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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傳兇訊十里縞素

岳小釵 臥龍生 20579 2023-02-05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蕭翎突覺身體被人推動,睜眼看去,只見四面陽光滿地,已然是近午時分。   陽光映照下,只見沈木風站在那高岩之上,流目四顧。   緊傍沈木風身側,站著逍遙子和金花夫人。   耳際間步履零亂,顯然,還有很多人,在四下尋找。   蕭翎搖搖手,示意百里冰不要出聲,輕輕地伸出手去,撥動枯枝,掩起小窗,附在百里冰耳邊說道:冰兒,如是咱們被人發現,難免一場惡鬥,咱們不能戀戰,必須且戰且退,我不熟此地形勢,但西方火勢先熄,那說明西方林木較薄,東南是我來此之路,北面好像是有道深谷,咱們只好往南走。   百里冰點點頭,低聲應道:大哥比我聰明,聽大哥的話、自然是不會錯了。   但聞沈木風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道長的看法,他們會不會逃出四面大火?

  逍遙子道:不可能吧!除非有一條地道通往山外。   沈木風道:何以找不出他們的屍體呢?   逍遙子道:大火燃燒數個時辰之久,彌天掩地,就算是鐵打的人,也要熔作鐵汁了,那裏還能留下屍體呢?   沈木風道:那蕭翎帶有一把短劍,乃是得自禁宮之中,何以連那短劍也找不到了呢?   逍遙子道:區區一柄短劍,能佔多少地方,如何能夠找到呢?   沈木風道:唉!無法確定他們已死,實叫人放心不下。   逍遙子道:大莊主請放心,依貧道的看法兩人必死無疑   只聽金花夫人冷冷接道:那倒未必,我瞧那蕭翎不似早夭之相,人不該死,五行有救,也許他們早已逃出此地了。   蕭翎心中暗道:糟糕,這金花夫人如是想幫我忙,那就是幫倒忙了,如是她說動那沈木風,必要找出證據而後甘心,這藏身之地,非要被他們發覺不成。

  只聽逍遙子哈哈一陣大笑,道:夫人說那蕭翎未死,不知有何證明?   金花夫人道:沒有證明,也不需證明,我只是覺得他不會死就是。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金花夫人,聽說那蕭翎和你認了姐弟,可有此事麼?   蕭翎仰起頭,用一隻眼睛,由那木枝空隙中,向外望去。   原來,他知曉眼前三人都是第一流的武林高手,耳目靈敏無比,稍不小心,都將驚動他們,是以,不敢撥動木枝。   但聞金花夫人應道:這個麼?我倒是很願意,只是蕭翎卻未把我當姊姊看。   沈木風笑道:我天性永遠不能容忍叛逆之人,阻唯獨對你金花夫人,卻是破例容忍。   金花夫人道:這個麼?我也覺得很奇怪,不知沈大莊主為何不肯殺我。

  沈木風道:我也常動殺你念頭。   金花夫人道:何以遲遲不肯下手?   沈木風道:這就是為什麼你還能活到現在的原因了,至於我何以不肯下手,我自己也說不出其中的道理安在。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目下蕭翎已死,夫人是否感覺到很傷心呢?   金花夫人道:如是他真的已經死去,我自然肝腸痛斷,但在未證明他死前,我不信他確已死去。   逍遙子道:夫人何以才肯信呢?   金花夫人道:見他屍體   逍遙子道:屍體已隨火化作灰燼。   金花夫人道:他身上遺物呢?   逍遙子道:這一場大火,燒去了方圓十里的原始林木,只燒得山川,林木都已成灰,蕭翎有遺物在此,也是很難尋到。   金花夫人長長嘆息一聲,不再多言。

  顯然,她內心之中,已為逍遙子說服,在此情景之下,實是萬無生理。   但聞沈木風仰天大笑一陣,道:夫人似是相信了,是麼?   金花夫人望了沈木風一眼,默然不語。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咱們回去之後,我允許你設下靈堂,奠拜蕭翎一番,讓你盡番心意。   逍遙子輕輕咳了一聲,道:蕭翎已死,大莊主第一步計劃已然完成,此後準備如何?   沈木風道:昭告江湖,宣佈蕭翎的死亡之訊,然後,便全面發動   語到此處,突然住口不語,回目望望逍遙子,道:道長有何打算呢?   逍遙子道:貧道希望能遵前約,陸上歸你沈大莊主掌握,至於江海湖河,為四海君主所有,水旱分明,各居其位。   沈木風呵呵一笑,道:道長對那四海君主很忠心啊!

  逍遙子道:貧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俟江湖底定,貧道即將返樸歸真,退出江湖了。   沈木風仰天打個哈哈,道:似道長這等才氣縱橫的人物,如若退出江湖,歸隱林泉,那未免太可惜了。   逍遙子道:也許大莊主不信貧道之言,好在大莊主霸業將成,江湖風浪即將平息,貧道歸隱之期,亦自不遠,屆時,沈大莊主自然可以瞧到了。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但願道長能夠心口如一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咱們走吧!   金花夫人道:蕭翎遺體還找不到,咱們如何能走呢?   沈木風道:如若他們被燒死,屍體該在這附近才是,如若說他們能夠逃出這片火場,實也叫人難信。   金花夫人道:那是說,你已經相信那蕭翎已死於大火之中。

  沈木風道:除非那蕭翎能夠飛天、遁地,逃出火劫。   金花夫人四顧了一眼,道:我有一個感覺,就是那蕭翎還好好地活在世界上。   逍遙子哈哈一笑,道:夫人這感覺很奇怪,貧道是百思不解,試問在這等強烈的大火之下,就算是一塊鋼鐵,也要被溶化成汁了。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咱們走吧!當先向前行去。   逍遙子、金花夫人緊隨身後而去。   蕭翎目睹幾人去後良久,才低聲對百里冰道:冰兒,沈木風誤認咱們已死,咱們將計就計,給他個莫測高深,等天色入夜之後,咱們再走,你要多忍耐一時饑餓。   百里冰偎入蕭翎懷中,低聲說道:和大哥在一起,就算多餓幾天,也不要緊。緩緩閉上雙目。   蕭翎心中計算了方向,計劃好逃走的路線,然後閉目調息。

  天色入夜之後,兩人動身而行。   他心中早已默記好了逃走的路線,雖然地勢不熟,但他心中有了計劃,走起來少了很多猶豫,行動十分快速,不到二更已然出了火場。   再向前走,只見林木茂密、又是一番景象。   這段小路,十分難走。   蔓草遮徑,常人走起來,十分艱難。   但兩人輕功卓絕,行走起來,便利不少。   又翻過兩座山嶺,百里冰首先停了下來,柔聲說道:大哥,咱們歇歇好麼?   蕭翎道:好啊!我也有些困倦了。緩緩坐了下去。   百里冰緊傍蕭翎身側坐下,緩緩道:大哥,我有些餓   蕭翎接道:我知道,我也有些饑餓,再忍受片刻,咱們找一個農家,多給他一些銀子,好大吃一頓。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大哥此後準備如何?

  蕭翎道:那沈木風誤認咱們已死,我想將計就計,易容改裝,看看武林形勢和沈木風有些什麼陰謀,武林中對我之死的反應如何。   長長吁了一口氣,接道:沈木風有他一套很完善的征服江湖的計劃,但現在卻已章法自亂,迫得他不得不提前發動。   百里冰道:唉!有一點,我一直想它不透。   蕭翎道:什麼事?   百里冰道:我常聽父母談起中原少林派,說他們如何了不得,而且人數眾多,高手如雲,為什麼那少林派,眼看著沈木風如此的猖狂,卻不肯過問,難道少林派中,連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也無人懂麼?大家都抬舉你,說你是武林中的明燈,照亮了整個武林,逐走了黑暗,其實還不是推你和沈木風拼命,他們好袖手旁觀。   蕭翎道:就目前我的觀察而言,少林派中,已有人和沈木風勾結,但少林寺一向清白自守,自然是大部分人,不會贊同,這其間,只怕是還有內情

  百里冰道:大哥告訴我闖那幾陣埋伏,其中有一道埋伏,是少林寺的羅漢陣是麼?   蕭翎道:因此,我才懷疑少林寺中,早已有人和那沈木風勾結,而且那個和尚的地位,在寺中很高。   百里冰道:不用懷疑了,人贓俱在,還有什麼可懷疑之處呢?   蕭翎道:那少林僧侶和我動手時,暗中留情,放我過關,很顯然,他們並未存有替沈木風賣命之心,但卻又為一種力量約束,不得不聽那沈木風之命。   百里冰道:原來如此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大哥,我想到了一件事,說出來,希望大哥不要生氣。   蕭翎道:好!你說吧!   百里冰道:咱們此番下山觀察,如果武林中人,對你之死,十分悼傷,因而奮起為你報仇,大哥是義不容辭要幫助他們,如是人家對你之死,全無反應,好像若無其事。大哥似是也不用再為人賣命,咱們去找那岳姊姊,然後,遁跡深山大澤,自闢一處世外桃源,過些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

  蕭翎微微一笑,道:好吧!咱們先去瞧瞧再說。   兩人又休息片刻,向前行去,天亮時分,找了一處農家,大吃一頓,問明了路徑,出山而去。   為了隱秘行蹤,蕭翎和百里冰,都經過了一番精細的易容,兩人的身份,也經常隨著時間和環境變化。   這日中午,蕭翎和百里冰到了與楚崑山相遇的荒店之處。   蕭翎和百里冰,這時正裝作一對村夫,村婦,提著包裹,牽了一匹毛驢,緩緩向前行去。   只見那荒涼的小店之前,此刻卻十分熱鬧,店前樹上,拴滿了健馬,招魂幡高達數丈,迎風招展,白布上寫著:魂兮歸來四個大字。   店前面,用整匹的白綾幔起,所有的桌椅都完全移開。   一座高大的靈堂,佔滿了整個店面。   蕭翎牽著毛驢,緩緩行到店前,轉目重去,只見靈堂之上寫道:武林大俠蕭翎之靈位。   室內室外人來人往,但每人的臉色都是一片肅穆,全身上下都穿著白衣服。   蕭翎遠遠望去,只見室外室內,目光所及,不下二三十人,全都是一身白,看不到第二種雜色的衣服。   百里冰低聲說道:大哥,那是你的靈位。   蕭翎啞然一笑,暗道:我這一生中,已經死亡很多次了。   百里冰低聲接道:大哥,咱們再走近些瞧瞧好麼?   蕭翎點點頭,緩步向那荒店行去。   兩人距那小店還有五六尺遠,瞥見人影一閃,兩個身著白衣的大漢,緩步行了過來。   那當先一人白髮白髯,身材十分枯瘦,正是那丐幫長老孫不邪。   他似是十分哀傷,雙目通紅,顯然是經過了長時間的哀傷和煎熬。   緊隨在孫不邪身後,是展葉青。   只見他臉色蒼白,雙目也是一樣的紅腫,顯然也是極度的哀傷所致。   蕭翎心中大為感動,暗道:看來,我蕭翎的死,他們都付出了深沉的悲痛。   忽然想到展葉青和鄧一雷都已經中過奇毒,不知他們體內之毒,解了沒有。   心中念轉,不覺多瞧了展葉青一眼。   兩人的舉動似是已引起孫不邪的懷疑,只見他轉動一下赤紅的雙目,神光一閃,盯注在蕭翎臉上,道:小哥貴姓啊?   蕭翎急急應道:小可姓孫,送我這位媳婦回門。   孫不邪大約是想到這人和自己有著同宗之誼,當下一揮手,道:快些去吧!此地不宜多留。   蕭翎應了一聲,急急向前行去。   百里冰緊隨蕭翎的身後,片刻工夫,兩人已行出了十餘丈。   百里冰低聲說道:你瞧出那兩人身份沒有?   蕭翎道:他們並未易容,自然瞧得出來,他們是孫不邪和展葉青。   百里冰道:你瞧到跪在靈堂前的兩人麼?   蕭翎道:沒有啊!   百里冰道:那展葉青擋住了你的視線,但我瞧到了,同時,還瞧出他們哭得傷心欲絕,跪伏於靈堂兩側。   蕭翎道:什麼人?   百里冰道:你那兩位義弟,商八和杜九。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我該現身和他們相見,不能這等捉弄他們才是   百里冰道:那商八、杜九,哭得很可憐,咱們回去告訴他們吧!   蕭翎痛苦地搖搖頭,道:不成,咱們要多忍耐才是。   百里冰道:你忍心看到他們那等悲苦之狀麼?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如是我此刻現身,把他們那悲傷氣氛沖淡,沈木風必將知曉我還活在世上,為了武林大局,只好多瞞他們一陣了。   語聲微微一頓,道:他們都已到,那宇文寒濤恐怕也到了。   百里冰道:你好像很注意宇文寒濤,是麼?   蕭翎道:不錯,只有宇文寒濤到此,才能抗拒那沈木風的陰謀詭計。   談話之間,瞥見前面煙塵滾滾,幾匹快馬,疾奔而來。   蕭翎低聲說道:冰兒,咱們讓到路側,瞧瞧看來的是什麼人。   快馬奔行奇速,兩人剛剛讓到路側,三匹快馬,已然急馳而過。   蕭翎目光銳利,雖只匆匆一眼,已然瞧出三匹馬上之人,正是馬文飛帶著神箭鎮乾坤唐元奇,和三陽神彈陸魁章。   三個人也穿著一身白衣,白巾勒頭,看快馬過後,大道上點點馬汗,不難想到三人奔行的急速。   百里冰黯然一聲,道:他們是真的對你好,個個為你身著全孝。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正待接言,突聞輪聲轆轆,一輛篷車,急馳而過。   車篷全用白布幔遮,連車前的馬,也都披著白綾。   車中隱隱傳出了低聲的啜泣。   百里冰低聲說道:大哥,看樣子,那車中之人,也是為你而來。   蕭翎點點頭,道:大概是不錯了。   百里冰道:什麼人呢?不騎馬,坐車而來。   蕭翎低聲說道:我也是覺得奇怪,坐車而來,八成是女子了。   百里冰道:車中傳出來低沉的嗚咽,我聽得很清楚,那是女子的聲音呢!   蕭翎道:我想不出那是何人?   百里冰道:會不會是岳姑娘。   蕭翎道:岳姊姊此刻,正為她本身的事情忙碌,怎會有空到此,唉!我和她訂下的會晤之約,還要如期趕往   百里冰接道:如是岳姊姊聽到了你被沈木風佈下的火攻之計燒死,定然會不惜棄去一些約會、諾言,趕來奠拜你的靈位。   蕭翎望望那獨立的店房,此刻正有著很多工人,在用白綾,似乎是整個的店房,都要用白綾幔起。   百里冰低聲說道:就算是一派掌門之尊,故去之後,只怕也不會有大哥這等榮耀。   蕭翎正待答話,又瞥見馬隊行來。   這一批,人數眾多,不下二十餘騎,後面還有著兩輛馬車。   凝目望去,只見馬上人全都是白衫罩身,頭上是白巾勒頭。   那白衣製作簡單,顯然是匆匆作的衣服。   蕭翎看來人,多不相識,大都佩帶著兵刃。   人人臉色肅穆,見不到一絲笑容,兩輛馬車上堆滿著白絹。   百里冰心中暗道:他們購了這麼多白絹,不知要如何裝飾大哥的靈堂,看來,他們的氣派要一口氣買完長沙城中的白絹白布了。   兩人站在道旁,似是已引起馬上群豪的注意,數十道眼光不停地投注在兩人身上。   蕭翎牽起毛驢,轉身向前行去。   百里冰急急隨行而去。   兩人這番改裝,事先經過了精密的計算,所以,並不引人注意,也很適合當地的民情風俗。   兩人走在一條小徑上,不大工夫,已然避開大道,目光所及,但見塵煙滾滾,似是仍有著無數的車馬,奔向那間荒涼店舍。   蕭翎望著那瀰起的塵煙,心中大感奇怪,忖道:那裏來的這麼多人馬,奔行向那荒舍呢?難道說這些人,都是去憑弔我蕭翎不成。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冰兒,咱們得設法去那裡瞧瞧。   百里冰道:不錯,咱們先到長沙,再改扮成江湖人物,和他們一般的穿上白衣,那裡人數眾多,想來絕不致被他們發覺大哥。   蕭翎道:好!放了手中的毛驢,放步向長沙行去。   兩人繞道兼程,在落日時分,趕到了長沙。   這時,蕭翎和百里冰又改裝成江湖人物,蕭翎塗黑了面孔,一身黑色的勁裝,腰間掛著一柄腰刀。   百里冰的改扮更絕,因她瘦小,乾脆裝扮成一位枯瘦的老人,稀疏黃鬚,加上一張蠟黃的臉,一身上布衣服,褲腿下又紮了兩條黃帶子,手中又提了一根二尺八寸長旱煙袋,誰也想不到,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糟老頭,竟然是一個如花似玉的絕代美人。   兩人先在幾條熱鬧的街上繞了一圈,只見幾家大布莊的白綾、白緞以及白土布,全都被人買光。   兩人裝作互不相識,保持著一丈左右的距離。   蕭翎心中早有計劃,看過了市間情勢,折入了一座酒樓中。   夜幕已垂,酒樓中點燃著四盞吊燈,照得大廳中一片通明。   蕭翎和百里冰各據一桌,百里冰深入內廳,坐在靠壁間一張小木桌上,蕭翎卻選在靠廳門的一處座位。   這時刻,應該是晚餐將過,但店中的伙計,仍是白裙圍腰,衣著整齊的站在店中,似是他們心中有把握還會有大批的客人到來,可作幾票好買賣。   蕭翎目光轉動,只見廳中除了自己和百里冰外,還有一桌客人,看上去都似武林中人,只見他們狼吞虎嚥地吃完飯,匆匆會帳而去。   一個年紀最大的走在最後,出店時,忽然對蕭翎打個問訊,道:朋友,可也是來此趕那蕭大俠之喪?   蕭翎含含糊糊,道:不錯啊,諸位也是吧?   那老人停了下來,道:蕭大俠明日正式開奠,靈堂距此還有幾十里路,朋友如是想趕上早祭,今夜要摸黑趕路才成。   蕭翎道:多謝兄臺,不過,在下現在還在想是否該去。   那老人奇道:蕭大俠為造福武林,不幸中了那沈木風火攻之計,生生被大火燒死,我武林道中,誰不感動,自然是應該去了!   蕭翎搖搖頭,道:那蕭翎出道江湖,時間很短,如說他在江湖上有很多建樹,卻也未必,在下又和他從未晤面,趕熱鬧,倒還有一份雅興,如是要摸黑路,趕個早祭,在下實是難提這份情趣了!   那老人冷冷說道:情趣?你哥子若是找情趣,最好趁早回去。蕭大俠出道雖然不久,但他的豪壯之氣,俠義肝膽,卻是前無古人。以不及弱冠之年,一劍獨拒百花山莊,有如陽光普照照亮整個江湖,由於他俠氣感召,使我武林同道,如夢初醒振奮而起,拼命保命,抗拒那沈木風,如非蕭大俠的豪壯氣概,一柱擎天,只怕整個武林,都要淪入那沈木風的魔掌之下,聽憑宰割了,哥子,有志不在年高,武林中不少少年英雄,但誰有蕭大俠這等豪氣?老夫年紀大了,火氣已消,才這般好言好語地教訓你幾句,如是換了別人,似你這等輕侮蕭大俠,早已被打歪了嘴巴!哥子,禍從口出,以後說話小心些。   這老人家說完了一席話,也不待蕭翎接口,轉身出店而去。   蕭翎望著那老人的背影,呆呆出神,心中暗自忖道:我被武林如此推崇,自己竟然不知。   一個店小二,緩步行了過來,低聲說道:這位客官!   蕭翎回過頭去,道:什麼事?   店小二道:這兩日咱們酒店來的盡都是你們武林人,提起那蕭大俠,人人欽敬,適才那位老大爺說的不錯,你要   但聞一陣急速的馬蹄之聲,傳了過來,緊接著是一陣迅快、雜亂的步履之聲,一群佩帶著兵刃的大漢,奔入店中。   那店小二自動停下未完之言,忙著招呼客人而去。   蕭翎目光一轉,只見入店之人,正好八個,分在兩桌點了菜,立時催飯,似是全無喝酒之興。   武林中人,大都喜飲上幾杯,這幾人中竟無一人叫酒,顯然,每人的心中,都有著很沉重的心事。   但聞其中一個大漢說道:伙計,這裡有裁縫麼?   一個店伙計急急行了過來,道:您老要什麼?   那大漢道:替咱們做八件孝衣來,越快越好,我們多給銀子。   店小二望了八人一眼,道:孝衣小店備有成貨,至於價錢,諸位大爺隨便賞賜!   那大漢不再多言,匆匆吃過飯,八人一齊穿上店小二取來的白衣,隨手摸出一錠銀,丟下就走。   蕭翎心中暗想:這店家倒會發財,連孝衣也準備好了。正待招店小二會帳,瞥見一老一少,行入店中。   那老人大約有六十以上,小的只有十六七歲,兩人身上,都帶著兵刃。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這兩人年紀懸殊,怎會走在一起,倒要瞧瞧他們是何來路。   只聽年輕人叫道:爺爺,這次去奠祭那蕭大俠的人,好像很多很多,是麼?   那老人道:你沿途看到的,只不過是聞訊趕到的人,至於那路途遙遠,來不及明日之前趕到的,何只多此十倍。   年輕人道:爺爺啊!為什麼這樣多人去奠祭蕭翎呢?   那老人道:因為那蕭翎是一位胸懷救世大志的大俠,不為百花山莊威武所畏,厚利所動,為江湖正義,挺身拔劍力鬥惡人,武林道上,原本無人敢和百花山莊作對,都抱著自掃門前雪的態度,但那蕭大俠的豪勇,卻振奮了人心,武林中人都自覺醒悟,與其日後受那百花山莊的荼毒宰割,還不如奮起一戰的好   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如今那蕭大俠中了沈木風的火攻之計慘遭燒死,此後,再也無人替咱們抗拒沈木風了,這番各方英雄趕來此地,除了奠祭蕭大俠之外,還要替他報仇,也算是合力自救。   那少年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老少祖孫兩人吃完飯,會帳起身。   店小二自動地送上兩件白衣,道:兩位去奔蕭大俠之喪,想必要換上素服了。   那老人點點頭,接過白衣,放下一錠銀子而去。   蕭翎目睹兩人出門,舉手一揮,一個店伙計行了過來道:大爺有何吩咐?   蕭翎道:我也要買件白衣。   店小二捧過一件白衣道:大爺穿穿看,合不合身。   蕭翎道:喪衣大約很少合身的,想不到,你們這酒店,連孝衣素服都賣。   店小二賠笑道:您大爺不知道,前夜開始,就絡繹不絕,有人叫裁縫到本店縫製孝衣   語聲微微一頓,道:大爺你別生氣,我們開店的,最怕你們這種武師,三句話說不好,出手就要傷人,小店中不得已,只好先製成一些素服擺在這裡了。   百里冰眼看蕭翎買了衣服,也喚過店家買了一套。   兩人穿上素衣,離開了酒店,又向城外行去。   蕭翎低聲對百里冰道:冰兒,如那宇文寒濤還未在那裡,其它之人,只怕都難防到那沈木風的陰謀,因此,咱們必需替他們防止暗算。   百里冰道:如何一個防止之法呢?   蕭翎道:咱們裝作互不相識,各自選擇一處視野廣闊的地方,暗中監視全場,如是發覺有可疑的人物,就以手勢聯絡,記著要小心一些,那靈堂中人物雜亂,不要弄錯了人,鬧出笑話。   當下和百里冰詳細地研究了手勢聯絡之法。   百里冰一一默記於心,說道:如是咱們發覺那人可疑,要如何對付他呢?   蕭翎道:最好是暗中傷了他,使他無法從中搗亂,非不得已,不要露出痕跡。   百里冰道:好吧!一切都遵從大哥吩咐就是。   兩人一路急趕,待回到那荒店之時,景物已然大變。   只見篷帳連綿,不下十餘座,四周都用繩索攔成圍牆,每隔兩丈,就吊著一盞風燈。   正東方面,開著一個大門,一個布篷之下,坐著兩個人,放著一張單桌。   在那單桌之上,放著一本很厚的書冊和筆墨紙硯。   不遠處林木中馬嘶傳來,想是拴滿了百匹以上的健馬。   蕭翎緩步行到門口,只見桌後兩個當值的人,正是司馬乾和楚崑山。   原來,幾人追趕蕭翎,沿途處處遭遇埋伏攔擊,被阻難進,後見大火燒山,蕭翎死訊傳出,一行人只好退了回來。   蕭翎還未行近桌前,那楚崑山已站了起來,遙遙抱拳作揖,道:兄弟楚崑山,閣下可是憑弔蕭大俠之喪而來?   蕭翎怕他聽出口音,不敢答話,只好微微頷首。   楚崑山看蕭翎滿身塵土,知他沒有騎馬,當下說道:朋友是行路趕來,更是盛情可貴,請留下姓名,早入篷帳休息去吧!   蕭翎心中暗想:似這等簡單的訊問之法,那沈木風如若派來奸細,當真是易如反掌了。   心中念轉,右手卻提筆在那絹簿之上,寫上湖北藤大丹五個字,舉步向一座篷帳中行去。   為怕啟人疑,蕭翎一直不敢回頭張望,直待進入帳篷之時,才緩緩回過頭望去。   只見那司馬乾也瞪著一雙眼睛,正向自己凝注,當下加快腳步,行入篷帳之中。   只見一雙白燭,還在燃燒,篷帳中已然有許多人,約掠一眼,大約有十四五個,地上舖著幾張蘆席,大部分人都在盤坐調息,也有人和衣睡去。   蕭翎生怕有人問話,不敢多看,急急盤膝而坐,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他雖然跑了不少的路,但以他此時內功的精深,並不覺得累。   隱隱間,他感覺到篷帳被人掀開,為免啟人之疑,也不睜眼,心中卻在暗暗忖道:希望那冰兒的聰明,也能應付得了,混入此地。   只覺得掀開的垂簾又放下,緊接著響起輕微的步履聲,似是有人向篷帳中瞧瞧之後,又轉身而去。   蕭翎仍未睜眼瞧看,心中卻是暗暗忖道:希望冰兒也能通過那門口一關,進入這座篷帳之中。   突然覺得臉上一熱,似是有人故意地把一口氣吹在他的臉上,而且這口氣餘溫猶存。   蕭翎睜眼看去,只見一個矮胖的大漢,端坐在自己對面,兩人相距,也就不過兩尺左右,那人圓睜著一雙眼睛,盯住在自己臉上瞧著。   這舉動使蕭翎有些冒火,但仔細一看,那人竟是酒僧半戒大師。   這和尚久年不見,仍然是那一件油污袈裟,滿臉酒光,一眼之下,就可識得出來。   蕭翎看清楚來人之後,忍耐下心中一腔怒火,重又閉上雙目。   突然間,臉上一熱,夾帶著濃重的酒氣撲來,顯然,酒僧半戒故意的把一口大氣,吹在那蕭翎的臉上。   蕭翎站起身子,行到篷帳一角,又自坐了下去。   他心中雖然覺得酒僧半戒,這等胡鬧,使人難以忍耐,但卻無法瞭解他用心何在。此番到此,既想保密身份,那也不用和他計較了。   酒僧半戒站起了身子,追在蕭翎的身後,緊傍著蕭翎身側而坐,低聲說道:朋友,你很沉得住氣啊!   蕭翎抬起頭,道:怎麼樣?   半戒大師道:和尚想和閣下談幾句話,成不成?   蕭翎道:談什麼話,在下一向不願和人交談。   半戒大師道:閣下貴姓啊?   蕭翎道:在下姓藤名大丹,夠了吧!   半戒大師道:原來是藤兄,在那裏發財啊?   蕭翎道:兄弟一向在湖北活動。   半戒大師道:好地方,我和尚一向也在那裡活動,怎麼沒見過藤兄呢?   蕭翎道:照你們佛家說法,在下和大師無緣。   半戒大師哦了一聲,道:藤兄,認得我和尚麼?   蕭翎道:很多人都在休息,咱們不要驚擾了別人,大師和在下攀交,明日再談不遲。   半戒大師頻頻點頭,道:藤兄說得不錯啊!不過,和尚還想再問一句。   蕭翎閉上雙目,不再理會半戒。   半戒大師一連問了數聲,蕭翎一直是默不作答,但半戒大師卻也有一股傻勁,心平氣和的,低聲相向,一句話重複了數十遍,一直不停,看樣子,只要蕭翎不肯回答,他是永遠不會住口。   蕭翎無可奈何地睜開眼睛道:好!只問一句。   半戒點點頭,道:閣下認識我和尚麼?   蕭翎睜開雙目,道:認識,閣下是酒僧半戒大師。   半戒微微一怔,還待接口,蕭翎又閉上雙目,不再理會於他,半戒仔細地打量了蕭翎一陣,站起身子離去。   蕭翎微啟雙目,望了半戒一眼,心中暗自笑道:這酒和尚,實是難纏得很,如是不用這等法於對付他,勢必被他盤問出根底不可。   心念轉動之間,只見垂簾一啟,一個黑瘦的老人行了進來。   蕭翎一眼之間,已瞧出那人是百里冰化裝,心中暗暗忖道:希望她能有耐心,不要讓那半戒大師問出火來,而暴露了身份。   只見百里冰四顧了一眼,直對蕭翎走來。   蕭翎心中大吃一驚,忖道:如是她要找我談談,那就更要引起別人的懷疑了。   但見百里冰行到距自己還有三尺左右時,坐了下去,竟然是望也未再轉頭多望蕭翎一眼。   蕭翎心中暗道:她似是長進多了。   原來,百里冰一直看著那蕭翎行入的篷帳,她默記於心,隨後追了過來。   酒僧半戒眼看百里冰剛剛坐好,立時就追了過去,問道:朋友,從那裏來啊?   百里冰冷冷望了半戒一眼,卻是默不作聲。   半戒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道:喂,和尚和你說話,聽到了沒有?   百里冰冷冷地望了半戒一眼,仍然是默不作聲。   半戒大師緩緩說道:閣下認識我和尚麼?   他口中不停地和百里冰說話,兩道眼神,卻盯注在百里冰的臉上瞧。   百里冰睜開雙目,暴射出冷峻的目光,望了半戒一眼,搖搖頭,重又閉上。   酒僧半戒看那百里冰始終是一語不發,竟然沒有辦法,起身而去,不再多問。   蕭翎心中原本替百里冰擔心,怕她一開口露出女子口音,定然會引起那酒僧半成的疑心,卻不料百里冰一言不發,竟把半戒大師應付過去。   半宵中,再也無人打擾,天色初亮光景,突然,傳進來一陣哀樂之聲。   酒僧半戒大聲說道:蕭大俠的靈堂已開,祭奠開始,諸位可以上香祭拜了。   蕭翎睜眼看去,只見篷帳中的人全都站起了身子,紛紛向篷帳外面行去。   百里冰和蕭翎齊齊站起身子,隨在眾人身後,行了出去。   抬頭看去,只見四面篷帳中人,都已魚貫行出,蕭翎約掠一眼,看四周人群,不下數百之多,每人都穿著白色的孝衣,白巾勒頭。   轉目望去,只見那座獨立的荒店,也已經形貌大變。   四周都由白綾幔起,高約四丈有餘,遠遠望去,有如一座白色的高樓。   數十盞白色的紗燈,用杉木竿挑起,環佈在靈樓四周。   那木竿也經白綾裹著,靈樓四周一片白,所有的樹木,也都用白綾幔起,四周百丈內看不到一點雜色。   蕭翎心中暗道:想不到我蕭翎之死,還有如許光彩。   這時,從篷帳中行進來的人,已然排了四行縱隊,緩緩向靈樓中行去。   蕭翎行近了,才瞧出那是一座白綾圍成的靈樓,佔地甚廣,雖然是以那幾間瓦屋磚舍作為中心,但這白綾環繞的靈堂,卻大那瓦舍百倍以上。   更奇怪的是,那環繞白綾有如一道圍牆,除了四個門之外,別處無法通行。   初時,蕭翎排隊隨行,並無感覺,但是越想越覺其間必有奧祕,不覺間引起好奇之心,暗道:這座白綾幔成的靈堂,定然是大有作用,進入之後,一定要仔細地觀察一番,心中念轉,人已行到了入口之處。   只見三陽神彈陸魁章,滿面悽肅之容,抱拳說道:有勞大駕。   蕭翎還了一禮,行入門內,心中暗道:原來這些人都以主人身份出現,招待客人,想來四個入口都是一般了。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長形的木桌上面,舖著白色錦緞,兩個身著白色道袍的武當弟子,滿臉悽苦地站在桌後,桌上放著文房四寶,白緞已然題滿了姓名。   蕭翎提筆寫上湖北藤大丹五個字,行入靈堂。   靈堂上的布篷,一色純白的木柱,在平地中搭起了這一座白綾靈堂。   靈堂佔地甚廣,舖著白綾幔遮的草園,蕭翎約略估算一下,這靈堂足可容一千人以上。   一方白緞之上,寫著天下第一俠蕭翎之靈位,豎立正中,兩旁是白綾做成的靈帳。   素花羅列,白燭高燒,場中一片肅穆莊嚴的氣氛。   蕭翎緩步行向一方白綾蒲團之上坐下,目光微抬,只見靈位上一塊橫匾寫著:武林明燈四個大字,不禁黯然一歎,忖道:我蕭翎何德何能,受到武林同道如此敬仰,想來實是慚愧得很。   又過了一刻工夫,突然那靈堂之後,緩步走出了兩個人。   當先一人身材瘦小,穿著一件又長又大的白衫,頭上包著白巾,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臉上莊肅、悽苦的神情,卻又叫人笑不出來,正是丐幫中碩果僅存的長老,武林中黑白兩道人人敬重的孫不邪。   第二人長髯垂胸,白色道袍,正是武當掌門人無為道長。   只見孫不邪一抱拳,道:老叫化孫不邪,諸位中定然有著和我老叫化見過面的人   語聲微微一頓,道:老叫化這把年紀,早已退休多年,而且已息隱江湖甚久,但因不願看武林同道,盡為那沈木風魔掌控制,因此,不惜以風燭殘年之身,重出江湖   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由人群中響起,道:孫大俠重出江湖為我等謀命,凡我武林同道無不感激。   孫不邪苦笑一下,道:老叫化老邁了,真正有能救助我武林同道,免於淪入魔掌的蕭大俠,卻為那沈木風詭計所乘,活活燒死   話至此處,老淚滾滾而下,竟自接不下去。   以孫不邪聲望之高,居然泣不成聲,場中的人,大都難以自制,流下淚來。   良久之後、孫不邪才擦乾淚水,接道:老叫化和蕭大俠,相逢於百花山莊,看著他力鬥十八金剛的豪勇,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老叫化雖年近古稀,卻也沒有經過那等凶險慘厲的陣仗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沈木風想盡了辦法,用盡了籠絡手段,希望能使蕭大俠為他所用,擄了他的父母,迫他就範,但年不達弱冠的蕭大俠,竟然是不為所動,大義所在,絕不反顧,凜凜氣魄,實為老叫化生平所見中第一俠人,想不到一代俠士,竟為詭計所傷,天道崩潰,夫復何言   回顧了無為道長一眼,接道:蕭大俠出道不久,但他為武林影響之大,老叫化亦不知從何說起,道長你說給他們聽聽吧!老叫化實難控制心頭悽傷,無法再說下去了。   無為道長黯然嘆息一聲,道:說盡了天下的稱頌之言,亦不足描述那蕭大俠的為人   回過頭去,望著蕭翎的靈位,接道:他來得像一道閃光,照亮了滿天烏雲,但他走得太快了,留給人無盡的追慕、懷念,也留下一局殘棋!   語聲一頓,接道:但那蕭大俠,已然照出了武林中魑魅魍魎,雖然是天嫉奇才,遭那沈木風毒計所害,但他給咱們指明了一條可行之路,咱們得為他報仇,拼命保命。   只聽靈堂下,群豪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但卻無人接言。   但聞無為道長接道: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對目前情勢,已然全不適用,傾巢之下無完卵,沈木風志在霸統江湖,除非甘願為百花山莊之奴,都難免身遭殺戮命運,此刻再不奮起,只怕是沒有機會了!   只聽一個粗豪的聲音,接道:不錯,蕭大俠為了武林正義而死,咱們豈能坐視,就算咱們不是那沈木風的敵手,但也要奮起一戰。   一人接言,群相呼應,靈堂前響起了一片為蕭翎復仇之聲。   蕭翎只聽得大為感動,暗道:這些人和我從未晤面,竟然對我之死,如此重視。   只聽無為道長朗朗說道:由於那蕭大俠靈光照耀,各大門派及我武林同道,都已覺醒,只要我武林同道結合一心,沈木風有何可怕   口氣忽然一轉,接道:貧道和那蕭大俠幾位知友,決定在此開奠三日之後,在蕭大俠靈前立誓結盟,同拒百花山莊,蕭大俠生前是磊落君子,光明俠士,貧道不願他英名受污,諸位盡可三思而行,好在還有三日時光,如是願意留此,為武林正義效力,繼承蕭大俠未完之志,我等是竭誠歡迎,但如不願以身涉險,我們也不攔阻,三日內,諸位來去隨心。   只見一個身著道袍的武當弟子,急步行了進來,低聲在無為道長耳際說了數言。   無為道長聽了武當弟子的話,點點頭,高聲說道:諸位都是最早奠祭蕭大俠的人,我想在這等急促之下趕來此地之人,都是對蕭大俠敬仰最深的人,現在,丐幫中人,趕來祭靈,諸位可以退回帳篷之中休息,或在這附近走動遊玩一陣也好,第四日中午時分,舉行為蕭大俠復仇、自保的誓盟大會,願來參加的,我等是全心歡迎,不願參與那誓盟大會的,諸位也已奠拜過蕭大俠的靈位,盡了心意。   只見靈堂中群豪紛紛起身,退出了靈堂。   蕭翎暗中檢視,這批人約有二百以上。   靈堂中突然靜了下來,大部分人,都已退出靈位。   但還有十餘人,不肯走,雲集於靈堂一角。   蕭翎目光轉動,只見百里冰也在其中,當下起身緩步行了過去。   只見孫不邪大步行了過來,抱拳對幾人一揖。   他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突然行此一禮、慌得十幾人齊齊長揖還禮道:老前輩這等大禮,我等如何敢當。   孫不邪道:諸位不肯退走,想必都是對蕭大俠特別愛戴之故,不過,那沈木風就在左右,極可能會派遣高手,來此驚擾,我等不能不作準備,諸位請集於靈堂西側,以使我等便於控制靈堂,有何變故,也好應付。   十幾人齊應了一聲,退入到靈堂西側。   蕭翎和百里冰雜混於幾人之中,盤膝坐下。   只聽司馬乾的聲音高聲說道:丐幫申幫主,親來奠祭。   蕭翎轉目望去,只見一個五旬左右的清瘦中年人,緩步行了過來。   在那清瘦的中年人身後,緊隨著四個六旬左右的老丐。   來人腳踏多耳麻鞋,身著灰色長衫,頭上卻用白綾包起,胸前戴了一朵素花。   蕭翎心中暗道:那當先一位清瘦的中年人,自然是丐幫的申幫主了。   只見那申幫主,神情肅然地緩步行到蕭翎的靈前,躬身一個長揖,然後撩袍跪了下去。   靈幃後,突然傳出哀怨的樂聲,悽楚動人。   四個隨行老丐,一排站在那申幫主的身後,相距約四五尺遠。   申幫主跪下之後,四個老丐,也隨著跪拜於地。   拜罷起身,哀樂隨止。   孫不邪大步行了過來,道:幫主,還記得老叫化麼?   申幫主恭敬地對那孫不邪行了一禮,道:師叔安好   語聲一頓,接道:晚輩早已聞得師叔重出江湖之訊,本當早來拜候,只因幫中出了一點小事,使我無法分身。   孫不邪嘆息一聲,道:現在,事情了結了麼?   申幫主道:託師叔的福,小姪已然敉平叛徒,按幫規治罪了。   蕭翎心中忖道:原來丐幫中出了內奸,我說呢!江湖上風雲,如此緊急,這重要人物,何以始終未見現身。   但見孫不邪微微頷首,道:那很好,老叫化也正要找你,咱們後面坐吧!   申幫主點點頭,帶著四大隨行護法,行入靈幃之後。   蕭翎心中暗道:這丐幫幫主此番親身到此奠祭我,看來,丐幫倒似真的集中高手,準備和沈木風決戰一陣的樣子。   又過片刻,司馬乾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少林三位高僧,奠祭蕭大俠的靈位。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我在闖關之時,那沈木風身側,也站著一個和尚,難道他們正邪不分,各行其是不成。   忖思之間,只見身罩白綾罩袍的三個僧侶,緩步行了進來。   居中一人,年紀老邁,大約有六十以上,兩側的僧侶,卻都是三十許人。   三人並步而進,行到蕭翎靈前,合掌低宣一聲佛號,緩緩跪了下去。   哀樂重起,由靈幃之後,嬝嬝傳出。   蕭翎仔細聽那樂聲,只是一管一弦,但奏出的聲音,卻是淒涼無比,管似洞簫,弦若琵琶,不知是何人彈奏出來。   三個和尚隨著哀傷的管絃,拜了下去。   三僧起身,樂聲也隨著頓住。   無為道長大步迎了上來,合掌說道:三位請入後面用齋飯。   那年紀最老居中的一僧,長長吁一口氣,道:老衲已聞蕭施主的大名,心儀甚久,想不到,竟然不能和他一見。   一面答話,一面舉步向靈幃後面行去。   蕭翎心中暗道:這三個僧侶,在少林寺中,不知是何身份,無為道長既似和他們相識,卻不肯叫出名號,難道有意不宣出他的名號麼?   百里冰緩緩地移動身軀,和蕭翎坐在一起。   但聞司馬乾高聲叫道:無名客,祭蕭大俠的靈位。   蕭翎聽得心中一動,暗道:奇怪啊,既是來祭,何以不肯通名,不知是何許人物。   百里冰和他一般心意,同時特別留心來人。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一個身著青衣之人,外面披著白綾孝衫,緩步行向靈堂。   蕭翎看清楚來人之後,不禁心頭一震。   原來,這青衫少年正是白雲山莊簫王張放之孫,玉簫郎君。   玉簫郎君雖然常常在江湖之上走動,但他武功奇高,平常武林人物,很難得見他之面,而且他又常戴人皮面具,此刻以真面目出現,識他之人,可謂少之又少。   只見玉簫郎君行到蕭翎靈位前,既不下拜也不作揖,卻望著那靈位出神,良久之後,喃喃自語,道:蕭翎啊!蕭翎!這一番你是真的死了呢?還是假亡呢?   百里冰心中暗暗罵道:你咒我大哥死麼?他要長命百歲活上一百年,一千年。   靈堂中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玉簫郎君的身上,但那玉簫郎君,卻如身在無人之境,渾似不覺。   這時,孫不邪、無為道長等,全都在那靈幃之後,未見出來,也無人干涉玉簫郎君的舉動。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之久,玉簫郎君突然大聲喝道:這靈堂上那位執事?   只見靈幃之後,緩步轉出來白髯飄飄的楚崑山,道:朋友,有何見教?   玉簫郎君打量了楚崑山一眼,道:老丈怎麼稱呼?   楚崑山道:老朽楚崑山!   玉簫郎君道:名字很熟。   楚崑山道:好說,好說,朋友有什麼事,只管吩咐。   玉簫郎君道:楚老丈是這靈堂上的執事麼?   楚崑山道:這時刻,正是老朽當值。   玉簫郎君點頭應道:那很好,在下有一個不情之求,不知老丈肯否答允。   楚崑山道:既是不情,想來必非好事了,朋友先請說說看,在下是否力所能及。   玉簫郎君道:在下想看看蕭翎的屍體,不知可否應允。   楚崑山一皺眉頭,道:這個,這個   玉簫郎君緩緩接道:在下也許沒有把話說明白   楚崑山道:朋友請說,說的越明白越好。   玉簫郎君道:我要仔細檢查蕭翎的屍體,如是他真的死了,在下當盡我之力,助你們幫他復仇,如若不是他的屍體   楚崑山道:怎麼樣?   玉簫郎君道:在下要火燒靈堂   冷笑一聲,接道:一個人裝上一次死,也就夠了,那位蕭大俠,似是裝出癮了   楚崑山長吁一口氣,道:朋友貴姓啊?   玉簫郎君道:在下此刻,還不便奉告姓名,還請老丈見諒。   楚崑山道:朋友,言詞忽而甚為有禮,忽而激忿不平,實叫老朽捉摸不定,敵乎?友乎?   事實上,玉簫郎君此刻心情,也正和他的說話一般,矛盾異常。   但見玉簫郎君臉色一寒,冷冷說道:老丈,如是不想在你當值時刻中,惹出麻煩,最好能夠據實回答在下之言。   楚崑山道:好!老朽據實回答,蕭大俠並無屍體在此。   玉簫郎君臉色一變,道:那為何說他死了呢?   楚崑山道:沈木風把他騙入一座原始森林之中,四面放起火來燒,只燒得岩石變色,山川易形,那還會活得了麼?   玉簫郎君道:那也不能確證他一定死了啊?   楚崑山道:自然,天下武林同道,都希望那蕭大俠活著,但他卻不見人。   玉簫郎君道:他如是真的死了,為何死不見屍體呢?   楚崑山道:漫天大火,燒得岩石成漿,何況人的屍體呢?   玉簫郎君沉吟了一陣,道:那是說老丈確知那蕭翎已經死了麼?   楚崑山默然說道:自然是不會活了。   玉簫郎君雙目一瞪,冷然說道:如是他還活著呢?   楚崑山道:那是天下武林之福。   玉簫郎君道:哼哼!只怕是天下大亂之源。   楚崑山道:老夫活了這一把年紀,足跡遍及大江南北,各色各等之人,我都見過   玉簫郎君接道:怎麼樣?就是沒有見過在下,是麼?   楚崑山道:不但沒有見過閣下之人,而且也聽不懂閣下之言。   玉簫郎君道:你老邁了,老得有些糊塗。   楚崑山臉色一變,道:年輕人,在蕭大俠靈堂之前,老夫不願和你動手   玉簫郎君接道:那是你的聰明   語聲一頓,口氣突轉緩和,接道:在下想向老丈打聽一人,不知你是否知曉。   他這時而冷傲、時而和氣的口氣。神情,一直把個見多識廣的楚崑山,鬧得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皺皺眉頭,道:閣下要打聽什麼人?   玉簫郎君道:岳小釵岳姑娘,閣下認識麼?   楚崑山一捋長髯,道:自然識得。   玉簫郎君道:那岳小釵岳姑娘,可在此地?   楚崑山道:就老夫所知,如若那岳小釵岳姑娘,聽到蕭翎的死訊,定然會兼程趕來。   玉簫郎君道:在下是問她此刻是否在此?   楚崑山搖搖頭,道:還沒有到。   玉簫郎君道:還沒有到,那是說她一定要來了。   楚崑山道:那要看她是否知曉此訊了   玉簫郎君厲聲接道:我說你老糊塗了,你還不肯承認。   楚崑山怒道:老夫言語清明,人人能夠聽得明白,怎的老糊塗了?   玉簫郎君強自按下心頭的怒火,冷冷地說道:如若還有執事的人,老丈最好請回到後面去休息休息。   楚崑山道:閣下如是來此弔喪,就該拜拜靈位,如是來此生事的,你劃出道子來,老夫奉陪。   蕭翎吃了一驚,暗道:玉簫郎君武功深厚,簫招毒辣,楚崑山如何是他之敵,如若真要動手,我是不能不管了。   只見玉簫郎君抬起頭來,打量了楚崑山一眼,冷笑一聲,道:殺你不武   語聲一頓,接道:在未確知蕭翎的生死之前,在下還無法確定你們是敵是友。   楚崑山一拍腦袋,道:不知是你少不更事,語無倫次呢?還是老夫真的老糊塗了,咱們之間,當真是越談越叫人難以明白了。   玉簫郎君道:有兩個人,一定在此,除非他們也被那沈木風活活燒死   楚崑山接道:你說那兩個人?   玉簫郎君道:中州二賈。   楚崑山道:不錯,他們在這裡!   玉簫郎君道:好,你要中州二賈出來見我,咱們再談下去,只怕在下也無法忍耐了。   楚崑山還待再言,商八已從靈幃內閃身而出,抱拳一揖,道:楚兄請回後面稍息,這位兄臺既然指名要見在下,兄弟陪他談談就是。   楚崑山搖搖頭道:今日之事,實是叫老夫生平所遇的一件糊塗事。   口中說話,人卻緩步行入靈幃之後。   玉簫郎君不再理會楚崑山,目光轉到商八的臉上,道:商八,你認識我麼?   商八道:似曾相識。   玉簫郎君道:咱們見過,也許我那時間戴有面具。   商八道:此刻呢?   玉簫郎君道:廬山真面。   商八沉吟了一陣,道:如是在下猜得不錯,閣下可是玉簫郎君?   玉簫郎君冷哼一聲,道: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商八道:張兄找商八有何見教?   玉簫郎君道:我問你一件事。   商八道:張兄請說。   玉簫郎君道:蕭翎是真死了呢?還是假死?   商八道:縞素十里,武林同悲,設靈開弔,天下震動,你說他是真死呢?還是假死?   玉簫郎君道:這麼說來,他是真的死了?   商八道:我們希望他還活著。   玉簫郎君道:那場火燒得山岩溶化,他如何還能活著?   商八黯然說道:但願我武林同道有幸,吉人天相,蕭大哥能夠逃出險難。   玉簫郎君正待接口,突見司馬乾急奔而入,道:沈木風前來弔喪。   這幾句有如春雷乍動,只聽得全場的人,為之一呆。   玉簫郎君仰天打個哈哈,道:來得好啊!來得好。   商八冷冷接道:閣下可是和沈木風相約在此會面?   玉簫郎君道:我們不期而遇。   商八道:那有什麼好?   玉簫郎君道:在下可從那沈木風的口中,求證一下蕭翎之死,是真是假。   只見靈幃閃動,孫不邪、無為道長,和另一個長髯及腹、滿身孝衣之人,並肩而出。   蕭翎一看那長髯之人,心中頓時一喜,暗道:原來,他也趕到了,這番設靈招魂,開弔祭我,只怕都是他安排的。   原來,那長髯人正是浙北向陽坪璇璣書廬主人,宇文寒濤。   孫不邪和無為道長,大約已從商八口中聽到了蕭翎對宇文寒濤的推崇,是以,都對他有著適當的尊重。   無為道長回顧了宇文寒濤一眼,低聲說道:宇文兄作主吧!   宇文寒濤目光轉到司馬乾的身上,道:司馬兄,那沈木風帶有多少從人?   司馬乾道:周兆龍、金花夫人,和一個年輕的藍衫人,一共四個。   宇文寒濤道:要他們進來,不過,要換上孝衣,不肯換孝衣,咱們就全力擋駕。   司馬乾道:好!在下去對他說。   宇文寒濤目光一掠無為道長,道:有勞道兄,傳令下去,全面戒備,但未得兄弟之命時,不許擅自出手。   無為道長應了一聲,轉入靈幃之後。   宇文寒濤目光轉到玉簫郎君身上,道:張世兄可是想從沈木風的口中,求證蕭大俠的生死?   玉簫郎君道:不錯,在下確有此意!   宇文寒濤道:在未證實蕭翎真死假死之前,咱們之間,雖然非友,但也非敵、是麼?   玉簫郎君沉吟了一陣,道:嗯!正是如此。   宇文寒濤道:那就請張世兄暫坐靈堂一側,待那沈木風奠拜過蕭翎的靈位之後,張世兄再質問他蕭翎是真死,還是假亡。   玉簫郎君道:那沈木風恨蕭翎有如刺骨,豈肯奠拜他的靈位。   宇文寒濤道:在下推想,那沈木風乃一代梟雄,豈能和張世兄一般沒有風度。   玉簫郎君冷笑一聲,似要發作,但他卻又強自忍了下去,緩緩退到靈堂一邊,坐了下去。   這時,宇文寒濤和孫不邪一齊退入靈幃後面,無為道長反而由靈幃後面行了出來。   只聽司馬乾高聲說道:百花山莊大莊主,沈木風駕臨靈堂。   無為道長道:請他進來。   語聲甫落,沈木風已緩步行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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