就算是女兒的房間,也不能像偷偷潛入的貓一樣啊!   你說的是什麼話!是我們被偷偷潛入的貓偷走了女兒。克彥斥責著妻子,同時也覺得自己就是潛入由紀子家中,將她偷走的另一隻貓。   【三】   翌日,在確定鮎子已經上學之後,克彥和妻子在女兒的房間中開始展開深入的檢查。克彥不曾到過鮎子的房間。雖說鮎子是自己的女兒,但成年之後的鮎子已經洋溢著異性的氣息,所以克彥也忌諱進入她的房間。她的房間裡有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香味,讓他這個爸爸覺得頗有壓迫感。   我總覺得忐忑不安!妻子說道。   其實不只是妻子,克彥自己也覺得深感不安。雖然明知道鮎子不在家,但他們也是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在她的房間中尋找證據。   她的書架內擺著教科書和參考書,看起來像個學生的樣子。但三面鏡和擺在鏡子前面的化妝品也算得上是成年人的東西。花序梗圖案的印花窗簾,和擺飾在床周圍的布製玩偶非常可愛。或許是克彥夫妻倆內疚的關係,覺得靜靜地佇立在房間的角落,由鮎子把零用錢存下來購買的CD音響組合,彷彿在幫主人監視著入侵者的動向。不,不止是CD組合音響,就連可愛的布製動物玩偶,看起來也好像是在責怪他們兩人。   他們首先檢查書桌的抽屜。書桌內整理得有條不紊,看起來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抽屜內有報告用紙、文具、便條紙、迴紋針、快照等,各擺在固定的地方。   克彥自己亂七八糟的抽屜,實在沒有辦法跟女兒相比。   快照看起來是和同學在校園或聚餐會場上拍攝的在她的書信中,也找不到有男人寫給她的蛛絲馬跡。   找不出什麼特別的東西。妻子宛如鬆了一口氣般地說道。   她不會把東西放在隨便就可能被人發現到的地方。有沒有什麼上鎖的地方?   你打算把鎖撬開嗎?   我只是想去複製一把鑰匙,打開來瞧瞧。   不管怎麼說,你這樣做實在是太過分了。   為了保護女兒,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看來好像沒有什麼上鎖的地方啊!   鮎子不會發覺我們曾經搜查過她的房間吧?   怎麼會呢!她應該不會發現才對。   衣櫃裡和三面鏡中的抽屜,我們也打開來看看吧!   夠了啦!夠了啦!查到這裡就好了。   要是你不願意,那我自己一個人來。在克彥的堅持之下,妻子只好勉勉強強地繼續搜查房間。   哎呀!正在檢查衣櫃內衣服的妻子發出輕微的驚叫聲。   發現了什麼?開始覺得有些疲累的克彥朝著妻子的方向看去,只見妻子正撿起一張從衣櫃掉至地板的紙片。   這是什麼東西?妻子說道。   拿來我看看,拿來我看看!克彥從妻子的手中將紙片拿了過來。那是一張筆記本大小的卡片,像明信片那樣摺疊起來。   這不是旅館的住宿卡嗎?克彥凝視著卡片,說道。   住宿卡?妻子探視著說。   那是飯店發給住宿客的卡片,上面記載著房間號碼、住宿費和旅館內的指南。   上面的名字是鈴木京子呀!   也許鮎子用的是假名。   鮎子怎麼會有這種卡片呢?妻子不安地看著克彥的表情。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問。這張住宿卡是六本木一家新開張的旅館住宿卡,克彥還不曾去過。從房間號碼,看不出是單人房或雙人房,但住宿費是兩萬三千日圓,人數欄則明確記載著M(男性)一名、F(女性)一名,日期與他和由紀子第一次在六本木約會的日子相同。   終於發現讓鮎子無所遁逃的證據。鮎子化名為鈴木京子,和男人到旅館住宿或休息。前些日子在六本木見到的那個女孩果然是鮎子。和她一起上旅館的那個人一定是克彥當時看到的那個年紀一大把的男人。上旅館的日期也一致。從上旅館也要鮎子使用假名這一點來看,對方不是用普通辦法就能夠擺平的人物。   老公,鮎子果然妻子從克彥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嗯!她和男人交往的事,大致上是錯不了的。   那該怎麼辦?妻子著急地問道。   我去問那一家旅館,查看看對方那個男人是什麼來頭。由於用的是化名,我想可能不會那麼輕易就能查得出來。   如果逼問鮎子,會怎麼樣?   逼問她不是好辦法,因為我們還沒有查清楚對方是什麼樣的男人,要是打草驚蛇,對方那隻潛入的貓就會潛逃。   要是為時已晚,那該怎麼辦?   所謂為時已晚,到底是什麼意思?和男人上了旅館,就已經不再是一個處女了,而且她也準備了避孕器。所以,大致上應該不用擔心她會懷孕。   克彥一邊安慰著不安的妻子,一邊瞭解到自己其實畏懼和女兒鮎子展開一場對抗。若是與鮎子對抗,就必須直接去面對自己與由紀子的關係。這是他深感畏懼的一點。   他與由紀子的關係,遲早會敗露。或許她的父母親早已知道這件事。自己年過半百,滿滿地累積了人生的塵垢,怎麼有臉去借用由紀子那一套命運論作為推托之詞,來為自己這一段老少戀情辯解呢?   總之,如果要與女兒對抗,那他對妻子所說的查明對方是誰之後再說那句話就會原封不動地轉向自己。   【四】   克彥前往那家旅館詢問。正如所預料的那樣,鈴木京子所使用的房間是雙人房。而那個女孩子的特徵也與鮎子完全一致,房客登記卡上所記載的住址是與克彥所住的地方完全無關的地方。旅館規定房客登記卡除了本人之外,都不能讓其他人查閱。但因為櫃檯職員也是克彥的讀者,知道克彥在追查他女兒男朋友的底細,也甚表同情地加以協助。根據櫃檯職員的印象,那個男人的特徵與克彥在克拉克咖啡廳時所看到的男人是一致的。可是,旅館內卻絲毫沒有留下有關那個男人的身世和來歷的線索。鈴木京子和那個男人只來過這家旅館一次,而且也僅是午後休息而已。   看來他們是為了不留下線索,所以沒有固定上同一家旅館。這種經濟能力不是一般上班族或學生所能擁有,顯然那個男人在社會上有著相當的地位。   克彥因為自己也與別人的女兒做同樣的事,所以感到特別生氣。或許正因為是做同樣一件事,他對於對方狡猾、惡劣的心態就瞭解得更清楚,以致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絕不能原諒對方的行為!克彥在心中怒道。   可是,自己不是個職業偵探,能夠查出的線索也有限。總不能去跟蹤鮎子的行蹤。跟蹤這個字眼,給克彥一個啟示。   克彥在作家朋友介紹下,委託私家偵探社幫忙調查鮎子男朋友的來歷。聽他的朋友講,那家偵探社是東京都內最有信譽的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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