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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的證明

野性的證明

森村誠一

  • 懸疑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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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2-05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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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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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空蕩蕩的孤村

野性的證明 森村誠一 15382 2023-02-05
  一   眼前一片美麗景色,四面群峰聳立,海拔都在一千公尺以上。峽谷深邃,群山疊嶂,秀麗的林木遮掩著重巒,清湛的流水穿林繞樹。   高原上一大片清一色的白樺樹,山坡上落葉松林蒙著一層淡淡的紫色。峽谷間現出一個小小的村落,有五、六戶人家。這裡,平坦的耕地極少,都是在山坡上開出的梯田,種著稗子、豆子。梯田越往上越陡,直到山頂才算是有了很小的一塊平地。   那看上去富於詩情畫意的風景也好,爬山越嶺擔肥上山的種田人的辛苦也好,對於過路人來說,都無非是一種觸景生情的想像罷了。   山坡過於陡峭,不從下面埋上樁子支撐住,梯田的土就會朝下流。耕種這種斜坡地需要熟練地使用鎬頭,要擺出一種獨特的姿勢,攥著短鎬頭的把兒,彎下腰。這看上去似乎算不了什麼,可是,讓不熟練的人去幹,土就會全部坍落下來。在這裡,只有會在梯田上掄鎬頭,才被看作是個夠格的農民。

  朝陽的好地都開成了田,住房全被擠到低窪背陰、或擺弄不好的賴地上去了。房屋幾乎全都是杉樹皮鋪頂,小窗戶。這樣開窗戶,似乎根本就沒有考慮到採光。   一條小溪從屋旁穿過,以這條溪流為動力的水動搗穀機啪嗒、啪嗒地重複著單調的聲音。   村裡就像沒有人住似的了無聲息。不過,從杉樹皮屋頂上升起的一縷縷淡淡的輕煙來看,村裡似乎還是有人的。可是,村子四周看不到哪裡拉著電線。   從全國來說,這一帶也是人口密度最低、人煙極其稀少的地區。年輕人對這麼個連電都沒有的村子,再也不抱什麼希望,不斷地離開這裡,因而人口過稀的趨勢一年年地嚴重下去。   年輕人沒有那種熱情憑自己的力氣,把眼看就要荒廢了的故鄉維護一下,把它變成一個新村。

  村子太荒涼、太閉塞了,以至對它不能再抱幻想,也看不出有任何前途。實際上,一年之中,它有大半年埋在雪裡,既沒有電,也沒有姑狼嫁到這兒來。這樣的村子實際上已經不可救藥了。   只要不死守著這塊貧瘠的上地,而是跑到城裡去,就能輕而易舉地賺到錢。在城市裡,可以得到物質文明的享受,還有女人、美酒,以及其他形形色色包裝精美的、陳列在櫥窗裡可以滿足慾望的商品。   不管買得起買不起,總歸可以看看花樣,聞聞味道。於是他們就從那即將沉沒、空蕩蕩的廢船上,換乘到不知開往何處、擁擠不堪的城市這趟列車上去。   鄉村中美麗的大自然、遼闊的曠野、新鮮的空氣,以及未被公害汙染的水,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挽留青年人的力量。

  年輕人流入了城市,村裡只剩下老人、孩子。這些孩子長大成人以後,也都會拋棄這個村莊。   老年人幾乎都有病,不是高血壓,就是半身不遂、心臟病、腸胃病、肝炎等等。長年累月地過度勞累,以及惡劣的飲食條件,從內部摧殘著他們那成天土裡滾、太陽裡曬的軀體。   儘管村裡人減少了,但只要這個村子還在,就得維持。修整堤壩、渠道、橋樑、道路,打掃公共建築上的積雪,在村道上耙雪開路等等,當地的這些官差全都落在留下人的肩上,多走一個,就得多攤一份。   即使是拖著衰老多病的身子來勉強維持,也終歸有限,村子眼瞧著荒廢下去。   耕種的面積,已經減到只能糊口的程度。為了節省燈油,天一黑,人們就早早入睡。

  這裡是個窮山窩,就連高度發達的現代物質文明也單單地繞開了這個地方。就因為這一點,城裡人倒覺得此地很珍貴,因此,除了冬天交通斷絕的時期以外,時常有些旅行者,借尋找日本原來的樣子這股風,從城市闖到這裡來。   這些旅行者並不瞭解這個村子面臨的嚴重事態。而且也沒有必要瞭解。城市的生活他們已經厭倦,只要能在清新的大自然中浸潤一下身心,就已心滿意足了。   溪流上哼著單調曲子的打穀機,杉樹皮屋頂的農舍。層層的梯田,夜晚的油燈生活,這一切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嚴酷生活的寫照,而是被當作日本山村的優美田園詩來裝點這些旅行者的相簿。   楓樹葉大都落了,從山谷各處的樹林中,徐徐升起燒炭的淡紫色煙霧。這時,村裡來了一個年輕的單身女旅行者。

  她年齡在二十二、三歲,又像職員又像學生,是個城市派頭的女子。她用竹筒從溪流裡舀起水潤潤喉嚨。然後愜意地觀察起這幽靜的山村景象,在晴朗的秋陽照射下,這座山村內在的煩惱都淹沒在陰影之中了,沒有什麼明顯的荒涼感。毋寧說,在燦爛的陽光下,大自然的美反倒更突出了。   這個女旅行者似乎是獨身一人,沒有旅伴。她很像個慣於獨身旅行的人,那副肩背旅行袋、徒步旅行者的打扮,更說明了這一點。   多美的村子!   她瞇起眼來,看著杉樹皮頂的房屋上漂蕩著的淡淡的輕煙,把背著的旅行袋朝上顛了顛。照地圖來看,這個村子正好是在她旅行路線的中間地段。村子裡一個人也沒有,靜悄悄的,女旅行者穿越村子時,一腳踩上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她只覺得腳下一軟,噗哧一聲,心裡感到一驚,忙朝腳下看去,原來是棵圓白菜扔在路上,菜葉子成了褐色,根部已快爛了,一股惡臭撲鼻而來,看樣子不像是自然腐爛。而是得了什麼病。她抬頭一看,周圍田裡種的圓白菜也都爛了,顏色顯得髒乎乎的,全部塌成一團。   這是怎麼搞的?   她驚詫地自言自語著,沒想到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了話音。   軟腐病!得上這個病,圓白菜就全這麼爛掉!   順著聲音望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太婆,正彎腰站在那裡。她背上背著柴禾,拄著拐杖,勉強站著,那腰彎得就像要跟下身疊在一起,讓人感到似乎柴禾的重量直接由拐杖支撐著。看樣子她是上山撿柴回來的,連這麼大年紀的老太婆都得上山工作,這表明村子的實際情況是多麼糟糕。

  可是,女旅行者只關心老太婆說的話。   軟腐病?那是什麼病呀?   是圓白菜、大蔥、白菜得的病。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禍害的。好不容易種的菜,一得這個病,村裡就沒得吃了!   老婆婆滿頭的白髮顫動起來,可是,她那悲哀的神情,卻被久經風霜的皺紋掩蓋住了。不很分明。   啊!那太可惜了!不能撒點農藥預防一下嗎?   從生活優裕的大城市來的這位女旅行者,對老太婆的話儘管同情,卻沒有深切的感受。飢餓這類字眼兒,在她的詞彙中恐怕是沒有的。   等一發現就晚了。   老太婆似乎覺得跟一個過路的遊客講這些話毫無意義。就把柴禾朝上顛了顛,走進最靠近路邊的一所棚子似的房子裡去了。兩人只交談了這麼幾句便分了手,這位女旅行者心裡想的已不是村子裡圓白菜、大白菜的病害,而是自己的後半部旅程了。

  一直到中午,天氣依然晴朗朗的,絲毫不必擔心變天。高空中飄著的幾片雲,像刷子刷出來似的,預示著好天氣將持續下去。   出了村,沿著小溪是一片亂樹林。四周一片寂靜,空中似乎有點風,吹得林梢沙沙作響,流水的聲音讓風一吹,有時聽起來像是人在談笑。   路,沿著一條緩坡兒一點點地高上去,使人覺得天空有些狹窄了,這大概是由於已來到了溪谷的盡頭,兩側山嶺齊上齊下地夾著的緣故。沿著這條路再走上一段,不久就來到一個小山包上。   女旅行者的腳不時在落葉堆裡踩空。這一帶樹上還有楓葉,在午後陽光的暉映下,紅黃相間的樹葉襯著背後的藍天浮現在眼前,光彩奪目。由於她在林中穿行,渾身上下沾滿了落葉。   她身上冒出汗來,稍微有點喘,心裡很暢快。一個青年女子單獨在這樣的山裡旅行,絲毫也沒有不安的感覺。

  她身邊的許多人都勸過她說:太危險,還是不要自個兒去徒步旅行吧!可是她相信山裡人。她很樂觀,認為城裡人就是跑到山裡來,山裡人也不會起歹心。   到山裡來一趟,人的本性當然不會改變。她到山裡來。是為了清洗一下在城市裡汙染了的身心。她認為,任何人一來到山裡就能夠沖刷掉身心上的汙垢,哪怕是片刻功夫也好。   過去,她從來沒有經歷過危險和不安,這也助長了她的樂觀情緒。偶爾樹梢、草叢刷拉一響,她也感到驚嚇,不過,大都是些山鳩或別的小動物;有時也遇到過樵夫、炭夫、獵人,這些人都很熱情,愛跟她打招呼。倒是跟她一樣的那些旅行者,在瞭解到她只是單獨一人時,就會用毫無禮貌的好奇目光看著她。   可是,這也未曾使她感到不安。

  水聲一下子聽得清楚起來,因為風突然止住了。水聲使四周更顯得沉寂。就在這時,前面樹林裡刷拉響了一下,可能是兔子或猴子跳動發出的聲音吧,她這麼想著,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心裡猛然一驚,彷彿心臟被猝然抓住似的:林子裡竟站出一個奇形怪物來。   那怪物全身發綠,烏黑的臉上兩隻白眼像刀劍一樣閃閃發光。手裡好像拿著一條大棒,兩眼直勾勾地死盯著她。雙方正好打個照面,躲也躲不及了。   她想跑,可是由於恐怖,全身就像套上了緊箍,動彈不得,連喊都喊不出來了。那怪物猛然看見她,似乎也吃了一驚。   怪物搖搖晃晃地朝她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伸出手來說:   有什麼吃的。給我點兒!   原來那怪物是個人,不過跟她以前在山裡見過的所有的人都不同,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殘暴的殺氣,聽那怪物說出了人話,女旅行者身上恐怖的緊箍才鬆脫開,恢復了活動能力,只是恐怖還在持續著。   救命啊   聲帶的功能也恢復了,她本能地尖叫了一聲。這意外的反應,使怪物吃了一驚。   別喊!   怪物遲緩地朝她撲過來。她扭頭就跑,心想能跑到剛才穿過的村莊就會得救。   站住!身後,怪物在喊。她覺得好像追上來了。   讓它抓住就沒命了!恐怖和拚死保命的本能。給她兩腿增添了平時想像不到的速度。沿著溪水,穿過亂樹林就是村子!   只要跑到那裡,只要堅持到那裡就會得救   她和死神之間殊死的競賽相持了一陣,萬幸的是,那怪物動作遲緩。似乎身上什麼地方受了傷。   剛剛路過的村莊已經在望了。然而,在她眼裡卻是一段絕望的距離。怪物已經追上來了,甚至後脊梁上都感到了那怪物急促的喘息   來人哪!救命呀!   她拚命朝村裡呼救,然而,村裡連個人影也沒有。這個村子,好像壓根兒就沒有人,在秋天明淨的陽光下與人間的喧鬧隔絕開來,自成一個安穩的世外桃源。      二   十一月十一日上午十一點左右,岩手縣警察本部宮古警察署收到一份駭人聽聞的報告。報告說:岩手縣下閉伊郡柿樹村。有個叫風道的小屯子,住著五戶人家。屯裡居民全被人殺死了。   發現人是個女巡迴保健員。   當時,她看到屯裡有成群的野狗、還有大群的烏鴉在上空盤旋,便起了疑心,進屯一看,果然發現出了事。   風道屯沒有電,當然更不會有電話,年邁的女巡迴保健員嚇得快要癱了,硬挺著身子跑了二十里路,到柿樹村派出所報了案。   柿樹村派出所的警察立即上報警察署,然後又取得消防隊和青年隊的支援,火速奔赴風道屯進行現場調查。   女保健員只知道出了人命,詳細情況一概不知。風道屯現有居民十二名,如果他們全部被殺,那就成了無頭巨案。   這一帶是北上山區的中央高地,素稱日本的西藏。在全國人口密度最低的岩手縣裡,也算是人煙最為稀少的地區,每平方公里只有幾戶人家。   特別是近年來,風道屯的居民不斷全家外遷,所以,人口過稀的趨勢與日俱增。   由於這個屯幹農活累人,生活艱苦,根本沒有姑娘嫁進來,屯子裡的年輕姑娘都往城裡跑。   年輕人都擔心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風道屯就會完全荒廢。於是,他們都想暫時離開屯子,到城市裡找個工作,找個對象。有些人家的大兒子跟父親商量說,進了城就容易找對象,婚後生個一男半女,女人就會死心塌地地回到屯裡同丈夫過日子。他們就是抱著這種打算進城的。   然而,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他們一旦順利地找到對象,就在城市裡安頓下來,不再回屯了。   城裡是個花花世界,而故鄉至今仍是一個缺少娛樂、生活單調的地方,在那塊貧瘠的土地上,只能過填不飽肚子的日子,一個人過慣了舒適的城市生活,就再也不想回故鄉了。於是,全家人也就去投奔進城的大兒子,離開了村莊。   人口越來越少,屯裡的經濟本來就很困難,現在更加拮据了。醫療衛生、福利事業、文化教育、防災、修路、築堤等等,都無法維持。眼下,風道屯的居民連自個兒的健康管理和生命安全都難以保障了。   作為應急的醫療措施,女保健員每月去風道屯巡迴醫療一兩次,所以這個事件就被她發現了。   過去,這一帶出現的案子,無非是些偷雞摸狗的事,其餘的也只不過是些城裡來的腳夫或遊客們的打架鬥毆罷了。   人一少,案件自然也少,性質也比較簡單。然而,這次卻是全屯人遇害,這種案子即使不發生在這人口極其稀少的地區,也會是件駭人聽聞的巨案。   宮古警察署非常重視這一案件。他們一邊與縣警察本部取得聯繫,一邊動員署長以下可以出動的人員,全部開赴現場。   他們到達現場時,已是下午兩點多了。柿樹村派出所的警察、消防隊以及青年隊一行十人,已經提前來到,正在保護著現場。   你們辛苦啦!   村派出所的警察舉手行禮,表示歡迎。從警察個個嚴肅的面孔上,署長看出報告是真實的。   還有活的嗎?   署長至今還寄託著一線希望。   都死了。   小孩兒也被殺了?   您親自查看一下吧!   村派出所的警察們垂下眼簾。   風道屯變成了一個人屠場。根據村公所的戶籍記載。這裡居住著五戶人家,共十三口人。   戶籍的記載是這樣的:   長井孫市(五十三歲)、長井吉(五十一歲),農民兼獵戶;   長井正枝(十五歲),中學三年級;   長井賴子(八歲),小學二年級。   內山增三郎(六十六歲)、內山千代(六十二歲),農民。   大澤麻佐(七十二歲),農民。   瀨川寅男(五十九歲)、瀨川渡根子(五十八歲),農民;   瀨川留男(十歲),小學五年級。   手壕新平(六十五歲)、手壕須惠(六十五歲),農民、燒炭;   手壕未子(九歲),小學四年級。   從前,這個屯子有三十戶人家、八十多口人。由於人口不斷外流,目前就剩下這麼多了。而且,現在的這五戶人家,成年的孩子也都跑到城裡去了,留在家裡的,僅僅是些年老力衰的長輩和年幼的兒童。   風道屯從北往南數是長井家、內山家、大澤家、瀨川家、手壕家。從屯中的小河上游往下數,左岸是內山家和大澤家、右岸是長井家、瀨川家和手壕家。有一條一米寬、南北走向的道路從屯中穿過,和小河交錯穿插著。由風道屯出來往北走,直到山梁那邊都沒有人家。   長井家的兩個女人、內山夫婦、瀨川渡根子、瀨川留男、手壕新平共七人是在屋子裡遇害的;長井孫市和正枝則橫臥在房屋與小河之間的田地裡;大澤麻佐倒在自己房子背後的小河邊,半個腦袋在水裡;瀨川寅男死在自己家門口:手壕須惠娘兒倆在小河與房屋之間野生的柿子樹下喪生。   他們的臉上、頭上、背上、腹部傷痕纍纍,好像用錘子、柴刀、斧子、砍刀一類的厚刃兇器胡亂砍傷的。一群飢餓的野狗把屍體撕咬得越發不像樣了。   看樣子,長井家、內山家和瀨川家正在吃飯,飯桌四腳朝天,屋裡滿地是稗子飯、蘿蔔湯、藜麥丸子等一些粗劣的食品。   從飯食來看,估計他們正在進晚餐。如果是中午,孩子們都會到學校去,而且屯裡的人也不會全在家裡。還有,除了大澤麻佐一家外,其餘四家還掌著燈。   看來是窮苦的人們勞動了一天之後,正團聚在一起吃晚飯。突然間,一個兇神惡煞的人旋風般地偷襲了這個山村。全屯人幾乎沒有抵抗,就像蟲似地被殺光了。這些屍體表明這場飛來的橫禍是多麼淒慘!   也許人們還沒有來得及感到害怕就遭到了浩劫,還來不及弄清楚橫禍為何降臨就置身在刀斧之下了。   任何人連作夢也不會想到,一個沒有任何東西值得搶奪、窮得叮噹響的屯子,竟然遭到如此慘絕人寰的襲擊。屍體分佈的情況如實地表明,一向深信這屯子是日本最貧窮、最安全的屯民們在遭到襲擊時出現的驚慌與混亂狀態。從傷口上分析,用的像是同一種兇器。因此,估計這場大屠殺是一個人幹的。   據現場情況推測,兇手首先闖進了長井家和內山家。一轉眼工夫就砍死了正在吃飯的兩個女人;孫市和正枝勉強逃出門外,結果還是在門前被追上了;在襲擊大澤麻佐家時,大澤麻佐很快察覺到危險,便跑了出去,可是兇手趕上前去,在屋後結果了她的性命。   接著,兇手襲擊瀨川家。瀨川寅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剛一出門馬上就被砍倒了。然後,正在屋子裡吃飯的瀨川母子也慘遭毒手。兇手最後轉向手壕家。   這時,手壕一家終於發覺情況不妙,手壕新平讓妻子先逃,自己同犯人進行了殊死的搏鬥。他的傷口幾乎都在胳膊上和臉上,這就是他反抗的痕跡。可是,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由於事先毫無準備,赤手空拳,所以,經不起兩三個回合,就被兇手制服了。   手壕母子逃出屋外,在柿子樹下雙雙喪命。   這就是整個案情。   這是一場空前的大屠殺事件。在案情飛報警察本部的同時,現場一帶也開始搜尋兇器和犯人遺留的物品。   縣警察本部搜查第一科及機動搜查班、宣傳報導組陸續趕到風道屯。這塊被人遺忘了的窮鄉僻壤頓時不合時宜地熱鬧起來。   負責偵查這件凶殺案的搜查一科的警察,面對這慘絕人寰的作案現場,也不忍正視。   圍在死屍周圍的野狗被趕跑了,可是,死屍上已經爬滿了蛆蟲,臭氣籠罩著整個屯子。屍臭招來的烏鴉,有的振著雙翅。讓那不祥的黑色身影在天空中盤旋,有的落在附近的樹杈上,窺視著地上的情景。   好臭!   搜查員背過臉去,抽動著鼻翼。   死屍成堆嘛!   不,不!不光是死屍的惡臭,還有一股怪味,一種植物腐爛的怪味。   噢!怪味兒原來在這兒哪!   一名搜查員指著旁邊的菜說。   那是白菜嗎?   是白菜,還是圓白菜。   白菜怎麼啦?   是啊!顏色跟普通的圓白菜有點不一樣,這叫軟腐病,是白菜和圓白菜特有的一種病。只要一染上這種病。葉子就變色,現出窟窿,實際上是爛掉了。聽說這是一種什麼埃爾維尼亞的黴菌搞的鬼。我有個親戚種高原菜,他的菜鬧過這種病,因而我略知一二。這麼個窮村子種點菜居然也鬧起了軟腐病,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什麼!一個全村人被殺害的村子,還有軟腐病?   搜查員們面對著這個為日本遺忘了的山村所遭受的雙重打擊,不禁黯然相覷。   縣警察本部和宮古警察署聯合調查的結果,斷定受害者大約已經死去十七二十二個小時。也就是說,兇手是在昨天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左右作的案。   在長井家和內山家之間的那座橋下的小河中發現了兇器,是把斧子,可能是當地人使用的一種農具,斧柄上沾滿了血跡,辨別不出可以對照的指紋。   在查勘屍體和現場時,又發現了新情況。   隊長,真怪!少了一具屍體。   搜查員向警察本部擔任現場搜查指揮的村長【註:此處的村長為日本的一個姓。】警長提出一個奇怪的報告。   屍體少了?人數不是正好嗎?   村長警長一時茫然。顯出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這位警長對待工作歷來都很嚴肅認真。他為人質樸、沉默寡言。但幹起破案工作,卻有一種超人的毅力。在搜查科內大家都稱他村長。   屍體確實是十三具。和屯裡的居民數相符。不過其中一具死屍不是本屯人。   不是本屯人?這麼說。還有外來的?   對!因為數目相符就一時疏忽了,有一具屍體的服裝顯然與村裡人不同。   我看看!   村長跟著手下的搜查員來到那具屍體跟前。剛才只是大致看了一下。由於現場太淒慘,目不忍睹,所以沒有注意死者身上的服裝。   那是具女屍,倒在長井家附近的田地裡。最初搜查人員認為是長井正枝。鑑別小組正圍在那裡驗屍。   由於屍體沾滿了腥臭的泥血,我們滿以為她是本地人,後來才弄清楚,她是外地來的。經過仔細查驗,發現她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子。她穿著白毛衣、棕色夾克和喇叭褲。看樣子是在逃跑時,被人從背後砍死的,後腦勺已被打碎,肩膀和背上裂著幾道血口子,凝聚著血漿。屍體臉朝下倒在地上,身上沾滿了血和泥土,正因為這樣,才一時沒辨別出她不是屯裡人。   好像是來徒步旅行的。   莫非旅行者也被一股腦兒幹掉啦?   如果真是個旅行者的話,也該帶點行裝吧!   有這麼個玩藝兒,掉在河邊發現兇器的田裡了。   一個搜查員拿來一個滿是泥汙的旅行袋,裡面塞著盥洗用具,還有一團換洗的內衣。   看來已經被翻弄過了,袋口開著。   好像光把吃的拿走了。沒有什麼可以證明身分的東西嗎?   褲兜兒裡裝著錢包和月票。   那就滿可以把死者身分查明。趕快發個通報,如果是來旅行的,怎麼連個伴兒也沒有?   是一個人來的。   如果連累了一個外來的旅行者,那麼,屯裡的人就少了一個,這個人士是誰呢?   剛才查看了一下,沒有發現那個名叫長井賴子的八歲小女孩。   昨天從學校回來了嗎?   正在和學校聯繫,馬上就會知道的。   哪怕有一個活著的也好辦些。   風道屯距柿樹村有二十里路,村裡的學齡兒童每天到柿樹村本村的學校走讀。眼下,柿樹村學校的學生也減少了。按標準學級已經不好編班。風道屯一帶的道路很壞,學校的班車開不進來。孩子們上學,不得不步行往返四十里崎嶇的山路。冬季雪厚,走讀更是困難,即使不是冬天,有時颱風一來,刮起大風,山崩樹倒,道路也會堵塞。   孩子們上學有時遇上變天,就回不了家,只好在柿樹村本村的親戚和朋友家裡住上一宿。最近這一星期,天氣一直很好,道路也沒有堵塞,賴子或許是由於身體不舒服住在本村了罷。   如果長井賴子確實由於這種情況昨晚沒有回村,那可真是塞翁失馬,僥倖撿了一條小命。   不管什麼原因,少死一個人總是好事。村長心裡在默默地祈禱。   這個兇手確實殘忍至極,簡直是個惡魔。他不管婦女小孩,一概下斧子。如果長井賴子在場的話,也絕免不了慘遭這個惡魔的毒手。   但是,與柿樹村學校聯繫的結果,說是長井賴子昨天下午兩點左右,和風道屯走讀的瀨川留男、手壕未子兩個孩子一起放學回家了。他們三個人的年級、班次雖然不同,但是由於路途遙遠,不論上學下學,三人總在一塊兒。   可是,瀨川留男和手壕未子已經死於非命,唯有長井賴子杳無蹤跡。   作為一種假設,也許是賴子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與夥伴們分手,到別的地方去了,或者兇手單單把她拐走了。   三個孩子中,長井賴子的年齡最小,很難想像在放學回家的途中獨自一人到別的地方去,看來被兇手拐走的可能性最大。   那麼,為什麼只把長井賴子拐走,這還是個謎。只要沒有發現她的屍體,總歸還有一線活著的希望。      三   屍體檢查過後,為了進行解剖便統統運走了。消防隊和青年團先把屍體運到柿樹村本村,然後用警察署的運輸車拉到盛崗。   由宮古署、搜查一科、機動搜查班、現場驗屍班混合組成的這支隊伍深入搜查了現場,結果又發現了另一個可憐的受株連者一條秋田混血狗。狗的頭蓋骨被打得粉碎,死在村北大約五百米遠的亂樹林裡,看來兇器笨重,和屠殺屯裡人所用的鈍器一樣。   情況可能是這樣,這條狗勇敢地追逐殺人犯到了此地,但未能復仇反遭其害。   驗屍科的工作人員詳細檢查了狗的死骸,從血肉模糊的狗嘴裡發現了人的指甲,其形狀很像是食指或中指的。指甲根上粘著肉皮,呈現出撕咬的痕跡。   指甲根上還有清晰的白月牙,指甲厚實堅硬,看來是狗追上罪犯後,在被殺死之前咬住了罪犯的手指,把這塊指甲咬了下來。這塊指甲是罪犯唯一的遺留物,也確確實實是件難得的遺留物,它是忠誠的家犬為報主人慘遭殺害之仇而拚死咬下來的。罪犯屠殺了十二人之後,又被狗咬掉了指甲,渾身必定已是血跡斑斑了。   搜查員為這條狗的殉難而大為感動,他們珍重地保存起指甲,心中暗暗發誓,絕不辜負牠用性命換來的這件寶貴資料。   由於這一帶出現了空前的大屠殺案件,全縣同時佈下了搜查網,但事件已經過了整整一天,罪犯完全有時間遠走高飛。   第二天,十一月十二日夜裡十一點半,縣警察本部的搜查一科由偵探部長掛帥,挑選了六十一名幹練人員,組織了柿樹村大屠殺案件搜查本部。儘管已是深更半夜,還是立即召開了第一次搜查會議。偵探部長講話之後,立即討論了日後的搜查方針。討論的焦點集中在罪犯的動機上。   襲擊一個毫無價值的窮村,犯人什麼也不能撈到,事實上,屋內也沒有被翻弄過的痕跡,唯有那位慘遭株連的徒步旅行者例外。她的旅行袋裡的東西,倒還有被搶劫的可能性。   那也是因為她是來徒步旅行的,想必會帶些食品,至於實際上袋裡是否裝著食品就不得而知了。袋裡的東西雖說有翻弄過的跡象,但不能就此斷定有東西被搶。旅行者的錢包裡裝有大約一萬八千日元的現款,原封未動地放在那裡,由此可以判斷出,罪犯的目的並不是搶奪錢財。   受害者中,年輕的女子只有旅行者和十五歲的長井正枝,屍體上沒有被強姦的痕跡。其餘死者都是些老人和孩子。殺人的方式極為殘忍,所有的屍體都令人慘不忍睹,但是根本沒有姦汙和凌辱的痕跡。   所以,也不能認為罪犯是由於性慾衝動而殺人。於是,有人提出這樣一個見解,莫非受牽連的不是旅行者,而是村裡人?也就是說,罪犯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想殺這個旅行者,偏巧行兇時被屯裡人看到,所以就把全屯人幹掉了。不過,這個說法也未免有些牽強。   如果說要殺的是旅行者,那麼,周圍杳無人煙的山地有得是,為什麼偏偏在有人的地方行兇呢?真是令人百思莫解,況且,為了殺一個人竟把十二個無辜的人一股腦兒幹掉,這也太不現實了。   這樣一來,就要考慮精神病患者由於突然發作而殺人行兇的可能性了。   討論完行兇的動機和長井賴子的去向之後,基層警察署參加搜查本部的年輕探員北野提出了新的意見。   我有一疑點。   他在本部的上司面前提心吊膽地說。在這種場合,下級年輕探員是很難發表意見的。一看到眾人都在注視自己,他越發有點慌亂。   你說嘛。什麼意見都可以談嘛!   村長故意用濃厚的地方口音說。北野受到這一親切語調的鼓勵,便繼續講了下去。   那狗是在村北五百米遠的亂樹林裡被殺死的吧?   是呀!   這麼說,犯人殺了村民之後逃向北邊的亂樹林,在那裡被狗攆上,他就把狗殺死。大家認為殺狗和殺人所用的兇器一樣,而兇器又是在橋下的小溪裡發現的。這麼一來,情況就成了這個樣子:犯人殺了村民之後曾一度逃到村北的亂樹林。在那裡把狗殺死又回到村裡,把兇器扔到橋下。我覺得這種行動費解。   反過來考慮一下如何?   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說話的是搜查一科的搜查員佐竹,他是個面目冷酷的人,部裡數他最精明能幹,人們在背後稱他是鬼竹。   反過來?   北野戰戰兢兢地反問這位在本部赫赫有名的探員。   我們不能草率地認為是先殺人後殺狗,說不定先喪命的還是狗吶!   這確實是個新的看法,由於狗是後來才發現的。因而作案順序也就按發現順序的先後考慮了,這可能是來自先入為主的偏見。   那麼,那隻狗不是為了報仇   這也可能是先入為主的臆斷吧!咱們並未弄清那條狗是不是家犬呀!說不定還是山裡的野狗襲擊了犯人,被犯人殺死的哩!在連人都填不飽肚子的窮屯子裡,哪會有餘力養狗?而且屯子裡不是哪兒也沒有狗窩之類的東西嗎?   那麼,殺狗的兇器又該如何解釋呢?兇器是斧子,是屯裡人的農具。這豈不成了犯人先進村拿出斧子。砍死狗之後再去襲擊村裡人了嗎?   你怎麼能斷言狗是用斧子砍死的?   佐竹翻著白眼珠子看了看北野,這種時候,他的神情變得極為冷酷,不愧是個鬼竹。   那,你是說   佐竹在部裡被稱為頭號幹將,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北野漸漸地失去了自信。   咱們只是推測狗身上的傷和村民身上的傷是用同樣的兇器砍的,並未斷定就是同一種兇器。那種傷,即使不用斧子。用砍柴刀、鐵棍或是帶稜角的石頭也能造成。況且,如果假定狗是先被殺死的,不也可以設想,犯人是一怒之下襲擊了屯子嗎?   您不是說是條野狗嗎?   你認為是村裡養的狗嘍?也許真的是村裡養的狗。可現在還沒弄清究竟是野狗還是家犬。   北野不作聲了,雖說並沒有心悅誠服地同意佐竹的說法,但又沒有足以駁倒對方的有力論據。而且,佐竹的論據雖然不充分,但總算揭示了一個殺人動機的可能性,分析出這個動機,比什麼動機也沒琢磨出來無疑是前進了一步。   要是被狗活生生地咬掉指甲。負了那樣的傷,還能有力氣殺死十三個人嗎?   村長提出這樣一個疑問。由於年輕探員好不容易琢磨出來的設想被佐竹無情地壓服下去,村長想多少照顧他一下面子。   咬掉一個指甲算得了什麼!我想這對激起犯人的怒火反倒起了很大的作用。   佐竹用冷冰冰的口吻一口咬定地說。   調查旅行者的身分。   搜查長井賴子的去向,特別要注意帶著七、八歲小女孩、食指或中指受傷的人。   化驗被狗咬下來的那塊指甲。   解剖遇害者的屍體。   調查精神病患者、精神異常者、行為不端者。   調查現場附近的跡象。   調查現場附近的小販、旅行者、登山者、工程人員、郵差、送奶員、送報員等定期來往人員。   調查遇害者的人事關係。   調查風道屯的外流人員。   由於案情重大,對東北管區偵探科、臨近各縣都作了部署。   另一方面,在東北大學法醫學教室裡解剖了遇害者的屍體,驗屍的初步印象全部得到了證實。還有,化驗了狗咬掉的那塊指甲,斷定出是右手中指的指甲,血型為AB,很可能是三十至五十歲、身體健壯的男性的指甲。   年輕的女旅行者身上帶著從下縣羽代市到下市的國有鐵路的月票,以及下市本町通五區住江通商公司的職工身分證,她名叫越智美佐子,二十三歲。   警察向住江通商公司詢問了一下,瞭解到越智美佐子是該公司的電話接線員。從十一月十日起請假三天,外出旅行了。她在公司工作認真負責。人緣也好,受到上司和同事們的信賴。   不過,她不喜歡和人來往,不愛和人深交,休息時,總喜歡一個人悄悄地抱本書看或打毛衣。   她喜歡旅遊或徒步旅行,而且總是獨自悄悄行動,很少和人搭伴出去。她也不參加公司的文藝小組活動,要是邀她參加,她也應酬一番。除此以外,她總是離群索居,因此,在公司裡,無論是男是女,都沒有特別親近的朋友。   男人中,有的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去接近她,但是,畢竟還無人攻下這個堡壘。她在本市內當地的短期大學畢業後,就進了公司,現在已經三年了,作為接線員,也算是個老手了。   這些就是越智美佐子在公司工作的大致情況。   越智美佐子住在位於羽代市西南區的材木町,和老母、妹妹生活在一起。父親是個記者,創辦了該市唯一的革新報《羽代新報》,在國內也頗有名氣。不幸的是,他去年因車禍離開的人間。   妹妹朋子去年從姐姐上過的那一所短期大學畢業後,進入了父親創辦的《羽代新報》報社。據說,她比姐姐小兩歲,和姐姐長得一模一樣,宛如雙胞胎似的。可是,妹妹性格比姐姐剛強。她和別人一樣,通過考試才進入了這所父親的報社,這就足以表現出她性格的一個側面。   警察決定讓越智美佐子的妹妹朋子從羽代市趕來認領姐姐的屍體。   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十一月十二日上午八點左右,岩手縣岩手郡黑平村的蟹澤屯。有位農民發現了一個六|八歲的女孩呆呆地站在村邊。蟹澤在風道北邊。離風道有六十里,也屬於北上山地,是個只有三十幾戶人家的小屯子。雖說還不像風道那樣人口稀少,但也是一個為人口過稀而犯愁的地方。   那個小女孩渾身上下都是汙垢,身體相當羸弱,問她從哪兒來,女孩只是緊閉雙唇一聲不響。   那個農民把她領進家,給她東西吃,她便狼吞虎嚥吃個不停,好像餓壞了。等到吃飽以後,小女孩才斷斷續續地開口說起話來。把她說的那些斷斷續續的話總括起來,好像是說一個穿綠西服的男人領著她,在山裡走了幾天之後,把她丟在這裡走了。   問她叫什麼,住在哪裡,她根本說不清。這時,發現女孩的那個農民的妻子猛然想到風道屯大屠殺事件,就對丈夫說。   你說,這個小傻瓜會不會是從風道屯來的?   你說什麼?   丈夫怔怔地瞪大眼睛。   好像報上說過,一個小學二年級的女孩子被罪犯拐走,至今下落不明。   蟹澤屯和風道屯不屬於一個行政區。雖然相距很近,卻很少往來。風道屯大屠殺事件發生後,屯裡人充滿了恐懼和不安。生怕襲擊風道屯的殺人魔鬼再來襲擊自己這個屯子,夜裡有的人連覺都睡不踏實。   小女孩連自己的名字和住處都記不起來,除了記得一個穿綠衣服的人帶她來的以外,什麼都忘記了。   黑平村村公所立即向搜查本部報告,說發現一名女孩,很像長井賴子,面容和身體特徵都和長井賴子一模一樣。長井賴子的班主任從柿樹村小學校趕來,同搜查員一起到了黑平村,認出這女孩確是長井賴子。   長井賴子雖然身上沒有掛一點傷,但顯得極為虛弱,因而,決定讓她先到黑平村診療所治療一下,然後再領回柿樹村。但即使回柿樹村,父母和姐姐也已被殺害了。   於是,警察決定把賴子暫且安置在柿樹村長井家的遠房親戚家裡,但是,將來究竟怎樣安置她卻完全心中無數。   長井賴子漸漸恢復了體力,搜查員想從她那裡瞭解一些情況。   可是,賴子對搜查員的回答只是一個勁地說,自己被一個穿綠衣服的男人領來,此外的具體情況仍然一無所知。   晚上你在哪兒睡覺呀?   搜查員耐著性子誘導她。事件發生後的三個夜晚,她是和那個穿綠衣服的人在山裡度過的。   在樹林裡睡,冷極了。   你們吃什麼?   我餓得不得了,穿綠衣服的人給我摘野果子和柿子吃。   你幹嘛跟那個穿綠衣服的人走哇?   嗯我也不知道,也不知什麼時候就和他在一起了。   那你爸爸媽媽和你姐姐怎麼啦?   一問到親人,小女孩刷地繃起臉,再也不作聲了。診療所的醫生說,可能是由於親眼看到親人慘遭殺害的恐怖情景,造成了她心靈上的創傷,使她暫時失去了記憶。   最後,從長井賴子的話裡只能瞭解到罪犯是穿綠衣服的男人。至於他為什麼殺害風道屯全村的人,為什麼只留下長井賴子一人,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賴子在盛崗國立醫院神經科進一步作了周密的檢查,診斷結果說是由於極度恐怖造成了心理上的創傷,抑制了記憶。因而失去了對過去全部的記憶,患了健忘症。不過,據說即使失去對過去生活經歷的記憶,卻仍能保持自己的習慣和脾氣。   親眼看到父母慘遭殺害,這對一個年幼而純潔的心靈來說,無疑是一個難以想像的打擊,如果說這個打擊奪走了這個女孩的記憶。難道就不能再恢復了嗎?只有這個女孩親眼見過殺人場面和犯人呀!搜查員一個勁兒地詢問醫生,醫生說,通過治療,記憶力會一點一點地恢復過來,要是有某種巧合,記憶力也許會一下子全部得到恢復。不過,醫生也不敢斷言肯定會恢復。   檢查了神經後,又檢查了全身,賴子只是多少有點虛弱,並沒有什麼疾病,而且根本沒有受到姦汙。看來犯人帶她走也不是為了發洩性慾。總括賴子的話,那個穿綠衣服的人對她似乎一直很體貼。   雖說發現了長井賴子,但是,搜查工作仍無進展。另一方面,越智美佐子的遺體已被她妹妹朋子認出來了。   我姐姐性格孤僻,節假日總是獨自待在自己的屋裡,看看書,聽聽音樂,除此以外,一年單獨出去旅行三四次,這也就算是她的愛好了。我勸過她多次,說年輕女子單獨旅行太危險。可她毫不介意,笑著說,和男子一起旅行,那才危險呢!這次旅行也是她老早就計劃好的,所以,姐姐興致高極了。到底是誰慘無人道地殺害了誰也不招不惹、老老實實、小心謹慎地生活的姐姐呢?   和越智美佐子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一邊抽搭著一邊訴說。通過妹妹的話,弄清了美佐子確實連個特別親密的男朋友也沒有。   這樣,大體可以確定下來,越智美佐子確實是受牽連的人。   越智美佐子的這條線索也沒有打開新局面。   事件發生後第一階段的二十天轉眼之間就過去了。儘管搜查員東奔西忙,案情仍無明顯進展。   罪犯旋風般地突然襲擊了村莊,屠殺了全屯人之後,如今鑽出了全縣及臨近各縣佈下的法網,消失得無影無蹤。   搜查完全陷入了僵局。      四   柿樹村大屠殺案件成了一個謎。儘管搜查本部作了極大的努力,可是仍然沒有發現明顯的嫌疑人。雖說也有幾個可疑的人,不過一追查,全都清白無辜,與案件無關。   因為是件空前的大屠殺案件:搜查本部依然保留,但人員已大大減少。輿論攻擊警方笨拙無能,挖苦他們是只會指揮交通的岩手縣警察,市民中間對警方的不信任感也與日增強。   專門留下來的搜查員在四面楚歌聲中繼續頑強地搜索罪犯的線索,像螞蟻似地四處奔忙。罪犯肯定與風道屯有某種關係,根據這一設想,警方對風道屯的外流人員逐個地、毫不放鬆地進行了追查。外流人員中,有的已音信皆無,那就追查他們的親戚、朋友或有關人員,只要發現了哪怕只有一線希望的線索,也要從那裡摳出點資料來。有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追查到了,可那個人早已病死他鄉,還有的淪為流浪漢;有的成了殘廢。留在荒廢了的故鄉裡的人慘遭殺害,背井離鄉的人也極少有人走運。   他們雖然逃離了貧窮的故鄉,看來仍然處在永遠無法擺脫的窮苦命運之中,就像掉進了貧困的深淵,離鄉徒為無益的掙扎。這種追查簡直無法再搞下去了。   在搜查員當中,有當地警察署的北野。北野一直在不懈地繼續著毫無收效的搜查,不過他最近感到有個輪廓在心中慢慢地形成著。   總的說來,東北管區的警察動作不算敏捷,但有不屈不撓的韌性,即使是茫無頭緒的案件,有時也會堅韌不拔地追查下去。   北野就是這種典型的東北偵探。儘管他沒作出什麼突出的成績,卻一直在那些旁人不注意的細節上紮紮實實地追查犯人。他這個偵探給人以這種感覺:犯人在自鳴得意、滿以為犯罪活動已無人知曉時,猛一回頭,就會看見北野已跟蹤而來。   北野心裡暗暗堅定起來的想法,就是在第一次搜查會議上提出的殺害越智美佐子為犯罪目的的說法,也就是當時提出的那個假設:罪犯的本來目的是想殺死越智美佐子,結果牽連了風道屯的農民。不過這一假設曾被否定了。   北野雖然也一時接受了否定的意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假設又浮現在腦海裡。   那個重又抬頭的想法逐漸在他心裡佔了上風。一天,他把頭腦裡形成的想法告訴了村長警長,因為他覺得,要是在搜查會議上說出來,還會像上次那樣受到鬼竹的譏笑。   能不能再改變一下越智美佐子是受牽連的推斷呢?   我並不輕視對越智美佐子的追查。不過,從越智這條線上,恐怕是不會有收穫的。   的確,從越智美佐子的身上沒有發現任何與案情有關的情況。可是,是否可以設想犯人殺錯了人呢?   殺錯了人?他要殺的到底是誰?   她妹妹。越智美佐子有個比她小兩歲的妹妹。在她來認領屍體的時候,我見過一面,簡直像一對雙胞胎。   你是說犯人把她和她妹妹搞錯了嗎?   村長幾乎要跳起來,這可是個不著邊際的設想,如果這個設想對頭,那以前的搜查全部成了捕風捉影了。風道屯的人既然是屬於受牽連的,追查風道屯的外流人員簡單直毫無意義。   由於搜查方向上有重大分歧,對越智美佐子進行了特別謹慎的調查,不過,姐姐成了妹妹替身的這種說法,從前誰也沒有想到過。   我最近在琢磨,我們應當設想一下,可能是罪犯企圖殺她妹妹,結果把一模一樣的姐姐當作妹妹給誤殺了。而咱們壓根兒沒有調查過她妹妹,這恐怕是個漏洞哩!   就算是殺錯了人,也沒有為殺一個而把全村人都殺光的道理。即使是這樣,村裡人究竟是否看見了他行兇,這還是個未解之謎。   有的地方還無法解釋清,不過,忽略了越智美佐子妹妹的這條線索,我認為也是一個漏洞。警官,請允許我來調查一下越智朋子吧!   北野抱著一線希望看著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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