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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江畔喋血

無名簫 臥龍生 8906 2023-02-05
  這四人不但衣著鮮紅,而且臉上也蒙著紅布,只露著兩個眼睛。黑夜中瞧上一眼,就使人生出一種驚怖之感。   只見那素衣少女高高舉起右手,口中喃喃低語了一陣,似在自說自話,又似在低聲祈禱。   突然一揮高高的右手,尖厲地說道:把眼下這三個人給我殺了。   四個紅衣橫劍人,應聲縱躍而起,兩個疾撲陰陽二絕,兩個合向九頭大鵬撲去。   這四個紅衣人身手矯健,武功高強,出手一擊,凌厲無匹。但見劍光一閃,已分別欺近三人身側。   陰陽二絕雙雙大喝一聲,四掌齊發,交叉擊出。原來兩人一發陽剛之勁,一發陰柔之力,對敵之時,常常交互擊出,兩種力道,一齊攻到   那兩個紅衣人撲到中途之時,陰陽二絕發出掌力已然擊到。

  但見兩人齊齊輕嘯一聲,各自一提丹田真氣,突然向上升起了六七尺高,疾如天馬行空般,又向前衝進了五六尺遠,讓開了陰陽二絕擊來掌力。各自揮劍在空中,劃起一圈銀虹,疾向陰陽二絕罩下。   陽拳普侗心頭微微一震,暗道:這兩人劍法怪異,不知是何來路,怎的江湖之上,從未聽人說過。   心中在想,人卻疾向旁側閃去。   陰手言剛和普侗心意相同,亦為這兩個紅衣詭異的劍招所震驚,但舉動卻是和普侗一般的向旁側閃。   兩人閃避的方向,雖然不同,但看去卻是往一起會合。   原來兩人久習合搏之擊,心意早已相通,行動之間保持著出手合擊之勢。   兩個紅衣人,一擊未中,雙雙落著實地。但腳一點地,立時又騰身而起,長劍揮處,飛起了兩片精芒,又分向兩人攻去。

  兩人發動迅快無比,迫得陰陽二絕沒有還手的機會。會合之勢,被兩人迅厲的劍勢衝開,緊接著劍勢綿綿,一招比一招迅辣猛惡。   陰陽二絕登時被迫得手忙腳亂,還手無力。   這面兩人被逼得險象環生,那面九頭大鵬雷名遠亦被兩個紅衣人雙劍交互的猛攻,鬧得應接不暇。   那素衣女袖手旁觀,但神態間卻微現焦急之狀,不停地互搓玉掌。   激鬥中突聽一聲悶哼,陽拳普侗左臂上首先中了一劍,登時鮮血淋淋而下。   陰手言剛大喝一聲,全力發出兩掌,把左面紅衣人攻向普侗的劍勢逼開,救下了陽拳普侗一命。   他只管發掌救人,而忽略了本身防衛,只覺背上一涼,一陣巨疼刺心,身不由己地向前一傾。   只覺背心上重重挨了一拳,眼睛一花,頭重腳輕地摔倒在地上。

  陽拳普侗眼看陰手言剛,摔倒在地,不覺心頭一寒。他臂上傷勢本已很重,心裡再一慌,招術早已散亂,只覺肘間曲池穴上被人點中,後腰之上又被人踢了一腳,當場栽倒。   這面陰陽雙絕被擒,那面九頭大鵬雷名遠,也鬧了手忙腳亂,兩個紅衣人劍光閃閃,疾如輪轉,愈打劍勢愈快,攻勢愈猛。   上官琦輕輕嘆一口氣,低聲對杜天鶚道:杜兄,我看雷名遠難再支撐到十合以上。那位閔姑娘心狠手辣,這三人如若落她手中,只怕難以逃得性命。   杜天鶚知他動了豪俠之性,準備出手相助,當下微微搖頭,低聲答道:這不是一般的江湖仇殺恩怨。此事看去複雜得很,眼下誰是誰非,無從判斷。   話至此處,微一停頓,調了一口真氣,接道:那蘆葦之中,還不知藏了素衣女多少同黨,咱們未弄清底細之前,最好先別出手。

  杜天鶚久走江湖,做事持重。四個紅衣人精奇的劍術,使他大感驚駭,縱然自己出手,亦毫無制勝把握。何況眼下的情勢幻奇得叫人無從臆斷,那素衣女不但在閔家極具權威,而且又似是領導一個幫派的首領。   這複雜的情勢,使被譽為關外神鞭的杜天鶚變得謹慎起來。   就這一陣工夫,雷名遠身上已中了一劍。但他仍然奮力苦撐,雙掌橫擊直劈,力鬥兩個紅衣人。   那素衣少女輕輕一皺眉頭,說道:雷叔叔已成強弩之末,還不束手就縛,可別怪晚輩不念故舊情意了!   雷名遠早已打得神智不清,似是根本沒有聽清楚那素衣少女說的什麼,人如瘋虎一般,雙拳連連劈擊。   他功力深厚,雖然章法微亂,但拳勢威力,卻是仍極強猛,打出的拳勢,仍然帶著呼呼風聲。

  那素衣少女突然冷笑一聲,高舉右手說道:既然無法生擒,那就殺了算啦。   兩個紅衣人看到素衣少女高舉的右手一放,劍勢隨著一變。   剎那間劍光大盛,殺手綿連,三四回合後,雷名遠又被刺中一劍。   這一劍傷得甚重,疼得雷名遠大吼一聲,向後跟著退出四五步,雙肩搖晃,馬步虛浮,幾乎摔倒在地上。   只要那兩個紅衣人再接連攻上兩劍,勢非把雷名遠劈死在劍下不可。   也許是那紅衣人裝束上顯得詭異恐怖,上官琦心中對那四個紅衣劍手,有著無比的厭惡,眼看雷名遠陷身危境,不自覺動了豪俠之心。正想挺身而出,忽聽一聲尖厲的嬌喝之聲,傳入耳際。   凝神望去,只見一條人影疾如星丸飛擲而來,正是那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雷夫人。

  兩個紅衣人聽得那嬌喝之聲,不禁微微一怔,手中劍勢也隨著一緩。   就這一緩之勢,疾奔而來的雷夫人已經衝到。   但見她左手一揚,四點寒星,激射而出,分向兩紅衣人打去。   四川唐門的毒藥暗器,素有獨步武林之譽。那使劍紅衣人,甚少在江湖之上闖蕩,不知雷夫人的出身,但那素衣少女,卻是知道厲害。立時低聲喝道:小心她暗器之上含有劇毒。   兩個紅衣人齊齊揮動長劍,幻起一片護身劍影,但聞一陣叮叮噹噹之聲,四點寒星盡被擊落。   高手舉動,迅快無比。雷夫人左手打出暗器,人已衝到了雷名遠的身側,左手疾伸而出,扶住搖搖欲倒的雷名遠,口中嬌聲喝道:再試試我劇毒淬煉的蠍尾針。右手一拂之勢,撒出一蓬銀雨。

  這次雙方相距已然甚近,兩個紅衣人似是未想到她雙手之中,都握有暗器,趕忙舉劍封架,已是遲了一步。   但聞左首那紅衣人悶哼一聲,仰面摔倒地上。   右首那紅衣人,劍勢出手較快,舞起了一片劍影,擊落了襲來的蠍尾毒針。   那素衣少女陡然嬌喝一聲,凌空衝來。但見白影一閃,人已衝到。素手連揮,倏忽之間,攻出三掌。   這三掌勢道勁疾,迫得那雷夫人無暇再發暗器,只好鬆開了身受劍創的雷名遠,揮掌迎敵。   素衣少女武功詭奇,掌勢變化難測,不到十合,已把雷夫人迫得手忙腳亂。   激鬥中,響起一聲嬌哼,雷夫人身子一搖,倒在地上。   滿身鮮血,神志半昏的雷名遠,一見夫人被傷,大喝一聲,衝了上來,舉手一掌,迎面擊到。

  素衣少女嬌軀一側,讓過掌勢,飛起一腳,踢在雷名遠左腿膝蓋之上,右手一翻,已抓住了雷名遠右腕脈門。   那素衣少女扣住雷名遠的脈門,順勢向前一帶,把九頭大鵬摔倒地上,喝道:捆了。   那身披重孝少年,一直站在一側,袖手旁觀。那素衣少女,也未要他出手對敵,此刻卻突然趕了過來,點了雷名遠的穴道。   一場慘烈的激戰,在雷名遠被擒後結束。夜風輕搖著河畔蘆葦,仍發出沙沙的輕微之聲。   那素衣少女星目轉動,掃視了全場一眼後,冷冷說道:把他送上船去。   蘆葦中應聲躍出來六個黑衣勁裝大漢,把陰陽雙絕和雷名遠夫婦,以及那傷在雷夫人毒針下的紅衣人,一齊抱了起來,疾奔入蘆葦叢中。   三個未傷的紅衣人,各自橫劍靜立,似是還在等待那素衣少女的令諭。

  她仰面望望月光,輕輕地嘆息一聲,揚手一揮,道:你們也回去吧!   三個紅衣人同時凌空飛起,躍回蘆葦叢中。   素衣少女回頭對那呆呆站在一側的重孝少年說道:哥哥,咱們該回去了。   言來細聲細語,和剛才冷若冰霜的神情,大不相同,似是突然間恢復了她少女的嫺靜、溫柔。   那重孝少年輕輕嗯一聲,急道:不錯,不錯,咱們該回去了。   他似是已被今夜這驚人的變化,和劇烈之戰,嚇得有些精神失常,聲音之中,微帶顫抖。   那素衣少女緩步走了過去,牽著他一隻手,柔聲說道:哥哥,你心裡害怕麼?   重孝少年急急答道:不怕,不怕,這點事算得了什麼。一挺前胸,裝出一副豪氣凌雲的神態。   那素衣少女微微一笑,低聲說了數語,拉著那重孝少年急奔而去。

  最後這幾句話,說得聲音甚低,上官琦等無法聽出她說的什麼。   但見兩條人影,手牽手疾奔而去,片刻間走得蹤影全無。   上官琦站起身來,長長吁出一口氣,轉頭對杜天鶚道:杜兄,咱們到江邊瞧瞧去吧!   杜天鶚還未來得及答話,忽聽一個異常尖銳的聲音說道:大哥,不用去了,那兩艘船已經走了。   回頭望去,只見袁孝卓立在月光下面,相距兩人不過六七尺距離。   上官琦急道:你到哪裡去了?   袁孝道:我到那邊一棵大樹上,看那江中情形他雖已學了大部人言,但遇上拗口轉彎之處,仍是結結巴巴,詞難達意,無法說得清楚。   上官琦道:你看到沒有?   袁孝道:起初之時,暴風大雨,夜暗如漆,看得不大清楚。自從風雨止了之後,就看得很清楚了。   上官琦道:你看到那具棺木了麼?   袁孝道:看到了,他們把棺木抬入了一個很大的船艙去。   上官琦道:那些黑衣大漢,和用劍的紅衣人可是從大船中出來的麼?   袁孝點點頭道:不錯,不錯。   杜天鶚一皺眉頭,道:上官兄弟,你這等句句追問,不覺著太麻煩麼?   上官琦還未來得及答話,袁孝已連連搖頭道:不麻煩,不麻煩。   杜天鶚只道他和自己客氣,微微一笑道:袁兄弟太過謙辭了,上官兄弟這等問法,袁兄弟答覆起來,只怕也覺著不甚方便。   袁孝道:很方便,很方便。   杜天鶚看他說得十分認真,不禁微微一怔,一時間竟是想不出原因何在。   上官琦笑道:杜兄不必多心。我這兄弟,從小就在深山之中長大,對人間事事物物了解不深。就是言語方面,也難完全通達。如要他自己把所見之事,從頭到尾地仔細說來,只怕遺漏甚多   杜天鶚笑道:原來如此,我老江湖竟也被你們迷惑住了。   上官琦回頭望了袁孝一眼,繼續問道:那艘船很大麼?   袁孝點點頭道:大船旁邊,還有四隻小船。   上官琦道:那船艙之中,都是些什麼樣人?   袁孝沉吟了半晌,道:出來就看到,不出來就看不到啦!   杜天鶚呆了一呆,低頭沉思。   原來他一時之間不懂袁孝言中之意。   上官琦久和袁孝相處,知他遇上了無法說出的事,就用另一種隱隱相近的話說出,當下接口說道:袁兄弟說那船艙中沒有燈火,船艙裡有些什麼人,無法看到。除了那八個黑衣大漢和四個紅衣人手之外,別無所見。   杜天鶚啊了一聲,問道:袁兄弟,那艘船上,可有什麼特殊的標識麼?   袁孝低頭想了一陣,舉手抓抓頭皮,不停地搖頭嘆息。   杜天鶚吃了一驚,低聲問上官琦道:這位袁兄弟怎麼了?   上官琦道:不要緊,他凡是遇上無法說出之事,常常如此。但他聰明絕頂,想上一陣之後,還是可以想得起來。   杜天鶚道:原來如此。   只見袁孝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想了一陣,說道:對啦,對啦。一共有兩隻大船,四隻小船,那大船上面還有兩面白旗。   杜天鶚柔聲問道:那白旗之上,可畫有什麼圖麼?   袁孝點點頭道:有啦,有啦,低頭沉思,半晌說不出話。   杜天鶚知他無法把那旗上圖畫形容出來,或是根本不知畫的什麼,無從開口,但已知那船上掛有白旗,追查起來,自是容易多了,當下笑道:袁兄弟,不用想了;那幾艘船,都馳向哪裡去了?   袁孝道:順水而去。   杜天鶚微一點頭,轉臉對上官琦道:上官兄弟,眼下的情勢,我雖然難以明了全盤,但大概想去,不出兩個變化。   上官琦道:哪兩個變化?   杜天鶚抬頭望望天色,道:走,咱們被雨水淋了半夜,先找個住宿之處,再慢慢地談吧!此中情形複雜,也非三言兩語能夠說完。當先轉身,向前奔去。   上官琦、袁孝並肩隨在杜天鶚身後,一口氣跑了十幾里路,已到市街之上。   這時,天色已近四更,商店客棧,大都上門休息了。只有一處緊臨江畔的大莊院,仍然燭火輝煌。   杜天鶚久走江湖,一望那燭火的位置,已知是閔家的宅院。四更天仍然燈火通明,想必憑弔的客人尚未散去,不禁心中一動,回頭對上官琦道:上官兄弟,閔家之事,看來不關咱們兄弟;但可能牽涉到整個武林的局勢!   上官琦道:是啊!小弟也覺著其中蹊蹺甚多,事非小可。   杜天鶚道:這麼說,你已存下追查水落石出的心了?   上官琦道:這個,只怕小弟力難勝任。   杜天鶚道:如果兄弟有心追查其事,小兄倒有一個法子。   上官琦為好奇之心所動,道:願聞杜兄高見。   杜天鶚略一沉吟,道:這法行來雖易,但袁兄弟卻是無法安排。   上官琦道:杜兄先請說出,容兄弟想想再說。   杜天鶚道:咱們要想探得個中之秘,必須先得設法混入閔家不可。   上官琦點點頭道:不錯。   杜天鶚又道:如若咱們仍是此等面目,決難逃過閔公子和閔姑娘的雙目。如要混跡其中,必需得設法易容改裝。   上官琦笑道:咱們縱然改換衣著,也無法改頭換面。   杜天鶚笑道:這個,上官兄弟不必憂慮。在下帶有易容之藥,不過我這易容之藥,只能改變膚色,卻無法改變五官相貌。袁兄弟相貌特殊,縱然用易容之藥,也無法隱去廬山真面,仍易被人看出破綻。   上官琦略一沉吟道:杜兄之意,是要兄弟和杜兄借易容藥物隱去真正面目,混入閔宅   杜天鶚點頭微笑,目注袁孝說道:眼下為難之處,就是袁兄弟毫無江湖經驗閱歷,如讓他一個人獨自行動,只怕不甚妥當。何況江湖之上,險詐無比,袁兄弟胸無城府,難以應付。   袁孝插嘴說道:不要緊,我躲在無人之處,不出來也就是了。   杜天鶚笑道:此處人煙稠密,何處無人?躲起來不讓人見,豈是容易之事。   袁孝笑道:我躲在大樹之上不下來,別人怎能想得到。   杜天鶚微微一怔,暗道:這法子倒是不錯,真虧他想得出來。略一忖思,又道:餐風宿露,豈是長久之策,何況還要食用之物。   袁孝道:我從小就在荒山大樹上睡覺,縱然大風大雨,我也一樣睡得安穩。只要有蔬菜水果,不吃飯也不要緊。   上官琦知他天賦過人,耐寒耐飢之能,實非常人能及,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吧!咱們明夜三更仍在此地相見,你可把覓得藏身之地,告訴我們,有了什麼行動,也好找你。   袁孝咧嘴一笑,振臂一躍數丈,疾奔而去。   上官琦望著袁孝閃電而去的背影,心頭泛起了一縷清淡的不安。只覺這些時日之中,一直未能善待袁孝。   杜天鶚探手入懷,摸出兩個白玉小瓶,低聲笑道:我這易容的藥物,乃關外第一奇人、化身書生所有之物。兄弟風姿秀挺,但在敷上這藥物之後,立時變成另一副面具。   上官琦道:化身書生,這綽號好怪。   杜天鶚微微嘆息一聲,道:其人才智絕世,武功高強,生性更使人莫可捉摸,忽而豪放任俠,忽而冷酷殘忍。關外武林道上,雖都知化身書生其人,但誰也沒法說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不但能使容色常變,而且連說話的聲調,也常常變成各地口音,化身千百,叫人無從捉摸   上官琦聽得呆了一呆,道:人世間當真有這等人物?   杜天鶚笑道:關外濟濟群豪,但化身書生對小兄卻獨垂青眼。我們時常晤面,有時他儒巾長衫,手搖折扇,一派書生風采;有時老態龍鍾;有時土布褲褂,一派鄉下老的模樣。   上官琦接道:他這等千變萬化的身分,你如想去找他,豈不是異常困難?   杜天鶚道:他不願見你,你就走遍白山黑水,也無法找得著他,有時對面相逢也不相識。   上官琦嘆息一聲,道:唉!江湖上奇事奇聞,當真是叫人目花神眩一幕幕往事,展現腦際。那古剎僧屍,絕壑遺體,以及那殘酷的屠殺,默默無聞地消滅了當今江湖中數十個頂尖高手!   這諸般往事,無一不在他心靈中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回憶。   如今,又遇上一件難以思解的怪事,閔老爺子之死。   杜天鶚似是也不願再多談化身書生之事,當下打開一個玉瓶倒出一些白色粉末,放在手心之中,就地上取些積水,調研一陣,塗在臉上。   片刻之後,杜天鶚臉色逐漸變成了極深的紫紅之色。   五官的形態,吃那深紫色一襯,也似乎移動了原來的位置,和先前大不相同。不論怎麼看,也無法看出他舊有的輪廓形貌。   上官琦道:真不愧稱之為易容藥,果然形貌大變,連五官部位也似改了地方,不論目光何等厲害之人,也無法看得出來。   杜天鶚打開另一個小瓶,倒出一點黃色藥粉笑道:你用這個吧,要把你一張白裡透紅的俊臉,變成薑黃乾癟,面無血色,   上官琦伏身就地上取些積存雨水,把那黃色藥粉調開,塗在臉上。   果然,一張俊秀的勻紅嫩臉,片刻間變成枯黃之色。   杜天鶚微微一笑,道:咱們現在再去閔宅之中,已無人能窺出你我的廬山真面目了。眼下還得想出扮裝成何等身分人物,才不致引人注意。   上官琦道:咱們扮裝之人,最好能在閔宅左近行動,而又不惹人注目才好。   杜天鶚微一沉吟道:兄弟倒想出了一個辦法,只是有些委曲兄為下。   上官琦道:願聞高論。   杜天鶚道:咱們不願引人注意,最好能分頭行動。小兄不妨仍以武林中人物,趕往憑弔閔老英雄,混跡武林人物之中。兄弟最好能易裝換服,扮作討飯之人,梭巡閔宅前後,行動比較自由。江湖之上,本有一個以討食為業的窮家幫,幫中不少身負絕技的高手,既然有此一幫,兄弟縱然無意中露出一些武功,也不致引人疑心。   上官琦笑道:如我碰上了真正窮家幫中人物,豈不要露出馬腳。   杜天鶚笑道:不論什麼事,都非一成不變,其中大部還憑仗個人機智應付。兄弟聰明絕頂,雖然少一點江湖的閱歷,但如能處處小心一些,就不至被人找出破綻。何況除了窮家幫外,江湖上還有不少豪俠奇人,常常改扮作叫化子模樣,遊戲風塵。   上官琦笑道:試試吧!當下把身上衣服撕破幾處,打散頭髮,問道:杜兄看看兄弟這裝扮,像是不像?   杜天鶚道:雖然仍多破綻,但夜暗之間,不留心也不易看得出來。伸手把那瓶黃色藥粉遞了過去,又道:最好把手臂以及暴現外面的肌膚,也塗上藥物,可掩去甚多可疑之處。兄弟請略停片刻再去,小兄先走一步。說完話,也不待上官琦答話,振袂而起,疾向那燭火輝煌的閔宅奔去。   上官琦忽然想起,還未問這塗敷在臉上的藥粉,是否怕水沖洗,要待開口呼叫時,杜天鶚已去得蹤跡全無。   他望著杜天鶚消失的背影,出了一陣子神,才放好玉瓶,放步行   當他接近閔宅之時,心中忽覺著不安起來。只感行動之間,甚多不便,不覺猶豫起來,暗道:我現下舉動,不知是否像個討飯人的樣子?如果一到閔宅,就被人發覺可疑,那可是一大笑話。正感心神不安之際,忽聽身側響起了步履的聲音。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神態威猛、背插單刀、全身勁裝的大漢急步而來。   那大漢走近上官琦時,突然停了下來,打量了上官琦兩眼,問道:小要飯的,你可知一位閔老英雄住在哪裡?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如能替此人帶路同去,當更可減少閔家之人的疑心。   原來他總覺著自己動作不像,怕人看出破綻。   心念一轉,答道:你可是來弔祭閔老英雄的麼?   那人高聲說道:怎麼,閔老爺子當真死了麼?語氣粗豪中,帶著傷感之情。   上官琦看他舉動,知是一個帶著幾分傻氣的渾人,當下說道:是啊!死了很多天啦,今日出殯,送殯行列,長達數里。   那大漢長嘆一聲道:閔老爺子是位很好的人,怎的竟然不能長命百歲?他生性帶著渾氣,一旦咬牙嚼字起來,甚不習慣,但神色卻是一片恭恭敬敬的神態,充分流露出對死者的敬仰。   上官琦心中忽然一動,暗暗忖道:生性渾厚之人,大都為人率直,此人這等尊敬死者,想那閔老英雄定然有可敬之處。   只聽那大漢粗壯的聲音,又在耳際響起,道:要飯的兄弟,你可知那閔老英雄安葬在什麼地方,帶我去瞧瞧好嗎?   上官琦微微一怔,道:我只知道閔老英雄安葬之地,距此甚遠,究竟在什麼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那大漢似是驟然間,遇到十分重大的難題,仰臉望天,默然不語。   上官琦又道:我帶你到他家裡去吧!有很多來憑弔閔老英雄的人,都還未走。   那大嘆沉吟了一陣,道:他家住在什麼地方?   上官琦伸手指著那燭火輝煌之處道:就在那邊。   那大漢又想了想道:好吧!   上官琦微微一笑,轉身向前走去,那大漢舉步相隨身後。不大工夫,已到閔家那座廣大的宅院前面。   這時,雖是四更過後時分,但那宅外席棚中,仍然有著甚多沒有休息的人,三五成群地坐著喝酒,或是在抽著煙談話。不過那談話聲音甚小,別人極不易聽到。   最奇怪的是那兩扇白晝間緊緊關閉著的大門,此刻卻大開未閉,任人出入。   上官琦留神四下瞧了一陣,卻不見杜天鶚蹤跡何在。棚中的人,看去都似閔家請來幫忙的,大都腰束白帶,撩著長衫,捲著袖子,白晝所見那三山五嶽的武林道上人物,都不知哪裡去了,一個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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